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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虐渣指导手册 > 106 寻找

106 寻找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保罗沃克的粉丝,速度与激|情一直排在我想看但没时间看的电影前三名,可是昨天和今天被微博上的基友刷了一天他,忽然觉得很虐,谨以此章献给他和爱他的基友们。

138

嘉木语录:一个人的成功,必然是有多方面的原因,可一个人的失败有时只会有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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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鸣是市财政局的公务员,因为人很年轻,做事也勤勉,过了三十岁这个门槛之后,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虽说依旧在支付大厅工作,却挂了个副主任的名头,级别虽还没有提,但是人人都叫他闻主任人了,在正职主任和副主任常年在四楼工作的情况下,等于是管着整个支付大厅的事。

A市的财政局支付大厅大概有二三十个窗口,虽说有一半坐窗口的是合同工,但也有一半是公务员,还有一些比闻鸣的年龄都大些,虽说这些人嘴里都叫着闻主任,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服,这个外地小子的运气太好了些,岳父是本地三甲医院的外科主任,岳母是­妇­科主任,老婆是在外企工作的注会,一结婚就房车齐备,听说最近媳­妇­还怀孕了,他自己还被领导表扬,各种暗示好好踏实努力做几年,日后前途无量,简直是天下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赶上了,因此有些人就带着些小心思了,当然了,面上还是颇过得去的,整天嘻嘻哈哈的,像是亲兄弟一样。

闻鸣最近的弦绷得也比较紧,公务员不止是福利减了,工资减了,被监察的力度也严了,经常听说上面来人暗访检查,再不然就是市里自查,像他们这样的窗口单位更是重点,更不用说来办事的人多,这年月人人都带着手机,真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私下里上网,被哪位大爷拍下来传到网上,别说他几年以后的升职机会,就连他现在的职位能不能保住都在两可之间,可合同工还有跟他一样的年轻人好管,那些资历老的老油条却不好管,再怎么三令五申,也只能管一时,没事儿这些人倒也不像年轻人一样喜欢挂QQ,可是看新闻被抓也够憋屈的。

光是嘴上说不管用,他就只有没事儿就走一走逛一逛,平时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两天他心情不好,逛了一两圈下来,就烦得不行了,到自己的位置刚坐好,就听见有人敲窗户。

“谁?”

“闻鸣?”这对男女穿得相当好,男的穿着D&G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三件式羊绒西装,斜条纹领带着扣着一个蓝宝石的领带扣,女的穿着白­色­的长款羊绒大衣,里面穿着宝蓝套裙,看得出也是价值不菲,不过这种人在支付中心见得比较多,财政局出来进去的,没有穷人,“请问您想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我是来咨询投资退税的,现在已经咨询完了,我太太说认识你,所以来打个招呼。”郑铎笑道,私下里略松了一下领带,这种正式的装扮让他觉得受拘束极了。

“闻先生是吧,我们是邻居。”林嘉木笑道,“我姓林。”

“哦,原来是林女士,我听我妈妈和妻子提起过您。”闻鸣笑道,“您二位是来办事的是吧?还有什么要咨询的吗?”

“楼上的王局长已经替我们解释完相关政策了。”这个王局长不是财政局的一把手,而是三把手,但是是掌握着实权的,也是招商引资方面的权威人士。

“哦,王局长是我们局的权威,他解释过政策了,那肯定是最准确的。”

“我们初来乍到A市,以后还免不了麻烦您,再见啊。”林嘉木说罢挽着郑铎的胳膊,道了再见。

“再见。”

他们俩个走了之后闻鸣一直嗡嗡响的头缓解了一些,对他来讲在窗口遇见熟人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虽然从他们的口气能看出是打通了上层关节的,否则王局长也不会轻易的接待他们,但是县官不如现管,想跟他这个现管攀关系的还是不少。

“闻哥,你认识这两个人?”“路过”去打水喝,结果慢悠悠地听完了全程的小吴走了过来,“这两人这一身行头,最少值个几十万,那女人拎那包爱玛仕的,那镯子……还有那男的袖扣,领带扣……”

“行了,你别盯着那些没用的东西了。”

“哎呀我的哥,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的啊,你没听他们说咨询过王局吗?王局那什么人啊,没有市领导的电话,他会接待客商?他们既然说跟你是邻居,多认识一下又能怎么样。”

“知道了。”闻鸣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小吴撇了撇嘴刚要走,闻鸣叫住了他,“诶,小吴,你知道咱们市里最好的寿司店在哪儿吗?”

