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领回自己的东西,心情复杂地远远地看了眼另一排队伍里的白翟。
“喂,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我感觉他好像比你还生气啊?”
“啧,多管!知道什么叫‘相看两相厌’不?我跟他就是典范,成不?”关于我和白翟之间的事,我并不想多他人多提。
因为在想起的时候,心里还会有些失落。失去一个曾经那么近的人,不管中间有过多少隔阂,也都是件值得难过的事。
我扯了扯嘴皮,意思意思地笑了笑:“反正你只要记得,这丫的就一典型腹黑,跟他在一起准没好事就行了!。”
“但他真的超帅的也!”李沛霖一脸向往,表情难得的非常花痴,“虽然不是大叔型,但是忍不住地萌啊!彤琪,你真的认识好多帅哥哦!”
“数量不能证明质量。”我无力地摊了摊手,早就知道自己很有帅哥缘了,只是……很缘又能如何,“知道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么?你要喜欢就去泡好了,不过,我可提醒你,这家伙的嘴巨毒无比,不会给人留一点余地,女人也一样。你要没有特别强的心理承受力,最好勿近!”
“听着怎么这么恐怖啊?”
“他就是这么恐怖没错,反正您泡到了,也别把他带回家就是了!”英雄若要前去送死,我也不忍挡着大路。
“……彤琪。”
“恩?”
“你该不会是……”
“什么?”
“曾被他说得体无完肤吧?”李沛霖挑眉,直言不讳。
闻言,我身体一僵,心虚地低下头,“没有,怎么会!”
“哦……虽然我不清楚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我至少知道什么叫做‘欲盖弥彰’了。”
嘲笑我!怒!我一甩长发,就直往外走。
“啊,你别逃啊!”
“谁逃了!”
“那你走那么快干吗?”
“锻炼身体!”我无语望天,此刻的脚步之仓促,确有几分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逃跑成分!
唉,就就知道只要一遇见白翟那家伙,连喝凉水都会塞着牙!
——————————————————悲愤的分界线—————————————————
口语考试,如预期中的不顺利。
开始是考官让我一阵好等,吓得我坐在备考室里如同火灼ρi股,直以为自己只早到了十五分钟,不符合准考证上的要求,错过了考试。
接着,是考官老太太轻微异常的声音,我竖着耳朵都听得好不勉强,被迫说了两次“pardon”。这样一来,压力更大,自然格外紧张,我到后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最后出考场时,还郁闷地发现这丫的不知道什么年代来的,居然打分前还要听复议才用的录音!
我的天啊,难怪她比别人慢那么多!这样的考官,想来定是打分无比刻薄型。
最后瞥了眼室内,我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惨大了。不过,既然我的扫把星大人白翟同学都凭空出现了,如果还有什么可以顺利的,那才叫诡异。
我出考场后,和李沛霖打了个招呼,她的考试时间比我晚一个钟头,所以还在准备中。我和她说了下自己的考题,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总之,加油吧,反正我是灭了。”
对还没上战场的革命战友,我送出了自己最诚挚的祝福,随后转头往车站走去。
不想多说,是怕心情不佳的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什么气话,影响别人的考试情绪。
考试衰了就迁怒他人的,定是个混蛋;考试衰了还得意洋洋的,那是个傻蛋。我爱吃蛋,可我不是蛋,所以我既不想把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也不想强撑些什么。
Сhā上耳机,我在风里,听着音乐缭乱,等着一到休息日就一小时才一班的高贵公车。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像中的沉重。尽管音乐响得震天,嘶吼的声音透着绝望的痕迹,但我的心却平静得仿佛没有涟漪可泛的湖面,如镜,如璃。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还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所以心怀侥幸,以至于并不低落,还是因为我本身,就是那种麻木型的笨蛋。总之,对这样的自己,我并不喜欢,甚至有点小小的失望。
我觉得自己应该为这次失败沮丧,然后更有动力更有冲劲地去加油、去发奋,否则等着我的,必然会是下一个失败。
捏了捏鼻子,不敢相信在这个时候,肚子居然会咕咕直叫。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根热乎乎的炖肉肠子,我才确定自己已经饿得快要胃痉挛了。
天杀的,我中午明明吃了一整盘的盖浇饭!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犹豫地接过香肠,速速塞进肚子,以抵饥饿。
天降香肠,必图慰我肠胃,整我精神,以便……我挑着眉看了眼无事献殷情的白翟同志。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家伙上初中后,便成就了商人本色,做事都是讲究报酬的,从不做蚀本生意,天生的精明商人相。
这样的人会这么大方请我吃东西,肯定有他的理由,但对我来说,未必是个好理由。我歪着脸看他,大口大口地啃着香肠,惟恐他一开口,就害我咽到。
“吃慢点儿,没人和你抢。”半晌,他才开了口。表情有些淡漠,浅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抹虚渺的湮,很不真实的感觉。
“咿呀恩恩哦哪咿呀。”我鄙视,用塞了满嘴的肉,狠狠地鄙视。装什么酷啊,俺可没忘了你丫满脸鼻涕的时候!
“我听不懂外星语,小彤你来澳洲前,先去火星走了一趟么?”
“切!”谁要去你老家,你这个火星血统!我唾弃,用力咽了下口中的肉,才斜眼瞄他,“我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刚结束口语考试啊。”白翟答得理所当然,笑容暖如和风,表情变化之快,堪比四川变脸剧。
“谁问你这个了!”吐血,和火星人说话就是难沟通!不过,我还是没忍住地问了,“你怎么会在墨尔本?不是和你爸妈移民去英国了吗?”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么?”白翟的笑容不去,声音却不是不哀怨的,琥珀色的瞳眸里,蕴着我不懂的流色。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着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熟悉,自以为了解,却从未摸透,现在更不可能看得清的男人,带着一点点警惕,和更多的疑惑。
他只是笑,笑容中的所有情绪,都是我不懂的。他没有回避我的打量,回视得大胆而直接。
这个漂亮到妖的男孩,我有一点点的害怕。
他的变化总是那么得快,快到我措手不及,摸不找边,更不用提什么跟随和同步。总是在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他的新形象,他却又有了大变化。
我不是有耐心的人,即使有着一份不甘心。然在精疲力竭之后,我终于选择了抗拒,抗拒他这个麻烦。
最后,除却童年,我们竟没有更多的过去。除了,那如梦般的一年……
他给我带来的惊喜和惊艳,我至今,仍无法忘怀。想来那样绚丽的场面,只要拥有过一次,就会牢牢地记得一生。
在那片天地相连的辽阔中,他的微笑,如同神缔,高贵的,遥远的,让我觉得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只依稀记得他的气息,夹着草香,顺着风势,飘入心房,清幽,如梦。
他说:小彤,小彤,你不可能永远都是……我的熊猫姐姐。
我忘了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回答,亦或有没有回答。
我能记得的只有在那之后,他对我们一伙人进行的一次又一次陷害,没完没了的恶作剧。
我也好,龚千夜也好,还有那时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都被他玩得死去活来。
他渐渐地,从我们的朋友圈中抽离。
当我们板起面孔对待这个传说中的忧郁王子,现实里的恶魔大佬时,他才只有十六岁。
黑心竹马白(三)
犹记得,很多人说我和白翟及卓奇,是一条打着死结的线,若再加上龚千夜,就变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死结。明明是这样怪异的扭曲着,却彼此相依,比三角形更加稳定。
对于这个比喻,我笑了很久。可现在想来,却似乎……一点都没有错。
淡出了我们那个共同走过近十年的朋友圈后,白翟变得更加讥诮刻薄,为此得罪了很多人。可因为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因为他那似乎永远没有低潮期的成绩单,老师也对他一再容忍,更别提那些个爱慕他的女生了。
龚千夜也因为曾在气极时叫嚣着说“女人永远是肤浅第一”,而被圈中的女性朋友狠狠爆扁。后来凑钱买250个包子的人里,不乏那时扁他的。阿门!
不过,那时不顾一切始终呆在白翟身边的人,就是卓奇。他永远走在白翟身后,容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是。不管白翟怎么说他,赶他,他都微笑而固执的坚持着。
对于卓奇的重情重义,我一直都很倾心,或许最初喜欢上的,就是他的这一点。感觉就像书上走下来的王子,永远只能担当配角,却充满着耀眼的光芒。
配角控的我,对这一型特别的有爱,控制不了的有好感。何况,不管我怎么喜欢正太,都还是舍弃不了小女生的情节,想要个哥哥样的男友疼。
我想,我很俗。
所以就算和帅哥有再多的缘分与纠葛,都留不住他们。
例如,白翟小仔。又例如,龚千夜。
最后或者是,卓奇,我的初恋。
我叹了口气,为曾经的天真,那怀抱着的梦想,美得像个童话。
无法改变的是长大,变化和分离,总是不断重复的出现,挡也挡不住地成为人生的主旋律。
我很无力,所以,只能接受。
回头,看着淡笑依然的白翟一眼,却忍不住地想要摇头。这个百变天王,似乎又有了崭新的形象。我无法不对现在的他感到陌生,偏偏这样的感到,竟让我觉得无比的熟悉。
太多次了,白翟的骤变,总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连逃避都没有去处:“我没不想见你。”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被整真的很悲惨,而每次都要重新认识一个自己本该很熟悉的朋友,更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小彤,莫非……你还在为以前的恶作剧生气?”白翟伸手要摸我的发,却被我偏着脑袋避开了:开玩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头可以随便给人摸的么?
“生气是应该的吧?”我挑眉,他带来的麻烦事何止一个两个,要翻起旧帐来,估计可以把他压成一张薄纸!
“怎么,又是为了龚千夜吗?”
“千夜?关千夜什么事?”我惊讶地抬脸,对上白翟无奈更深的表情。他感叹万分的样子,让我心里骤起了不详的预感,他该不是……我瞪眼,“小仔,你这家伙又做了什么?”
“哦,他还没和你说吗?”白翟似乎也有些惊讶,微笑敛去了一半。只是那份惊讶中带着更多的了然,而了然里,还有一丝尖刻的讥诮,“难怪你会不知道我在墨尔本。那家伙真够狠的,居然真的一点儿都不告诉你。”
闻言,我的心咯噔一下,有一点痛痛的感觉。那种被隔离和隐瞒的酸楚,瞬间就从体内泛了出来。我一把揪住白翟的前襟,真的生了气:“他不告诉我什么?你到底对他做了啥?”
“你担心他?”白翟的疑问句里满满的都是肯定,笑容恢复到最初的一级欠扁状态。
“担心是自然的吧?你到底又在玩什么?”我的眉头紧锁,紧得连自己都觉得疼,“白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没分没寸的?”
“呵呵,小彤,你这么说就太不公平了哦~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吧?”白翟的微笑不去,顺势抚上我揪着他衣服的手。那双曾纯净柔软的手,已变得宽大灼热,只有修长的指依然纤细如昔。他就这样轻轻地搭着我,那种缓和的温柔,却让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小彤,我和龚千夜都是你的青梅竹马,为什么你却永远都只会照顾他?我呢,我真的不如他好吗?”
“我偏心?我会偏心,不都是你自找的吗?”我恨声说到,连声音都是从牙齿缝里逼出来的,“死妖孽,臭腹黑,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非要一直、一直地耍我!当初我被你玩得那么惨,能不逃、不怕、不躲吗?你现在居然还有脸怪我护短?”
“啊?”白翟闻言,微微一楞,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困惑的表情,却诡异得看似单纯可爱,完全不适合他!
“你别说你tmd全都忘了!就拿你走前那件事来说吧,老娘之后整整一年都被人嘲笑!”我愤愤,明明是他自己素行不良,还非把别人说得好像居心叵测一样!
我一把甩开白翟的手,上面的灼热感却挥之不去,一直烫进了心里。
有些心颤的感觉,那股灼热烧得我的脸都要旺起来了。白翟,他已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喜欢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叫唤个不停的小跟班了。
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他只无害的小绵羊?呜,我果然没有看人的眼光和能力!
“哈,原来你还在耿耿于怀那件事啊。”他的嘴角突然更上,直接地笑出了声,清朗的声音,带着浓厚的蛊惑。在下午炎热的阳光中,抽离出一丝爽爽的凉意。
“笑p啊,你!”我踢他,却扑了个空。
他的腿上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就那么恰巧地,退到了离我那脚差半步的地方,精准地吓死人。
“难怪我后来回国的时候,你都当我不存在,原来是在气这个事。”他止了笑,面容异常平静,站在原地看着我,目光如炬,“我承认那时是我太年轻,气盛了些,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胡闹。不过,我做的也不尽然都是抹黑吧?那时我说的事,现在不都命中了吗?别告诉我说,龚千夜他还没有对你表明心迹。”
一道霹雳,冲天而下,直直地砸中了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翟,他瞬间显露的讥诮,是如此的陌生,却仿佛理所当然地,应该挂在那张俊颜上。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他的笑容,直白的一点也不像他,不像到……让我心底发寒。
“看你这样子,他果然已经说了么?”白翟脸上的笑容,阴险到让人脊背发寒。
“你胡说什么呢啊!”我故作镇定,拳头却攥得死紧。我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去,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笨出卖千夜。尤其,在我根本还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的时候。
“小彤,你知道么?”他的嘴角更上,拉出一个惟美的弧度,像初一的新月,优雅,神秘,却透着说不出的邪气,“你每次对我撒谎的时候,都会特别的紧张。而你只要一紧张,就一定会去捏自己的衣角。哦,对了,这件衣服是你最喜欢的款式吧?不然也不会特地穿来考试,别捏坏了,否则回去又要对着墙壁骂人了。”
“……”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
“……就是因为全中,才更讨厌。小仔,你变得一点儿都不可爱了!”我狠狠瞪他,非常的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怎么也弄不懂他,却可以被他看得这般透彻。
“你会喜欢可爱的人吗?未必吧。”他突然收敛了笑容,淡淡的表情显得格外冷漠,“小的时候我不可爱吗?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可是你呢?你一直觉得我是个累赘,我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很没有用,一点儿也不像个男孩子,不能保护你,反而要依靠你。我一直很害怕,怕被你讨厌,怕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所以努力去认识你、了解你。希望自己不要成为除了炫耀外,就没别的用处的小跟班。”
“谁当你累赘了?”我哪回倒霉不是为了救他?我那时还傻得把自己当英雄呢!累赘个p啊!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压根儿懒得理他,“小仔,我承认自己一点儿都不懂你。不过,就算再不了解你的性格,也知道你现在是在装。我还不至于蠢到那地步,拜托,你就别玩了,演大戏啊!”
“呵呵,不愧是小彤,都被你看穿了。”白翟的笑容“唰”得回到脸上,自然得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板过脸。
“谢谢‘您’的夸奖。”我无语望天,看都不想看他。
这家伙还是一样,只有这点儿完全没变,总是那么恶劣,恶劣到我都快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所以不自觉避着他,躲着他。这年头,求个平静日子也是很不容易的。
“你还没回答龚千夜吧?”他话锋突然一转,又绕回了敏感话题上。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少多管闲事!不烦不烦啊?”我撇嘴,绝了他参一脚的可能性。这家伙要搅进来,事情百分之百会乱上加乱,我可不是处理麻烦的料。
“小彤,我已经不可能成为局外人了。”
“啊?啥?”龚千夜和我表白,和他有什么关系?啥叫……他不可能成为局外人了?
“这个么……你直接问龚千夜不是更好?”白翟的笑容自然得让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他既然没有告诉我,肯定是不想说了,我问也白问。何况你说都说了,说一半算个啥?”有没有点儿道德?
“如果你真想知道,一定有办法让他说的。”白翟没有妥协,只是微笑。
“切,你又知道了!”我咬牙,这个小时候除了不让他跟外,什么都会听我的小仔,长大了却怎么说都说不动,可恨!
“记得么?我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你也太自信了吧?”
“那是因为我有资本。”
“切,就算了解也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很久都没见了!”
“小彤,全世界都翻天覆地了,可是你一定还会停留在原地。”
“喂!”这是□祼的侮辱啊!他熟悉我那会,我可还是毛孩子啊!现在现在,就算胸那里,呃,长进不大,但起码个子有在长啊!
“因为,那是你自己不想长大。”他的笑容中带着我不懂的情绪,那么深,那么重,让我不由自主地别开脸。
一句看似普通的调侃,却如此沉重地砸在了我的心间。我不想承认他猜中了全部,但我没有反驳的勇气。因他眼中的肯定,根本就容不下我的虚张声势。
不想长大,是一种罪过么?我还是个学生,还没有完全地踏上社会。我想在单纯中慢慢沉淀一些日子,这样的愿望太奢侈了吗?不可以吗?
我不懂。我只是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简简单单。我用最单纯的手法,一点点接近自己的梦想。这样的做法,太幼稚了吗?
他不过是我的小跟班,凭什么干涉我的行为?我抬起脸,刹那又是自信十足的自己:“白翟,我果然最、最、最讨厌你。”
白翟依然是笑,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似乎变得很纯净。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又一个错觉,只能眼花地感觉到,他的周身正泛着浅浅的波纹,微蓝,清透,如花瓣坠落湖间渲开的涟漪,优雅而宁静。
他又帅了些,什么时候,竟长成了这般动人的倾城之姿,连挑剔只爱大叔型的李沛霖,都忍不住为他暗暗喝彩,恍惚心神。若不是太过了解他的可怕,我想自己也会沦落其中。
这种结果,光用想的,就吓得一身冷汗!努力把视线从他的身上抽离,我暗自庆幸公车的到来——终于,可以摆脱这厮了!
黑心竹马白(四)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在公车上?”我咬牙切齿,看着跟我上了同一辆车的白翟。他丫的是背后灵啊,甩都甩不掉!
“回家。”白翟微笑悠然,眉眼依然巧妙地合着,像两弯新月,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你的车呢?”我气鼓鼓地别开脸,不想看他cos我的偶像不二大人,不像不像,他一点儿也不像!
“我没车啊,穷学生阶级,哪有那个闲钱,你不也是十一路加公车么。”
“我和你不一样好不好?怎么,你家破产啦?”我惊讶地转头,却见白翟微微楞了一下,才笑着摇了摇头。
啧,真虚伪!我发自内心地鄙视,他要是穷学生,那我还不成一级贫民户了?
别人家里的情况,我可能还不太了解,不过对于他家,在我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有多不同了。
白翟的父母和千夜的老爹都是聪明人,眼光准,能力强,果断坚韧顶得住压力。在八十年代初,他们都毅然辞了职下海,成为了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尤其是白翟那对俊美不可方物的爹娘,简直是倾家荡产地赌,国内的生意才刚好一点,他们就改道走海外投资路线。
在没有人看好的情况下,他们竟一下子成了当年的巨富一代,很快领了国外的绿卡,办了移民。也因此,白翟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没能享受太多来自父母的亲情,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他家是咱们附近几个大院里最早装上电话和空调的,所以我们都知道他家的条件很不一般。
尽管白翟和父母聚少离多,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一直都很好。他父母非常疼爱身体不好的他,虽然领了外国户口,也没有选择再生,而且为了他的疾病满世界地求医。
平时他的爸爸妈妈见到我们的时候,不管他在不在,都会很客气地和我们打招呼,并请我们多关心照顾他。而白翟自己,对父母也极为崇拜,每每提起他们的时候,总有种掩不住的光彩和骄傲。
上天对白翟,真是格外的厚爱。不仅给了他比我们都灵的脑袋,还给了他一副祸国殃民的容貌,连家庭背景都比一般人要来得和睦富贵——有钱的,没他家太平;温馨的,没他家钱多。
如果白翟生在普通人的家里,可能会有很多麻烦。他的身体每年都要花费高额资金,他爸妈之所以会选择下海,也是因为此。尽管前提比较无奈,但比起一波三折,好几回都差点破产,最后才苦尽甘来的龚千夜他爹,白翟家可真能称为幸运之家。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家始终是冲在前面的人最坚实的后盾。我以前常常会想,如果龚千夜的娘,也能像白翟他妈一样支持并帮助自己的丈夫,那么或许他们家,也不至于走那么多歪路,龚千夜也不会几度穷得只能天天啃烧饼。中考的时候,聪明如他,应该也不会败。
只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无聊假想,生活也没有那么多或许。商海这样复杂的地方,更不可能是我一个未见过市面的小女生可以叵测的。
我只想顺利取得学位,然后找到一份可以游历的工作,走遍自己梦想的城市。虽然墨尔本已无数次用现实告诉我,梦想果然只是梦想而已……阿门!
“破产倒不至于,只是,我想自己也到了该靠自己的年纪了。”白翟突然打破了沉默,笑容已然敛去。
“何必逞强呢?”天生的东西,就该好好利用嘛,不然不是辜负老天的一份心意?我下意识地回答,反映过来才蓦然发现,自己居然习惯性地理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是逞强,只不过因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白翟若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那种似是挑衅的模样,让我当下翻了脸,不满地反驳:“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一直有在打工!”
“我知道啊,你发表的作品,我都有看到,包括你粗糙的摄影作品,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Сhā图,及惟一可以说得上正规的翻译。”
“你倒是很清楚嘛。”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嘴,怎么还是这么的刻薄!
“躲着别人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是,耿耿于怀的那个人,才是你。”我的嘴角非常明显的,极为剧烈地抽了一下。
我躲白翟,纯属条件反射,并非有心所为。好几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闪过去了,自己都觉得很莫名。不过,既然躲都躲好了,难道还要再转出来让他看啊?傻不傻?我才不要!
何况,我会变成这样,也怪白翟自己不好。想当年,我真的被他玩得很惨很可怜,不提那些恶作剧,光被各种流言荼毒就够我受的了。
一度时间里,我天天被某些女生指手画脚地抹黑,她们甚至还自成了小帮派,妄图孤立我。而这些,都是他的功劳。因为他,我的日子过得吵杂不已,直到毕业,也没多少女性朋友。
虽说我对此并不是很介意,朋友在精不在多。真的朋友,不需要分性别年龄;真的朋友,自然不会被流言所动。
我的身边,始终站着龚千夜他们,一直支持我,陪伴我,让我度过不寂寞的学生生涯,我也算相当满足了。
因白翟而关起的门,影响不了其他人为我开的窗。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俊美的侧首:妖孽,邪不胜正,你是打倒不了俺的,哼哼!
“如果我说那个时候放出流言的人不是我,你会不会相信?”白翟突然转过脸,看着我的表情竟有几分严肃,严肃地不像之前的做作,漂亮的黑瞳里,闪烁着特别的流色。
“啊?”我微微一楞,心里突然一慌,毫无理由的,就是那么一抽,余波震震,“为什么要信……当初,千夜去找你的时候,也是你自己承认的吧?”
“呵呵,也对。”白翟突然又回了笑脸,只不过这一次略略有些僵硬,僵硬中仿佛还有点儿火气。看得我一惊一乍,总觉得这家伙真的变得很厉害。
呜,车站为什么还不到,我要下去!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一路堵的交通,天杀的,这是澳大利亚啊!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为什么在还会堵车!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或许我看到白翟就应该心慌。他是超级霹雳无敌大霉星,而我却和他有着最特别的缘分,就算不同年不同班不常见,体育课也总排在一起。
从某年某月开始,一直延续,不曾变化,直到他高二移民去英国的那年为止。
他走的时候,我被老爹老娘迫着去送他。因为不爽,所以强拖了一脸郁闷的龚千夜一起。
朋友,就是要祸福与共嘛!那天同去的,还有一些爱和他一起打篮球的童年伙伴,勉强也都能算得上是我的竹马。大院的生活,注定了我这个长得不怎么样的青梅,会有很多的竹马。
当然这一点,院落里的其他女生也一样。只不过她们年幼的时候,没像我玩得那么疯,等长大了,懂事了,再要和男生走得很近,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因此我们中的好多人,早已自然而然地成了陌路,在街上遇见,也只是异常客套地一点头。
机场里,是惯有的离别依稀。因为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竟清一色的都是男生,所以也没有人哭泣。场面安静的有些诡异。
白翟和那些男生一一拥抱,看得我心里直起鸡皮疙瘩,不过气氛使然,居然连千夜都意思意思地勾了他一下。
唯有我,木木地站在原地,嘟着嘴在心里为可怜的过期日不落帝国静静默哀:叫它当年侵略我大中华,今日注定了我们要送个灾星给它!哼哼!
记得那会儿,我借着男女有别的口号,坚决要求只握握手就好。倒不是因为讨厌白翟或者怎样,我虽是记恨的人,但大家总算也是多年朋友,到了这时候哪还会计较那么多。我只是单纯怕他最后抱一下,也要搞出点什么事儿来。对象是白翟的话,一切皆有可能!
只不过我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他的回马枪。他在临进安检时,突然旋身回抱了我一下,很用力的,抱得我身子骨发痛,差点没惨叫出声。
他在我耳边留下的话,我一直都忘不了,因为太愤恨了!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小彤,全世界最残忍的人,莫过于你!”
靠他爷爷的,被他玩那么惨的我还没说他狠,他凭啥说我残忍!
我和白翟的梁子,也就是那时,正式结了下来!
