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终于放下沉闷已久的忧郁,携带着一身的宁静和淡泊到车间去报到,车间主任王桂荣看到高明,便建议高明先回家休息几天,再来上班;高明告别了王主任,总感觉应该再到广播室去辛丽丽那里一下,顺便问她一下这两年来织布间丙班的事情,是否是空气曾被摩擦出烟雨,每一步都会摇动漫山遍野的花影?辛丽丽,丁立娟他们在班里工作的时候,她们俩曾是高明的红颜知己,他们形影不离,可以说无话不谈,不管做什么事情,总好象有些不约而同似的,东风也理不顺他们心里究竟装订得是什么气味的语言。高明喜欢写些诗歌散文,辛丽丽与丁立娟便是他的第一任读者,而辛丽丽更成了高明的诗歌朗诵代言人;丁立娟喜欢作画,偶尔也写一些小诗或微型小说,他们每天都喜欢聚在一起长谈阔论。自高明上调宣传科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便少多了,接触的时间也少了许多;相思的剑总是寒光闪闪,无时无刻地蜷伏在人的眼部底下打探着消息;高明在科里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把亲手栽种得往事任意切割,时时地侵浸你的清澈波心。辛丽丽与丁立娟曾去找过高明几次,皆是风雨裹着夜色,冻伤洗涤人的踪迹,他们的关系便象垄断了的废墟,淤塞的浊流,好像高明从这里失踪了一样;所以高明再见到辛丽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所以高明他很想知道他走之后,辛丽丽与丁立娟的一些事,淡远的峡谷是否还是红日喷薄,流霞是否还是那些闪闪起伏成泻的乐章?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总要痛饮浓郁的苦涩,惜别逐逝的遗憾。高明他一路思想着心事,思绪的马车不知不觉地便就驶到了广播室门口。高明对辛丽丽还是比较佩服的,辛丽丽看待人情世故如木三分;高明自己也觉着有些书生气,不免就带出了一些愚,脾性还固执得很。在离厂广播室门口才几步远的地方碰见了珉,珉脸面上堆满了笑,把高明的视线象是被白发般地风吹乱了一点;珉与高明同住厂里的宿舍,又是一个楼的上下层邻居,高明一般不愿意搭理珉,去与珉接触,不只因珉长得比较瘦弱,走路说话都带有一番娘娘腔,嫚里嫚气地,有人常对高明说这样的人就象皇宫里的太监,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要小心点。高明也是这样认为,所以高明与珉之间,自然而然地就有些隔阂,躲而远之;现在即然碰上了珉,也不得不招呼一下点点头。可珉在老远就向他打招呼,“明哥,是你啊,怎么?听说你要回车间了是吗?”跑上前去拉住高明的手,装出一番很热情的样子。“是啊,咱们又要在一起工作了,你还好吧。”高明对珉是毫无情绪,可珉这个人却很会作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高明离开车间后,珉就在轮班混了个工会主任;最起码高明回到丙班次,还要受到他的管辖之内吧。
珉比高明进厂晚好几年,珉刚进厂时,高明总觉得珉是自己的邻居家小弟,总在各个方面照顾提携他,又让珉参加青年突击队并任队长;后又推荐珉当了团支部书记,高明去了宣传科之后,珉很快就入了党,又当上了轮班的工会主任。而眼下的珉,西服洋装打扮,时髦得很,“啊,明哥,你这是到那,是去找辛丽丽吧?毕竟是从上面科室下来的人,找人也是找同级的人,看不起咱这些车间里人了,啊?”珉阴阳怪气的说。“珉弟,你怎么这样说,我是这样的人吗?”高明有些生气的说,“再说我哪敢瞧不起你这个工会大主任,我回去还要在你的领导之下呢,我来找辛丽丽有事,我与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高明压制住火气说。珉见高明有些生气,赶快解释说:“明哥,不是我说你,你在那个宣传科里多好,下来干啥?我们想去还捞不着呢,在下面车间有什么意思,整天听着机器轰隆,把耳朵都震聋了。”其实高明早就知道珉不愿意他高明回来是有目地的,高明在各个方面都比他强,怕高明回来失去他现在的地位和荣誉,所以他极力地反对高明回他们本班:“哎呀,对了明哥,你这次回来是回车间里还是回轮班干?”高明见珉的这副焦急样,立刻就明白了珉问他的用意,便装做不解的样子说:“我能干什么?不回轮班还能到车间里去干车间主任?”“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回来再干工人,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吗?”珉眨了眨眼说。高明回到轮班肯定又与他珉成了竟争对手了。“看你说的,难道当工人都屈材了吗?”高明故意将了珉一军,珉一时再无法言语什么,只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高明也没听清,高明很讨厌珉这种嫚里嫚气的样子,不象个男子汉,有点像现在所说的伪娘。珉这个人你不知道,谁要是在某些方面超过他,他就嫉妒的受不了,非给你来个突然袭击不可。就说这次高明回车间吧,珉听说后在下面兴风助澜造谣惑众,说高明回来是镀金,之后再调别的科室去,一时谣言四起;高明也曾听说过,心想我这个人还没回来,珉就这样造谣生事,他这个人的人品真是差到了极点,自己有点后悔为甚麽当初提携了他。此时的珉看到高明对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借故走了。高明看着珉走远了之后,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走到厂广播室门口,见门锁着,便站在旁边等了一回儿,看了看旁边的小黑板上好像在写着什么,正想走过去看看,只见辛丽丽从花园那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怎么?