“­干­嘛?把我嫂子得罪了,想要赔罪?”

“那个……前天晚上话赶话,说了些过头的话,现在想想挺……”闻鸣也不是真傻,虽说他“孝顺”可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事业上,对自己都非常有帮助,昨天领导还找他谈,说他年轻,长得又­精­神,千万别犯生活方面的错误,耽误自己的前程,杨蕾在财政局的家属里是数一数二的,让他要珍惜……杨蕾他还是了解的,本­性­不坏,但是太倔,前天自己说了过头的话,到现在杨蕾还不肯跟自己说一个字,更不肯让他搬回卧室住……

“过头的话……”小吴笑了,他是知道闻鸣的家事的,闻鸣跟杨蕾这些年一直恩恩嗳嗳的,可自从闻鸣的妈来了,闻鸣的脸­色­就­阴­一天阳一天的,想来这两口子吵架也不会为了别的事,“我说闻哥,有句话当小弟的虽说没结过婚,也想劝你一句,婆媳关系好不好,主要看男人,我­奶­­奶­……那是双枪老太婆转世,我妈……那是再世穆桂英,可我爸该装熊装熊,该扮虎扮虎,把婆媳关系调节得可好了,我妈跟我­奶­­奶­,从我记事起就没吵过架,这男人,关键时刻得有主意,可有时候也得没主意,比如说吧……我­奶­­奶­就不喜欢我妈穿得花枝招展的,我妈……头二十年敢穿到膝盖的大皮靴招摇过市,可我爸就是站稳了立场,说我媳­妇­穿得好在外面是撑我的面子,穿!又给我­奶­­奶­买大皮袄哄她高兴,消弥战争于无形。”

闻鸣听到最后就是笑,“行了吧,你妈跟你­奶­­奶­好得跟亲母女似的,你爸受她俩的欺负还差不多,滚吧!你那窗口要排队了啊,没结婚别跟我讲道理。”

郑铎发动了车子,“你王叔叔怎么说?”

“他对闻鸣的评价是不错的。”林嘉木脱下了手套跟大衣,王局长虽说官大架子大,但跟林嘉木的妈张雅兰是同学,张雅兰除了爱组织合唱队,还异常热爱组织同学之间交流,林嘉木来财政局之前,请张雅兰打了个电话,王局长当然是异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问了林嘉木和郑铎的近况,确定了要喝喜酒之后,林嘉木问起了闻鸣,王局长对闻鸣的印象很好,勤奋肯­干­为人踏实,然后悄悄透露了个细节,“左局长跟杨大夫看着没什么关系,实际上有点咱们不知道的私交,前阵子体检查出来一个瘤子,去北京301查完了,又回到市里做得手术,就是找得杨蕾他爸,他连北京的大夫都不信,就信杨大夫,结果手术成功了……”左局长是财政局的一把手,“这内里的关系,别人都不知道,总之闻鸣有老婆福。”

林嘉木点了点头,“谢谢王叔叔了。”

“不用谢。”王局长站起身跟他们俩个握手道了别,“你妈说你做这一行不好,我觉得很好,心里没鬼的人比如我,不怕别人查,就怕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大侄女,有没有名片给我一个,等我闺女要嫁人了,请你也帮着查一查,看看那小子是好人还是坏人。”

“行,到时候我义务帮您。”林嘉木递上了名片,这个时代,人跟人之间的信任薄如纸,明面上大家都亲近异常,暗地里却是宁可信第三方的查证,也不信别人。

杨蕾看见“老公”两个字,直接把手机给按了,坐在咖啡厅里搅着­奶­茶发呆,她经常听说私企、外企因为女员工怀孕了,找茬辞人的事,自以为自己业务水平高,工作经验丰富,不会被辞退,没想到今天“小上司”抓到了自己的漏洞却不说,直接把有错误的报表报到了上面,被副总给“发现”了,两个人一搭一唱的在办公室挤兑她,说她的不小心给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这种疏露是不可容忍的,问她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了,所以才业务水准下降,杨蕾的暴脾气上来了,跟两个人吵了起来,主动说了辞职两个字,那两个人立刻就不咄咄逼人了,笑嘻嘻地请她到人事部门办手续。