回忆在我迸断青筋前结束,因为……终于到站了。
我没有理他,顾自大步下了公车就往前走,出了五米后,才转回了头。
不是留恋,而是单纯不相信,不相信狡诈如白翟,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恰好”和我同路而已。
然当我发现自己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着他渐渐变小的萧瑟背影时,心里却意外的有种连自己都不懂的复杂情绪。淡淡的,寂寥。
我不自觉地站定了身子,遥遥望着那快要看不见的身影:他,又瘦了。像细细的麻杆,仿佛风一吹,就会变不见。
白翟以前就没结实过,动不动就要上医院。上学前如此,上学后也只是稍好了一些。
体弱,仿佛是他的代名词,是不管再怎么锻炼都无法改变的结局。他的包里,常年带着我看不懂的五颜六色的药。
以前一起上体育课时,我常常会定期看到他带着一脸的羞窘,和经期请假的女生坐在一起,木木地别开脸,不肯看我挑衅的表情。
奇怪的是,我偶尔会发现,他那双一直让女生嫉妒的美丽眼眸,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露出对篮球场上那些野猴子们的羡慕。
那时的白翟,秀气纤细,肤白如雪,一点点的向往神色就能将他雕琢得梦幻唯美。我知道高年级的学姐们都很喜欢他,常常借着各种由头找他说话。
我们班也有喜欢那一型的,不过人数相对较少,但他特讨前辈们喜欢的事,是她们平日里最爱放在嘴上吹的。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这在那时竟成了衡量成熟的象征,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笑至极。不过那时候,连我都有些半信半疑,甚至还一再反省自己的审美能力。回头对着《灌篮高手》再看数遍,也依然无法把对神宗一郎的爱,转给超人气的樱木身上。
我承认自己很庸俗,迁怒、逃避、知错不改一类的笨事,样样不弱。至于以德报怨,不计前嫌之类的美德,是一个不沾边。所以我对白翟那么多的不满,绝非一朝一夕演变的,而是经过长年累月,一点点、一滴滴,慢慢堆积而成。
总之,各种各样甚至称得上莫名其妙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地横亘在我们之间,注定了我们会在成长的道路上愈走愈远。
前年的那次分崩后,我甚至以为自己和他会这样直到终老,也不再见面。
心,突然的……一痛。
回首以往,白翟做过很多让我恼怒的事,而我,亦伤害过他的感情。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纠缠,早在前年就该告一段落。
又或许,早在他第一次离开大院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切断了缘分的线,所以之后再有牵扯,也只能换得更多的不愉快。
回想起我和他那次的争吵,全全都是为了卓奇。我想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实在太过生气,而那段时间累积的压力也太大,另外一方面,我是不想见白翟对一向信任和爱护他的卓奇都这么不讲情理,才会说出这么重的话。
如果说,我对卓奇的好感,无法和他对白翟的好划清关系。那么,我对白翟的怒气,却是很难说清的复杂。我很害怕他那张尖刻的嘴,会害他失去重要的东西。那时在朋友圈子里,卓奇已是他的惟一。
可不管怎么样,我知道自己说过分了。事后,我也有过后悔,却拉不下脸道歉。毕竟这件事说白了,大家都有错。可是,白翟亦没有道歉,不再像过往那样站在角落处,定定地看着我。
以前那些让不开心的事烟消云散的法子,他都没有再用。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怎么都望不到他的影子。
总不停对自己说,反正我和他都已经分开那么久,就算不挽回,又有何区别?可不管对自己说多少遍这样的话,我都无法平息那颗揪着的心。
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从很久以前开始,白翟就突然变得言语刻薄。可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太不注意时机,有了些别扭的任性而已。
只是这样的错误,真的到了无可救药,分裂不可的地步吗?我不知道,可是那时候自己太忙碌,心太骄傲,终究……还是在下定决心前,失去了联系。
那件事后,我想起白翟的频率,却莫名其妙的高了。很多很多过往,在想起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记忆得如此清晰。
有时候,我甚至会在梦里瞧见他,每次他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着我时有种复杂的绝情,往往话也不说就背过身去。
苦笑无言,人总是对失去的东西,格外怀念。
我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年前大采购(一)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
大响的手机铃,打断了我的遐思,我接起来一听,竟是考完的李沛霖。她没有给我太多的机会应答,不停地说着考场里的是是非非,声音洪亮如钟,带着无比纯然的雀跃,兴奋地根本忍不到回家。
我不由浅笑,猜也知道这家伙定是考得不错。李沛霖真是个和白翟完全不同的家伙,可就是这样的家伙,让我只听她胡说八道,都会觉得异常轻松。
或许,像我这样的笨蛋,也就只能和同一级别的人共处,才不至于觉得辛苦,也不会心中闷闷得,总像堵上一块大石般,难过不已。
“妞儿,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我对自己的这个突发奇想并不讨厌。
反正,就算现在回家也无事可干,只能对着电脑胡思乱想。澳洲的网络是流量制,不能随便下载,所以越发无聊,常常闷得只能发呆。
与其这样,倒不如出去闹腾一下,起码能冲掉些情绪。顺便办办年货,好过一个“人在外、家不冷”的中国年。
这一盘算,更觉得有出去逛逛的必要,反正时间还早,可以顺便去越南河粉店小小奢侈一把,也不无不可。
计划一出台,李沛霖同学欣然同意,积极地响应了我的号召。
“那就这样吧,你快点儿坐车过来,我再去找几个苦力搬东西。”我挂下电话,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游移,在不多的名单里,选择可以提供服务的朋友。
视线,自然地落在了peter同学的名字上。我尴尬地拉了拉嘴角,多少有些心虚,貌似每次找苦力,结果都是他。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周围的朋友里就属他最够意思,而且好热闹,多时间。
我二话不说,拨通了他的电话。Peter倒是没反对,只是说要带个人来。
带人就带人,出去逛哪还会怕人多吗?他当自己是古代闺女上街啊!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异常无奈。peter同学什么都好,外表也勉强对得起国家,就是太罗嗦这点儿,十分的够戗。少了份男人重要的坚定,就莫怪李沛霖老不愿和他扯上关系。
那么多人撮合还不成……唉,是他太差劲还是红娘太难当?甩去满脑子的杂念,我再看向站台时,已然没了白翟的身影。刚才那辆呼啸而过的火车,顺着风,带走了让我心情复杂的他。
白翟……
唉。
没有理由地,我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缓步踱到他之前站过的位置。
很空旷的视野。站在这里,可以望见车站对面的直路,一直延伸到天与地相接的地方。
不壮观,不美丽,却自有一种缥缈虚度的特别,搭配着澳洲低低的天空,有些闭塞却移不开视线的诡异之美。
这样的风情,确实是白翟最喜欢的。如同那年他带我去看烟火时选择的场地,另类得让人说不出话。
尤记得,那次我是真的很害怕,越走越慌,那黑漆漆的破林子,崎岖不平的小道,寂静无声的环境,都让人遐思四起。
我惟恐自己会成为第二天报纸头条,例如什么无头女尸啦,什么分尸案、奸杀案之类的。白翟却笑着说:“放心,这地方要真出了什么事儿,至少要等上个把月才能发现。想上头条,还得等等。”
我气得直想吐血,恨不得掉头就走,又没有足够的勇气一个人回去。只能揪着他的衣角,在心里不停诅咒。
尽管那之后的烟火,美得让我忘了一切,兴奋得又叫又跳。可回头再走这条黑压压的道儿时,我依然把他恨得牙痒痒。
因为,白翟居然在半路上突然丢下我就往前面狂奔,害我以为有什么鬼怪,吓得差点没哭出来。
我当时差点没把嗓子都给喊哑了,腿也差点跑断了。他却笑眯眯地对我说:“小彤啊小彤,你这样喊我的名字,我会不好意思的!不过,真没想到你的运动神经那么发达,下次八百米一定能考满分,加油。”
靠,这天杀的宇宙无敌霹雳级大混蛋!
其实,我和白翟在一起的记忆,自从上了学后,就再没了纯然的快乐。
仿佛总要添加点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才能满足。导致了我每每想起和他的过往,就忍不住地咬牙切齿。
可尽管如此,我却无法否认,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清晰的被记忆着。如同,刻骨。
那或许是因为,我们最初,是那样的快乐。快乐的很单纯,很烂漫。
我和他的牵系,不管怎样脆弱,也不曾扯断。
我和他,就像两条从出生开始就挂钩的线,偶尔羁绊,偶尔分离,却从有道细丝,连接着彼此。
就连我和卓奇的初见,也是因为有他。
我们三个,连同龚千夜,构成了一个找不到头的结团,组成了一个并不复杂的小小故事,结局只是证明——
我和帅哥,总是有缘,没有分。
——————————————————无奈叹息的分界线———————————————
姗姗来迟的不是难等公车的李沛霖,她的人品显然比我好得多,基本没怎么耗,就直接踏上了车。一路绿灯,没有阻碍,十分钟不到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过因为受了我的人品影响,我们碰头之后,还是在火车站里苦等了很长时间,目送一辆辆火车到来,然后呼啸,接着远去……
Oh,my god!该死的男人们!
我和李沛霖欲哭无泪地看着单词书,已经无事可做到发奋了,果然交个损友,得益非凡啊!我甚至开始怀疑那小子,是因为我们每次约他都迟到,所以这次故意回整我们!
呃,这显然是标准的小人之心。不过,也不能怪我们,我已一再给peter打电话,他的回答却清一色的都是“在路上了,就快到了”。然后,继续没有踪影。
Tmd,谁信啊?他以为自己住在中国啊,不过两千米左右的距离,居然走这么久都走不到!死短腿男!
当我在心里诅咒第一千次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终于于我们的身后响起——“真的假的,居然在看单词哦!”
“你?迟?到!”我和李沛霖同时转头,把鄙夷的视线扔向peter,却震惊地发现他身后的人影,“齐放?”他怎么会在这里?
“干吗这么异口同声的?他来很奇怪啊?”
“那倒不是。”我下意识地反驳。话说出口,才觉得稍嫌急切。
其实,我还是满喜欢这个经常冷场的国际友人的,他的冷笑话是在是夏天最好的移动空调。只不过有些意外罢了——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那几回见面,也没见peter怎么和齐放聊天,两个人的距离感还满强的。怎么突然地,就和他“好上”了呢?不过对象如果是peter同学的话,那一切皆有可能。毕竟这小子百搭的能力不一般,我们是见识到心寒的地步,也就见怪不怪了。
尽管如此,他这样的理直气壮,还是会引发我一些不好的遐想……
李沛霖啊李沛霖,我可真是给你带坏了,我原本单纯的心哪:“你们刚才在哪里鬼混啊?怎么这么慢!”
“废话,当然是在我家啊!”
“你家?你家到这里……不是满近的么?”这一路上又没店又没花的,两男人在磨蹭个啥?还是说,他们根本出来得就很晚?莫非……真应了那个什么什么……
轻咳两声,我和李沛霖同时在对方心虚的眼里找到了扭曲的情节,呃,真是越来越不纯洁了!
“我家到这里又没有公车的,只能走路好哇。你们这么突然说要出去,我总要准备一下的。”Peter理直气壮地把话扔了回来,却不知道我们两同时心下,恩……更腐!
“啊,别吵了,都是我不好,拉了东西又走回去拿,不关peter的事。”
“呦,这么快帮他说话了啊?你们的感情还真好。”我想我此刻的目光,一定无比邪恶,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阴险——居然对一个一脸纯然正气的外国友人如此下套。
至于peter同学,我就不想说他的单细胞了。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男人的友情,这都不懂!说你不行,就是不行,要你有什么用!”
他一副我很逊的摸样,我却被他的一番话感动得差点没涕泪横飞,连连点头称是:“您说的真是太对了,太多了!”
英雄啊!他怎么就这么上道呢!居然自觉暴光啊!李沛霖已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笑不可抑。
我和她兴奋到爆地对视了一眼,那表情,啧啧,一看就是不纯啊,不纯!
啊啊啊,男人的友情,不就等于奸情嘛!这个道理,连我这种门外汉都懂嘛!
齐放啊,你这块粉妆玉琢的美男,就这样堕落下去吧……阿门!我在内心默默划了个十字,真可惜了这上等的肥肉。
来生,来生,我一定要当一个优秀的帅男人,当一个美妙的好小攻!
齐放小受受,要许我来生啊!
年前大采购(二)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经过重重搅和,及一路的嬉笑怒骂。等我们到Melbourne centre(墨尔本中心)时,已经快四点了。
我们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欲哭无泪,只能马不停蹄的流窜在Melbourne centre的各个角落。
这座华丽精致、气势磅礴的高层建筑,虽名为Melbourne centre,其实不单单指墨尔本的市中心,同时它也是一个豪华大商厦。地下是火车线,中间是商店街,顶楼还有电影院,钱柜和各种小饭店。相当合理的设置,吃、买、玩,是一个不拉。
除此之外,它的交通也相当便利,地理位置优越——近唐人街,后出口连着Myer和Dāvid jones,澳洲两家最大的百货公司。对面,还有传说中的QV大厦,听说是墨尔本gay最爱约会的地点,不少腐女都闻风而去。
不过,我对那个楼有很深的阴影。因为当初置办补齐家具时,我们选的就是QV,李沛霖好友介绍的地头。那时我们初到墨尔本,英语又不好,根本不敢乱跑,所以都不太熟路。待我们大概知道了地理位置后,就忐忐忑忑地进了城,盲人摸象地去找了。
然后,很可笑的,我们站在QV的附近,一路问,一路围着它兜着方形的圈子,累得半死不活。
最后当我们终于发现它的所在时,差点没气得吐血:他爷爷的,澳洲人都是路盲么!几乎所有的人指的路,全都是错的!
至于一开始那位叫我们“左转、左转、左转、再左转”的大叔,倒是正确的,不过他这样的说法……根本就是在耍我们吧!
可是,这还不是最糟的。更郁闷的是,等到我们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东西贵的要死,根本就不合买。
事后,我们被几个要好的朋友嘲笑了好半天,直呼我们太傻,太天真。
这才知道,其实我们的新家附近有很多杂货店,质量虽然不怎么样,但价格却很实在,凑和着用用才是最佳选择。一群没良心的马后炮!
龚千夜同学自然不会是无良中的例外,他那种看笨蛋的眼光,我至今难忘!所以说不管多精明,出国还是有很多基本的东西要去学,去适应。
别的不提,就拿大部分欧洲国家和澳大利亚来说,皆有个相当作孽的惯例:商店不管是否周末,一律五点以前关门。
这对习惯了夜生活的我们而言,实在很难适应。平时自是不说,一般都有上课,就算只有半天,也要写作业做家务,杂事诸多。周末纵然没课,但好容易有了睡懒觉的机会,哪还会放过?
等到中午起来吃吃弄弄洗洗,都已经下午两三点了,再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到市区,还能干些什么?干等着关门吧!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我们买东西非常有效率,习惯性的高效率。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已经把预定要买的东西全部购置完毕。
满意地看着大包小包,我和李沛霖相看笑眼。很不错的收获,尤其值得庆祝的,是我们顺便从peter同学那里敲诈来的四个可爱的小抱枕。算算价格,竟要五百多的人民币。更可怕的是,这还是打折后的价格……otz,资本主义杀人啊!
齐放帮我们抱着体积巨大的抱枕,模样可笑地跟在我们身后。虽然他也有说要送我们些什么,不过我们还是克服了贪念,狠心婉拒了他。总之,绝不能给外国友人留下中国人贪婪的印象啊,呜呜,祖国,我们是人民的好孩子啊!
不过,齐放对此似乎非常沮丧,之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抱着东西傻傻地跟在我们身后。李沛霖纵然有些神经大条,也发现了他的不一样,便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
又要我去?好事不轮,怎么这样的麻烦都喊我啊?我无语地缓了几步,退到齐放身边,歪着脸看他:这都什么事儿啊,帮他省钱,还买他不高兴了?该心疼的人是我们才对吧?
“怎么了?”被我热辣辣的视线盯了许久,齐放终于发应过来,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彤琪,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作孽啊!我朝天翻了个白眼,他要再晚点发现,我估计就要成歪眼斜脸了!想是这么想,说却要换个方式说,现在做人,果然是越来越虚伪了:“我好奇呀。”
“好奇?”
“你们老外不是都喜欢实行AA制的吗?”我说得没头没尾,却也能算是单刀直入。前头的李沛霖还回了我一个眼色,嫌我太直接,可惜齐放同学楞是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在不开心,因为我们不要你买礼物?”我百般无奈,只好换了更通俗的说法,心里却是一阵唏嘘。想来那些个非要嫁给老外的美女们也真不容易,光是沟通,就得下大工夫。果然,虚荣是需要资本滴,“我们一直以为,你们不兴送来送去这套的。”
“我们有朋友搬进新居时,也会送礼物的。”
“啊,原来如此。”早说嘛,亏了,我和李沛霖交换了个眼神,望着已经关门的大厦,那叫一个后悔莫及啊,我恨马后炮!
“那,假如你们有朋友结婚,那参加婚礼的人要不要送钱?”我对这个问题一直无比好奇。
“很少有人会送钱的。”齐放回答得很认真。
“啊?那在这里结婚,还真是大投资。”果然还是咱中国好,起码还能捞点礼金填补家用,难怪澳洲会流行同居,导致同居都合了法,果然有性格。
“那也不是,我们一般会送家具或者电器,还有些贴心的东西。”他连忙补充,像是怕我们对澳洲有啥不好的印象似的,情急之余,竟红了脸。
好……好可爱!我呆了一呆,不敢相信一个二十余岁的洋人,还有这么嫩的脸皮!齐放,真是百年难遇的……好小受啊啊啊!
Peter啊,把这样的极品给你,实在是太浪费了!呜,我舍不得!
忍不住地,我开了口,相当下意识的行为,却并不排斥:“齐放,你六号有活动吗?”
“六号?”
“春节哦,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啊,我知道这个!要穿红色的衣服,吃饺子的,对吗?”
“吃饺子是的,但要穿红色衣服这点,就没听说了。中国地大物博,民族也很多,所以各地的风俗都有不同,我对这些了解也不多。”我抽了一下,谁给这孩子灌输的破概念的,“在我们那里,春节是要守夜的,就是十二点前不让睡觉。十二点一到,那烟火放得比这里还绚丽。然后,小孩子会在新年第一天穿着新衣服,挨家到长辈家里拜年,拿红包,吃大餐。”
啊,啊,太美好了,说着说着,就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飞回家去!我的红包啊,呜呜呜!
齐放听得两眼放光,一脸的向往,看得我倍有成就感:“怎么样?六号那天你有被其他人邀请吗?如果还没有的话,就来我们家吧,我们一起办个温馨的小party。”
“恩,好啊。”他几乎没犹豫地应了下来,甚至有些急切。
“不准爽约哦!”话音一落,他已迫不及待地应了声。那双水样清澈的美眸里秀着兴奋的光芒,点点如星,如孩子般的纯然。
我不由笑出了声,为他这副有趣的模样,他大概已经忘了自己还抱着体积庞大的抱枕呢。这样子,可真拙!
我坏心地在心里取笑,记仇的俺可还没有忘记第一次面时,他赏给我的下马威和那个快速的二垒。当时的自己,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会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存在。
国外的生活确实无聊无比,可是却也时常会迸出意外的惊喜。例如齐放,例如李沛霖,又例如……龚千夜和白翟。
能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遇见了曾经和我那么好的他们,其实我真的很开心。远胜于那些烦恼,那些意外,及那些不值得一提的小小过节。
然尽管心里这么想,握着手机的手,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那个背到烂熟的电话。
千夜,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白翟那家伙,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千夜……
除夕夜前跳(一)
五根肉肠,在眼前保持匀速地晃动着。
肚子下意识地“咕噜”一声,把我的从绵绵的遐思中抽拨出来。
我定睛一看,靠,原来是五根粗粗的手指!
作孽啊,我的肚子有这么饿了么?不过话说回来,这手指,也长得忒有性格了点吧?我转头看向胡春分,不,是胡谷雨同学,却瞧到了一张同样委靡不振的脸,晕倒!
大家都在墨尔本憔悴么?不看,不看,眼不见为净。我干脆地把没精打采的视线拉了回来,意思意思地问了句:“做啥呢?”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呆啊?下课了,同学!”胡谷雨同学已然和我混得很熟。
“我郁闷啊!谁规定大白天不能发呆的?”我干脆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其它同学三三四四地离开,连招呼也不高兴打。
我和李沛霖不同,并不擅长交际。刚到澳洲时,是实在没有办法,举目无亲只能逼迫自己。
现在有了几个固定的伴儿,自然就懒了许多,采取了一向喜欢的就近原则,只能周围的一圈人热乎。
没办法,我信缘分,相信有缘自会相近,无需其它动作。我是典型的等待机会型,不太擅长也不喜欢主动进攻。
在这个班里,我也就和胡谷雨这个固定同桌关系好些。至于他呢,也差不离,绝对是比我还不如。
因为这几周是胡谷雨的第一期班,他初到澳洲,人生地不熟,自然没什么朋友。同班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吝啬给他一些帮助,而他也教了我不少语法方面的东西,所以彼此印象还成,关系自然不错。
“郁闷?是够郁闷的,大年三十还要上课。”
“切,老外又不过春节,自然的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过脸看他,“对了,你今天怎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除了在家睡觉玩游戏,也没别的选择了哇。”
“哇靠,你怎么这么堕落的?就因为人在国外,才更要过个好年啊!”
“我又没什么人认识,最多自己做两个菜,买点酒喝喝。”
“……别说的自己那么惨。你要真没活动,就来我们家吧,我们打算办个小型party。”我默默算了下人数,尽管餐厅很狭窄,不过我们并没有邀请很多人,加他应该也坐得下。
“方便吗?我怕到时候,都是我不认识人。”
“不会,基本都是在这里学语言的,你有见过我室友吧?其他的,也就几个常见的朋友,而且他们都很好说的,没事。另外,就还有我的homestay,之前一直满照顾我的,你也可以认识一下。在这地方,谁认识谁啊,不都是见面就熟了么,你怕个鬼啊?”
他闻言微微一楞,半点没说出话来。因为,这就是最大的现实,根本容不得反驳:“那我要带点什么吗?”
“不用,帮忙做饭就好了。”我随意地挥了挥手,把东西全都扔进书包,背起就走。
“做饭,这个我拿手!”他自然地起身跟在我身后,一起往车站走去。
“那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恩,我先回家收拾一下。”
“原来你也会收拾的啊,失敬,失敬。”
“……去,去!”
……
几分钟后,我们和过去一样,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拜拜,就各往一方。
尽管我们都住在clayton,不过国外和国内不同,一个区域的范围相当的大。例如我们,就隔在主校区的两头,一南一北,两个方向。所以采用的交通方式也就完全不同,胡谷雨一般坐校车或900路,而我则风雨无阻地坚持着火车的路线。
一个人候在火车站台,很是无聊,只能傻望着站内的时钟。郁闷,每十五分钟就有一班车,我居然还得等上十二分钟。
无语地赏了老天一个白眼,我的人品有这么差么?这是□祼的歧视啊!
我心情复杂地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等着下班车的到来。因为时间还早,站台上人影稀疏,对面去城里的候车位,倒是等着不少的人。很多估计和我一样刚放了学,穿着漂亮的衣服,热络地和身边的朋友聊着天。
不知道她们是否也在讲着春节。到这里才知道,其实韩国人和越南人的新年,竟和我们是同一天。中国的文化,果真影响甚远。
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直到手指不经意地抚过,才发现这个事实。微微一楞后,是更无奈的轻笑,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等着回老家的孩子般期待春节,真是可笑。
可是,却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自己,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沾沾自喜。我真是病得不清,想红包想疯了的怪病。
自嘲地拉了拉唇角,心变得轻飘飘的,很随意,很放松。视线涌进那条古旧的铁轨,长长的,一望无边。在炎炎的烈日下,泛着斑驳的旧痕,丛生的杂草宁然静立,如同时间的年轮,刻下了记忆的痕。
时间,看似模糊,察觉不出,却比任何东西都忠实地陪人度过了每一分、每一秒。
心下一热,突然有了些难懂的感触,不明白为什么澎湃,为什么激动,只是忍不住就摸出手机,拨出了那个一直想拨却反复犹豫的号码。
听话音嘟嘟时,仍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我承认自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偏偏对某些事又天性敏感,察觉到不妙的趋势就不想面对。
非常的……狗熊!
“喂,哪位?”话筒里传出熟悉的声音,带着蒙胧的睡意,一点点的迟钝感。
“是我。”
“是你啊……恩,你啊……你是谁?”
喷,这是什么问题?
我的嘴角一抽,忍不住地想笑,心里的沉重一下就不见了影踪:“我就是我啦!猪,还睡,都几点了!”
“猪……猪是谁?”睡意依然很重,连声音都愈来愈轻。
Md,我想挂电话了!
“龚千夜,你给老娘清醒一点!”
“老娘……老娘……老……娘……”不断重复,重复声慢慢变重,突然又没了音。
老娘……老娘你个头啊!
忍无可忍后,是必然的一声长哮:“龚千夜,你给?我?起?来!”
天杀的,知道我做了多久心理建设才能拨出的号?居然给我弄出这种乌龙来!
“是,是!”他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一下清醒了过来,顿了一顿后,是一声极度不耐地抱怨,“妈,我都说了下午一点以前不要打电话给我!我今天会到奶奶那里去的!”
妈?谁是妈?
吐血!他还真当我是他娘了?啊?
这就是他龚千夜同学,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态度么?那被他喜欢也太惨了点吧!我开始怀疑宣子甩掉这厮的理由了,这丫的不是在装吧?
眉眼抽得厉害,脑海中满满徘徊着大大的八个字——“如魔似幻,风中凌乱”,otz啊:“老公同志,我的声音,已经到阿姨的级别了吗?啊?”
他要敢说是,我就宰了他!
“彤琪?”
“呦,现在不叫妈了啊?”
“啊,那个么……这个,恩……”
“装什么蒜?你个葱男!”我扁嘴不屑,哼,猪回到国内,果然还是猪!我不想说自己心里那叫一个嫉妒,最近作业好多,压力巨大,严重的睡眠不足啊!
“怎么突然想到打电话给我?最近一直都不上线。”他聪明地转了个话题,还挑了个我最不想面对的。
“拜年喽!家里网络不太好,上窜下跳的好麻烦,就没上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反正再烂,也好过说实话。
我还不至于傻到老实交代,其实自己是因为怕在QQ上遇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件事,才干脆地逃避着不上线。
我宅习惯了,单纯地看看动漫,背背书,准备准备年货,和李沛霖聊聊天,烦恼烦恼房子,日子也是很好过的。而且,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的龚千夜,很清楚我们家神奇的网络,虽然速度不错,流量勉强,但不稳定的能力,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啊。TBG的网络本来就不太流畅,再加上Dlink的猫,平均每五分钟掉一次线都叫神赐,阿弥陀佛!
果不其然,龚千夜听了就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笑,似乎是在笑自己的解放,笑我们的落魄。这家伙估计良心早给狗吞了!可是连我也无法欺骗自己的是,他那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笑声。
嘴角,不由地泛上苦涩。我想他应该是在高兴,高兴我不是在逃避他,不会做什么从此避而不见的蠢事。
十几年的感情,放不下的,又怎会是我一人?可既是如此,还非要去拼的理由,又是什么?
这样做,究竟需要多少坚持和勇气?
值得吗,千夜?
我没有说话,他亦是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顿了顿声开口:“彤琪,年三十打算怎么过?”
“还能怎么办?就随便叫几个人来家里热闹一下喽,不然就我和云南妹两个,太萧条了。”我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王彤琪啊王彤琪,你怎么就这么问不出口呢?
“那样也不错啊。”
“你都没有试过吧?”龚千夜每年都回国,虽然他有女朋友后,我们就不常碰面,但春节前后定会见上一次。
“因为我觉得红包比较重要。”
“……”我吐血,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呦,怎么没声了?”调侃的声音直从话筒里飘出,气得我差点没咬断牙龈,他却继续火上浇油,“啊,难道是因为年三十了,所以信号过繁忙了么?”
“龚千夜!你别给我耍白翟那一套!”忍不住地,我咆哮出声。话音未落,已觉不妙,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又怎么能收得回?
话筒对面,寂静一片。整个世界,似乎突然被抽走了声音。
我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上上下下,却发不出音。
我能听见,他的呼吸,一声一声,平静无急,不重不赘。
可是,每一声,都仿佛巨石,压得我的心,好累。
我知道龚千夜和白翟不同,他只会隐瞒,不擅说谎。
“千夜,我见过他了。”最终的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在踏上火车的那一刻。
“是吗?”龚千夜无奈的深深叹息,似是笑,又如痛,夹在火车骤然关起的门缝中,突然地消了音。
“恩,他变了一些,高了,瘦了,人更偏激了。身体……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一些。”
“他已经彻底没事了。在美国动得手术很成功,不然他父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来澳洲。”
“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澳洲?”
“恩,比我晚了半年的样子。”
“这么久了啊……那肯定又是他自己任性。”不然他的父母哪会舍得他!
“呵呵。”龚千夜只是笑,并不说话。
一瞬间,我们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的陌生。
明明,明明,只是很简单地聊着一个故人。
白翟,不愧是大魔头,永远都是那么的恶劣,只要提及,就足以让所有人头疼。
遇见他,便注定了反复,注定了辗转,注定了烦恼,也注定了我的不知所措。
什么时候,跟班已成了心头大痛,可我却还记忆着那张曾经那般纯真的笑容。一直、一直。
忘不掉过去的人,究竟是谁?
眼前恍惚地,突然出现一张白净的笑颜,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灿烂,仿佛是沾了蜜的甜腻。
那时候的他,总爱笑着对我说:熊猫姐姐,我最喜欢你了!
除夕夜前跳(二)
“千夜,你和白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得直接,却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忐忑。
他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两个如同天敌的人,为什么突然会对彼此,这般了解?