你等了好长时间了吗?我认定你会来找我的。”“吆呵,没想到几天没见你竟成了仙了,还会算卦呢,那你算一下我这次来找你干吗?”高明见到了自己的知音,就象阳光灿烂绽开的声音,在旷野的脸上撒满了笑容;他与辛丽丽一边走进广播室一边笑嘻嘻的说。“这还不是很简单的公式吗?还用算,不就是来向我请教一些车间和轮班,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吗?另外你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就是---。”辛丽丽故意拖长了音不再说下去。“你说下去,你再说下去;我看你说的对不对?”高明也故意拖长了声音说。“这个吗,很简单,”辛丽丽故意又趴在高明耳边小声说:“你来打听的不就是那个她吗?那个丁什么来着?”高明涨红了脸庞,故作生气的说:“别胡说八道了,难道你与她不都是我的知心朋友吗?”坐下后,辛丽丽给高明倒了一杯水说:“你啊,以后别太那末认真,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现在办事光认真根本不行,要吃大亏的。”高明也让辛丽丽坐下来,两人谈了很多车间里的事,谈的很投机;又谈了半天的人生理想事业和最近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高明对于辛丽丽视为知己,也不是偶然的,虽说他俩人同年同岁,辛丽丽为人豁达,同情达理,很有大将风度,在各个方方面面都很出色;若不是高明事先声明不在本厂找对象,也许人们都会把辛丽丽当做高明对象的第一人选。
“你要知道,在科室里蹲惯了,下到车间你可能会不习惯,有些不适应的。”辛丽丽笑盈盈地关切的说。“哪儿的话,人们都把进科室里工作想象的那末好,其实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我算是呆够了;整天忙得晕头转向,想找个人聊天都没时间,有时忙起来连个星期天都没有,紧张得要命,偶尔挤出的一点时间,还想看点书写写字什么的。”高明有点感慨地说。“哎,对了,你听没听说,这两年咱那个轮班有了很大的人事变动?你所推荐的那个珉现在是丙班的团支书兼工会主任,有时还兼着车间的宣传工作,在背后里光捣鼓你,说你进了科室,忘了娘家人,走了连个招呼影子都不见一个。你现在要回来了,又传闻你表现不好,被科里撵回来的,真是岂有此理。”辛丽丽有些气愤的说。“你信吗,这些新闻?”高明连连地摇着头问辛丽丽。“你这个人心眼太直了,我太了解了。”辛丽丽说。“哎,现在的人总是拿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把人家想象的是那么丑陋,降低别人的人格,抬高自己的形像。”高明有些忧郁的说。“算了,别在说那些无聊的了,那你从科里下来,一定有许多想法吧?”辛丽丽摆了摆手说。“野心到是没有,想法总是有一点的,想听吗?”高明歪着头问辛丽丽。“有想法是对的,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但你一定要注意什么事都不要鲁莽行事,要稳重,不要用科室里的那一套来对待下面车间;总的来说,科室里一共才几个人,好对付,但在车间就不行了,人多嘴乱,什么人都有,人心叵测,这句话倒是很实用。”辛丽丽感慨的说。“有那么严重吗?你也不要把问题看的那麽复杂化,搞得那末人心惶惶。现在是搞社会经济时代,人们都在想方设法去搞钱,哪有时间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高明说。“你呀,还是这个脾性,真是改不了的倔脾气,这几年你的这个认真性格碰壁还少吗?”辛丽丽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彼此彼此,只不过你比我交运些罢了。”高明感慨地说。“哎,我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也学坏了,三分的市侩气,加上七分的骨气罢了。”辛丽丽说着就自嘲的笑了起来。“哎,对了,辛丽丽,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吗?”高明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关心的问。辛丽丽当然知道高明所问的含义,于是就装着糊涂回答:“还不是与你一样,孤芳自赏,自由自在。”高明还想劝她几句什麽,但又觉得不妥,他当然知道辛丽丽其实一直在等着他,有心于他,他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一时倒无词对答了;恋思就象孤傲而晶莹的蝴蝶,从山上的阶台一级级地走下来,在深际的目光轨迹里流浪。两人沉默了一阵,高明只能暗暗地反锁住自己僵硬语无伦次的脑门,有些沉闷地向辛丽丽告辞了。辛丽丽有点依依不舍的送高明出来,仿佛她所做的这些美丽的梦境无枝可依似的,只能用眼眸里的青草摇曳着激|情。高明看着辛丽丽有些红肿的眼睛,他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麽,他心里也不由得一阵颤栗,他仍装做视而不见的样子,握住辛丽丽的小手摇了摇,这才发觉辛丽丽的身体有些颤栗,他不由地有些慌乱,便硬着头皮对辛丽丽说了声:“再见。”便急急忙忙地告辞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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