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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孙小春的针

“爹,马上要过八月十五了,就提前给大家过个十五吧。统共一只羊,这么多的人,卖了­干­嘛。”

孙铁匠用眼睛翻了翻孙小春,没吭声。

很快,羊­肉­就做熟了。孙小春的两个嫂子掌勺舀饭,孙小春给帮忙。在给长工们舀饭时,孙小春说道:“给剔羊­肉­的师傅多舀一点­肉­,他动了一趟刀子,多吃点,我不想吃,把我的那份给他就是了。”话音刚落,孙铁匠就朝女儿瞪了一眼,孙小春没理,将特意舀的那碗羊­肉­给旺子端来。

解旺子没想到孙小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照顾他,他臊得脸刷地红了,想接,又不想接,双手伸在空中,左右不定。孙小春说:“快接上啊,碗烧的。”孙小春的妈说:“娃,快端上,看啥哩,叫你吃你就吃。”解旺子只好接上,见他碗里的­肉­事实多了一点,就给身边的赵师傅夹了两块。

“孙铁匠对谁都一般,就是对他这个小女子稍微好一点。在有些时候,他硬愿心里窝着火,都不说她。”晚上睡在炕上,赵师傅对解旺子说道。

“我看孙铁匠就疼爱他这个女子。”

“孙铁匠不疼爱他这个女子,心里也过去的。在小春一岁时,他就给小春和一个姓范的人家定了娃娃亲,婚约约定小春到了十七岁时结婚。可小春长大后,在县城上了几年学,懂了点文化,不同意嫁给范家娃了,孙铁匠推不掉,硬让女子嫁了过去。结果结了婚不到七个月,那女婿过河时发大水被淹死了。现在,小春成了寡­妇­。孙铁匠想把她留在家里,不回婆家了,可范家人说是娃娃亲,至少陪三年孝才能改嫁。现在女婿都死了两年了,小春还在给婆家给他女婿陪孝。”

“孙铁匠的家当这么大,为啥还定娃娃亲呢?我家几个哥哥姐姐,都没有娃娃亲。”

“孙铁匠老家是陕北山沟人,当年闹灾荒,家里饿死了几口人,他带全家逃到这里,遇到姓范的盐客,向盐客借银两买地,范家人怕他还不起,要求把怀里抱的小春定给他们娃。那娃比小春大两岁,孙铁匠就跟范家写了婚约。孙铁匠依靠范家给的那些银两,买了地,在这里落了下来。你看,现在他有多少地了?要不是卖小春,他现在是啥样子还说不定呢。所以你看小春闲了就来了,来了说话­干­事,都放得比较开。孙铁匠脾气来了也大得很,连年过四十的大女子都骂哩,可我发现很少骂小春。小春的­性­格也比较直,有啥说啥,我有时候看见孙铁匠被气得硬撑着都不发作。”

“她长得像我三姐,尤其眼睛,像极了。”解旺子又重复起了这个话。

“你今年多大了?”解旺子说:“我十七了。”赵师傅说:“媳­妇­瞅下没?”解旺子说:“还早着哩。”赵师傅说:“现在就托人说嘛,待你娶进门,年龄都十*了,该到时候了。”

解旺子说:“我现在没钱,啥都没有,等我挣下钱了娶媳­妇­。”

赵师傅和解旺子聊着孙小春的事情,聊着聊着,却睡着了。解旺子倒没睡意。想起孙小春给他递羊­肉­碗的情景,以及赵师傅说到她婆家的情景,他眼睛清凉清凉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从此,解旺子心里就有了孙小春的影子。希望眼睛随时能碰到这个影子。有时候看不见,心里就感到空荡荡的,一旦看见,即使不说话,他都觉得浑身是劲儿,心里感到充实,不再孤单,不再想家人了。这些天,虽然白天很忙,但总有一种孤单的感觉。尤其到了晚上,在迷迷糊糊中,那场灾难就不经意地钻入了他的脑海,一下把他弄醒,使他心里一阵纠结。这种纠结的感觉来了多少次?他已经说不清了,每来一次,他都承受一次折磨。他害怕这种折磨。有时候实在忍受不了时,他就想想他的王­干­大,想想­干­大拉二胡唱段子的情景,但是,在家大人多的环境里长大的解旺子,还是感觉大­干­一个人远远代替不了他内心的孤独。所以,他很渴望心里能走进去一个人。哪怕是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只要心里多装几个人,他就不再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承受的折磨也会少一点。自从看见孙小春后,他发现这种折磨确实少了,他的心中不再是那场灾难的影子,而是孙小春的影子。虽然孙小春和他的三姐很相像,可在某些时候,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像他的母亲。看见她,解旺子觉得心里就有了一种温暖和宁静的感觉,感觉不再孤单,不再想家人,不再做噩梦。因此,他心里很在意这个影子。只要这个影子出现,他就感到眼前生亮,­精­神饱满,抡铁锤更有力气了。晚上睡下,他发现心里不再想其他,倒是眼前动辄就浮现这个影子。这个影子多好,竟能代替他夜半之痛。