记忆中,千夜和白翟一直都很不对盘,见面时,往往连招呼都懒得打。
性格不错,朋友甚多的千夜,过去一直和我抱怨说白翟这人嘴巴贱,态度差,而且总斜着眼看他,似乎打心眼底地瞧不起他。总之,在千夜的心里,像白翟那样的人,似乎只有神仙,才能和他安稳相处。
至于白翟,倒是没有说过千夜什么。不过在平时的言行上,白翟确实总挑着千夜的茬,句句说得他跳脚不已。其实有这样情况的,又何尝是千夜一人,我们谁也说不过白翟。他的嘴巴之毒,连五步倒和鹤顶红都甘拜下风。
不说这长年累月的小过节,大摩擦,换作陌生人,也无法把直爽的龚千夜和狡诈的白翟,联系在一起。
他们,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只消提起白大少的名字,就可以看到龚千夜铁青的脸。
这之前,因为白翟高人一等的姿态,和无比毒辣的嘴巴,他们俩的关系就已经不怎么好了。毕竟,龚千夜也是一个骄傲的人,自尊心不比任何人弱。且白翟回国那段时间,更把他得罪了个彻底。
这之间的颠簸曲折,不厚道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呃,还是挺好笑的。不过对龚千夜这个受害者而言,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记得那次正逢我们大院里一起玩大的老林过生日,便邀请了白翟去参加他的酒席,就在z大留学生食堂。
老林和白翟的关系一直不错,同班又同桌,当年他没有太多悬念地考了z大,而白翟也顺利进了剑桥。估计老林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儿们也算有脸,所以当宝一样地捧着,还大方地到处介绍。
至于我出席的理由,则是因为我和老林勉强也能算是青梅竹马,虽然玩得不多,但的确是一起长大的。而他的女友则是我的玩友,他没空陪的时候,都得靠我。所以老林觉得请我吃上一顿是理所当然,也好帮他女人挡挡酒。
有饭蹭我肯定乐意,而且老林的室友还是千夜实验室的学长,他们会在老林的宿舍讨论一个报告,所以我可以等龚千夜一起回家。只不过因为他和老林之间并不是很熟,酒席就没来蹭了。我是去了之后才知道,白翟那家伙也在。
老林是个炒气氛的高手,身边也不缺那样的人才,都是一帮子成了精的妖怪。其实我觉得z大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妖怪,随便走几步,都能撞得到。
总之,那天大家玩得很是兴奋,自然多喝了几巡。兴致到了高处,我也没太在意白翟的出现,更何况,他还很难得的替我挡了几杯。
于是,几乎全天下都知道我和这家伙是青梅竹马,比龚千夜还要长久的青梅竹马。
席间,甚至有喝高的女生一脸悲愤地指着我说:“王彤琪啊王彤琪,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你说你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全天下的好男人,居然都跑你身边去了,改明儿,你也教我一招啊!”
我当时万分尴尬,只能连连赔笑,心里却讴得要死。她要说我找到一品男友,起码还有迹可寻,可这青梅竹马……都是天定的缘分,我有啥能耐可以指点他人?叫她回去重新投胎不成?何况,白翟他也能算好男人吗?
啧啧,这年头的人果然都是看脸的,肤浅啊!当然,我也是这年头的人之一,还很典型。只不过作为深受其害的无辜群众,我深深地体会到:有些美,真的只能远远欣赏而已。
白翟听她这么说,倒是很高兴,痛快地又喝了几杯。我看得心寒,却没空多管,因为朝我灌酒的人亦很凶猛。
这样连续地接着轮了好几回,很快就喝倒了一大片。
我也觉得头有点儿重,不过因为我比较无耻加无赖——偷偷倒了不少,骗别人帮我喝了不少,所以勉强还撑得住。
老林的酒量一向不错,虽然脸红得像猴子ρi股,人倒是很清醒。他掏出手机给那几个女生的室友或者男友拨了电话,让人将她们“认领”回去。剩下的几个男生,大都还算勉强,只有卖相不好而已。
至于倒下去的那两个,已经被其他男生抬走了。而剩下的这些人中,看上去最正常的就要属白翟了,面色自然,笑容和煦,比我还精神几分。
我有些佩服亦有点惊讶,不由感叹大家都已经长大。连小时候滴酒不沾的小仔,如今,也成千杯不倒的海量。
可这样的感慨坚持不了多久,在我们踏出留学生餐厅不久就彻底消失了。取尔代之的,是我震撼到发白的脸色。
只见走在我们身边的白翟同学突然一个站定,还没等我们奇怪地询问些什么,他已突然大喝一声:“立——正!”
昏倒。
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面面相觑,诧异地看着站得笔笔直的白翟,迟钝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我想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是……感觉非常丢脸!因为在我不自觉地退离他三米后,发现周围同党一片。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呃,他们全都成了我的同党!
这真的不能怪我们没有义气啊!毕竟时指九点多一点儿,正好是大部分学生下晚自习的时间。而留学生食堂外的这条路直通后门,边上多是宿舍,人流量那叫一个大啊……
没人想以这样的姿态,上第二天的bbs头版。何况看他站得四平八稳的,也不像是需要我们搀扶的样子。估计,估计只是一时神经抽搐……吧……大概……
可惜,我们的自我安慰没能进行太久,白翟把他一贯的坚持到底,在此时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已一边大声吆喝着“起步走,正步走,一二一”,一边大步向前,腰板直,腿高正,步步前行。
我看得异常无语,不知道这家伙是中学军训训得太刻苦了,还是到英国受了什么特殊训练,总之,那姿态叫一个规范啊。规范到我们只敢远远跟在他的后面,谁也没有勇气陪他丢这个脸。
所幸的是,这条路的路灯一向功率不足,还有那么点掩饰作用。我虽然对他素有不满,倒也没结深仇,此刻也有点儿同情他。
不过同情之外,最多的还是佩服。这丫的好像酒后也智慧,居然一步不差地直接进了老林的宿舍楼。在看门大爷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继续着正步前进,直往楼上迈进。
我们抱着脑袋,灰溜溜地跟着逃窜进了宿舍,老林终还是有点良心,快步跑上去照顾他。毕竟在楼梯上正步,很容易出事的。
等我拖着老牛步,走到他们宿舍时,白同志已经躺在老林的床上了,下面站着一脸无语的老林。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睡容平静,没打鼾也没有胡说,漂亮的眼睛,闭得很结实。浅色的唇紧紧抿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纠结的梦。
大家不由松了口气,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就各回各屋去了。我跑到白翟斜对面的床坐下,等千夜的同时,看老林酒后操《英雄无敌》。
这款游戏一直让我相当沉迷,可惜没什么女生玩,害我一人常寂寞。偶有观之,自然不肯放过。所以等到千夜过来后,我还不肯离开,非要看老林打下一城。
游戏人也是需要观众的,老林见我捧场,也不肯放人。千夜无奈,只好坐在我们初中同学的床上玩他的电脑,也就是老林的下铺,正好在我们斜对面。
老林的技术比我好上千倍,很快就攻下了我自己绝不可能攻破的城。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满足地打算走人,可还没开口,就见得躺在床上的白翟突然坐起了身。
“呦,醒了啊?”我挑眉,没忘了他刚才是如何让我们丢脸的。
这家伙的存在,就让我觉得应该要找地洞。不过尽管如此,他这么醉,我又顺路,没有不送他回去的道理。
我看了看千夜,得到他无奈的默许后,抬头对白翟吆喝:“好了,醒了就走吧,时间不早了,等会儿楼下大伯要骂人了。”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模样可爱得好像回到了上学前。
只不过下一刻,他又让我狠狠震撼了一把——
只见白同学突然眼睛一瞪,猛地拉开床帐,对着下面就一阵猛吐。
劈里啪啦,啪啦霹雳……
酒醉呕吐,再正常不过。可是……他坐在老林的床上……
他的下铺,正坐着在关机的龚千夜同学……
龚千夜呆傻的表情,他那仿佛不敢相信的恍惚,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因为我……也彻底傻了眼。
我瞪着眼睛看着狼狈不堪的他,他亦睁圆了漂亮的黑眸,直直看着坐在斜对面的我。
而掉在他头上的秽物,就顺着原本黑亮的头发,一点点儿地下滴。
恶心得,连看的人都觉得反胃……
一声尖叫,一声咆哮,加上无数嘈杂后,这个世界上就突然地又出现了一对大冤家。
总之,人生啊……
除夕夜前跳(三)
回想起那段纠结的往事,我的嘴角还有点抽。
这样的事件,能忘记才叫本事。我连那时的恶心场面,都还记忆犹新。那么,身为受害者的龚千夜,又怎么可能忘记?
尤其从那以后,千夜避白翟,简直如避蛇蝎,哪怕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抖上一抖。
这样的他们,不该有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白翟不该懂千夜的心,千夜亦不该知道白翟的状况。
现在的一切太出乎我的意料,我无法理解,亦无法懂得。我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埋汰着一种叫做不甘心的酸涩,逐渐地弥漫泛滥:“千夜,难道对我……也不能说吗?”
龚千夜没有说话,我只能零星地听到他干涩的发音,似是到了嘴边又被无奈吞下,反反复复,一点儿也不像果断的他。
他连表白,都干干脆脆的……我觉得喉咙里像被堵上了什么,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女生的位置,总是那么容易就被取代吗?
如同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卓奇在意白翟,永远比在意我多。
又例如,过去的那些小伙伴,在知道男女有别后,毫不犹豫地剔我而择白翟……
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因为白翟,而被推开。
他,真的我命中注定的克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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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和我说。
他的犹豫,我的等待,良久的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将南北两个半球连系。
最后这一切,被龚千夜闯入房间的老娘爆出的咆哮,给生生打断。我想那应该是一种拯救,因为我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类似放松的叹息。
我知道千夜一定瞒了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正如我始终相信,不管我们曾有过怎样的隔阂,他依然还是我熟悉的他——嘴巴笨拙,内心良善,固守原则,积极进取,永不放弃。
龚千夜,是个总学不会对朋友撒谎的笨蛋,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会憋得面红耳赤。他现在这样的表现,摆明了是不想对我说。
可是,我却坏心地想要逼迫:“千夜,你欠我一个解释,和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我想我这个朋友,是没有一点良心的。只是惟有龚千夜,我不想被他骗,不想被他瞒。
我听的到他微急的呼吸,他母亲不爽的叫唤,一声高过一声。
我亦知道,他的不安。有过一丝心软,却终没能罢手。
沉默,依然。我坐在窗边,看风景倒流如荼,贴着耳朵的话筒里,只有龚千夜的呼吸声,浅浅迷离。
我这样的沉默,他这样的无声,让我不由可笑地联想起了电视剧——男女主角各在一方,也是这样的手执话筒,久久不支一声。
背景,是苍凉的季节,忧郁的美景,高亢的歌声震天响,别有一番孤独滋味。
什么时候,我也有了女主的卖相?
苦笑无言。
只是在这个寂寞的墨尔本市,通过无形的线牵系着的我和他之间,却惟有他老娘焦躁的咆哮。声声嘈杂。
别人的浪漫,于我们,居然就只比菜市场好上一些。
“彤琪,我妈催得急,我现在要出门。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千夜……”
“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最后,老实巴交的龚千夜,终还是做了一会狡猾的狐狸。
我根本连一声“不”都来不及说,就听得他挂机后的呜呜声响彻耳道。果然,没有人是不会成长的,就算老实如龚千夜也是一样。
一抬头,才发现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我已到站。
新年party计划在晚上五点左右开始,而手表已指向了一点三十的位置。我们所剩的准备时间不多了,要买的东西,却还有很多。
我跳下火车后,立刻拨通电话,准备和之前约好的李沛霖汇合。她今天的工作任务太重,所以连下午的课都翘了,一门心思呆在家里准备。因为我们这次请的朋友都是临时叫的,所以买洗烧煮的活儿全都要自己做,工作任务自然特别的重。
我这样的懒人加笨人,能好好地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人模人样,不给我家丢脸,就够李沛霖感动得大哭了。厨房的活儿,估计她光是想想,也觉得是奢望了。
何况,自从上次流鼻血后,不知道为什么,鼻血简直就离不开我,三天两头地上门逛,害我低头不能,举步艰难,逃学请假那叫一个家常便饭。
身体搞成这样,连洗碗的份内工作都没怎么做了。其它的,自更不用说。可纵使我的能力十分有限,但心还是满崇高的,绝不会主动去帮倒忙的!
我可怜的云南妹同志,你就这么继续坚持地贤惠下去吧,我以发展的眼光看未来,相信你将来定能嫁个好老公!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然后坚定地打算今天继续当米虫。
当然,买东西肯定还是要去帮忙的。今天光饮料估计就得背个四五瓶,按照最基本的2l一瓶来算,就得有十多斤,猜也知道绝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
可当我确确实实地看到李沛霖时,才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多余了——她这样的神人,有什么事会搞不定?她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个擅长帮倒忙的!
停步、立正、转身,大踏步地……往后跑!
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连我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当年若我去了体校,是不是今年也可以参加奥运啊!
只是这么利落干脆的动作,却仍然无法逃过185cm的脚步。长得不够高,实在是太作孽了!感觉到脖子后的勒紧感,我欲哭无泪地转过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一把揪住我的齐放。爷爷的,他的手怎么这么长啊?
“彤琪,你没听见我们在叫你吗?你往这边跑什么,我们在那边啊!”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那边啊,不然我往这里逃做什么?这些话,我还想问你呢!无语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相当郁闷地看着齐放:“帅哥,你就不能当作没看见我吗?”
怎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候,他就成了我的煞星了?火车上是,现在又是,我好不容易才对齐放同学的纯真,有了那么一些些的爱啊!
长成他这幅德行的人,莫非天生与我犯冲?
“为什么?不是说时间来不及,要抓紧么?”齐放一脸迷惑,还特地指了下李沛霖所在的位置,“我们在那里等你好久了。”
“我知道。”我回答得很无力,我很清楚李沛霖非常有牺牲精神地翘了节课做准备。我这个不够美丽的花瓶理当陪她,可是……没人告诉我,还有其他人会陪她啊!
找人陪也提前说一下嘛,尤其是……还找了那么恐怖的家伙!我幽怨地看着李沛霖,她正嘴角抽搐地望着我。而她的身边,站着让我逃跑的理由——白翟同志。
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在这里?曹操同志果真是说不得啊,居然这么灵验!万一哪天不小心讲到贞子,是不是她也会冒头啊?我可不要!
呜,早知道就不拣这个时间给千夜打电话了!我板着张脸,认命地被齐放连拖带拽地拉过去,郁闷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相当得没有诚意。反正我的力气没他大,连逃跑都找不到理由,还能怎样?
看着李沛霖幸灾乐祸的脸,和白翟似笑非笑的眼,我心里烦躁更甚,闷闷地率先朝超市走去。爷爷的,他们居然敢取笑我刚才优雅略微不足那么一点点的逃跑动作!
两土包子,一看就知道当年高中生物没学好!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条件反射不?这就是!一般人他还不会呢!下次要我表演这样高深的技巧,记得付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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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的大超市主要有两家,我们比较多光顾的是Coles。因为它的位置实在太合适我们了,就蜗居在车站往我们家的那条路上,非常顺路。且一开,还是两家。中间的距离不过百米。然这不过百米的距离,夹着三、四家物廉价廉的杂货店,水果店和一家中国人必去的香港超市。
这也是当初我们会选择租在那里的原因,它离火车站不远,且有小型的Shopping Centre。不过心虚地说来,事实上还有另一个巨大的原因,就是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离学校是这么的远……otz,年幼无知啊!
香港超市虽然有很多东西,可饮料之类的,并不比Coles便宜。盯准Coles的话,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现澳洲的超市时常会有打折,价格一打下来,往往便宜到让人心花怒放。
我好几回都发现Coles有打折打到一块的big-M牌子的牛奶,那东西味道奇佳,是我的至爱。而且两公升只需要一块澳元的话,比在中国买普通的牛奶还便宜许多。
不仅如此,香港超市的菜很多时候卖相不如Coles里的那么雅观,只不过价格也让你看得心血直流。因此身为Leader的李沛霖,在大概确定了要买的东西后,一点没犹豫地决定分组,各配一男一女,一组走Coles,一组走香港超市。这显然是最合理的作法,省时,省力。
只不过么……我一把扯住齐放的袖子:“我和齐放一组,去Coles。”
齐放微微一楞,倒也没什么反映。反而是李沛霖收拢了眉头,很是不放心地看着我:“要好几瓶饮料呢,你行不行啊?”
不是她看不起我,我虽然块头不小,但力气确实可悲。从小到大,铅球拿个30分都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只不过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嬉皮笑脸地找了个借口:“我不会选菜,只能卖力气。何况,总要练起来的,不是?”
“我随便你,不过你也不能替别人决定是不是要跟你去吧?”
“白仔仔他从小就身体不好,不能提太多重的东西。我很没用的,所以才把他托付给你啊,你多照顾他一点儿。”我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听得连我自己都几乎信以为真,几乎要为这小小的体贴感动一把。
李沛霖一脸惊讶,显然是不相信我对自己想躲避的人这般关心。
齐放的表情,我看不到,也无所谓知道。
我的眼里,只刻有始终默不作声的白翟,那冰凉如石的眸。
我想自己就算能骗尽天下人,也定骗不过他。因为他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那个人。何况,我本就不是一个很擅长说谎的笨蛋。
“原来你这么不想见我,我还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擦身而过时,白翟轻轻地丢下这句话。冷得,如同北极的冰川。
我微微颤了一下,终是没有拉住他雪白的衬衫。曾经,只要我犯了错,或有了无理要求,就会扯着他的衣服撒娇。
然后,不管是怎样的不开心,多严重的后果,他必然都会顶着张臭脸,原谅。
可是,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不再是那个猴山大王,他也不再是我的小跟班。我不可能再对他任性。
白翟……白翟他只是我久违谋面的青梅竹马,我害怕的大煞星而已。只是这样,只是这样……
只是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无法移动脚步,只能定定看着他尾随李沛霖离去的背影。
心里空空的,有种强烈到连自己都不懂的,落寞。
除夕夜前跳(四)
“彤琪?彤琪?你还好吧?”一声声越来越近的叫唤,把我从混沌中抽拨出来。
“啊,我没事。”我不好意思地看着齐放,对自己刚才的失神,也有些哑然。
我这里怎么了?居然还让同伴担心。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齐放清秀俊俏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担忧。那对琥珀色的淡眸里,尽是些我不懂的情绪。只不过那溢出来的温柔,我看得明白,也有些内疚:“抱歉,不小心发了下呆,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齐放微微舒了口气,嘴角依然是那抹悠然的微笑,和白翟的很不同,并不是莫测高深。和龚千夜的也不一样,没有那种深重的温柔。
这个比我认识的人都漂亮的男孩,时常让我觉得摸不透。忘不了的是他拖着我走向李沛霖时,褐瞳中划过的那抹……怪异。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麻烦自己的脑袋,光把龚千夜和白翟塞在里面,就已经超我负荷了。如果再把这个认知中非常单纯的家伙给想复杂,那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不是每个人的大脑,都能生得像白大少爷那样,可以无限使用的。我笑自己多心,抬眼一看,居然已经轮到我们结帐了,莫怪这家伙叫得这般急。
我连忙把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抬脸时,依然无可避免地瞅见了售货员异样的眼光。两颊不由地发烫,我闷闷地说了句:“Sorry!”
白翟,果然是我命中注定的大克星。什么事只要一牵扯到他,铁定倒霉,不是丢脸,就是惹事,真是见鬼了!
我提着一肚子的怨气,气呼呼地拉起袋子就走,把付钱的光荣任务全权交给了身后的齐放,率先走出超市。
一踏出大门,迎面扑来一阵热风,火辣辣的烫,扑得脸颊一阵疼痛。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一下,就看到了刚从对面香港超市走出来的白翟。
他似乎也没料到我们这诡异的碰撞,微微楞了一下才别过脸去。面上的表情,清清冷冷,骤现在烈日下的细瘦身型,如一道和煦的微风,却透着莫名的冷冽。
哈,躲我?他白大少也会有避开我的时候么?我冷哼一声,觉得自己真该抛弃形象,很不给面子地给他来个仰天大笑。可不管怎么想,都无法压下心中那股不停上窜的酸涩感。
凭什么啊!这死男人!我愤恨地甩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出超市的齐放,正用比目瞪口呆还夸张的表情死死盯着我。他那双漂亮的浅眸中,满满的都是诧异。
“做啥?”我没好气地问。看毛啊看,别以为你是老外,我就不敢喊视觉非礼!
“彤琪,你……”他稍稍犹豫了下,才在我狰狞的表情下出了声,“你……不会觉得重么?那个袋子里起码有40斤的东西。”
“什么?”40斤?我么?我赶紧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一冲动,还真把所有东西都给提出来了,难怪……难怪我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啊!小心——!!!”他突然的叫声,却抵不过地心的引力。
只听得“砰”得一声巨响后,是我无脸见人的那声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呜,我错了!真的对不起啊,齐放,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的脚放得那么近啊,呜呜……
别恨我,要怪……就怪那个从一脸不可置信,到笑翻天的臭家伙吧!
死白翟!
哼!
————————————墙角画圈圈的分界线———————————
郁闷地坐在台阶边,吹着晚风一阵阵。我望着干净的马路,心里却有几分寂寞。
忍不住地,我望向了厨房的窗口。那里人影闪动,喧哗吵闹,嬉笑怒骂声连坐在这边的我,都能听得清楚。
过年,或许就该是这样的吧?热热闹闹、兴高采烈,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吹牛打p,聊聊天,谈谈地,打打牌。
纵然现在我们身在异国他乡,纵然身边尽是些生人陌客,但这样的我们,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点点温暖。
不过,其实光这天气,就已经太过温暖了,我挥去满头的大汗,嘴角尤然带笑。活了二十来年,夏天的新年倒还真是第一回过。
我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已过五点半。今天的天气还算捧场,已稍稍有了些凉意。原本计划五点开始的party,如意料中的推迟了。
澳洲的夏天,哪怕到九点半都未必见黑,我的homestay嫌天气太热,早早打来电话,说要六点半到。正好我们手头的活儿也做不完,云南妹当然高兴地答应了。
那会儿,家里早已翻天覆地,连显然不擅长制作中式餐点的齐放,和不怎么会做家务的白翟,都被招呼成了免费苦力。只不过一个做得兴致勃勃,一个干得面无表情。
我收拾完自己房里的东西,就跑到院子门口等客人上门,反正别的忙也帮不上。刚才尝试性地踩进厨房,没几分钟就被踢了出去。
厨房里那叫一个乱啊,喧闹得简直不像话,客人来了后都在帮忙,包饺子的包饺子,洗菜的洗菜,拥挤的餐厅,热得可以不点火就煮熟所有人。而帮忙的人中,估计有些个和我差不多,非常的碍手碍脚。所以尽管大家都很努力地尝试着完成任务,不过过程却极不顺畅。略嫌没有耐性的云南妹,八成已等得一肚子焦躁。
于是,我这个麻烦二世祖想要进场,别说门了,连窗都没有。无奈之下,我被分到了外场——迎宾的。
这岗位听上去还满有魅力的,我也就屁颠屁颠地去了。反正心知肚明自己今天惟一的建树,就是邀请到了胡谷雨同学——他可是一能人,很有效率地和李沛霖同志平分了厨房天下。
看着渐暗的天色,心里突然有点哆嗦。于是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没有犹豫地拨出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枯燥单板的眩铃响了不久,就由一个中年妇女接了起来。她熟悉的“喂”声让我不由习惯性地拉出微笑,甜甜地喊了一声“舅母”,然后有习惯性地拉了拉家常,说了些客套话,再提前拜了个早年,才和电话真正的主人——我的外公外婆说上了话。
不长的电话,却打得笑逐颜开,并没有听到什么好事,连往常必有的红包今年也没了影踪。会觉得开心,单纯因为为听见了他们健朗的声音,轻快得让我好不怀念。
二老都已年界九十,外公更是九十二的高龄,不过身体还很强健,力气可不比我小。可尽管如此,这几年我被父母叫回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照母亲的话说,已是见一次少一次了,有机会就要多去见见,珍惜这两位从小就关爱我的老人。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有些害怕。我的爷爷奶奶去世的很早,死亡对我而言,总觉得是个过于遥远的词。小时候,常常会看到有同学红着眼睛,手臂上别着黑布,却是不明所以,只道是他的家里有人去世。
死亡,究竟是个什么样东西,我不知道。只觉得是很可怕的黑暗,消失的恐惧。其实有时候觉得有个信仰也不错,起码不会那么的怕死。
我承认自己天生胆怯,怕死怕得要命,连同害怕着……身边人的消逝。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我微微一笑,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自然地转头对上了那张和记忆中相差无多的脸:“怎么,偷懒?”
“你以为我是你啊?”白翟没有横我,只是将手中的饮料扔了过来,“尝尝吧,我从自己家里带来的。”
“是什么?”难得得,我没有任何怀疑,直接开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现在的气氛,实在太过静谧,和谐到不想烦恼任何的不愉快。
“自己喝一下不就知道了?”白翟淡淡地回答,身体一躬,坐到我旁边。
“呵,也是。”我轻轻啜了一口,是以前未曾尝过的饮品,有点点甜,带着点酸,很爽口。有种依恋和怀旧的滋味,慢慢在胸口弥漫,漫得心里酸涩一片。
我知道白翟为什么给我带这个,因为它的味道,很像我们小时候常买的柠檬味棒冰,我和他那时的最爱。
我到现在都记得,它只需要两毛钱。在囊中羞涩的时候,我们甚至会去院子里找啤酒瓶,然后卖给收破烂的,以换取一份棒冰钱。而这样的事,绝不只一次两次。
“你外公还好吗?”他突然问。
“恩,很健康。”我照实答。
“他是个好人。”
“当然了。”
“他那时教我的功夫,我都还没忘呢。”
“是吗?我倒是半点没记住,他老和我妈抱怨说我一点儿也不用心。”
“那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学,早上死赖在床上,怎么叫都不肯起来……”
“哈哈,你……还真是不记好事。”
“是吗?我倒不觉得。”白翟挑了挑眉,在我发作前,聪明地换了个话题。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普通到没有滋味。可是谁也没有停下,就这么简单地继续着对话下去。
我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饮料。他贴着我坐在一边,两手向后搭着,撑着他消瘦的身体,偏偏又是很man的姿态。
我的余光,可以看到他微抬的下巴,勾勒着迷人的曲线。
小仔,从来都是那么漂亮,比女孩更清秀动人,我不知嫉妒过多少次。比起齐放,他更多了一份成熟的魅惑,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味,像极了让人昏昏欲睡的熏衣草,诱人犯罪。
我有些害怕地转开视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所动,那明明应该是被我看到发腻的脸。传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那个就……
莫非,我已提前步入了如狼的年纪?妈呀,俺不要!俺才二十放出头啊,不能这样堕落!
我默默念叨,将心里那些可怕的杂念统统抛开,反反复复地啜饮着他送的汽水。
为什么会这么慌张?这样的靠近,本该理所当然。可现在,却已算不出流年。我不记得有多久没像这样挨身贴坐在一起,只记得小的时候,我们总这样相伴。
白翟完美的下颚曲线,像刀刻般留在我的心底。不曾,淡忘。
他像最特别的存在,最诡异的风景,明明已经远去,明明已经离开,一切的一切,却又如同冤魂不散,始终停留在我的心里。
有时,我和卓奇爬完山,也会这样的贴身而坐。每每那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比较他们表兄弟的下巴,中了邪般的罪恶。
往昔的一幕幕,如此清晰地在眼前流转。可那些都已过去,现在,连我的男友都已经不在。
时间过得快么?既然这么的快,那为什么那么遥远之前的事,却还是忘不了?
-小仔,小仔,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生日愿望可以说的吗?
-为什么不可以?
-那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我的?我的生日愿望啊,是……长大以后娶小仔!
-啊?真的吗?
-对啊!我会保护你的,小仔!
-可是……
-可是什么?
-我是男孩子,应该是我娶才对吧?
-但我比较强啊!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比你强的!
-切,怎么可能!
童言,纯真得好不可笑,无稽而无忌。
我还在为往事笑不可抑,白翟却突然在那边微笑开口,目光深邃,唇型妖异:“小彤。”
“恩?什么?”
“你说我嫁给你,好不好?”
乒——乓——
一声巨响。
瞪到快爆的眼睛里,刻上了白翟略微慌张的眼神。
他有些焦急的询问,传进耳里,却触不进脑海。
无法消化。
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感觉到,嗡嗡阵痛的脑袋里传来无数次的反复——“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他他……说了什么?他要嫁给谁?啊?