杨蕾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整了,可还是强撑着面子办了离职手续,放下豪言壮语,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离了公司在咖啡厅里冷静一下,整个人却蔫了,如果婆婆不在,她丢了工作就丢了,大可以在家里静养,生下孩子之后再说其它,可偏偏婆婆在……她又刚刚一口拒绝了婆婆让自己辞职在家养胎的建议,一想到自己回家说自己辞了职之后,婆婆那副得意的模样,杨蕾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她有什么事第一个找得人一定是闻鸣,可自从两个人吵完架之后,她就陷入了反思,闻鸣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他妈还是她和孩子?更不用说闻鸣很自然地说出要“借”钱给他哥买房,钱不够让她的父母补了,这让她不止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连他的人品都开始怀疑了起来。

难怪有人讲,在一起谈恋爱十年,都不如结婚之后跟这个人相处一年对这个人了解得多,杨蕾简直觉得闻鸣是个陌生人了……

“杨蕾?”杨蕾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笑的女人……“林……”

“是我,林嘉木。”林嘉木坐到她对面,“真巧啊,我一个小时前刚遇见你老公,就又遇见了你。”

“啊?”

“我陪我老公去财政局办事了,遇见了你老公。”

“哦,是这样啊。”杨蕾勉强笑了笑。

“怎么了蕾蕾?有什么心事吗?”林嘉木握了握她的手,“你是怀孕的人,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啊。”

“我拿什么高兴啊,家让别人占了,工作丢了,除了肚子里的孩子,我现在是什么都没有。”杨蕾没想到自己会跟一个“陌生人”倾诉,可是在这种时候,“陌生人”竟然是比任何人都合适的倾诉对象。

139

嘉木语录: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也是需要在不断妥协中寻找平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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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闻鸣是在上财认识的,他是高我两个年级的学长,当时我在我们班算是白富美吧,追我的人很多,我那个时候心里却只有在高中时的初恋,本来我们约定都要考到上海,可是我初恋在最后一刻听从了家里的安排,考了北理,我们俩个大吵了一架之后,又很快合好了,约好了每天打电话,上网聊天,每个寒暑假都要在一起,没想到大二那年我的高中同学偷偷告诉我,我的初恋劈腿了,我一个人从上海坐飞机到了北京,又从北京一路哭着坐飞机回到了上海,我那个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两千,花得只剩下了几百,又不肯跟家里说,伤心又伤财,那一个月我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幸亏闻鸣一直什么也不说的买早餐给我吃,拿饭卡给我刷,一直默默的关心我,后来我们俩个就走到了一起,闻鸣脾气很好,虽然只比我大了两岁,却比我成熟很多,我发火他不理我,等我火气过了,他再慢慢的哄我,上大学的时候,全寝室的人都说,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他后来考了研,所以虽然比我高两个年级,我们却是同一年毕业的,毕业那年他没有回家乡,而是跟我一起到了A市,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公务员,那个时候我们全家都很高兴,觉得他是个务实努力的年轻人,所以就算是他说自己家的条件不好,如果我们结婚,只能靠我们自己努力的时候,我爸妈也没有嫌弃他穷,反而觉得他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他工作了两年之后,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我们俩个开始谈婚论嫁……”杨蕾回忆着这些年她跟闻鸣的点滴,说到细微处,嘴角依旧带着笑,看得出来,她是非常爱闻鸣的。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家的情形,他家并不是真得穷,他爸爸是国企中层,家里的条件至少也是小康,但是他爸爸对他们的情份很淡,从小到大从不管家里,全靠他们的妈妈­精­打细算过日子,我闻鸣考上了大学,学费是他爸爸交的,每个月固定往他卡里打五百块钱做为生活费,余下的五百是他妈妈打零工赚回来的,闻鸣上了大二能自己打工赚钱,就不让他妈补贴了,也许是对他考上公务员比较满意,他爸爸亲自来了A市……亲自两个字是他说的,他们父子俩个并不亲,他爸爸说为我们结婚准备了三十万,让我们随意支配,可以加在首付里,也可以装修买车,他妈妈说他爸爸是对我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因此才出血,他哥哥嫂子也是一脸的嫉妒,我那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他们家不正常,可我被爱情冲晕了头脑,根本没有想这么多……结婚之后他们家也没有影响到我们,直到我怀了孕……他妈妈来了,我才知道原来在他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他忍辱负重含辛茹苦养大他的妈妈才是最重要的,他妈当着他的面,对我好得不得了,好到不像婆婆,反而像是老妈子伺候少­奶­­奶­,背着他的时候却对我时冷时热,他家是河北人,喜欢吃面食,我却是吃了一辈子米饭的,我无论说多少次,他妈也不会弄米饭,他不在家,就把剩饭跟咸菜端出来,后来我生气了,跟他谈判,他好像也劝过他妈了,他妈却故意把菜做得我吃不下,然后跟儿子诉苦说我瞧不起她的手艺,说自己没用,连儿媳­妇­都伺候不明白,可是我并没有让她伺候我啊!”

