黑孬出生在一个穷人家庭。父亲是钉鞋的，母亲没有工作。

五十年前，他刚会走路，就跟着两个哥哥，到火车站或人多热闹的地方捡破烂和烟头。

他没见过玩具，也不知这世上有什么幼儿园。映在眼中的世界，是和心灵一样空虚灰暗的土墙和天空。他的童年，就是一双脏的没人愿跟他玩的小手。

但家庭的贫困，生活的艰难，并不妨碍黑孬聪明的天­性­，他七岁上学，由于学习成绩班上第一，老师竟让他当了班长。二年级时，又选他做了中队长，领着全年级的学生做课间­操­。

可是，突然在全国掀起的*，工厂停工，学校停课。他姥姥因为出身地主，被揪回家乡，在批斗会上被打死了。他父亲，为了划清与“地主”的界线，积极参加街道上的革命活动，用他那只读过半年书的水平，自己花钱买了纸笔，又写大字报，又写标语。没想，一幅“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毛主席语录，他少写了个“不”字。那标语竟成了他的丧命符，被人以现行反革命罪，吊在一个小黑屋里，吊了两天，死了。他母亲一下病倒在床。

他家西边隔一户的人家，是个在区委工作的造反派，幸灾乐祸地在院子里大声说：“地主反革命就该这样的下场！”他的几个与黑孬年岁相仿的儿女，还用砖块袭击黑孬家的门窗。

但背着反革命的罪名，他们能怎样呢？

为了吃饭活命，为了病床上的母亲早日好起来，黑孬和两个哥哥，除了捡废品拾菜叶，每天天不亮，还再去火车站卖趟开水。

那天一早，弟兄三个，提着暖壶，到了车站，正赶上一列火车进站。他们赶快散开，沿车厢吆喝着：“喝茶吧，谁喝茶！”。一会儿，列车开动，黑孬卖完了一壶水，去找他的哥哥。可站台上的人散尽，也没见两个哥哥。等找到天桥旁的厕所那里，一盏昏黄的灯下，几个人正围着大哥。其中一个鼻梁上有道深紫疤痕的男孩，揪着他大哥的头发，骂着，照他大哥脸上扇了一巴掌，那“啪”的一声，在早晨空荡的寂静中，响的非常清脆而辽远。随后，那人夺过他大哥的暖壶，“咣”地摔碎在站台下的铁轨上，又踹他大哥一脚，说：“记住，我叫黄毛！他妈的，也不打听打听，就敢跟我争客？”

等那几个孩子走远了，他和二哥拉着哭泣的大哥，回了家。

母亲看着大哥脸上被打的四个红红的手指印，心疼地流着泪，再不让他们去卖水了。

可是，一家人，没有一分一文的收入，仅靠捡废品，日子还是过不下去。黑孬那有着一饿就犯肚疼毛病的二哥，老捂着肚子，趴到空馍筐上闻。黑孬的母亲才三十几岁，就愁白了头。

好心的邻居见他家这般景况，就帮忙，让母亲把他大哥送到另一条街上的老光棍王木匠那里，无偿地为王木匠­干­所有的杂活，锯木，刨板，熬胶，开榫……只要管吃就行。他二哥呢？则送到城东一个瞎子家。那瞎子会推拿按摩，拔火罐。二哥每天便给那瞎子领路，侍候瞎子喝水，吃饭，上厕所……总之，一切需要侍候的活，都由二哥­干­，条件仍是管吃。只有黑孬，还留在母亲身边。母亲心中，一直以为黑孬比大哥二哥聪明，学习成绩好，还是班长，希望有上学的日子，他能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国家需要的人才。

然而，学校复课以后，黑孬重新踏进校门，因为有个反革命的父亲，他所在的班级，老师取消了他原先的班长的职务，并把他的座位调到最后一排。每天放学下课，没有一个同学跟他说话，也没人愿跟他走在一起，好象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而天天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同学们在­操­场上又说又笑地玩耍嬉闹捉迷藏，黑孬的心就象被谁挖了个坑，埋下些孤独怨恨的种子。渐渐地，课也不想上了，期末考试，虽然照书抄就行，他也故意写错，让自己的语文算术都不及格。

母亲得知他考试竟不及格，又生气，又伤心。家里这么苦，供他上学，不好好学习，对得起谁呢？看着母亲眼中打转的泪水，黑孬向母亲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可是，造化弄人。书包 网 想看书来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