长大的气息(一)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
我觉得自己的眼前就像出现了一道滚动条,扯着“嫁给我”三个字,配着从小到大不停巨变的白同学,来回地转个不停,转得我两眼发绿,头晕心慌。
待回神时,我已正身坐在餐厅里吃饺子啃牛肉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好的红酒,已盛满了漂亮的高脚杯。满桌的盘子皆布着红红绿绿的菜,虽算不得色香味俱全,倒也颇具诱惑。
当完大厨的胡谷雨同志似乎情绪很高,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喝了个红光满面,操着一口破到不行的英文,和我的homestay大侃特侃。
而那两位不懂半点儿中文的中年夫妻,因为被我熏陶甚久,所以对破英文的理解力也不同凡响,和他是聊得有声又有色。他们显然对一桌子的中国菜非常感兴趣,尝了这个又吃那个。
其余的人,虽然没有他们那么乐在其中,倒也不忌开口。连一向不喜多言的白翟都面色红润,笑逐颜开,时不时地还会Сhā上几句话。
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不真实。我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看眼前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似乎会如海市蜃楼般,眨眼就变不见。
可这样突兀的动作,在这些生熟夹半的客人面前,勉强还算得上有教养的我,实在做不出来。只能恍恍惚惚地加入他们,用同样破到不行的口语,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其实,这样的时间原本就很需要珍惜,因为不知下次会在何时。关于这一点,我很明白,只不过眼睛无论如何都想看着白翟。
我好想、好想从那张俊美而熟悉的脸上,找出一点端倪来。
可是,我失败了。
白翟的一言一行皆自然镇定,连那张欠抽的笑脸上,都没有一点儿变化。
莫非,刚才的一切,都是我在白日做梦?因为龚千夜突如其来的表白,白翟莫名其妙的出现,造成了原本就很笨的我精神衰弱,神经……异常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松了口气。我就说嘛,白翟条件这么好,没道理会看上我!何况,他还这么诡异地要用“嫁”的,那家伙早几百年前就有了些大男子主义的感觉!
再说了,我又没穿越,他们也没被附身,凭什么大家都突然就喜欢上我了啊?早那些年干什么去了?
吃饭,吃饭,一切都是杂念,杂念!我笑呵呵地灌下红酒,越来越兴奋地加入讨论。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已被我迅速地从脑海里剔除了出去。反正,被白翟耍也不是头一回,谁知道这是否又是一个没分寸的恶劣玩笑?
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吃得是盘底朝天,一点儿也不剩。两位大厨那叫一个神情气爽,面上的笑容是越扯越开。我看着他们的笑容,心情也不由地明朗起来。
夜色深深,房内灿烂。我佩服地看着眼前的餐盘,很不想说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吃饱,可那锅饺子实在不怎么合我的胃口。挑食,真是一种莫大的罪恶。
饭后,依然是余热不断,声高气昂,只不过大家的视线,会时不时地转向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春节晚会快要开始。
往常的春晚,我很少有兴趣看,最多看看相声,偶尔专注一下大热了几年的白云黑土。其他的时间,我比较欢喜地趴在牌桌上,赚取压岁钱以外的收入。
可一到国外,不知为何,就惦记着,就想看。尽管我很清楚的知道,央视八成仍旧没啥新意,继续重复着过去的路线。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只有我,看着那数道同样方向的视线,就知道我的同仁有多少。
现在想来,其实我偶尔在线上碰到白翟时,他都会和我提及春晚。只不过那时的我,只觉得他忒老土,一点儿品味都没有,根本就懒得跟他废话。
不在其位,难谋其事。这个道理永远只知道放在嘴上,真到了设身处地之时,才能感同身受。
这样一想,还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视线不觉得擦过那张白皙的脸,却被一双深邃到刻骨的眼眸,紧紧吸住。
白……翟?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对他扯起嘴角,又是怎么送走homestay夫妇,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到电脑前面,观看着春节晚会,还状似看得异常津津有味,绝无旁暇的。
总之,等我清醒过来时,已是钟声敲响,国内已迈进新的一年。澳洲,也即将迎来清晨的时分。
满屋的人都在争抢着我家那个新座电话,手慢的也只能奢侈一把地用上手机。毕竟这个时刻,一年也只一回,错过了,总感觉会失了大吉的机会。
我自动选择弃权,没有浪费金钱,因为知道身体亚健康的父母,定不会熬到这个时候。而除了他们,我也没有太多可以联系的人,几个朋友都在网络上提前招呼过了。
至于千夜,我没有办法拨出第二个电话,我想现在他或许也不想接。而卓奇,我知道已没有了联系的必要……
甩头,我转身陪同李沛霖和几个男生一起去车库帮忙搬备用的床垫。时间已过凌时三点,夏令时硬是把澳洲时间多提了一个钟头,还停留在我们家的那些人自是要在这里留宿的。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我们在语言学校的同学,多半都刚来澳洲不久,别说是车了,连个定所都不见得有。胡谷雨已再三叹息他目前居住地的安静,及我们这边的热闹。我再怎么恍惚,也没忘了和李沛霖打个眼色——逮住新房客的chance啊!
其实,我们都挺喜欢这厮的。他脾气不错,又做得一手好菜,今天看来跟我们也算是谈得来。何况,在现在这个班里,我和胡谷雨的关系是最好的。如果他能住进来,我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人长的不帅没所谓,合伙住房,还是得讲究人品和性格。如果换白翟住进来……我也许会崩溃。什么时候想减肥的话,真的可以考虑。
阿门!
迅速甩开杂念,我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就和胡谷雨嘟囔了有关空房间的事。他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稍微犹豫了下就应了下来,只不过说自己现在的房子还没到期,得等上一个月。
我一听有了苗头,顿时来了劲,趁热打铁,声声诱拐,让他先搬进来分担水电煤气,至于房租,我大方地免了他一个月。
帮我们撑门的李沛霖,对我的大方显然很惊讶,毕竟现在光是房租压力,就已经快把我们给压垮了。
我无奈地对她苦笑,既不想租给陌生人,又想要好房客,哪能没有点牺牲的?至少让他先搬过来,就等于抢先签定了人,和尼克一样,迟早都是……呃,笼中鸟不是?
李沛霖也没明显的反对,看样子是想等我给个合理的理由了。虽然平时大事小事基本由她做主,但她还是满尊重我的意见的。一般情况下,只要我能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她都不会反对。李沛霖一直认为我们是互相扶持型,尽管我不断重申自己是超级米虫号。
对于她的贴心,我小小地微笑了下。可是这样的笑容,没能在我脸上持续太久,因为身后立刻传来的那句让人僵化成岩的话——“你们有三间空房间?那干脆也租我一间吧,我接下来可能也要在Clayton念书。”
“真的?”李沛霖的声音充满了雀跃。
“真的?”我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疑虑。
“是啊,可以租给我吗?”白翟上前一步,面容和煦如春,却看得我心惊肉跳。
“你……方便吗?”我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心存侥幸地问到。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的房子正好就要到期,正愁没地方搬呢。”
“可是我们家的客厅很小……”
“我在澳洲朋友不多,也没什么客人。何况就算真要有朋友来,也应该请到房间去吧?”
“我们的餐厅……很挤。”
“小彤,我比你似乎还苗条那么一点点哦。”
“浴室很……”靠,苗条了不起啊!他搬进来,我怕是想不苗条都难!
“王!彤!琪!”
“哇啊!好痛!”我被魔音刺穿脑袋后,又被爪子重击脑门,那叫一个眼冒金星,痛不堪言啊,“对不起,我错了!”呜呜呜,人权在哪里?
“这家伙胡扯的,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我们当然很希望你能搬来。”李沛霖将我一把拍走,好声好气地对白翟说到。
“恩,我觉得还不错。出国是为了读书,哪有那么多讲究的。”白翟似笑非笑地回答,看着我的瞳里,眸色更深。
“切,虚伪。”我小声嘟囔。
“是吗?那更说明很多事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白翟突然伸手,按住了我摸着自己脑袋的手。
他的手很冰,凉凉地刺激着我的肌肤。
在这炎热的夏天,这份凉意,如同他单薄到透明的身影,飘忽地闪进心里。
他变了,很多很多。
白翟不曾停止过他的变化,每回都变得天翻地覆,让人畏惧。
这次,也不例外。
那曾经比我还矮上半个头的孩子,总是在不停地长高。现在,竟已到了需要我仰视的高度。
他那双曾经细腻柔软的小手,彼此只及我的一半。如今,却已成了可以一把扣住我的大掌?
他的笑容,从过去的温柔可爱,到之后的诡异刻薄,又变成了此时的莫测,及那一点点隐隐的疲惫和伤感。
他这样的变化,我不知该如何抵挡,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才蓦然发现,原来连我也变了。总以为自己还是个长不大的笨蛋,天真依旧,幼稚依旧,可很多事其实已隐隐懂得,只是懦弱的不想面对。
曾经果断刁钻爱搞怪的性格,现今,已变得这般犹豫怯弱爱逃避。我苦笑了声,望着白翟的眼里,有了份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复杂。
我知道自己已无法再自欺下去。他那句“我嫁给你好吗”,我很清楚并非是想像中的海市蜃楼,就如同千夜的退离,也不过是他又一次的温柔妥协。
龚千夜想的,我亦很明白:他只是希望能给我一个喘息的空间,想清楚,认清楚,不要仓促地乱下决定。不管是要接受,还是拒绝。
白翟说得没有错,一切都已经变了,不管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变得见缝Сhā针,千夜变得大胆直接,我变得懦弱胆怯。
这些,我并不抗拒,人总会长大,会根据自己的经历不段变化。
只是为什么我们之间,也会变成现在这样?
进不能,退无路。
他们明明都曾是我身边最近的人,为什么突然会喜欢?突然会言爱?
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不选在最初,我们明明已经认识那么久,又走得那么近。
为什么……非要等在我伤痕累累之后。
初恋被爽,考试被挂,理想被当,他们真的以为……我一点都不痛吗?
我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也关上了他。
我,并非真的那么坚强。就算是熊猫,也会有想要蜷起身体的时候。
这个弥漫着陌生气息的城市,突然让我觉得……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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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奇。
我仰起头,望着泛了黄的天花板,突然想起了那个刻在心间的名字。
四年的青春,却换了个人各一方的结局。我们为了各自的梦想,飘到了世界最遥远的两端,连思念……都变得如此的无力。
尽管有些时候,坐在火车站的高高的长椅上,晃着不到地的两腿时,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当初那个会红着脸替我去买卫生巾的大男孩。
可是,每次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同样无法去想,分手之后,我们又还剩下了什么?
理想……吗?
长大的气息(二)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等回神时,白翟已手脚利落地搬了进来,其速度之快,行李之少,都让我和李沛霖瞠目结舌。
更让我不想说话的是,很正准的,他就住在我的对门。只要一步出房间,就能清楚地看到白翟同学相当花俏的房门——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
当然,那些都是他自己的。
天杀的自恋狂!
不过,听李沛霖说,那些都是白翟近几年走过的地方,有时候是旅行,有时候是游学,旅费基本都靠奖学金或者打些零工。像梦一样让人羡慕的生活。
我微微勾了勾嘴角,并不是不佩服的,只是更有些难掩的落寞——记忆中的白翟,似乎真的已经远走,再不复见。
那些也许可爱也许可恨的回忆,已失去了怀念的模本。现在的白翟,依然知我甚深,却不再恶言相对。他变得非常圆滑,圆滑得看不出一点心事,总是面带着微笑,不再讥诮,不再愤世,只隐隐地透露出一股腹黑的气息。
实话说,这样的白翟比之前那个恶魔样,更让我不知如何应付,却诡异得能安然处之。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平静得让人很不安。
我不知道理由为何,只是单纯莫名的不安着。其实早在从很久以前,我就对自己的脑容量彻底地绝望了,除了浪费时间,根本一无所成。
事情,从来都不会按照我想的方向发展。
春节之后,白翟便没和我再提任何奇怪的话。只是无可避免的,他更为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中。
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对于不断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张魅惑的面容。毕竟成年后,我就不曾这么多见他,尤其现在还得看见他的方方面面。然我最无法习惯的,还是白翟洗澡后带着一头水气,随意地披着件白色绸衬衫,就大大方方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那种浑然天成的慵懒性感,让人在觉赏心悦目的同时,也甚为尴尬。我甚至不敢看白翟的袒露出来的胸部,到底是胸肌还是皮包肋骨。我承认,自己有一颗色女的心,但同样的,也有那么点女人的矜持。
我相信关于这一点,比我更为大胆直接的李沛霖也不例外。所以白翟每次洗完澡,我们都尽量不踏出房门,窝在电脑前遐想,甚至还会在qq上坏心地交流。
对于现在诡异的平静,我并没有太多在意。在不安的同时,竟也偷偷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白翟的态度,又变回到前些日子偶遇时的淡然,那仿佛带着自我保护又似在刻意亲近我们的距离。他一向刻薄的嘴,这次却很聪明地守着我的底线,就算偶尔突击一次,也没什么恶意。
我不得不承认白翟真的成熟了很多,如果说岁月只在他的外貌上增添了一份气质,那么,留在他心里的则是一份圆滑。他不再是过去娇憨的小仔,不再是别扭的学姐杀手,也不再是那个刻薄的缺德鬼。虽然嘴巴刻薄依旧,往往一句话可以冻死一屋子的人,让人不得不摊手尊称他为冷面笑匠。但白翟也学会了利用外貌和成绩外的东西去讨人喜欢,常常把李沛霖哄得云里雾里,那叫一个笑口常开。
只是,我不曾享受过如此的殊荣,才能难得精明地感觉出白翟似乎已经很习惯如此。因为那张俊俏非凡的脸上,不曾因为李沛霖的晕头转向而出现丝毫的成就感,或得逞的坏笑。只是在转首看着我时,会小小地挑起些唇角的角度。
白翟,确实已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我无比感叹世事的变化,纵使没看过他出入职场的样子,也能隐隐地感受到他那份持重的精明。
我不否认自己很欣赏这样的他,但同时也……深深地害怕着。
圆滑,是社会里不可或缺的能力,却是我怎么都学不会的难。我总是锋芒太露,心算太浅,所以父母对我总有诸多不放心,希望我能学一门技术,简单度日。
我对自己也并非完全不了解,所以对于那个其实很近的世界,总会有一份敬重,三份畏惧。
白翟的靠近,让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长得像站到了海峡的两边。我在低处,他在高处。我只能眺望到他的衣角,他却能看到我的全部。
我怕着他,却躲不开他,他总能出现在我措手不及的时刻,让我露出自己的青涩。我畏惧着他,却能和他相处得如鱼得水。
他仿佛成了空气一般,将我原本有些混乱的生活,变得节奏紧凑,协调力强。既不会让我觉得烦累,也不会让我感到无聊。
对此,我不服,也不甘,最终却只能诚实而无奈地面对自己的适应。和我不同的是,李沛霖非常地欣赏白翟,人前人后都对他赞不绝口。尽管,白翟和我一样对家务是相当的无能,无能的简直是人神共愤。
人无完人的名言,再一次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李沛霖驮着我们两负担,生活自是格外不易,这一点直到胡谷雨也跟随白翟的脚步搬进来住后,才得到了改善。
从两人到四人,我们的生活仿佛在一夕间,变得拥挤而热闹。两个男生的加入也让这个清冷的屋子,一下充足了人气。
生活开始变得异常有规律。白天大家各自上学,白翟一人在家里抱着笔记本读书做事,顺便看看门管管家。晚上两位大厨轮流做饭,所有人围在一起吃一顿热闹的晚餐。
每天夜里,白翟都会定点的打扰我一会儿,有时会教我功课,有时则会陪我看电视,有时还会很过分地抢我零食。但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做事,什么都不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种妖娆的气息,看得我是心惊又肉跳,恨不得起脚踹他出门。
但,不能不承认的是,我开始逐渐习惯了白翟的存在,比习惯千夜更快地接受了他。
这个发现让我害怕地想要逃避,却可悲的……根本无处可躲。
我默默地任由他介入我的生活,看着生活一成不变的日复一日,然后在有些诡异的平静中,慢慢前进。直到,龚千夜归来。
龚千夜固守着他诚实的本性,果然如自己所言的,回来很快。
初七刚过,偷懒逃课在家睡觉的我,就在自家门外看到了他风尘仆仆的身影。那张俊逸的面容上,微微泛黄,尽是奔波的疲惫。浓浓的黑眼圈,仿佛在他的眼下生了根。
我见了,在幸灾乐祸之余,也有些惊怕。毕竟这样的痛苦,我也曾经体会过,并将会继续地体会下去——从杭州飞到墨尔本,注定了要受十九个小时的折磨,必然得在飞机上呆上一晚。
不知道是因为认识太久导致了传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我和龚千夜都有个坏毛病——就是在床以外的地方,根本无法入睡。
近二十个小时的旅程,就像酷刑折磨般让人直想尖叫,龚千夜一度都抱怨说实在懒得回国。可尽管嘴上那么说,他还是凡假必回。
我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他也这么看着我,嘴角有丝浅浅的笑容,和憔悴的面容甚不相配。
我突然有些想笑,为心里那股陌生的感觉,不过十数日不见,却恍若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新年快乐。”龚千夜的第一句话,依然老土得让人忍俊不禁。
哈,果然是千夜,土也土得够可爱的。我扑哧一笑,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一句更为清脆的——“我要礼物。”
爷爷的,这什么人啊,脸皮也忒厚了点儿吧?我转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白翟大少爷,只觉得眉头一个劲儿地犯抽:“你好意思吗?”他可是醉酒后把秽物吐了龚千夜一头的大恶人啊!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白翟回答得理直气壮,表情镇定自若,眉宇含笑依旧。他转首对上龚千夜,态度自然和煦,仿佛相交了多年的老友重逢再见,“嘿,好久不见了,路上还好吧?”
“恩。”龚千夜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特别排斥的感觉。
我惊讶地抬脸看他,却只望见一双闪躲的眼睛。再回头,是白翟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这世界变天了吗?我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他们……不是死对头么?那现在这个我无法渗入的微妙气氛又是怎么回事?若李沛霖看到现在这一幕,一段旷古烁金的凄美故事又要出来了吧!
“千夜,今天在这里吃晚饭吗?”白翟只是笑,并不搭理我询问的眼神,反而落落大方地取代了主人的位置,“你刚下飞机应该还没睡过吧?先去空房间里躺一会儿,等会儿叫你吃饭。反正还有个房间空着,你随意好了。”
“好的,谢谢。”龚千夜点了点头,从车库取出自己的行李,拖进了他之前住过的房间,也就是尼克未来的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啊……”龚千夜他……他居然无视我!
“小彤,还楞着干吗?家里没菜了,一起去买吧。”白翟抱胸看我,口气很是直接,一点也不客气,“不然李沛霖回来会罢工不做饭哦~”
“呃?”我无语,还在雷霆中无法抽身反应。
“走啊。”白翟干脆地拽着我,步离家门。
酷热的太阳,顿时晒得我一头汗。风扑在脸上,热辣辣的烫。原来,这真的不是做梦……
我突然回过头去,远远地看到龚千夜站在门口。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他纤瘦的身体,在空荡荡的门口,更显孤寂。
“他出来了?”白翟并没有回头,口气里却有几分肯定。
“你又知道了?”我斜眼看他,很是不爽。我想,若不是这个程咬金可恶地突然跳出来,那我和龚千夜的再聚,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奇怪得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会很奇怪吗?”白翟的嘴角勾着自信的笑容。
我无语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奇怪才怪:“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啧啧,小彤,你真不淑女,怎么能用‘勾搭’这样的词?”
“认识了那么久,你见我淑女过吗?”我没好气地自暴自弃着,反正周遭除了这个妖孽,也没半个帅哥,我装给谁看?
“……那倒也是。”
“喂,别转移话题了。快说!”
“你还真没耐心。”在看到我咬牙的狰狞后,白翟终于话锋一转,难得直白地招认到,“我去年来澳洲交流的时候,在墨尔本大学碰到过他。”
“然后?”
“然后?什么然后?然后就没了啊!”白翟一脸的诧异,仿佛我问了一个相当无知、非常愚蠢的问题。
那种坦荡荡的目光,看得我都以为是自己出了错,直到那句“小彤,男人之间的友情是不需要任何前提”的话从他的嘴里冒出来,我才有一种被劈昏的感觉。
雷啊!
他也能算男人?男人有他这么阴的吗?
“好了,小彤,别问了。你不是男生,你不会明白的。”白翟的笑容看似明媚,我却只觉阴险——兜来转去,他不就是不想说嘛!跟我装!谁希罕啊!
男人的友情,不就是奸情么!我才不屑。我气呼呼地走进超市,问他,是我蠢!我是笨蛋,不过是个知错就改的笨蛋!
他不说?没关系,千夜会说!
死白翟,嫁给猪去吧!
长大的气息(三)
二
没有人在意我的愤慨,从我提着菜归来,到晚餐就位。
大家都表现的异常热络,对龚千夜的归来,及他一点也不小气的礼物。
晚餐很好,色香味一应俱全。气氛也很好,和乐得简直就像个神话。只不过这一切的很好,在我的眼里却更像一出闹剧。
我歪着脖子,纠结出一个难度很高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饭桌两边正相谈甚欢的龚千夜和白翟。
人说长大了,都难免会有些改变,不过变成这样的,还真是少见。我啜着龚千夜带来的龙井茶,嗅着那股熟悉的清香,心里却有种荒诞的感觉。
两个明显八字不合的人,居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突然地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兄弟。这个世界常常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事,让人怎么也无法理解,却不得不接受。
当然,这并不是件坏事,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如此。他们能和睦相处,夹在中间的我也变得很好做人。或许,我只是一时有些……难以习惯吧,或许……
尽管我这么告诉自己,却还是无法集中精神面对屏幕。最后只能无奈地对自己投降,然后披上睡衣将自己投入月色。
月华光浅,淡淡幽幽。
今夜,宁静依旧。
不平的,或许也只有我的心。我随意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头,却因为穿着拖鞋,而疼得差点没有飙泪。
咬着唇忍了许久,才没把那句很没品的“shit”骂出口。我很是委屈地蹲下身子,手指触及的,却是自己上翘的嘴角。
原来,竟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够不可理喻。趁着夜深人静跑到自家院子里晒月亮,却仅仅只是因为心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单纯的人,平凡的家庭背景,平凡的成长过程,平凡的外貌才智。短暂的人生中,既没有大起大落,也没有跌宕起伏,一切都平得如同泛不起波澜的死水。
对于自己的太过普通,我没有太过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我并不是没有幻想过刺激的人生,只是因为那些想想都觉得疲惫的麻烦,选择了自我回避。本来就不够聪明了,若再过上那样的人生,八成会是个短命鬼。
虽然非常普通,但我承认自己很怕死,很贪生。同时,也是个很能安于现状的笨蛋,对未来亦没有什么野心。我生来就是属于平淡的,又或许,现实就应当是平淡的。
关于这些,我不想多想,因为再想也没有结果。我已经习惯了不动脑子,因为懒,总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很多时候,并非真的一点儿都不懂,而是抗拒着去懂。反正,身边总有人可以依赖。
我很享受那种被宠爱的感觉,就算被骂笨也无所谓。可再怎么赖皮,也会有长大的一天。有些现实,也不得不面对。
男孩子,总有些只有男孩子才能明白的话。所以龚千夜归来后,言无不尽的对象,不再是我。
可为什么……会是跟他一向不合的白翟?又为什么,白翟每次都能轻易地夺去原本属于我的位置?
我抬头望着天空,满天的星子,灿烂得好不真实。我承认自己有些别扭,而是真的不甘。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输给那个家伙。可一次两次,却偏偏都栽在他的手上。
苍天无眼啊!
对于白翟,我已无力抵抗,无可奈何,只能怨天尤人,发着连自己都不屑的小脾气。
我想如果我是一个好女孩,一个好朋友,那我就应该乐见他们的融洽。可作为一个自私的人,我却见不得他们的突变。那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仿佛全天下都在其乐融融,惟有我一人……不知所措。
原来,我竟是这么坏的一个家伙。
我突然笑了,黑夜中浅浅的笑声,几乎轻不可闻。
可笑着笑着,才蓦然发现,自己的眼眶竟有一点微微的湿意。
一向放荡不羁,迟钝愚笨,为什么这会儿,却像穿进琼瑶剧般,变得如此荒谬地感伤?
我明明……连个难过的理由都没有。
只是最终,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明明并不瘦削,却有着深深的指缝。
我老妈曾叹息地说:有这样手相的人,留不住宝贵的东西。
我想,这或许是真的。
表上的指针,缓缓挪向十点的位置。再过两个钟点,墨尔本就会迈入新的一天——我人生中第一个烈日炎炎的情人节。而这一天,亦是我失恋的第四十五天。
“怎么,在感伤?为了那了无新意的分手?”背后突然传来的,是白翟熟悉而慵懒的男声,句句都带着讥讽与调侃,我所习惯的浓重音调,“又或者……是在哀悼自己曾经的付出?”
他总是残酷得连一点儿情面都不留,我却悲哀的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嘴角更上,我回头看向门边,那里立着两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夜色已暮,我的近视更深,只能隐隐看得出两道陷入黑暗的浅影,在隔着落地窗透出的灯光下,幽幽而立。
他们身高相近,身形相似,然我却能简单地分辨出,那个倚墙抱胸而立的男子便是白翟,我甚至可以猜得出此刻现于他脸上的,必然是清冷如月辉般的笑容。
他所讥嘲的人,其实并不是我。我知道,没有理由的知道。
龚千夜没有说话,暗影中,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在久久的沉默后,听到他无声的叹息,然后是一句莫名其妙的:“难得大家都在,要不要喝几杯?”
没有人反对。
因为,酒是一个好东西。
自古以来,人们对酒的倚赖,在电视剧里几乎被放烂。
四大名著中的《红楼梦》,对酒文化的描述数不胜数,从器皿到品种,从男人到女人,无不详尽。
而现实,自是更上。女人逃避的时候,喜欢做白日梦;男人逃避的时候,则总离不开酒。当一个生涩的男人想替一个女人解忧,他首先会想到的,依然是酒。
龚千夜的温柔很笨拙,我的理解力却很高深。想到这里,我轻轻一笑,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容易欢喜不易愁的笨蛋。
这个提议发出后,白翟难得主动地去路口的便利店买酒。而我和龚千夜则贴身坐在院子门口,看着幽幽的路灯,宁然的夜。
一个多月前,我们相见的那天,便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
“什么时候被收服的?”我说得没头没尾,却知道如果对方是龚千夜,就一定能够听得懂。
千夜没有让我失望,他远远眺了下白翟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到:“有一阵子了吧。我刚来墨尔本不久就碰上了他,那个时候正好和家里闹翻,学习压力又大,心情很混乱,他帮了我很多。”
“白翟帮人?这倒是难得了。”尤其,还是帮的龚千夜。
“白翟他……其实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他的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别扭,让人难以理解。彤琪,有些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龚千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睑微微下敛,似隐藏着些什么。
“那你说,什么才是可以相信的?”我撇头看着他,态度直接而大胆。
“你知道我嘴巴笨,根本说不清楚。只是他也有他自己的苦处。我并不是说他过去做的那些都是对的,不过他也并非是只有任性的人。”
“不说出来谁会知道,把事情都藏在心里还要被捉弄的人体谅他?这要求和标准,也太高了点儿吧?”我懒懒地耸了耸肩,面无表情。
我已非常习惯站在被白翟看穿,却对他不懂的位置。当一种厌倦的事已成为习惯,其实,也是一种无敌。
龚千夜见状,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发。忽而,轻声地叹了口气:“作为朋友来说,我们或许欠他很多。”
“喂,喂!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千万别拖上我,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欠他。”我闷下头,郁郁地抗议。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明白自己口气中的心虚。
白翟纵使有千千个不对,万万个不该,但的确不曾在事实上伤害过我。相反,他的讥诮和刻薄,都是为了我好。
不管哪会的争吵,他也都是站在我的位置出发,为我不值。我会觉得不能接受,无非是因为他的直接和被戳穿的难堪。
我果真是个小气又没有良心的人,希望什么事都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有时根本就顾虑不到别人的心情。且一旦有预料外的事发生,就会方寸大乱。
白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即使,他总喜欢用我最讨厌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因为,我没有权利要求他去怎么做。
“千夜,为什么……你要表白?”在这样尴尬的时间,我没有转头看他。因为,没有勇气。
“……因为这么久以来,我都没能找到一个错过你的理由。我不想让自己再有后悔第二次的机会,那样会让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龚千夜说这句话的时候,靠得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如正午热辣的阳光,刺刺得很烫。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重重地喷在我的肌肤上,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疙瘩。
“这一次,就算是再好的兄弟,我也绝对不会再退让了。”龚千夜说得很认真,坚定清脆的话语像豆子落在铁锅,滋滋作响。
他的认真让我着实打了个寒战,一抬头,却看见站在几步开外的白翟,挂着明显比我正宗许多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诡异得让人连骨子里都发了寒。
这个夏天,因为有了这两个家伙,我算是彻底省了空调费了……
那个晚上,白翟和龚千夜都喝了很多,我却连一杯都喝不下。我们谁也没再提及那些事,那些人,不管是情节人,还是卓奇。
我惟一记得的,是那份莫名温馨的感觉,和满天灿烂的星星。当然,还有那轮细细的新月。
只不过,后来我听说被月光晒,会白不回来……我好恨啊,混蛋马后炮,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早说?