今天不见她外面来,解旺子就希望桶里的水马上用完。如果水完了,他可以到院内的井房去打水。那井房在院子西南墙角的厦子里,里面有一口井,井口二尺来宽,墙壁上镶了辘轳,尽管井水不太旺,动辄就没水了,但可以勉强供孙铁匠全家引用。孙小春住的房子就在井房旁边。隔壁是她二嫂的房子,再过去是她大嫂的。只要他走进院子,孙小春就撩起门帘,瞅他一眼,有时候问他:“打水呀?”孙小春不是做针线,就是纺毛线,手里总捉个活儿,好像孙铁匠家里有­干­不完的针线,纺不完的线。

解旺子心里正巴望水完后,他进去提水见见孙小春时,孙小春就出来了,胳膊上挂着一只画了牡丹草虫的竹篮子,里面放了纸夹,纸夹里夹了花花绿绿的丝线,手里拿着一只鞋垫,边走边做着针线。解旺子想,这么奇巧,我心里正想她,她就出现了。他心里不禁一阵激动,欲过去取铁锤,不料脚从铁料上往过跨时,兹地一下,把裤腿扯了个口子。解旺子一看,是缝线的地方破了,有尺把长。他看看孙小春,微微发笑。赵师傅说:“裤裆没扯还是不错,我像你这么大,经常扯裤裆哩。”解旺子看看孙小春说道:“把你针线给我用一下吧。”孙小春看看他的裤腿,说道:“你会缝吗?”解旺子想到这些年都是妈和姐姐给他缝缝补补,他从来没有捉过针。今天是第一次用针,连他也不知他会不会缝,就朝孙小春微微发笑,孙小春说:“你还是脱下来我给你缝吧。”解旺子心想,我只有一条裤子,咋脱呢?家里滑下去,他连一个纸片都没带出。出门时身上穿的这条裤子,现在还是。秋凉了,一阵阵发冷。他想他挣点银子了,给自己买布做一身衣服。孙小春看来他的意思了,就穿了黑线,蹲下去,揭起裤腿子,从裤子里手缝了起来。

孙小春捉针拉线的手背不时蹭在他皮肤上,还有她的手指,尽管隔着布,解旺子都感到麻酥酥的,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解旺子不知道这个感觉是啥,只感到心也在发痒。他目光四处看,希望派遣这种异样的感觉,可总感觉面前有种无形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向低着头的孙小春。她脑后梳了一条辫子,用一个缠着绿­色­毛线的皮筋缠着发梢。头发很黑,看起来很美。

孙小春知道解旺子在看着她,边缝裤子边说道:“听我爹说,你家里遭了大难?”

解旺子嗯了一声,没吭声。孙小春把裤腿缝好,就走了。

第二天中午,解旺子到院子里去提水。他刚摇着辘轳打上水时,孙小春到井房门口对他说道:“你过来一下。”

解旺子进了孙小春的房子,见她拿出一条粗布裤子,说道:“把这个裤子穿上,这是我爹的,已经洗过了。”

解旺子本来心里就对孙小春有种特殊的感觉,见了她比较拘谨。现在见她给自己送裤子,更觉拘谨了,转身就走。孙小春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哎,你走得­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就走了?这么冷了你穿一条裤子,行吗?快拿去,小心别人看见。要不 ,我出去,你直接穿上。”

解旺子顿时满脸通红,又往出走,孙小春按住了他。解旺子感到她的手像把火,瞬间热了他的身心。他说:“你爹的,我怎么穿呢?我不要!冻死我都不要!”说罢,推开了孙小春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喊道:“­干­啥哩?”

解旺子抬头一看,是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脸型像孙小春,估计是她的家人,只听孙小春说道:“二哥,你回来了?”

这是孙小春的二哥,名叫孙天赦。孙天赦现在是驻守在陇东子午岭丛林深处的山鹰队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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