不知道下次回国,会不会被人民群众误认为非洲来宾?对此,我早已欲哭无泪。
这个夜晚,并不寂寞,只是略略有一些莫名的忐忑。因为那枚无声掉罗我怀里的石榴石戒指,悄然间已惊动所有。
对着龚千夜略显羞涩的红靥,白翟淡漠却肃然的面庞,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闷感。
总觉得眼前有条非走不可的岔路,可不管踏在哪边,都会失去很多。
看着月光中散发着柔和紫光的戒指,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剪不断,理还乱。
上天到底为什么……突然给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情落花无散(一)
一夜无梦。
喝酒最大的好处,就是即使顶着烦躁的心情,也能有一夕的好眠。
我睡得很好,难得的没有被燥热的天气影响,酣眠整晚。直到,我可怜的房门被人敲得噼啪响。
我极其郁闷地看着伫立在门口始作俑者,然后,在白翟似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中,慢慢崩裂。
我以为自己会握紧拳头,给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送去两特色的熊猫眼。可尽管我已尽量不去直接接触白翟那张越笑越俊的脸,然无法避免的,我仍然看到了他那身精美的装束,刻意打扮过的痕迹,让他变得更加优雅而媚惑。
最终,我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心中咆哮一句上帝!悲哀地揉了下自己微抽的太阳|茓,我不得不再次认输地问到:“大清早的,你做什么孽?”
“打扮一下,我们出去玩。”
“出去玩?我下午还上课呢!”我闻言,转身就想关门,再怎么情人节也不想和这家伙一起出去!
“逃了吧。”白翟侧着身子半倚在墙边,长腿嚣张地勾着我欲关起的门。
逃了?我挑眉。他说得倒是轻松,在澳洲如果出勤率不够80%,可是会有签证问题,甚至造成遣返的悲惨境地。我可不要!
然我的不耐对白翟而言,仿佛没有任何影响,他仍带着惯有的节奏,不缓也不急:“你这期没逃几节,够了。而且大家都去,这是集体活动恩。”
大家?我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妙感地往白翟身后看去,果见沙发上倒着一排神情颓靡的人——满脸黑线的龚千夜、哈欠不停的李沛霖,和睡眼惺忪的胡谷雨。
再傻看得出他们都是被拖起来的,我有点呆了:“怎么你们都同意了?”
“不是很有趣么?反正大家都没有伴。”白翟随性地一摊手,很是刻意地耍着帅。
这家伙!除了圆滑,倒也越来越知道要怎样借助他的外貌,来达成自己的愿望!我有些不屑,可更知道这样的老套,总还是有人会上当!
果不其然,李沛霖第一个响应了白翟大人的号召:“看看墨尔本这里的情人节,不也挺好?我从来没过过夏天的情人节!”她看上去是真的很感兴趣。不然有起床气的她,这时候怕是天皇老子也拔不起来。
我看李沛霖都同意了,知道反抗定然无效,万一得罪白翟,倒霉的肯定还是我,倒不如干脆点儿地卖个面子给他:“那好吧,我还想去吃吃看这里的情人节大餐。”
“那估计你们会很失望,自己亲眼去见证下吧。”龚千夜淡淡地笑了笑,率先起身回房换衣服。
我和李沛霖有一阵的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屈服在了好奇心之下。然事实证明,无敌的龚千夜同学总是对的。
从我们走出大门,到漫步至Clayton中心,到进入火车站为止,全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依然是稀疏的人烟,平静的街道,及抱书而坐的候车人。
一切的一切,都异常平静,平静得……非常无聊!转头看着白翟和龚千夜淡然自若的面容,我和李沛霖忍不住交换了一个不妙的眼神,突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今天……还是赖在床上躺一天比较合算的样子。
郁闷的是,这世界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们猜的果然一点儿都没错——
墨尔本的情人节,果真无聊到不如回家睡大觉。既没有鲜花的繁锦,也没有气球的缤纷,更别幻想巧克力的香味缭绕。
整个街道,和常日无异。静默的,规律的,像平常的每一天。
熟悉的……好不郁闷!
太阳如此毒辣,我却如此萧瑟。这样不好,不好!
一阵秋风萧然飘过。
秋天,果然就要来了么……
我和李沛霖郁闷地伫在原地:我们的期待,我们的希望,你到底在哪儿!我恨你,墨尔本,快还我的懒觉来!
回头,却见三个男生默契地带着一脸好笑的表情,似乎很是乐见我们的悲愤,白翟还状似很有义气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
知我甚深的他,显然很明白我此刻的想法。那张不羁的脸上,满满都是同情。可是那双总很莫测的眼里,却带着连我都读得懂的嘲笑:“好了,丫头,别傻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Md,你以为谁害的?啊?”我呲牙咧嘴地瞪着白翟,这祸害居然好意思这么说!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把我们从床上拽起来,让我们满怀希望地苦坐了一小时火车的?我真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小彤,很沉不住气哦~其实这有什么关系?就算墨尔本很平静,我们也可以自己过得开心啊。”白翟彻底无视我凶悍的表情,正着脸对李沛霖说道,“所谓的特色,就是自己想尝试,便会有的东西。你们真的有在墨尔本好好玩过吗?”
我和李沛霖同时摇了摇头,这会儿男生党的胡谷雨都加入到我们的阵容中来了。作为初到澳洲不久的懒人,我们确实一直很单调地过着学校、超市、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只偶尔会在兴致来时,约几个朋友进城逛逛街,吃个饭,大多也集中在唐人街,简单得很。
澳洲的生活很平静,人烟稀少,因此节奏也很慢,让人很容易陷入到一个慵懒的境界中。我是个不能免俗的无用之人,所以到现在都不能准确地认出,墨尔本小小的city里到底有多少条有名的街道。甚至对于唐人街,也一知半解,没有细细地踩过。
想到这里,我不由有些汗颜。我来澳洲也有三个月了,却一直维持着以为三不知的状态,真是挺丢人的!莫怪peter他们常常冤枉我是路盲,其实我认路能力不错,只是没有那个天分认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我尴尬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龚千夜,却意外地看到白翟那副“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拽得让人想撞墙。
可我来不及对他进行鄙视的行动,白翟已突然拉起我的胳膊,直直地走向了路边那辆我们每次都仰望一下就捂着鼻子逃开的马车:“别浪费了你们宝贵的逃课时间,来吧!”
马……马车?哇,那东西太臭了,我不要坐!
然而,反抗无效。等我能吐出音来的时候,那两匹高大的黑马,已畅快地撒开蹄子,踢踏踢踏地走在最有人气的主干道上。
迎面扑来阵阵热风,伴随清早微凉的空气,有种说不出的舒爽。这一次,我完全没有闻到骚臭的怪味,只有沁鼻的草香,冲进心间。
精神,焕然一发。我有些怔忡,却不想承认此刻的心情,不愿望向白翟必然很得意的脸。于是,憋屈地扭过脑袋,却突然的,被跳入眼帘的景色一震——坐在马车上看墨尔本,居然会有如此不同的感觉。
如果说墨尔本的天气素来以诡异著名,一天四季是它最大的特色。那么,我觉得澳洲给我最深的感触,就是它海纳百川的世界人种。不管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各种肤色,各种具有民族风情的装扮。
这个很是现代的城市中心,总有一些让人觉得是古旧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装束,奇幻的很美妙。更有趣的是,不断飘进耳朵的各种语言,错乱地仿佛不停地在各个国家奔走。原来网络小说里所描绘的穿越感,可以在这样的地方,深深的体会。
我突然有些想笑,却更是被两旁林立的特色商店所吸引,那些五花八门的招牌,错落间隔,微妙得让人很兴奋。这些在平地上看上去没什么不同的店铺,换一个角度来看,却能让人感觉出澳洲五花八门的文化,融合得多么自然。
我兴奋地回头,想要找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却蓦然的,撞上白翟微忧的脸。他的表情那么深,瞳眸那么暗,像一潭没【奇】有波澜的死水,任谁都激荡不起【书】半点的涟漪。他手中握着【网】深红的手机,深得像结疤的血痕,放在他总是一成不变的白色丝绸衬衫前,浓浓的,很是骇人。
“白翟?”忍不住地,我轻唤。在自己有意识之前,手已经搭上了他的额头。是有些尴尬的,在对上他那双可以吸食人心的眸子时,我不得不坦诚自己的关心,然后告诉自己这叫善良,与他并无关联,“你没事吧?”
“恩,我没事。”他微微一楞,随即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那笑容太美,美得很不真实。白皙的面容上并无血色,眸子却沉着最深的温柔。他笑得像个孩子,时间仿佛突然就拉回到十数年前,那时候的他,永远都挂着明媚的笑容,让人一看,连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可现在,这样更添了俊美的笑容里,却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在这个仍然微热的季节,他却轻缈得……像阵一碰就会散的薄雾。
“白翟,你第一次搬出大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地,我开了口,很是唐突,却不知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后悔。
白翟的变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尽管没有直接地尖酸,却也足够突兀。
有些事,也许真的如千夜所言,在很久以前,我就应该问,应当问。只是一直不愿,也不想。因为有种深的让我直觉就想要逃避的……沉重。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我一样,幸福。
但是,他会是其中之一吗?
被称之为神的宠儿的,白翟。
情落花无散(二)
“白翟,那个时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像要强调般,在晃神中,我一问再问。
白翟闻言,微微一顿,忽而又舒眉一笑,似清风过靥,却带着浓浓的秋意。
我看着他这样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抽紧,紧得有些呼吸梗塞。
我明明害怕着这样的感觉,可是却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那双阴郁的黑眸,像毒药般吸着我的目光。
墨尔本的街道,在无声间,仿佛已退离千里。
风呼呼地刮过脸颊,有一丝丝的烧痛,点点燃进心底。
好陌生。尽管,我已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像再这样认真地直视过他。
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在我的不问,和他的不说中,早已拉开了无法逾越的鸿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然后,终于变成了……无可挽救。
我只是惊讶于自己的记得,记得童年里那个总爱跟着我的男孩,永远明媚晶亮的眸子,灿烂如日阳的笑容。他的美丽,从出生开始,便不曾离开。可是他的童真,却散至殚尽。
他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抚上我的唇,轻轻地来回摩挲。有种莫名难言的暧昧,伴着他如炬的目光,点着他指节的粗糙,及我唇上的干燥,磨出了似火的感觉。
动弹不得。没有理由的,僵硬。
我只感觉喉头咯噔一下。
眼前,是白翟慢慢低下的头,越靠越近,一寸,一寸……
然后,他尖尖的下巴,突然地架到了我的肩胛上。
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不知是松懈,还是惊讶。我能感觉到他平直的呼吸,在我的耳朵边响了一下,又一下。明明并不急促,明明温吞依旧,却烧得我的耳朵很烫、很烫,烫得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像平时那样,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
我呆滞的,连自己都不能理解。只能任白翟用这种诡异的姿势,在我的耳边一句接着一句地说。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读不出他的心情。只能从那淡淡的笑里,听出或许只是错觉的……寂寞。
他说:“小彤,墨尔本还不够美吗?居然让你无聊到对我的过去都有了兴趣。”
他说:“好了,别老皱着眉了。本来就不怎么漂亮,要再添加点皱纹之类的东西,肯定会嫁不出去的。”
他说:“那么久以前的事,不又何必再去想呢,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那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且无力,连笨拙的我都感觉得出内里的不够诚意。
白翟,你到底是因为遇到了什么,才会那样骤然的改变?这句话,在我心中反反复复回荡了数十遍,却始终问不出口。
我明白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补救什么的,通常也只是说说而已。那些所谓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通常都很是脆弱,更加可笑。
也许,发生那些我不知道的事的时候,我是最该知道的那一个人,不管是他莫名的变化,他突然的尖刻,还是他之所以对很多东西丧失的信任感。可偏偏当时的我,什么都没有想的,单靠本能就回避了真相,漠视了所有。
从生下来开始,我就是一个能靠本能逃避麻烦的人。于此,我甚至自以为傲,却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为自己的这个特色,后悔到肠子都发了青。
嘴角开始偷偷地上翘,眼睛却有点点的模糊。真是太糟糕了,这下又被龚千夜那家伙给说中了——作为朋友,我确实……亏欠着白翟,太多、太多。
或许,他曾经很需要我。只是那时年幼的我,根本不可能明白,就算是开朗率性的孩子,也会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明的事,也会有难以启齿到希望别人主动去询问的痛。
无法改变。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做。因此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已经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资格,因为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失去了……最初的立场。
对不起,白翟。
幼年时的我,理解不了你。而现在的我,已无法理解你了。
尽管,无论如何的兜兜转转,你总是会突然地回到我的生命里,自然且强势地掠夺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在贴近我心脏附近的……位置。
最后,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在抗拒之前,我早已习惯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入侵,就如同……低下头,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摸出口袋的戒指,在手心散着淡淡的紫色微光,却刺得我的眼睛,很酸。
不要长大,该有多好。
墨尔本的美丽,在刹那间,变得黯淡。
我有些抑郁地转过头,不再对视垂下眼睑的白翟。我想要更潇洒些,故作姿态地托着下巴,然后看着两边的风景倒退如流。
心情,却怎么都没有办法上扬。那多像是命运的讥讽,嘲笑着永远回不到过去的事实。
我们,已经长大,没有退路的……必须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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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马车,我转身迎向朝我们奔来的李沛霖,她显然也被刚才马车上的视角所捕捉到的景色而震惊,一脸兴奋不褪的表情,仍然相当的激动:“彤琪,你看到没?哇,我都不知道坐在马车上,感觉居然会这么的不一样!”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现在挂着什么表情,但是已经尽量拉起了嘴角。我想自己那笨拙的伪装还是成功的,因为她并没有任何的怀疑,而是转头和她同马车的胡谷雨讨论不尽。
撇脸,却撞见白翟自然的微笑,如往常的迷人,虚伪得吓死人。他一把按下我的头,很是得意的炫耀着:“那是当然的吧,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今天还秀什么?”
然正因为被迫地低着头,所以我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只像血般猩红的手机,正被白翟紧紧的握在手中,秀美白皙的手几乎爆出青筋,和他此时轻快的语调,很不相符。
有事……发生?我想猜到的不只有我,因为余光可以瞥见龚千夜那两条笔直的腿,正越步越近:“白翟,你这样彤琪会很难受。”
话音刚落,头上的压力顿时消失。我惊讶地抬脸,不敢相信一向被欺压的龚千夜,居然在无声间,已有了如此威信,却很直观地发现此刻的他们,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
龚千夜搭在白翟的肩膀,表情虽算不上严肃,但周身却有种别人难以干预的□气息。白翟虽垂着眼睑,和刚才差不多,嘴角却勾着抹淡淡的自嘲,和面对我时的很不一样。
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我没有出声,也没有挪开视线,只能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般,无声的、静默的呆立在他们的身边。可悲的,根本连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都不知道。
“彤琪,天有点热,我们去卖点饮料吧。”很意外的,龚千夜出声的对象,是我。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默然的面孔。这个记忆中不擅撒谎的家伙,已经学会了如何回避我的质疑。而对于曾离我最近的美丽男孩……我回头看着白翟,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李沛霖和胡谷雨的面前,不知道在嘻嘻哈哈地说些什么。
苦笑,我想对于白翟,龚千夜早已经了解得比我多出太多。他甚至知道该怎么去对待那个别扭到什么都不愿说的家伙。他们之间的默契,确实非我所能及。
“彤琪,别想太多了。你还是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最像自己。有些事知道了,也未必见得多有意义。白翟他根本就没办法彻底离开你,即使你什么都不知道。”龚千夜突然出声,大大的手掌覆在我的眼前,挡去了我的视线,也挡住了那个俊美异常的男孩。
“那么,这样就能证明我的不知道……是对的吗?”我笑了,笑得有点悲哀,“千夜,你们对我也很自私,自私到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继续相处下去。”
话音未落,我已经能感觉到龚千夜僵住的手,微微一颤。
我……很残忍么?我挥去他的手,认真地抬起下巴,看着他错愕的脸。那双清澈的黑眸,刻满了他的惊讶及……疼痛。如同,我自己的心。
终于知道,如何简单地用语言去撕割自己,残害他人。对一个刚和自己表白,对一个始终对自己宽容的朋友,说这样的重话,我过分吗?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选择了同样的自私,自私且大胆地说出我的心里话。
我和他们不同,我没有那么聪明,没有那么能干,从来都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但是我至少能坦然地面对自己所有的缺陷,也愿意让他们知道。我切实地把他们当成自己重要的朋友,所以不畏惧所谓的泄露,虽然很笨拙,却实实在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可是他们呢?
当我是猜心机器吗?一次两次,总是这样。
明知道我不聪明,却要我主动去懂,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讲,只用自己的方式胡乱发泄,甚至连我一起倒霉遭殃。这样的方式,我能懂吗?
明知道我已经逃避了,明知道到最后也不能给我答案,却偏偏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出现也就算了,还要说给我听,做给我看,硬把我拽进过去我没能去了解的云雾。等我感受到白翟的疼痛,感受到了千夜的情意,并且多多少少察觉到自己的疏忽后,他们居然又随意地用这样一句狗p的话,让我通通放开,什么都不管?
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人?他们,又怎么可以这样虚伪?他们,究竟想置我于何地?
我突然发现,我真的不懂。又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懂过他们。
是这样吗?我内心认定的最好的朋友,我从懂事开始就认识的我的竹马!
我亦是什么都没有说的看着龚千夜,悲伤的,委屈的,愤怒的,仿佛用上了一生的勇气。
情落花无散(三)
龚千夜,是你们逼我面对,现在便没有资格,让我置身于世外。这汪泥潭再深再怪,我也已经踏足,并不打算回头。
我推开一脸错愕的龚千夜,直直地跟上不知找了什么借口,忽然甩掉李沛霖他们,拐进附近小弄的白翟。此刻的他,正侧身倚墙而站,一腿微屈,腰背稍驼,把大片的背影留给了站在巷口的我。
白翟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一步步朝他走去的我,眉眼轻敛,总挂了一脸的假笑,现在却全部收去。那张清秀的面容一旦变得肃然,居然也会带来冷峻的感觉,让人不禁想要退后。
我听不见他在喃喃些什么,只能逼迫着自己走进,再走进。每踏前一步,我的心里的疑问就积得越深。然而我还没有准备,白翟突然将手机放到嘴前,一脸怒气地咆哮:“混蛋!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把我们当什么了?我的人生用不着你来管!别想用哪种可笑的理由,来干涉我的生活!”
我被他突来的吼叫吓了一跳,不小心就地摔了个趔趄,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抬头时,却还是忍不住地满心的惊讶——认识那么久,我见过白翟各种样貌,也很清楚他的阴晴不定及变化莫测,但不管如何,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是清冷而倨傲的。那样的激动于他而言,怕是没有风度和没有品味的象征。但现在,却为何……
突然地,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没有原因的,我开始畏惧等待着我的可能性,挪出的脚步,也开始变得犹豫。
白翟就在我的眼前,那么的近,似乎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抓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这一步,却是毫无理由的,迈不出去的沉重。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心情如此的莫名其妙,可那种不停浮上的恐惧感,却怎么也挥不去,反而越积越烈。我仓惶地瞪着那个鲜红的手机,仿佛看着什么鬼灵神怪,呼吸难窒。
我知道自己这么想根本没有任何依据,但是我就是觉得……话筒那边的,是我认识的,是我知道的人。而我的第六感,从小到大都不曾让我失望。
我近乎悲哀的,看着白翟几乎要摔手机地叫到:“卓奇!”
白翟的低吼,如同一枚巨大的炸药,直直地弹向我的心间,震得我无力向前,只能凭借本能地转身欲逃,却在触及巷口那道纤长的身影时,生生地定住:“千夜……”
龚千夜,这个刚刚为我的呵斥而露出一脸受伤表情的男孩,正直直地怔怔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的目光是我读不懂的深沉,却是我无法前行的阻力。我别过脸,却那么恰好地对上了白翟震惊的眸,红色的手机几乎要从他的手心落下。
真是足够精彩的混乱。我突然无言地,无声地,轻轻笑了起来,却苦涩得如吞中药。
我知道……现在的我已无路可逃,无处可躲。而此刻的这一切,全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有机会假装不懂,继续敷衍,可是我选择了面对,选择了踏足,所以现在失去逃脱的理由的人,是我。
我别无选择地转身上前,从白翟手里拽过手机,慢慢地移到耳边。我觉得这个手机如它的颜色般的奇怪,话筒的位置怎么摆也放不好,让对面传来的杂音都,显得异常不稳。
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白翟纠结的表情,那似乎百口莫辩却最终闭起眼睑的认命,悲惨得很难得,难得的让我好想笑。可是,我却弯不起嘴角。
我能听见仿佛许久,却似乎很近的,卓奇的叹息。那重重的,沉沉的,长叹声,恍若光年弹过了世纪,凝滞了时间的流泻。
他说:“彤琪,是你吗?”
他说:“……我想你。”
我的眼泪唰得涌上了眼眶,几乎要决堤而出,朦胧了整个视线。我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白翟的脸,只僵硬地握着手机,细细地呜咽了声。
我的眼前仿佛跳出了那个俊雅的男生,带着一点点成熟,一点点颓废,却永远阳光地笑着。
他最喜欢摸着我的脑袋,挂着无奈的表情,宠溺地说着:“彤琪,你这笨丫头,为什么怎么都长不大呢?”
他会明知道我只是想要收买他的室友,却仍大方地陪我逛着超市,任我毫不收敛地在货架上取着各种零食,然后在付费时可怜巴巴地对我说:“怎么办,彤琪,这个月我们好像又要喝西北风了……”
他会在我痛经痛到无法言语,只能蹲着皱眉咬牙时,吓得满头冷汗,然后羞窘地在药店门口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咬着牙冲进去,带着血红色的脸,提着药包走回到我的身边,轻轻搂抱着我的肩膀安慰:“乖,吃点药,就不会疼了。”
他终究还是在知道我的失败,不得不痛失去美国的机会的时候,问我:“彤琪,我们要不要分手?”
现在,在我们分手后的第四十五天,在我们已经在世界上最遥远的两端的时候,他对我说……“彤琪,我想你……”
他,想我。在分手之后,在世界的那端。
这实在……太可笑了!
那个混蛋!
在眼泪落下之前,我飞快地将手机扔回给白翟,也不管他接没接住,就返身跑离开去。恍惚间,我似乎撞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眼前早已迷蒙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看不清。
我只能听到身后白翟嘶声的咆哮:“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一声,一声,冷得像冰锥。仿佛空气忽起了一阵寒风,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慢慢地停下脚步,在被李沛霖拉住的同时,他们惊讶的表情,透过眼前的湿气,模模糊糊地出现。
我想要逼下湿气,努力地想要拉起嘴角,却发现他们更为错愕的眼神。我不由伸手,指尖却在脸颊触及到一片湿润。
原来,我一直以为忍在眼眶内的泪水,早已泛滥成灾。
可是,我却不知道。
我真是愚钝的……好可笑。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是这么的想念,想念着那个在我耳边停留了五年的……声音。
我终究做不到想象中的豁达,只是以为自己可以。
我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小彤。”一双大手忽然从颈后伸出,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知道那是白翟,不仅仅是因为那熟悉的声线,更因为这双盖在我眼睛上的大手,跟我一样什么都留不住的指缝,泄进了一片光线。
透过这指缝,我看到龚千夜担忧的表情,朦朦胧胧地几乎和背景相溶。可是那仿佛刻上了疼痛的脸,却清晰得仿佛要跳进我的心里。
千夜,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起。我们才刚刚吵架,我才刚刚任性地……伤害了你。
言语,梗塞。眼泪,却更急。
白翟的手捂得更紧,将我往后拽向他的怀里。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冰凉,及慌张,那急促起伏的胸膛,一震,一震。
他说:“小彤,别哭,别哭……”
他的声音比我还轻,却似乎比我更像是在哭泣。
为什么……呢?
白翟,为什么?
————————————小熊猫也哭泣的分界线——————————
Yarra河边,凉风阵阵,卷着绿叶,勾着繁花。
作为墨尔本最典型的河流,它亦有这个城市的慵懒气息。只要静静看着,心就会跟着平静。
我坐着河岸边,难得没有顾忌中国人的形象,很不羁地坐在岸边的地上,傻傻地呆望着它,脑袋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想不了。
“怎么样,还好吧?”一杯咖啡跳进我的眼帘,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李沛霖。
“恩。”我吸了吸鼻子,轻轻颔首,然后伸手接过杯子,凉凉的,很舒爽,“他们呢?”
“都去买吃的了,时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李沛霖很不拘小节地坐到我的边上,稍微犹豫了下,才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无奈地苦笑了下,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对自己刚才突兀的表现,还也些尴尬,毕竟长那么大,我从来没这么失态过。何况,除了身在泥潭外,我知道的事,还真就没比李沛霖来得多。
思索再三,我能说的也只有一句:“卓奇的电话。”
“啊,前男友哦……”李沛霖感叹,若恍然大悟,又如仍陷迷云,有点似懂非懂的状态。
我多多少少能体会她的感受。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女孩所能感动,都来自言情小说和电视电影,难免联想过多。虽然心里乱作一团,我也知道若只是卓奇来电,根本不可能撼动任何人。
我很明白就算龚千夜和白翟真的想追我,也不会这样阻拦卓奇。他们都是骄傲到不愿使用任何卑鄙手段的家伙。所以这其中,定有很大的内情,只是凭我的智商,猜不出来罢了。
“卓奇跟你说了什么?他怎么会通过白翟找你?”李沛霖回头看了看,才认真地问我,“千夜喜欢你吧?白翟呢,又是什么状况?你们三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一回事?我也很想知道。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感觉重的像岩石,很多事情剪不断,理还乱。我们几个都很有自己的性格,不管是出众的他们,还是状似平凡的我。而我们之间的缘分,更如天系,根本就挡不住,避不开。
我们谁也没有勉强地靠近过谁,谁也没有勉强自己去结识谁,可是等我们回过身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紧紧地系在一起,挣脱不了。尤其,是我和白翟。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已经存在。人前人后,频率之高,几乎晃痛人眼。我和这个后来变化多端的家伙,便是最贴近传说的青梅竹马。不仅亲,还很霉。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陪我渡过了我的整个童年。那些父母总是出差的日子里,只有他,用那张吸着鼻涕的笑脸,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最初的白翟,于我而言,是上帝赐予的,天使。
回首别往昔(一)
可事实上,天使什么的,都是我童年太天真,幻想出来的美好,和现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真正的大事实是,白翟从小就是我命定注定的克星,衰星,扫把星。只要他大爷在,我一定会遇上各种倒霉的事,屡试不爽。尤记得读小学前,那时还很爱装乖装可爱状似柔柔弱弱的他,就已经表现出其超凡的霉星功效。但凡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必定大伤小伤不断,百分百的磁场不合。
可怜那时单纯的我,连最基本的迷信都不懂。只会和附近院子的男孩一起骑马打仗,水枪大战,又翻墙又捣蛋。总之就是男生喜欢的我全擅长,女生爱玩的我都不会。
邻居们见了我,总会戏称一句野丫头,好在我有张讨喜的笑容,他们倒也少与我爹娘告状。那会儿顶着个草窝头,细手细脚,皮肤黝黑,在杭州这块风水宝地,和其他女生站在一块儿,特别的格格不入。
这点来说,白翟倒是和我一样,只不过他是半点儿都不像男生,漂亮得如同一个瓷娃娃。
那家伙生性温和,皮肤白皙,长相清秀,嘴巴更是甜如蜜饯,说他是长辈们的心头肉、掌中宝,那是一点儿也不为过。可惜,他身子骨不好,既不能累又不能晒,一生病就鼻涕哼啊哼,完全损了可爱的形象。好在白翟还知道自己拿块小帕子擦擦,不然连我都受不了……
这样一个病娃娃,偏偏就喜欢跟在野猴似的我ρi股后头打转儿。我就是他的英雄,他的守护神,而他则是我的跟班,我的小弟,我们走到哪里都在一起,凑成了远近闻名的诡异组合。我打架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儿玩玩沙,扣扣贝壳;我爬树的时候,他就在下面数数虫,看看蚂蚁;我捉迷藏的时候,他就……呃,偷偷帮我作弊!
反正,不管我理不理他,他都能在我身后玩得好不自得其乐。而且,就他那烂体质,我偏偏还走到哪儿都甩不掉他,躲到哪里他都能跟上,非常强大的能力。一度时间,我怀疑过他会是天外星人,还偷偷崇拜了一下!现在想来,真是可悲,加可耻!
只是无法否认的是,白翟的尾随曾经大大地满足过我的虚荣心。在那个时代,在小朋友的群体里,谁有个跟班,可是地位和魅力的象征!虽然说我的这个跟班,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架不能打,怎么说都忒没用了点儿。但聊胜于无的道理,我那会儿虽然说不来,隐隐还是知道的。
有白翟跟着的时候,总感觉走路都是有风滴!不过风着、风着,突然滴,就被风刮伤了。很多次都非常彷徨,彷徨到甚至找不到原因,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事发地和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还有边上看得泫然欲泣的他,怯怯地唤着“熊猫姐姐”,阿门!
白翟那家伙直到进了小学,我才知道原来他居然比我还年长!因为我家没有强硬的背景,又没有可以打通关系的大把钞票,再加上自己的月份稍微晚了一点儿,只能直接被打回幼儿园再读一年大班。
欲哭无泪!
我的辉煌历史……居然在幼儿园就留了级,好没面子!而白翟小仔,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学长!
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有谁见过当老大的,喊自己小弟学长的吗?
不过,命中注定,我也无力更改。新学期的早上,当我和白翟各自走向岔路两边时,他看着我一脸难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棒棒糖,差点没转个弯儿就跟我回幼儿园去了。我那叫一个感动啊,心想总算没白让这家伙拖我的后腿。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那个年岁还不知道改怎么形容的寂寞。一个人走路上学,原来,竟会有凉凉的滋味,惶惶然的,很不安。
好几次,我没忍住地跑去小学偷看他上活动课,他总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其他男生跑来跑去,面色寂寥。不过有些女孩子,常常会去找他说话。他只是笑,笑容很虚,虚得我心里紧紧的。然后,我会大声地叫他,他亦会很兴奋地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那张灿烂的笑颜我一直忘不了。尽管之后,我也见过几个更英俊、更美丽的人,也见过比这更媚惑更能蛊动人心的笑靥。可不曾有任何一个笑容,能像白翟小仔的那样,如同镌刻般记载在我很难留住些什么事的心里。
但是,他就是很霉,而且只霉别人。往往白翟的笑容还未收起,守门的老头已拿着超级大的竹扫把,吆喝着朝我冲来。我对那竹扫把的印象,也一点都不比白翟的笑容浅……
往事,仿佛只要提起,就和糗字拖不了关系。我明明每次都有自认为完美的计划,但结果,却总是出乎我的计算。如同我和白翟的感情,也在无声中默默地改变,变得让我不知所措,也措手不及。这个世界上,似乎不会有任何事,能够按照我的计划和想法进行。
白翟上小学后,我仍继续着自己的幼儿园生涯。没有他的留级岁月,确实有那么点点寂寞,可小孩子都拥有天生的残酷——健忘,适应力也比较强。因此再多的寂寥,也充抵不了多久。
尤其,因为我的跟班成了小学生,我又是伟大的留级生,所以在新同学里面似乎显得很牛b。那些个小小寂寞,很快就被抛之脑后,在新猴山当了个狐假虎威的小霸王。
这留级的日子,过得也是好不幸福的。尤其当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伤痛,都不自觉地远离了之后,我更是如虎添翼。那段日子,简直成了我短暂生命里,最潇洒的一段时光。
然对深刻地领悟到这一点,则是在我背上书包也跨进小学之后。真地踏进了那扇门,才知道读书上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哪怕之差一个年级,都觉得自己好像低了一个档次。害我再看白翟小仔时,似乎少了平时的气势。而那家伙进了小学后,不知道吃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身体明显地好转起来,再不像过去那样鼻子哼哼,跑起步来也变得有模有样。
不过,最让人郁闷的是,白翟的个头也飞速地窜了起来。在不知不觉中,居然远远高过了我。
靠,我鄙视早熟型!
我和白翟在学校少有接触,他们班在隔壁楼,我就是把整个身体都探出窗户,也瞄不到他的影子。下午放学更不用说,我们连下课的时间都有所不同,除非提前约好,否则甭想碰头。
跟班,仿佛只是过去的代名词,甚至或许只有我自己还这么认为。白翟看到我时,也不像以前那般的粘,对我的称呼也不知什么时候改成了“小彤”。
他改得理所当然,我却听得非常别扭。一切好像都已经变了,只有我还停留原地。
我,不喜欢这样,如同不喜欢那时的生活方式。
小学,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快乐。因为我们的幼儿园距离有些远,同学基本都进了其他的小学,而院子里一起玩闹的兄弟,竟没有一个跟我同级。周遭的同学都仿佛来自另外一个星球,我怎么也融入不了。
于是,很自然地,变得沉默。何况,老妈也严正声明读了书不同以往,得做老师眼里的好孩子。听妈妈的话,我觉得理所当然的。尤其身边也没有熟悉的朋友,实践起来一点儿都不难。只是,非常寂寞。
如同过去一样,孩子心性的我,很快地融入了新的班级,以一个沉默的乖宝宝的身份,另类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再不能像过去一样,整天和男生打打又闹闹,也不知道和那些漂亮的女生说些什么才好。我想她们一定也不喜欢和长得又黑又小的我,所以基本都不会来找我说话。
不能搭理,也没有人搭理。所以,我只能这样没有理由的继续沉默下去。作业,似乎都比和其他同学沟通来得有趣。我想或许正是因为此,不怎么聪明的我,才能始终保持比较不错的考试成绩和班级名次。
对那时的我来说,惟一的解脱就是周末。附近的小伙伴们,还会齐齐出来一起厮杀玩闹一阵子。可糟糕的是,我读小学的那会儿,还没有实施双休日的制度。这弥足珍贵的时间,得花上一大半去做作业和温习,更有悲惨的同胞,已然踏上了补习的路。
总觉得,当小学生一点也不好,少了玩乐,多了烦恼,自由却是依然没有的。我常常会在傍晚趴在阳台上看对面的破篮球场,上面的人影已成仰慕的大哥哥们,换成了我熟悉的身影。连白翟都不知何时开始,混入其中。
我承认自己特别、特别地嫉妒他,嫉妒他取代了我的位置,嫉妒他是个男孩子。那个站在那些男孩中间的人,已经不能是我。因为他们都认为女生就该和女生玩,男生和女生对战,赢了没见得光荣,输了那面子就彻底没地搁了。
我的不甘心,映在球场内白翟汗淋淋的清俊面容上,更觉悲凉。他的那个位置,曾经是我的,也应该是我的。
童年的霸王戏,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拉上了结束的帘子。我反抗不得,也反抗不动,只能在平静中求得变化,把多余的精力扔到漫画和学习中。
这样一来,自然而然的,成绩越来越好,漫画也越看越多。在《乱马1/2》、《七龙珠》和《阿拉蕾》中,我学会了白翟同志童年自娱自乐的本领。
生活虽然无聊单调,倒也过得平静踏实。而毁灭这一切的,就是我的霸王级灾难——白翟小仔。
回首别往昔(二)
上小学三年级后,我和白翟每周有一节体育课是在同个时间上的。只不过通常我会在操场的东面,而他们班则在我们的另外一边。这让我不由想起了幼儿园时的自己,拨了空便会来看他上活动课。
时过境迁。白翟已经不再是那个坐在场面羡慕看着场内的男孩,他比我能干许多,早已和身边的朋友打成一片,一起活跃在操场之上。我有时候也会失神地看着他,他却很少对上我的视线,聚精会神的上他的课。
白翟虽然有一副天生庸懒萎靡像,但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像提前练习过般漂亮到位,体育成绩虽然不至于好得让女生尖叫,潇洒度倒是可登top榜。
对于我过多的注视,班里的女生并没有特别意外。因为白翟的班级是出了名的帅哥多。我好多会都听说,隔壁班的女生特嫉妒咱们班,理由是我们能和他们一起上体育课。
虽说一起上课也就只能看看,但那也算饱眼福的好机会嘛!运动中的帅哥美男,听上去就有一种致命的蛊惑。
而且那个时候,三八线已经开始流行。男女有别的概念,夸张到了一定的境界。稍微和异性关系好一点儿,平时多说上几句话,就会被传得天花乱坠。
不得不承认,孩子的想像力和看事物的角度,确实相当的不一样。这些在普通人眼里不过芝麻大的事儿,可以被渲上几层变化高质的桃色外衣。所以,在体育课上近距离地看看,也是件既幸福又安全的事儿。
只可惜,好景不长。
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们班的体育老师请假,就把我们委托给了白翟他们班的老师顺堂代课。班里的女生那叫一个激动,连带着不爱在学校里说话的我,都被狠狠地感染了一把。
作为一个标准的视觉系,我自然也很喜欢看帅哥,尤其是站在白翟身边的那个男生,长得那叫一个正啊!我平时就特别喜欢抽空瞄他几眼,这会儿能一起上课,自然也有几分紧张,视线忍不住就偷偷扫了过去。
就在那时,我瞄到了站在那帅哥边上的白翟同学,突然挂上了异常诡异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温顺,和爽朗绝对不沾点边,又觉得和邪恶颇有点距离。总之,就是怪异得厉害。
我不曾看过那样的他,对于白翟,我的认知还是上周末晚上,那个替我夹菜的温柔小男生。因此面对这样的表情,脊椎一阵冷意逼来,冷到我直打哆嗦。
我心里一直很莫名,还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度!可事实证明,我真是大错特错啊!我年幼无知,我认贼做……呃,跟班!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要考五十米,正是我的拿手好戏。能在帅哥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我内心也充斥着强大的表现欲,连准备活动都做得格外认真精神。
跑步前,我们有些自由活动的时间,因为老师要排前后顺序。白翟很反常地主动走过来跟我说话。谈话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班的女生那火燎的视线,相当的可怕……
我不知道的是,霉神的功力竟是如此的强大。我在短短五十米的跑道上,在即将获得好成绩的情况下,突然地……摔倒了!
原因,居然是我的鞋带松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但身后传来阵阵嘲笑,容不得我自欺欺人。我在羞窘得无地自容的情况下,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第一个跑到我身边的是白翟,他的表情显得很怪异,想要拉我,却被我挥了开去。我咬着牙站起身来,回头狠狠地瞪了正在大笑的人一眼。
然后,我很是难过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膝盖,心却比身体,更疼。因为在嘲笑我的人里,更不乏我们自己班的人。
这件事,奠定了我整个小学生涯不快乐的基础,造就了我除了后来转来的龚千夜,没有几个认可的朋友的可悲事实。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这样的事情,不该怪在白翟的头上。可是,我想我无法理解的是他那一句淡淡的“对不起,小彤”。
在那种场合那种情况下,是他看到我的鞋带松了而知情不报,还是因为他不杀伯仁伯仁仍因他而死,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我真的不想也不愿意猜。
不过因为那件事,我大概整整一个学期都没有再去过白翟的家,也有些刻意地躲避着他。等到我想到原谅,已经是他第一次离开大院的时候。
无法否认,这件事便是一根导火线,让我和他的感情,因此淡了下去。
那个曾经三步不肯离我,甚至被长辈们笑着说要入赘我们家的白翟小仔,就在命运的不可抗拒,及我们的不懂得珍惜中,慢慢地离我远去。
我想,我对“我和帅哥,有缘没有分”的想法,最初就是从他开始的。
我承认白翟的英俊,就如同承认他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人,一般。可惜,我们有缘,却没叠成分。
我的遐想还没有结束,腰间就传来了一点刺痛,有些痒痒的感觉。我低首一看,是李沛霖细细的手肘,正不时地轻顶着我的腰。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刚才听得津津有味,直催我继续往下讲的人,不是她么?
“他们来了。”李沛霖往我的斜后方努了努嘴,我顺着她的指点回头,就看到三个男生朝我们步来。
右侧的白翟,勉强的笑容,淡淡的疼痛还没能从他脸上抽离。他似乎在和中间的胡谷雨说些什么,把那小胖子逗得嘻嘻哈哈个不停。一个人脱离出来,站在最左侧的龚千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侧着脑袋阴郁地垂着眼睑,没有撞到什么真是种本事。
我无言地看着这异常不搭调的画面,三个人各自为政,仿佛根本不在同一频道。惟有一脸坦然的胡谷雨,还有点儿像出来过节的样子,虽然我刚才的表现也有吓到他,却似乎没带去什么的波动。
由此也可以看出,我和他之间的,是多么纯然的友情。正如同可以反证出的,我和……另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诡异。
相信就算对这方面异常迟钝的胡谷雨,怕也看出了些端倪。所以他很自然地走到另外一边,把我身边的位置留给了龚千夜和白翟。他们都站在我的身后,谁也没有抢着坐下,却也没有迈步离开。
李沛霖犹豫了一下,似要起身。我还没来得及阻止,龚千夜已经走到另外一边,顾自坐下,默默地吃着食物。不言,也不语。
我看着他,他却没有转头看我,或者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白翟。
“吃吗?”白翟把食物递给我,是我最喜欢吃的。对于我的口味,他就如同了解我的性格般的清楚。
我没有马上接过,他也没有催促,只是认真地看着我。那双宝石般的黑眸里,露着三分期待,一丝彷徨,和点点不安。
很自然地,这样的他,和我最久远的记忆中,那个温润可爱的天使重叠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不再真实。
看着这样的白翟,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感觉——其实,白翟他……或许从最初开始,就不曾改变过。
我整整地看着他,看到他变得忐忑,看到李沛霖他们一脸莫名,看到龚千夜的脸色大变,变得让我很难以形容。他就坐在原地,透过李沛霖和胡谷雨,甚至站着的白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的表情明明非常很不安,他的神情甚至出现了一丝惶恐,可是却一直坐着,没有动,也么有吭声。
千夜,为什么……你不是说,不会再让了吗?我低下头,笑得很苦。我想龚千夜一定早就知道了白翟的心情,就如同白翟,早早地知道了他的心事。他们应该也和卓奇有着共同的秘密,跟我有关的,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就像站在云雾中,什么都迷迷糊糊的,可笑的,很悲哀。
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个难解的问题——究竟是知道真相的人比较可悲,还是一直被隐瞒的人比较可悲?
可是我想一定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我甚至连一秒都没有犹豫过答案——如果真相注定残酷,我也愿意忍受疼痛。虽然我很懒惰,虽然我爱逃避,但不等于我不愿意面对。
比起大家同情中的幸福,比起最后才知道的痛苦,比起知道以后,在痛苦的同时还要忍受的痛恨及自我鄙视,我宁可简简单单地从一开始就接受和面对。
我想虽然我真的很笨,但是笨的还不够彻底。我多多少少还有点女人的天分,没有任何一个谎言,可以瞒我瞒到海枯石烂。
既然我迟早都要知道,那不如早点知道。我想我已经蠢的够久了,不想再在这个貌似以我为主角的谜团中,继续地蠢下去。我还没有可悲到,需要谁的同情,及让我作呕的怜悯。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坚强。
我的心,从未有此刻的坚定,坚定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种高昂的斗志,来的莫名,却迟迟不褪。
我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塞进嘴巴,吃得很快,更急,像是要塞下自己所有的不满和委屈。白翟看着我可怕的吃相,显然有点儿难以接受,不时地递水给我。
李沛霖则干脆地掩面,估计是认为和我坐在一起非常丢脸。我没有计较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将食物全部撑进肚子。然后,捡起放在一边的垃圾,率先站起了身:“我去扔垃圾。”
“啊,我也去。”胡谷雨三两口把残余的食物塞进嘴里,跟着站了起来。
他好心地把附近的垃圾都捡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从根本上堵死了龚千夜起身的理由。本已经半起的他,只好又坐了下去。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尴尬,没想到他龚千夜也会有这样一刻。可是我却没有能笑出声,只是径自走到他的身边,弯下腰轻轻说了句:“抱歉,千夜,说了重话。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是我,也会有必须要长大的一天。”
而我想,那个时机,或许就是现在。
我走向前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犹豫。尽管,我知道龚千夜正死死地看着我,很深、很深。
我的背部,几乎要被那两道灼热的视线烧着。可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过去,那么美好,又那么简单,让人眷恋难舍。但是那些,已离我太远、太远……远到我几乎都快要忘记,我第一次遇见卓奇的时候,他并不爱笑,有一张清冷别扭的面孔。
犹记得,那时也很年幼的他,喜欢拧着眉头,故作成熟,和后来变得很别扭的白翟一样,冷淡而高傲。那相像得近乎雷同的表情,让我不由一怔,仿佛间,似乎就要……抓住些什么了。
那是……什么呢?
我还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卓奇的时候,是在白翟家里。那是我上三年级后不久发生的事,虽然那时候我在学校里已经当着非常标准的乖宝宝,但私下里却依和院子里的调皮鬼们混在一起。
我和白翟虽然不像过去见得那么多,但是感情仍然很好。我常常还会在白翟家里呆上整个双休日,即使他不愿再跟着我出去“胡作非为”,即使他越来越有自己的个性。但这些也改变不了他习惯了听从我的,习惯了被我折腾着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例如,我初见卓奇的,那一天。
回首别往昔(三)
其实,如果硬要算的话,卓奇也能勉强可以说是我的青梅竹马。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小豆丁,我更不会例外。
在住宿区的大院长大,让我对青梅竹马这个看上去很美很浪漫的词语,变得很没有爱。因为实在是——太多、太普遍!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泛滥了,就一定会缺失美感。从小到大的相识,便代表着你对一个外貌出众的人也会失去崇拜和爱慕的感觉。毕竟当你看多了他便秘、拉肚子,流鼻涕的糗相,再对比一下那张堪比海报的脸袋,让人除了叹气,还是叹气:现实啊!
是的,现实就是如此。因此不管是龚千夜还是白翟,我都了解得太深,深到很多时候,假如不够刻意,就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边站着的,是一个让别的女人想留哈喇子的美男。
但是,卓奇于我,是不一样的。
虽然我和他也在同一个院子里共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对于这个男孩,在我们交往之前,我始终不太了解。也许我们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后来很长的时间,他都把我当神经病一样保持距离。
我也不是个爱勉强的人,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我并不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所以对于一个不是太熟悉的人的刻意疏远,根本就不很在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尽管,我从小就有那么一点花痴精神,没事喜欢看看帅哥美男。但小时候的卓奇,虽样貌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很缺乏存在感。
不管我怎么努力地想要回忆,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浅浅淡淡的记得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有点儿拽,有点儿别扭,跟读中学时的白翟最爱挂着的表情非常相像。
而我之所以能记得那么古久以前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我的那一点点花痴精神。不过很可惜,不是对卓奇的,所以才只能模糊记得一点儿。
还记得,那是一个应该平静的下午,却被阵阵猥琐的淫声浪语打破了过往的安宁——
“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恳求的声音低低切切,含泪呻吟。
“哼哼,你叫啊,叫啊!大家都上班去了,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的!”衣服的撕拉声一下连着一下,在宁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放过我吧……求求你……”
“放过你?你给我钱么?给不出钱,当然,就只能用你的身体来换了!”
“啊……不!”白翟哭嚷着,一副甚是委屈的模样。
“哼哼,现在说不也来不及了!”我目露凶光,狰狞地朝半祼的白翟扑了过去,一巴掌印在他柔嫩白皙的身体上,沿路直下腰部,“看我不……讨厌,小仔你这是什么裤子啊!怎么这么难撕!”
“……爷爷买的,我不知道。”他微微抬起下巴,有些为难的表情,脸上哪有泪痕……
“好麻烦啊!”我努力地一扯再拉,却始终无果,“算了算了,要不……你自己脱?”
“一定要脱么?有点儿冷……”
“抱抱就热了,你没看电视里,大冬天光着身子都没事么!”
“噗……”一个怪异的抽笑,夺取了辛苦拨裤二人组。我回头一看,却见白翟的小叔叔白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还笑得死去活来,只差没在地上打滚,“啊哈哈哈哈哈哈!小彤琪,你真是个天才!”
白仁虽然是白翟的小叔叔,却是白爷爷晚年得来的金儿,只比我们大了八九岁。刚上大学不久,还很迷恋住校生活,不太回家来住。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熟络。
因为,白仁是个超级怪人。八九岁的差距,以成年人的角度来说,并不算大,但在孩子中却是一个质的变化,按理根本玩不到一起的,但他偏偏喜欢追着我们逗。因此我和他的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阳光帅气还很聪明的白仁,是我童年的偶像。
如果我那会儿真有什么传说中的少女情怀的话,孩子王的白仁,定然是我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至于白翟……或许,说是我的公主殿下,更合适。
“……小,小叔叔!”白翟被他笑得很尴尬,俏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别……别在意我……你们,你们继续……”白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狂笑,笑得我咬牙切齿,甚是不服气。
小孩子的脾气一上来,就爱唱反调。我转头把小棉被一抽,盖上了白翟细嫩的身体,他亦羞涩拉上,试图掩盖暴露了大半的身体。
我见白仁还大笑不止,就想上去踹他。没想到他笑归笑,动作却很利落,飞快地闪了开去。从小到大,我就没能确实打到过他,这是我人生一个小小的遗憾。因为随着年纪的增加,我就越发明白,这个家伙有多么多么的欠扁!
当时,他用无比正经,正经到绝对可以吓到小孩子的语气说:“小彤琪,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是什么么?这是犯罪,是□,会被警察叔叔抓去关的!”
“你……你骗人!我看电视上就那么演的!”
“呦,小彤琪,电视上干这个的难道不都是坏人?你信不信今天晚上就演到他被大英雄给……”他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卡擦的杀头动作,我跟着咽了咽口水,总觉得背脊都发了凉,“我们家的小仔都被你看光摸遍了,你不想被抓起来关,就对他负起责任来吧!”
“怎么负责?”十岁未满的我,对“负责”这个词,尚没有足够深刻的了解,就像我不了解自己的这个行为,根本构不成任何犯罪一样!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另外一个短句,更能贴切地形容我当初的行为——很好,很强大。而白仁,则是更好,更强大!
那时的他,可把我忽悠得很惨:
“那是当然的吧?上次的电视连续剧里不也演了么?你只要看过他的身体,就一定要娶他的,对不对啊,小仔?”白仁冲着白翟又是挤眉,又是撅嘴,一副怪样。
白翟没有应答,只是羞涩地垂下了脑袋,和过往一样,腼腆地让人接不上话。可惜白仁却不是见好就收的性子,唯恐天下不乱这个词才适合他。不过糟糕的是,这些都是我很后来才明白的道理。
当时的我,完全被他的“晓以大义”,也就是什么“做人不负责会遭天谴”啦、“会遗臭万年”啦、“是陈世美再世”啦,甚至是“坏人”这样的诡异的论调说到害怕。
为了掩饰自己的气弱,我强撑着底气,挺着胸膛大声说:“负责就负责!”
“那……要立字据哦!”回想起来,那时的白仁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偏偏我还傻得连连点头,生怕别人不相信我,我就成了坏孩子!我蠢啊!
不过,也就是因为要立这个狗p字据,我才发现了一直隐在白仁身后的卓奇。他如我所说的,异常缺乏存在感,站在那里都没有人注意。要不是白仁提到要有两公证人签字才规范,我也不会注意到被他拽到前面的卓奇。
卓奇显然也不屑被我们发现,要不是白仁逼迫,他根本不愿意凑进来。我忘记白仁和他说了什么,总之他最后还是臭着张脸,用看疯子和傻子一样的姿态看着我,然后草草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样蔑视的目光,饶是我这样的笨蛋,也看得出来。我小时候脾气冲,差点就要扑上去打他,白仁见苗头不对,连忙把我拽了小区外的小店铺。我还记得他买了不好东西给我吃,才平息了我的怒火。
然后我才从白仁的口中,大概知道了卓奇出现的理由。原来他之前一直和父母住在国外,因为两个月前他的父母离了婚,没人有空带他。所以他的母亲干脆就把他寄养到他的外公,也就是白爷爷家里。况且,中国的基础教育一向比国外扎实,他的母亲也希望卓奇能在国内打好基底。
离婚那个词,在我小时候还比较新鲜,我也不太能理解,只大概知道他没有爸爸妈妈了,他应该是“可怜”的。
于是,我很“大方”地原谅了他。只是一想到以后一直要和这样态度的卓奇住在同个院子里,甚至常常要在白爷爷家碰见,我心里也不太舒服。
我还是一个对自己的欲望很诚实的人,既然不能和“可怜的”卓奇吵架,又不想看到那个让我不愉快的表情。我从小卖铺出来后,干脆就转了个方向往自己家走去。
哼哧哼哧地爬上楼梯的时候,我在敲门前习惯地停足,静静地看着大门,然后才从脖子上扯出钥匙,慢慢打开大门。
如我所料的,空无一人。
虽然已经习惯,应该习惯。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一室的清冷,永远没有守候的“自由”空间,我总会觉得那不到五十平米的家,好大、好大。大得让我觉得心都变得很凉……
回首别往昔(四)
童年时期的我,是很难见到自己父母的孩子。
关于这个,不能不顺带提一提的,还有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国家海洋局第x海洋研究所的宿舍大院。
九十年代初的研究所住宿区,若是房子不算太多,一般都是院子挨着院子的设计,单位与单位相互毗邻。我住的院子就是这样的,大概有五六排房子,有次序地前后排列着。院子的隔壁是别的单位的房子,也有三四排,具体是属于哪个单位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
那个时期的房子由于技术问题,都不会造的很高,约莫五到六层楼,每栋房子一般都由五个单元组成,中规中矩,很符合那时候的社会风气。条件略微差些的,是院子最前面的两排,没有单元,整个楼层连成一片,非常吵杂。
我的父母虽然资历尚属一般,但因为我父亲的学历很高,又是从军队保密单位掉过来的,所以很幸运的分到了单元房,住在最里面房子较小的那幢,且是当时比较不受欢迎的顶楼。
不过,我却是喜欢的。虽然它的格局不好还有点儿挤,但是视野很棒。我喜欢居高俯低的感觉,像真的飞在了空中,有种轻飘飘的美感。而且南面阳台的后面是教育学院的操场,也是我们经常鬼混的地方。往往我一踏上阳台,就可以知道今天有谁参与了乱斗。
最北面的是我的房间,面积很少,大概还不到六平米,布置和打扫都很省心。我承认自己是还爱美的,但是更懒,所以这样的大小也算合了我的意。最让我开心的是,只要我一拉开窗帘,就能和对面楼的三单元隔空对话。而三单元的最下家,就是白翟的爷爷奶奶家。
白翟的家底一向都很好,在父母发迹之前,就已很不错了。他的爷爷奶奶在退休前都是干部,所以分配的房子很大,位置也是最好的,恰好在最中间,安全、安静。
他家的院子在那时的我看来,是很奢侈的,种着各种花果,很是漂亮。有烦恼的时候,我就爱瞅着它,看着看着,心情就好起来了。不知道究竟是我烦恼不深,还是因为这景致太深。总之,它陪伴我度过了很多委屈的时光,在我心里亦是我的朋友之一。
而且,在那个电话还是奢侈品的年代,这个特殊的位置,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交流手段。我和白翟一般都是先沟通,在出门的,省时省力。小孩子被允许外出玩耍的时间很有限,所以我很小就知道了如何争分夺秒。可惜,没用在正途上就是了……
研究所的大院,和我们现在住的小区都不太一样。六点半以前,通常都是非常安静的。因为在那个年代,绝大部分事业单位都是直属于国家的。里面的工作人员和现在的有所不同,在那个大学生都是很罕有的阶段,很少有直接分配过去的研究生。他们大多出自部队及军人家庭,继承了父母的革命精神,抱有要争取多为国家做一点儿贡献的工作态度,常常忘了家庭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工资不高,但工作却很忙碌,没有钱请保姆,多半找自己的父母帮忙带孩子。若是从外地调职过来的,那就更糟糕了,只能委托邻居帮忙看管。好在那个时候,大家多半都还比较纯善,对金钱的欲望也没那么强烈,邻里关系都很紧密,相互照顾很平常。
平日里,大院里的人口多半由老人和孩子组成,孩子们的脖子大都会吊着钥匙,是很具有时代代表性的一个性征。
我的父母就是那个年代的典范,我父亲出差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我小的时候常常是用照片来记忆父亲的容貌。我的母亲也是很有事业心的人,虽然因为家庭成分不好,错生了年代,被文革折腾了一下,没法如愿地上大学。但是她很好强,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文革后去读了夜大,那时候读半工夜大需要八年时间,她一直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三姑六婆自以为是的批判,固执地坚持到底,连怀着我的时候也没有缺课,一步步地提升,常常忙得翻天覆地。工作和学习时候的她,总是很专注,根本就看不到我。
我是父母中年才得来的孩子,他们自然异常的宠爱我,但他们的时间却不容许他们花太多的精力在我的身上。我见外地赶来照顾我的外婆,远比见到我父母的时间多。也因为此,我在幼儿园的时髦性除了留级之外,还有住校。而且,我住校还住的非常有阶段性,往往一住就是一整周,到了周末,老师放假了,我才跟着放假。
假如中途有人频繁地接我回去,那肯定不是因为我的父母,而是白翟小仔在家想我想得又哭又闹,他的爷爷奶奶被他折腾得很无奈,只能顺便把我也给带回去,换耳根子的清静。偏偏这样的事情,频率还很高。后来,我的父母干脆就拜托他们,帮忙照管我。所以若要说我和白翟都是他爷爷奶奶带大的,也并不为过。两个老人都非常的和蔼可亲,对我也很关心宠爱,对我的胡闹和调皮更是无比纵容。
我的童年,无疑是简单而快乐的。纵使,没有父母的陪伴。只是偶尔的偶尔,在看到小朋友冲进来接他们的父母的怀抱时,会有一丝丝的……羡慕。
然而每当这个时候,小小的白翟就会捏着我的手,紧紧的,温暖的,冲着我微笑,笑得犹如暖阳,让人什么烦恼都忘记了。更何况,我是个记不住烦心事的孩子。
等我上了小学后,这样的情况得到了比较好的改善。因为我的小学离家很近,我也光荣地戴上了钥匙,成为了当时的流行一族。这在那会儿,简直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我一度也觉得很光荣,可是光荣背后,也往往有些不如意的心酸。
很后来想起的时候,我只能说我庆幸,那时候的自己,是个太过单纯的孩子。就如同我见到卓奇的那天,在小卖铺告别白仁,跑回家后,依然面对的是一室的苍凉。
我木木地把钥匙扔在桌上,习惯性的拿起放在餐桌上的纸条,不用猜也知道上面正无比清晰地记着饭菜放在哪里,要怎么热,要按时作业,按时休息。
每次、每次,都是同样的内容,重复了一回又一回。对此,我不是没有抱怨,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和父母共进过晚餐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怨,没有情绪?只是,我真的不忍心。不过p点大的孩子,也会懂不忍心这样艰涩的感觉,这是连我自己也不理解的情绪。
只是,我实在太清楚父母对我的关心,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早在这些内容无数次重复的纸条上显现得足够清楚,明明知道不用叮嘱,却还是忍不住地要写,习惯性地想写,就好像我们出门时的那一句习惯的“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内里的感情,不突兀,却很深刻,深刻到我这样不够聪明的孩子,也能懂。
更何况,我已数次在半夜偷偷醒来时,看到昏黄台灯下的他们那憔悴却专注的面容。我知道他们一定很累、可每天早上我起来时,都能准时准点地看到父母赶着为我准备的丰盛早餐,齐齐放在桌上。他们会笑着为我布菜,问我学校里的点点滴滴。
尽管我们的早餐时间,往往还不足二十分钟。
我想或许有些爱,不管多么的平凡普通,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都能记忆,都能感怀。
我父母给我的,就是如此。
可尽管知道,尽管明白,依然会有些落寞,更多寂寞。二十分钟对于我来说,那是远远不够的陪伴。我其实很害怕落单,也并不喜欢一个人呆着的……感觉。
我看着被封得很好的菜,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明明在回家之前,还是很饿的,那恐怖的吃相把一向自称老大的白仁,都吓得捂着钱包逃窜了出去。可是现在,我却吃不下。
我跑进自己的小房间,打开窗子,望着白翟家的小院子,却发现他正和那个“可怜的孩子”卓奇在一起,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我听不到,也记不清。
只隐约有些印象,貌似还起了冲突。我想自己大概是怕白翟吃亏,就像过去对别的小鬼一样直接吼了过去还是怎么的,总之,我肯定是被卓奇狠狠瞪了一眼。
他的气势很凶,表情也很可怕,可怕到我真正去回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记忆的深刻。直到现在,一想起来,仍会心惊不已。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比我们大了两岁不到的孩子,会有这样凶狠得仿佛要杀了我一般的眼神。我和他根本就无怨也无仇。而在未来的那些年里,我根本不记得他阳光温柔的脸上,能搭配起那样可怕的恶魔般的神情。
现在想来,我或许根本就没有真正懂过卓奇,只是简简单单地享受着他从不吝啬给的温柔和照顾。
我们的爱情,是我幼稚造成的产物吗?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初恋,产生了质疑。
彼岸岁月深(一)
寻思间,我竟已尾随胡谷雨扔完垃圾走了回来。原本在哪里排排坐,守河边聊天的人,居然也只剩下白翟一个。
“他们呢?”胡谷雨代我问了出来,倒省去了我的尴尬。我左右观望了一下,竟连影子都瞅不见,看来不仅离开有一会儿了,还走得很急。
“Leader的手机掉了,刚才千夜帮忙打了个电话到她手机上。好像有个老外捡到了,他说会呆在车站等他们回去取,千夜就陪她过去了。”
真的假的?惊讶不是一般般,不仅是我,还有胡谷雨。我们两都是粗心大意的主,因此在国内深受小偷的爱慕,三天两头遭遇被窃事件。只听过神奇被偷的手段,没见过拾金不昧的真相。尤其,是还会甘愿浪费自己时间等失主的。
看着我们目瞪口呆的样子,白翟笑了,淡淡的,却很惑人。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打开了递到胡谷雨面前:“要么?”
胡谷雨很自然地从里面抽出一支,正如我很自然地出手拍掉一般。等我把烟打落在地,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我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地上的香烟,又面对胡谷雨不理解的表情,很无措地解释到:“不好意思,习惯动作……”
不过话音刚落,我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你们会抽烟?”
“很奇怪?”白翟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冷淡。
“一点点吧。”我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近乎叹息地说:“我很讨厌烟味,也和李沛霖说好不租房间给抽烟的人的……”
我知道自己不能怪他们,因为是我没有对他们说。当时只想着找个熟人租房子,平时也没见过他们抽烟,所以连想都没想过……他们会是烟枪一族。
“我不会再抽了。”白翟淡淡地说,从地上捡起香烟,点了一支,然后把整包扔给胡谷雨,“这是最后一支。”
这句话,他说得很平常,表情很淡,却没有笑容。这句听上去应该是很艰涩的决定,在他说来,就仿佛在说晚上做什么车回去一样,平淡得似乎那根本不是件麻烦的事。
然而,我却是知道戒烟的辛苦的。我读大学时有个关系很不错的室友,因为能力很强,所以接的活很多,总熬夜赶工。很自然的,染上了抽烟的坏毛病。偏偏这样的她,后来喜欢上了一个古板的男生,那男生自己也抽烟,却对抽烟的女生特别反感,说不像好女孩。
我对此嗤之以鼻,但是朋友却为了他,打算戒烟,又改这个又改那个的超有毅力。我总觉得她对那个男生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迷恋。那简直小说版的情节,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在她的身上,看得我心惊胆寒。
我朋友做了很多,也因为是个聪明的美女,最终打动了那个男生的心。两个人很快甜蜜地走在了一起。只有我们宿舍的人知道,她戒烟戒得多痛苦,尤其每次出去约会还要看她男人抽。
好几次,她忍不住了,又偷偷跑进厕所抽一支,然后就怕染上烟味似的拼命地洗。那神经质的模样,看得我们都很心疼。可是,那个男生不懂得心疼。他发现她的欺瞒,根本没能戒掉香烟,便毫无理由地觉得她很可恶,二话不说就把她甩了。
我朋友为此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很失魂落魄,甚至开始自我怀疑。直到真把香烟戒了,才变得正常些。见她这样,我无数次的对卓奇说,还好……我喜欢的人,是你。如果我也变成那个女生那样,我一定会讨厌自己的。
不过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男人抽烟特别反感,简直是从骨子里投射出的反射神经——拍掉。反正我爸和卓奇都不抽烟,龚千夜那样的五好学生更不可能会。我的身边,一直是无烟环境。
来到澳洲后,我和李沛霖一拍即合,都是厌烟一族。所以我们立下了那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把房间租给抽烟的人。
或许,我在潜意识里就有一种白翟不该抽烟的无理由想法,所以在他那样自然地拿出烟的时候,我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怔怔地看着低头抽着烟的白翟,刘海盖去了他的额头,也掩上了他的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出他一瞬间压低的情绪。
他弓着腰半靠着粗壮的大树,身体前倾,整个人被树荫压得很阴暗。他随意地将右手Сhā在牛仔裤的袋子里,那条洗的发白的浅色牛仔裤,现在看来竟是那么的庞克。
我在这一瞬间,觉得眼前的白翟,居然是这么的陌生,陌生到我根本,就不敢和刚才还很清新的美少年联系在一起。抽着烟的他,颓靡而散漫,像极了浓郁密林中的湿草,对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失望。
他……怎么了?我问不出口,只能转头看着同样呆立着的胡谷雨。他见我一副求救的样子,居然很没有义气地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李沛霖他们”,就撒腿跑了!
我靠,你平时的那点迟钝上哪去了?现在居然窜得我拉都拉不住!我望着胡谷雨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呲牙咧嘴,还没能骂出点什么来,就突然被身后的白翟拉近了他所在的阴影中。
“什么时候开始讨厌的?以前都没听你说过。”白翟贴着我的背,凉凉得,像蛇一样。只有淡淡的烟草味,顺着他平稳的呼吸,在耳边热热地轻烧。
“大概是上大学以后吧。以前也没喜欢过,只是不知道自己讨厌而已。”我被他弄得有些难受,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白翟看似细瘦的胳膊,远比我想象的更有力。
屡次试验,均以失败告终。我只能无奈地放弃,瘫着身体任他不远不近地搂着。反正周围没熟人,不用自己使力站着,我乐得轻松!
不过白翟一直不说话,让我也挺难受的,随便找了个话题:“李沛霖怎么没找你陪她去?她一向比较爱和你在一起。”
“我假装在接电话没理,她赶时间就拖千夜去了。”
“……”靠!我吐血,这什么人啊,这样的话,居然说的平淡无常,理直气壮!
白翟突然把烟扔下,整个人从后面紧紧搂住我:“小彤,如果我戒烟,你会喜欢我吗?”
“就算你抽烟,我也不会讨厌你的,你没必要为我勉强。”我想也不想的回答。抽烟是很不好,但为了别人戒烟也没什么必要。等真的考虑清楚了再戒也无妨,我实在不想再看朋友受那种折磨。
“你知道么……教我抽烟的人,是卓奇哥,就在三年前。”白翟将头埋进我的颈窝,他的发有些硬,戳得我僵硬的脖子,生疼、生疼……
又是……卓奇吗?我苦笑了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很难受的感觉,闭塞得像要窒息。
我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如烟的细云,炙热的艳阳,一点儿也不像个美好的情人节:“小仔,你知道么……我刚刚才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场面。那个时候的你,还很可爱呢……”
“可是比起可爱的我,你却更喜欢我的小叔叔,不是么?”
“哈哈……因为白仁哥真的超帅的。”我尴尬地笑,没想到什么都被他猜到了,他的敏感果真不是说着玩的。
“我一直都想让自己变得更帅一点儿,可最后,却连卓奇哥都比不上。”
“你有你的优点,根本没必要和白仁哥比。”至于卓奇,更是无法解释的不同。我想起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也很佩服自己的勇气,“我都不知道我那时候的胆子是用什么做的,被他这么恶狠狠地瞪着,也敢上你家吃饭……我是去了吧?”
“恩……你那天吓到了,如果不是我送钥匙的时候把你拉去我家吃饭,你大概以后都不会来了。”白翟说得很苦涩,闷闷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中逼出来的。
“啊?”我没带钥匙?那怎么能从房间的窗户看到卓奇的瞪视?我……是不是记错了些什么?
“你忘记了?”白翟扭转我的头,我尴尬地看到,他有些嘲讽的表情。
他单手从ρi股袋里抽出自己的钱包,示意我打开。
我别扭地扯开,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上面的我,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傻瓜,乱灿烂一把,就是稚气未脱,人很邋遢,白白糟蹋了美丽如画的背景。
白翟没让我看得太久,很快从后面伸手摸过相片,抽出后面的小纸条。他的手指很灵活,几下就把这个颇有年头的小纸张摊开,铺平。
我眼睛不好,只能伸着脖子凑过去。这一看,看得我那个后悔啊!差点没吐血倒地,死白翟,他他他……他居然还收着我当年写的字据!
哇靠!还让不让人活了!
神啊,快霹道雷吧!
霹不死他就让我穿了吧!不然……重生也是好的!
呜!
彼岸岁月深(二)
“你真不是个好人!”我挑眉,看着自己的“罪证”,那叫一个焦躁啊!
这就是我不喜欢青梅竹马的另外一个原因,总会在不自觉间,落下把柄在别人手里。那种被动的感觉,真像蚊子块上的跳蚤,搔痒至极。
白翟闻言,挑了挑眉,嘴角一勾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在我眼巴巴的目光下,慢慢地把纸条折好再放回去。动作一丝不苟,细致到让人几欲抓狂。
他把一切都收拾好后,才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不必这样了解自己吧!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至少你曾经是个天使。”
“是吗?”白翟微微一笑,我却撇头不看。他似是叹息,又像在感怀什么似的,抬起下巴,美好的曲线,再次弹入了我的视线,“可是,我却已经不记得了。”
我没有说话,却不是没有感触的。过去,究竟已走了多远。明明只要我们回头,就还能记忆。只是这记忆,也逐渐开始有了瑕疵。
白翟刚才的那挑眉一动,让我突然地想起了那个时候,卓奇也做过的同样的动作。恍惚间,窜过了许多画面,我才惊愕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出现了疏失,导致漏掉了许多也许重要,也许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那对于我来说可能没那么所谓的记忆,却被白翟记忆得如此深刻。我是否也可以大胆地揣测,那天对于他来说……是真的很不一样呢?
然而,这并不是我乐见的结果。因为很多事,越回忆越后怕,越清晰越想逃。我们总是一便嘲笑着电视剧的狗血,一边不得不骇然地正视着更戏剧化的人生。那些想来就很可笑很荒谬的事情,却一次又一次地干预着我们的判断。
我想我一定是自己刻意地忘记,忘记我也曾那么无耻的花痴过——我居然在写下字据的下一刻,扑进白仁的怀里,厚颜地说:“娶了小仔后,我还可以嫁给白仁哥吗?”
白仁刮了刮我的鼻子,对我崇拜的目光很是满意,笑得很畅快,戏谑地骂了我一句:“疯丫头!”
我们像过往一样一边打p,一边冲向零食的怀抱。然后,我得意洋洋地抱着从白仁哪里敲诈来的战利品回家,却发现自己又忘记带钥匙的事实。
我是一个很没有品的钥匙族,丢三落四是我的非典型性特征。尽管我父母已经非常小心地给我弄了条粗粗的红绳子窜着钥匙,挂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是三天两头的掉。不过因为足够明显,往往还没走远,就被小朋友叫住。
也正因为此,当我累死累活爬到五楼,才发现自己没了钥匙后,会有那般的感慨。只是抒发情绪的场合不在我的小房间,而是我们单元四楼和五楼中间的折道。隔着厚实水泥雕琢的花纹,也能望见白翟家院子里一切。
白翟看到我在那里吆喝,估计是猜到我拉了钥匙,总之在我正无聊地数着天上的白云时,我看到了那熟悉的红色粗绳,跳入了只有蓝和白的世界。
我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小小的白翟正站定在我身前,白皙的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水。他对着我,歪着脑袋笑得很甜,和任何时候一样的可爱,大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两弯拱桥,让人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
我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就吼了句:“小仔,我爱你,你是我的大救星!”
可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了跟在小仔身后的卓奇,冷着张脸,看得我心里直泛味。我叨念了无数次“他是可怜的,我是大方的”,才压下情绪将他成我的视线里清除。
后面发生的一切,基本都如同我之前回忆的一般,空旷的房间,桌上的纸条,备好的冷菜。我很平静地面对着熟悉的场景,白翟却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就往外拽:“去我家吃饭。”
白翟极为罕见的强势,让我有一瞬的呆楞。回过神来时,已被他拖到了楼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撞见了卓奇冷漠的表情。不复刚才的狠冽,却是更深的淡漠,漠然得仿佛自己独在一个世界,与天地和他人都无关无系。
怪人!我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转过身子搭上尚比我矮小的白翟:“小仔,不错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男人味的?”
白翟被我说的脸都红了,马上别开了脸。可是牵着我的受,却还紧紧地握着,不肯松开。我分明看到了卓奇看向这边的视线,更是得意地晃头,炫耀了过去。他却只是挑了挑眉,就理也不理我们的,顾自向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一些。至于理由,我想我是肯定想不明白的,或许,也不愿去想。我的注意力都摆在了突然气势强盛的白翟身上。这是第一次,我听从了自己的跟班,可心情却意外地一点儿也不阴郁,反而膨胀得很不正常。在白翟的家里,我受到了白仁和白爷爷白奶奶的热烈欢迎。对于好久没在他们家搭伙的我,他们给予了让卓奇惊讶的热情。当然,他的待遇也并不亚于我。
看着我和他碗里小山一样高的菜,及饭桌上热烈的气氛,卓奇也没有露出什么怪异或者感动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扒着饭,一口,又一口。
我承认自己一直有在偷偷瞄他,对他的荣辱不惊也很失望。但是,我的失望也没能维持太久,很快就转移情绪,沉浸到和白仁的打打闹闹中去了。
那时的我总是很容易忘掉烦恼,很容易开心。也会很天真的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跟我一样。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这个道理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隐隐约约的懂。我的身边越来越多的出现了一些身世复杂,家庭崩裂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从惊讶到习惯,从习惯到麻木,慢慢地演变到了今天,离婚成为普遍想象的时代。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简单幸福的。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时代不允许每一个人,都很我一样单蠢。
卓奇从那天后就一直住在白翟家里,可是我们很不熟。白翟和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他从来不参与,似乎是想彻底地避开我。只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像是恶性竞争般,争夺着白翟的时间。
这场比赛,其实无论我的赢面多大,仍然是有损失的。原本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人,哪怕只被分出去百分之一的时间,我也还是亏了。因此,我总觉得自己和白翟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打心里和他闹别扭。小孩子不会想得太多,但是难免有些失落,心里就更讨厌卓奇的存在。
好在我母亲就那么凑巧的,在那段时间换到了浙江某大学当老师,正式地稳定了下来,不用整天东奔西跑,出差出得没完没了。我满心欢喜地告别了“伪孤儿”的生涯,正想跑去告诉白翟,却从他嘴里得知了两个噩耗——他的父母明年要在国内建立子公司,他大概也要随他父母搬出去住,并且,卓奇不跟去。
这下……不就变成了卓奇替代白翟了么?更让我无比郁闷的是,卓奇因为住在我们院子,也就顺理成章地转到了我们学校。他从小在国外学习,中文能说却不太能看,于是学校同意照顾一下,暂时让他下掉一个年级,和白翟同班。
深深的噩耗啊!我当场僵在了原地,白翟使劲儿晃我,我才欲哭无泪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号:“佛祖啊!观音啊!耶稣啊!玉皇大帝啊!”
我喊遍了我知道的所有神,可是最后白翟还是走了,他走的时候很恋恋不舍,我也是。让我意外的是,卓奇居然也很不舍,他来了也不过个把月而已。我从那时候就开始注意到了白翟的变化,他慢慢地变得不像过去的小仔,只是我一直选择刻意地忘记。
注意到这点之后,我才恍然的发现,白翟早已变得我根本没办法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我承认他早就不是我单纯可爱的小跟班了,那天他对我显露出的强势,也并非是初见,只是不曾针对于我罢了。
一件连着一件的事情,让脑容量不怎么样我的疲以应对。我以为自己会有一段难熬的日子,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妈妈参与进来的生活,让我的小日子变得格外充实和忙碌。我美美地享受着自己从未享受过的家庭生活,每天回家可以高声吆喝“我回来了”的幸福。那些个闲杂人等,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
再遇到时,卓奇已经彻底地融入了我们学校。由于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又是白翟的表哥,很快就成了学校里新的话题,让我想不了解都难。平日里,操场上也能常常看到他的身影。只不过他不会老实地摆出面对我时的死样子,清俊的脸庞上会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容而客套,像个真正的小绅士。
女生们对这个能说一口流利英文的他,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从她们口中描绘出来的卓奇,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似乎越来越开朗,越来越幽默,活脱脱的一个英国雅痞。
到后来,连我自己也不敢确认,他们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自己认知中的卓奇。虽然我也觉得这实在太怪,却也没想太多。忙碌的学习和家庭生活,让我满足和快乐的同时,似乎在无形中将他和渐远的白翟隔离了出去。
以至于连我自己,都开始模糊有关卓奇的记忆。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由班级女生提供。例如,他和白翟就像校园里最奇异的一道美丽风景线,平日里都是出双入对的,很少见他们落单。白翟对卓奇也很在意,哪怕是他不太爱参与的体育活动时间,也会捧在书坐在操场边上等。偶尔的偶尔,白翟甚至会上场和他切磋一下,活动自己酸疼的身体。至于卓奇,他在篮球上的风雅姿态,简直就像在反衬以球体状态“滚”向篮框的龚千夜。
我虽然很同情这个转班不久的新同桌,但我和龚千夜的友情也并非一日所成的。所以那时候,我也很欢乐地当喜剧一块儿看了去。再后来,卓奇因为数奥赛出了风头,名声更响,在女生嘴里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我纵使不怎么关心,也多多少少有所听闻。也只有那个时候,我会更深刻地感觉到,他和白翟已经彻底地游离出了我的世界。他们就像一个只能端在手中看的童话,成为女生们可遇而不可求的梦想。但是,却不是我的。
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却活在各自的世界。然后,慢慢长大。
彼岸岁月深(三)
一片树叶顺风而落,悄悄地飞到了我的视线前,将我从回忆的惆怅中剥离出来。我低头看着白翟固执拦着我的手,那曾经细嫩的小手,如今也已拥有它自己的坚强力量。
不由的,深深叹息。不过眨眼的时间,我们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大到可以谈婚论嫁,大到可以独立出国,大到可以忘记前仇,相恋成欢。最后,一切又回到原点。
我们依然寂寞,依然迷茫,不知前路,无法后退。在浑浑噩噩中,迈着犹豫的步伐,前行。
镜花水月时,风过弥痕坠。
奇)我静静地想了会儿,突然有些想笑,笑自己的荒诞,笑自己的乱:“你知道么,白翟?”我发现了一个事实,一个很久以来都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的,事实。
书)“恩?”他轻轻地哼了声,似是疑问的。
网)“那个时候,虽然我嘴上叫着白仁哥,但心里却一直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那时的他,对我来说是支持,是相信,是尊严,也是荣耀。只不过因为面子问题,我不可能也不愿意说罢了。
尚还很年幼的我,在天真的童年,也偶尔会老成地认为:那样被他追逐着的日子,就是一辈子的生活。
我会一直是个英雄,是他的头头,是这里的孩子王,他会一生做我得小跟班,一直当我的天使。我们简单的小生活,会蔓延到海枯石烂,变化成天长地久。
然而生活却不是一副图,能勾勒到最后。往往在骤然间,就已颠向了另一个方向。白翟被带出大院后,就开始了无法抑制的变化,而我,追逐不上。
我平静地望着自己的指甲,像切割好的玻璃片般,镶嵌在指肉之上。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着淡淡的光芒,搭在白翟细腻的皮肤上,也一点儿都不失色。我全身上下,惟一的骄傲。
现在,他抱着我,我靠着他。秘密,也不在只在我心里徘徊。可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已经……回不到那年那月,我们也无法找回那时纯真的,笑靥。
其实,我真的应该感谢白翟,因为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带给我的。包括,童年时期的龚千夜。
本来,我们是没那么容易成为朋友的。因身材问题导致态度嚣张的他,及因母亲教育而伪装很乖的我,在同桌后说的话也不算多。除了日常必须的基本交流,我们都停留在各自的世界,作业,上课,开小差,谁也不干涉谁,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这当然也没什么不好,我在小学里人缘本来就不怎么样,能合合气气的相处,我就很满意了。而且,能和龚千夜相处到这个份上,老师们都对我另眼相看了。不很起眼的我,也由此受到了较高的待遇,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关注,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会和这样的龚千夜成为死党,正是因为白翟。鞋带事件后,我就不太想理会小仔,再加上他总和卓奇在一起,我更是对他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白翟是怎么想的,他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粘着来找我,但是见到的时候,常常还是会叫我,我只是含糊一下,就快速地闪过去了。直到,他要搬离院子前夕。
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午时间,白翟突然跑到我们班门口来找我。这样张扬的举动,自然掀起了一股□。面对大家别样的目光,及那些我连听都听不确切的闲言碎语,我很无耻地退缩了。
我不肯出去,白翟也固执地不肯离开,大家的声音也越来越响。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突然来了勇气,相当有气魄地一推身边的龚千夜,让他替我出去和白翟说话。
龚千夜估计是从来没见过麻雀似的我,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居然真的木楞楞的去了。然后,我看到白翟受伤的脸。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他,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反射中近乎透明,如同要化在风中般破碎的一笑。那笑容很涩,涩得连窗内的我,都觉得有一股苦楚的味道,在胃里打着滚儿,挣扎着直要往外冒。
在那个瞬间,我知道了自己的残忍。是我自己用行动变成了刀刃,无情地戳向了白翟。只是那个时候,我无论如何也弄不懂,这样普通的逃避,为何会变成了残忍。我甚至连自己是否错了,做错了什么,都不明白。
给我答案的人,是龚千夜。他回到教室,看我一脸失魂落魄的糗相,就直言不讳地说到:“王彤琪,亏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你知道什么?”仓皇间,我只能不耐地回嘴,混乱的心里,根本不想被这个所谓的外人教训。
“我是不知道你和刚才那个高年级的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起码知道,什么东西才能左右我自己。我只会对值得的人认真,根本不会被无聊的人和废品吐出来的废话妨碍。你太没用了!”龚千夜回头看了那些仍盯着我的女生一眼,粗粗的手指潇洒地往后一指,“你认为那些人,有把你当朋友过么?你为她们而做的退缩,值得吗?”
我木然地看着龚千夜,他的表情严肃得想个老古板,后甩的造型应该是很帅气的,可惜他的体型,却如何也无法和英俊勾上边。只是我却没有理由的,觉得那个时候的他,非常非常的耀眼。
我毫无理由地,想起了握住我手的白翟,对着我笑得很纯真的小仔。我很想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飞快地跑出去,截住他,爽朗地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刚才和你玩儿呢”。然后,我们可以一笑抿恩仇。
可是,上课铃却没有用许我这么做。我只能倍受煎熬的等着下课铃响,然后奔到他的教室才知道他为了搬家,已经提前回去了。
那个时候,我无由来的知道,完蛋了,糟糕了,晚了……
而事实,证明我没有错。尽管后来,我再也没有和那些女生混在一起,可是我和白翟之间却像融入了一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无形地产生了距离,彼此在回避着一些似是尴尬,却又说不明的东西。
很多事情,一旦错过了最重要的时机,就必然会失去或残缺,想抓也抓不回来。我和白翟的感情,就是如此。
这中间,我也并不是没想过切过这道暧昧不清的隔阂,只是连上天,都不愿给我那样的机会。没过多久,白翟和卓奇就升上了初中。空旷的操场上,再不复见这两位英俊的贵公子带来的美丽场面,只有龚千夜,日复一日地大球滚着小球前进。
我无可避免的,常常会想他,甚至异想天开地梦着自己很勇敢地走到他念的初中,找到白翟,说那句欠了很久的“对不起,我错了”。然那个现在看来其实很近的地方,对小孩子来说,却是远得根本不敢自己前往的地方。
六年级,对我来说,是繁忙而无聊的一年。或许是因为,生活里突然没了白翟。那时的我,也偶尔的偶尔,会这么想。
只是后来……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能不感叹世事的无常。
“想什么?”白翟轻问,声音很平静,如同抱着我的手臂,完全都不会挪动。
“在想你为什么会变成恶魔一号!”我抬起下巴,对上白翟宝石般的黑眸,那圆润的黑里既没有杂色,也没有瑕疵,清如婉玉,“一直看着我的头顶,你不会腻么?”
“会啊,所以如果你再不抬头看我,我就要勒你脖子了。”他笑得很邪恶,香烟头歪在嘴角一变,很是流氓。
“……”我吐血,他作势紧了紧的手臂,还真卡到了我的脖子!对了,这就是我后来最为熟悉的,恶魔白翟。
我也是升上初中后,才发现这一年的时间,竟让我的天使堕入地狱,化身成魔。他是迎新的代表,就站在正校门口,穿着别样的制服,微笑地蛊惑着来往的男男女女。
美丽难辨雌雄的外貌,浑然天成贵族的气质,都让白翟很自然地成为了那天的聚焦点。正门的人流那么大,往来的学生那么多,大群大群地移动着,却没有任何,可以掩去他的光辉。
我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他。我想,他也不例外。只是白翟没有想过往一样,冲我点头或者微笑。更没有如儿时般,迅速地粘贴上来,他只是站在那里,轻轻地挑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别过了视线。
我几乎呆傻了,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和想像中的出入如此之大。要不是那时已变得和我形影不离的龚千夜拽着,我怕会被人流一路冲出校门,而不是跟着大部队,一点点挤到他的身边。
可尽管距离如此之近,我仍然无法表态,只能僵硬地看着他。我根本跟不上白翟的速度,也完全料不到他的变化,除了傻傻地望着他陌生的笑容,我什么都做不了。
白翟仿佛眼里无我般,轻轻地擦身而过,和龚千夜熟络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他才转过脸看着我,下巴微低,一声不吭。
我被他看得有些气闷,非常不安,正欲抗议,他却突然伸出手,胡乱地扒了扒我的发,呢喃般地说:“一点儿都没变,小彤,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废话,老子又不是变形金刚,有什么好变的!”我好半晌才反映过来,可反映过来后,我才发现自己是生气的。没有理由的,非常生气。
我赌气似的拨开白翟的手,一肚子抱怨终究化成了一句“你变了,变得好差劲”。
可是,就连这句话,我到最后都没能说出口。
它塞在我的喉咙里,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几欲出口,几欲……但是,我就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我是在害怕。害怕看到那张曾经亲见的……受伤的脸。
那样的他,太痛,痛得让我想要逃避,痛得让我憎恨自己。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曾经是你——白翟。
那么,现在呢?
在经历过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坎坷快乐后,在我失去又得到,得到复失去,又在这个城市里突然地再见他后,他又算我的我什么?
我呢?又算是什么呢?
白翟美丽的黑眸里,印刻着我平凡的脸,我颤抖的唇。因为那里,有着龚千夜不久前才刻下的……属于他的痕迹。
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闷闷的,很想流泪。
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彼岸岁月深(四)
眼睛微湿。我别过来脸,不想再看白翟。
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情人节,却过得让我直想流泪。
我明明是最爱笑,不爱哭的。我明明是神经粗,不懂痛的,我明明是个除了谈恋爱,连女人味都快绝种的假小子。我……
我用力扳开白翟的胳膊,身体前倾差点摔落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只要自己想,我就可以挣脱。不管是他,还是过去。
我和白翟,没有爱情,没有开始。早在初中他开始大变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在没有开始时,彻底的结束了。
迎新日后,我和他的距离更远。但是,生活却越发平稳的继续进行着。
我越来越感觉不到白翟离开带来的空洞。新的班级,新的朋友,把我的新生活布得满满的。
我依然会很张扬的大叫大笑,即使总在我身边的人,已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橄榄球型的龚千夜。可是,我却过得很自然。
我偶尔也会听听女生的八卦,然后知道白翟更受欢迎了,女生们叫他“任性的贵公子”;卓奇跳级了,听说是谁谁动用的关系……这些消息我有听,却没在意。因为,没什么值得惊讶。
白翟他从来都是众人的聚焦点,不管是他的头脑还是他的外表。卓奇跳级也在情理之中,他本就该呆在那个年级。
龚千夜因为进入篮球队,和卓奇成了朋友,而早在夏令营就勾上白翟,和他走得也自然更近。个人魅力无敌的丝瓜球,慢慢地走进了我童年的圈子。
白翟的存在,似乎越的不重要。我很多次对自己说,这没什么大不了,我和他怕是有缘没有份。上天注定,我们只能到此为止。
可是想着想着,我却忍不住地探向窗外,看着那熟悉的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他。
那时候他追着我满院子跑的景象,在忧凉的风里,越发模糊。
只是恍惚间,仿佛还能听到那嘻嘻哈哈的笑声,及一声悲泣过一声的“熊猫姐姐,你在哪里……”
总能找到我的他,不再找我了。可是,我却找不到他。
时间,能过得多快呢?
我真的……不知道。
等回过神来时,我已踏进了高中的大门。那个看上去很神圣,其实却充满艰辛的战场。
很多人说,只要考进我们学校,就等于跨进了大学的门。可是我们之中又有多少人,可以踩进重点呢?
人啊,总是贪心的,总是踩到高处后,还想要爬得更高。
我,也不例外。
龚千夜战败的黯然,我感触甚深。那样的落寞,我不想尝试。不断逼迫自己学习的结果,是一再地发现才能的可贵。尤其,是看到整日游手好闲的人,能轻松地获得一个好分数的时候。
我近乎愤恨地看着自己红艳艳的卷子,上面那个悲惨的60。然后,对着身前的大帅哥龇牙咧嘴:“喂,小仔,你快高三了吧?老是往低年级的教室跑,不太好吧?”
“没关系,因为我聪明。”白翟嘴角微微一挑,勾住一个媚力十足的笑容。
那光芒四射的感觉,简直像是在黑幕中观望夜明珠一般,投射在那个刺眼的90上,简直是对我最直接的嘲讽。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恨不得拿头去撞墙,以泄心头之恨。可是……我怕痛,所以,放弃!
“你到底想干吗啊?卓奇哥呢?怎么没看着你?”我无力地搁着桌面,恨不得拿盐来驱他。
“你和卓奇哥的关系变得很好呢。”白翟笑眯眯地说,却连那近乎完美的弧度,都散发着腹黑的气息。
“托你的福。”朝天翻了个白眼,对不小心入眼的那些个嫉妒的视线,早已学会了视若无睹。
自从白翟性格大变后,就迷恋上了整人1+1的游戏,还一玩不腻的折腾了四年。对象,虽然不只有我,但龚千夜转到外地读书后,我就更明显的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经过各种连回想都觉得痛苦的折磨后,我已经彻底无敌了。
现在,别说是什么女生的杀人目光,雷达射线我都不怕了!偶尔也会被株连的卓奇同学,似乎对于这样的我非常同情。所以,我们很自然地熟悉起来。
不过因为我和他年级不同,距离仍大。但比起早些年的点点头笑一笑,现在可以说是一步千里了。
“那为了感谢我,晚上陪我去看烟花吧。今天是烟花节的开幕式。”
我靠!我往上一瞄,他笑脸依旧,还带了几分认真:“你不会真觉得我在谢你吧?”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可是,白翟却点头了,而且是很认真的,点头了!他不容我拒绝的定下了接头的时间地点,就得意洋洋地拿着我的点心,拍拍ρi股……走人了!
神啊!佛啊!鬼啊!这是什么人啊!
我吐血。不得不承认那个谁来着的,很有先见之明——不要脸的,果然怕更不要脸的。看我现在的情况,就知道那话有多正确了!
我还是去了,因为爽恶魔的约,后果是很严重的。我承认,我胆怯。
可那天,白翟给我带来的惊喜和惊艳,却是我至今仍无法忘怀。想来那样绚丽的场面,只要拥有过一次,就会牢牢地记得一生。
在那片天地相连的辽阔中,只有绚烂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在无边的夜空之中。而在那片时起时落的辉煌下,他的微笑如同神缔,高贵而遥远,让我觉得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我只能依稀记得他的气息,夹着草香,顺着风势,飘入心房,清幽,如梦。
他突然抱住了我的肩膀,用着我不懂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小彤,小彤,你不可能永远都是……我的熊猫姐姐。”
只是,为什么不能呢?我们的童年,不曾是最快乐的吗?在我们都无法拥有父母的爱的时候,我们用彼此的关怀,温暖了寂寞的心灵。
可是,那些话,我说不出口。
我忘了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亦或有没有回答。
我能记得的只有那之后,白翟又故态重萌,恶作剧不断。更可怕的是,他的恶劣加了倍!我也好,只偶尔出现的龚千夜也好,还有那时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都被他玩得死去活来。
我尤记得自己当时的惨象,那叫一个不堪回首啊!泪!
那时候,一直容忍白翟的就只有卓奇而已。他真得很有风度,像个成熟的大人,淡笑着包容白翟所有的恶作剧。
面对我实在无法容忍的怒脸,卓奇却只说了一句:“别怪他,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得到,不知道该怎么放手。”
我智商平平,那样高深的话自然听不懂。但见卓奇有意护他,我也没有办法。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反正,我和他不同年级不同班,真要躲也并非没有一点法子。一同倒霉的几个朋友,几乎都和我选择了同样的路。
白翟,渐渐地从我们的朋友圈中抽离。当我们板起面孔对待这个传说中的忧郁王子,现实里的恶魔大佬时,他也才只有十六岁而已。
淡出了朋友圈后的白翟,讥诮而刻薄,说话直接,得罪了很多的人。可是因为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因为他似乎永远没有低潮的成绩单,老师也对他一再容忍,更别提那些个女生了。
龚千夜也因为曾在气极时叫嚣着说“女人永远是肤浅第一”,而被几个女性朋友狠狠爆扁。后来凑钱买250个包子的人里,不乏那时扁他的。阿门!
然这样的情况,也没能够维持太久。一年多后,白翟又爆冷门——移民英国。
离开,代表着他将彻底地脱离了我们,再没有……回头的路了。
我不知道英国距离中国,有多远的距离,我只知道爷爷奶奶去世后也选择独自住在我们院子里的白翟,真的要变不见了……
何时是归期,谁人又能知?
白翟的脾气变坏后,身边的朋友便不太多了。我知道他和杭州的几个亲戚走得不近,移民后怕不太会回来了。
虽然,我被他气过很多次,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会变成那样。但听到他要走时,我是真的感觉到了复杂的揪心。
我想,我是在不舍吧。
即使机场时,他那样可恶地对我说着:“小彤,最残忍的人,莫过于你!”
我却还是想他。
上辈子,我一定欠了白翟很多、很多钱……
白翟?为什么会出现在墨尔本呢?我回头看着那张淡漠的面容,熄灭的香烟,恋恋不舍地燃着最后一丝红星。
所谓游学,都不该超过一年。这点而常识,我还是有的。
既然白翟在龚千夜来之前就已经到了墨尔本,那么他便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是,他却没有走的打算。从我们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很明白白翟是认真的,认真地申报专业,准备深造。
他会这样做的理由,我实在不想妄自揣测。我想应该没有一个人,会为了整另外一个家伙,而跟到另一个国度。这是连小说都不曾有过的愚蠢行为,他白翟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自然不会傻到做这种事。
会是爱么?我不相信,我知道我没那么大的魅力。尽管他的钱包里如此完好地收容着我过去的照片,尽管那张无聊的卖身契他还好好的保留着,尽管他说他想要……嫁给我。
可是,我想就算是白翟,也没有忘记我们上次的见面,是多么的难堪。抬头望着清楚的天空,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还记得,白翟去英国后的那几年,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是“听说”:
听说,他考上了剑桥,成为了天之骄子,他是我们小院的骄傲;
听说,他成绩一直很优秀,长相越来越俊俏,人也越见越懂事,将来听能成|人中龙凤;
听说,他又病发了。这次还特别厉害,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似乎是小时候的老毛病。只不过这会儿,还诱发了其他症状,情况危急。他的爸爸妈妈都放下了手中的生意,赶去了医院陪他;
听说,他最后去了美国治疗,那里有一个很好的医生,他算是因祸得福,这次老毛病总算有了根治的希望根治;
听说……
听说……
听说……
什么都是听说。
我们曾是那么好,可时间却能将一切阻断和改变。
过去,我在树上吆喝,他在树下担忧;现在,却是他在另一片天空之下翱翔,成了一个我遥不可及的“传说”。
那些年,我总是忙碌。尽管,不像他那么高高在上,也能作为庸碌之辈,快乐简单地活着。忙完高考忙恋爱,忙着恋爱的同时,也没有忘了忙忙打工、忙忙实习、顺便忙忙游山玩水。
总而言之,甚少有时间和白翟联系。我的qq总是终年隐身,msn更常年不知登陆。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来自院口八卦的大伯大妈们,或是我父母。
我知道白翟给我打过好些电话,但若是错过,就绝不会回拨。开玩笑,国际电话多么精贵,百分百穷学生的我哪能打的起。后来,等我打了工,稍微有些钱可以奢侈的时候,也全都拿去服务留美的卓奇了。
白翟,似乎已经成了流转即逝的一颗流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过去。直到前年,他又若无其事地出现,端坐在我家客厅喝茶,我们才多多少少又有了些交集。
只不过那时全心当奋斗小女人的我,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搭理他。而对我的男友甚为满意的父母,也支持我的努力。全家人空前团结,搭成统一战线,在GRE的地狱里,寻求最后一丝希望。
从早到晚,无尽的英语。对于基础相当不好的我来说,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加倍努力的份。除了死记硬背,猛塞猛填,我根本没有其他法子来应付考试。
我忙得连吃饭都想省,压根儿就没空做其它事,尽管我们久别重逢,合该有许多话讲。
人总是自私的,尤其在关键的时候。我自以为是地认为白翟应该理解我,支持我,因为我将会成为一个“快乐的留学生新娘”。
我甚至不计前嫌地邀请他参加我和卓奇说定的小派对,可白翟却挂着高不可攀的庸懒表情,狠狠地泼了我一盆凉彻骨髓的冰水——“小彤,你每次都为了外因而努力,有没有想过真正地为自己学些什么?这样的你,是根本不可能得到成功。”
对原本就战战兢兢,没有一点把握的我而言,他的话简直就是黑暗!我无法原谅,当场就动了怒。
我忍不住“劈里啪啦”地对他一阵刻薄的乱骂,把多年压箱底的愤怒倾泄而出。甚至根本不理他的瞠目结舌,气得骂完了就转身而走。
之后,我也没再和他联系。一则是没勇气,二则是没时间,心里一烦,就更不想见他。尽管,最后的事实证明,他没说错——我确实败了。
但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那时的拼死奋斗,是因为我的动机不纯。毕竟留学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有没有卓奇都一样。我还是会拼,只不过有没有这么动力十足,我自己也没把握……
那时我对白翟说的,确实太过分了些。我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记仇他,我只是太记得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那些他的恶作剧,我是恼火,是害怕,可是,没有恨。
我知道他其实很寂寞,很孤独,爷爷奶奶死后尤其。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是什么感觉,我直到出国后才有了切身体验。尽管他的身边有不少簇拥他的女生,有一些玩伴,但不管任何人,都是自私的,一旦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会拍拍手掌离他而去。
白翟的紧追不舍,丢在了和我共处的童年,并没有带着那份主动和执着,走进学校。身体不好的孩子,总会格外的纤细敏感,尤其是他。
他天生就是个敏锐的家伙,细心到让人觉得恐怖,什么事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可相对的,他对很多东西也充满了不信任感。
我不知道为什么拥有幸福家庭的白翟,会这般的怪异。但我明明知道他的性格,在怒冲火头时,却还是管不住地说了气话。这,就是我的不对。
然后,可笑的,我没有脸说抱歉。因为觉得他也有错,因为觉得他是男生就该让我。可是最终,他都没有来找我,没有像过去那样等在我家楼下,装作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有很多很多次,我会在下楼时不自觉地转头,望向那个他常在的位置。空无一人的寂寥,总让我觉得心缺失了一块一般。
从不觉得初中后的白翟,对我有多么重要。他在我的生活里。也早已不是重心的那块。可为什么还会为了那个不再出现的声音,觉得窒息难安?
“白翟,很对不起。”我想这句话,我欠他很多次。从他第一次从我们班级离开,到后来的后来,到前年的那一回。
龚千夜说的没有错,作为朋友,我欠他很多。然而,作为我自己,我又欠了他多少呢?
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喜欢吗?还是又一个习惯的玩笑?我看着那湮灭的烟头,忽然想知道,白翟他……真的会戒烟吗?
悲伤情人节(一)
“彤琪,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鞋面,让我的心砰然间,就漏了一拍。
是千夜!他回来了?什么时候?我有些心乱地抬起下巴,果见龚千夜挥着汗湿的发,微喘地站在我身后。
我没有回答,声音涌上喉咙,却发不出来。看到他担心的表情,认真端详我的模样,我竟然没由来的心虚了。
明明就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我撇过脸,看向被阳光晒得白晃晃的地面。哪里没有我和他的倒影,没有爬行的蚂蚁,只有单调的光芒,散着炙热的气息。
“你还好吧?脸色很难看,不舒服吗?”龚千夜的话虽然在对我说的,但视线却透着我,直直地投向白翟。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心情纠得像打了结的发,怎么理也理不清。我站在这里,他们的中间,像电视里常常演绎的两男一女的场面。
那幸福的耀眼的女主生涯,该是多么值得骄傲和炫耀的瑰丽。可是,我却只有彷徨,只有不安,只有扭捏。因为,我既没有女主的外貌,也没有女主的才华,更没有传说中的女主的天资。我连最简单的场面,都无法处理。
人生来就有其所可归,我想我应该是台下那无数平凡观众中的一员。站在台上,只会让我觉得……无所适从。
站在我身边的龚千夜,是多么清爽,又多么俊朗。杵在那头的白翟,又是如何的美丽,怎生的耀眼。他们的光华,让人只是看着,都会心生羡慕。可夹在他们中间的我,却黯淡得几乎抬不起头。
“leader呢?怎么没和你回来,手机找到了吗?”我终于开了口,为自己讨厌的气氛。这样的沉默,像要把这两人三角的鬼戏码演到天荒地老。
“恩。她和胡谷雨在前面的店里买自行车。”龚千夜没有任何的勉强,和过往一样的配合,回答我所有根本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我们过去吧。”我淡淡地转过身,顾自地往前走去。尽管,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家店,到底在什么地方。
“恩。”龚千夜应了声,然后快步地追上我,轻轻地问了句,“白翟呢?”
“他这么大人了,自己会走。”话虽那么说,可是,我终归没有忍住地回了头。
我看见白翟依然呆在他锁住我的树下,一动不动。庞大的树影将他单薄的身体笼罩,那透过深深的阴影射进来的阳光,在他的衬衫上画着点点斑纹。他自然地弓屈着身体,任由那头黑发,掩盖他全部的表情。
小仔,你在想什么呢?这个问题,我却不可能问,也没有人……可以问。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龚千夜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扯拉了回去。
我错愕的抬头,为他冰凉的手指。他的手心,明明仍带着汗……
龚千夜是诚实的,没有办法像白翟那样喜怒不形于色。他的表情有着易懂的不甘,有着焦躁,有着不安。就算是笨拙的我,也可以简简单单的明白。
龚千夜对于我,就像我对于白翟,清楚得如同摊开的白纸,上面写了点什么子,有多少字,几乎一目了然。然而,我对于龚千夜来说,却不像白翟对于我那般困难难懂,怎么猜也猜不到头绪。所以我想,他一定是看出了端倪,看出了我的迷途。
“他没有说什么,可是,我却想了太多。”我知道隐瞒已不再具有意义,只会让人不快而已。
于是,我干脆大方的承认,承认自己所有的迷惑。在那个名叫过去的漩涡中,我迷了路。
庄生梦蝶,何者庄生,何者蝶。
我不懂,那些看似浅显的种种,究竟带着怎样的面具。我无法藏起自己的那些疑问,本来就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深沉的主儿。我,没有那个本事。
因此,我选择了对自己诚实,选择了对我相信和喜欢着的他们,坦白:“千夜,该提问的那个人是我才对。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这个问题已停留在我们之间,太久、太久。
真想,总会大白的。
在梦中人想要梦醒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成了不可抗拒的未来。
只是我仍然希望,为我解惑的那个人,能够是他——我这些年来最好也最新人的至交,龚千夜。
然而,他却选择了沉默。沉默的同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望着白翟站立的方向。
可是,我却没有跟着回头。我只是静静地等着,并在等待的同时,像他看着白翟那样的看着他。
龚千夜凝望时的目光很深,深得我无法理解。这才知道,原来诚实的他,在想要隐瞒的时候,也能变得那么深沉。
这,就是男人?
我不懂。
但是,我想我真的很认真。认真到了一向简单坚持的龚千夜,也有了妥协的想法。他站在我的身边,对着我直接的目光,嘴唇轻动,前后摩挲,似乎想要吐些什么出来。
我静心等着,没有催,没有躁,只是静静地等着。总觉得真相之于我,也许,就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上天不由我。
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李沛霖,像一阵狂暴的龙卷风,飞速地刮来。
“砰”得一下,就敲碎了所有的凝滞,连带我等的回答也被她轰散了去:“彤琪!彤琪!雅思考试的分数出来了!”
“啊?”考试成绩下来了?我惊讶地抬头,看着李沛霖充满了紧张气氛的脸,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个玩笑,“你知道分数了?”
“不知道,我没让同学帮我看。现在贴在学校的布告栏里。”李沛霖难得小女人地攥着我的袖子,“彤琪,我们一起去看吧?”
“不玩了?”
“那还有那个心情啊!这个是决定生死的也。”
“恩。”我点了点头,其实并不很想去。
虽然,现在僵持在这里也不见得有多开心。但正如同李沛霖这么焦急,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成绩还抱有一线期待一样。我太过清楚这次的考试,起码我的成绩,定是不如人意的。所以,多多少少有些想回避。
不过,逃又能逃去哪里呢?我叹了口气,看着慢慢踱向我们的白翟。他依然挂着标准的绅士笑容,远远看去和龚千夜的不尽相同。只是……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我们一路向火车站赶去,性子很急的李沛霖冲在了最前面,温吞的胡谷雨则习惯性的殿后,并且忍不住地又点着了他的烟。
白翟和龚千夜一左一右地夹着我,却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的面色实在不怎么好看,不管是白翟,还是龚千夜。
我想龚千夜一定是在烦恼如果我继续追问,他该要如何面对,又要如何回答。毕竟,鼓起一次勇气并不那么容易,侥幸脱逃虽然快哉,但想起后续,想起还要再鼓一次劲……这沉重,恐怕也有他受的。
至于白翟,对于他的想法,我彻底放弃揣测。但是,我却忍不住那股早该平息的好奇,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一瞧,就这么碰巧地撞到了他的视线。那如同深渊的墨色,将我的心砰的一撞。
没有理由的,我知道他在烦躁。而且,比我更加的躁动。
我定住了神,认真地端倪着。这样的认真,让白翟显得更加不安定。他局促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手,完全不搭配他表现出来的平静。无论是那双状似无波的深眸,还是摆在他脸上的那个淡淡的随意的笑。
我还不至于蠢到认为,白翟是在烦恼他的考试成绩。这家伙估计连一秒都不会去担心那个。而对于他的成绩,连我都不会有任何的怀疑——绝对会高的郁闷死人。
剩下的,会是因为……他吗?我转过头,微微上抬,对上龚千夜凝神的侧面。他的颠簸非常诚实地刻印在自己的脸上,若非太过熟悉,可能也不会这样的懂。可是,我却非常明白此刻他的内心,正在打着多么激烈的仗。
怎么会弄成这样呢?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拜托……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这样的表现,只会让我往一个诡异的地方猜去。
等……等等?不会真是那样的吧。我突然僵住了身体,回想过去的种种,就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太符合逻辑。不管是以前的那些事,还是他们现在的表现。但是……
怎么可能?这想法太愚蠢了!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汗水密密地从额头冒出。
“怎么了?小彤,火车要来了。”白翟的声音,有一刻的紧绷。
“我没事。”我迈着脚步向前,却有着越来越深的不确定。
空旷的火车站,仿佛化做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将所有的真实凝结成闪亮的晶粒,点点碎碎。
事情,会是我想的那样吗?我偷偷瞅着回避我视线的白翟,动摇不停,却怎么也无法苟同自己的想法。
太狗血了!这不可能,生活又不是电视剧!我那么平凡,更不可能跌宕。
太蠢了!可是我竟然在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问。
攥紧的拳头,如何……也松不开。
悲伤情人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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