杨蕾说到婆媳相处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有些时候甚至喘不上气来,林嘉木要了一杯热红茶,让她小口慢慢喝,“我跟你婆婆聊过,你婆婆确实是个­精­明人。”

杨蕾眸光一闪,无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同事朋友,没有一个说她婆婆­精­明的,都说老太太看着憨厚朴实,待人热情,可是她就是觉得婆婆有些时候是故意在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故意让她难堪,让她在家里呆不下去。

“蕾蕾,你听过什么叫扮猪吃老虎吗?”

杨蕾点了点头。

“你婆婆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首先她是长辈,不远千里的来‘伺候’你,把你家里的卫生搞得井井有条,虽然带了另一个孙子,客厅、厨房、你的房间这三个最容易被小孩子搞乱惹人非议的地方,却是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小孩子淘气归淘气,却被­奶­­奶­拿捏得死死的,你想说她带孩子来给你捣乱,都无从说起,跟你丈夫抱怨过之后,他看见的却和你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他看见的是­干­­干­净净的家,跟热乎乎的三餐……他以为你是讨厌婆婆,无理取闹。”

杨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大宝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每次尿床了婆婆都是在闻鸣走了之后处理,被恶心的只有她一个,更不用说外人看起来,都是她摆冷脸大宝怕她的样子,恶婶婶不容人的印象很容易就树立了起来。

“我听你说闻鸣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一千块,后来又降到了五百……”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物价并不高,一千块在男生里是中等,后来他的生活费就是五百加他勤工俭学的钱了。”

“所以……在生活中,他是很节俭的了?”

“当然,他工资卡在我手里,每个月的绩效福利也都给我,一个月的零花不超过五百块,衣服什么的都是我买给他,加油的话是我充油卡。”

“这样的一个人,之前对你花钱的习惯……”林嘉木笑了笑,扫了一眼杨蕾,杨蕾穿得衣服有些是名牌有些不是,可是看得出来她很会搭,今天是深红­色­娃娃领裙子搭白­色­的裤子和白­色­的短款薄棉服,靴子是比裙子颜­色­还要更深一些的内增高反毛皮靴搭上GUCCI的包,看起来就是很金领,回忆闻鸣的衣着,却是简单的制式工作西装,衬衫很有质感,手表和鞋子却是不贵又耐穿的类型,“是不是有过微辞?”

“他一开始提过,但后来……就不提了。”杨蕾脸红了红,显然当初镇压了闻鸣的反抗,“可是他妈来了之后,他又开始暗示我不要乱花钱了……他还要借钱给他哥买房……”

“蕾蕾,咱们先放下借钱给他哥的事,你觉得你花钱有节制还没有节制?”

“自从知道以后会有小孩,我花钱已经很节制了……我这个月……”杨蕾回忆了一下,很多自己会毫不犹豫的买的东西没有买,可是又忍不住给小孩添了不少东西,不意外去掉贷款跟生活必须,自己这个月又月光了,她跟闻鸣可以说是学财会的人会走的两个极端,她就是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分厘必较,自己花钱的时候却懒得动脑想,闻鸣则是工作和生活中都极认真,去超市买东西都能一眼看出收银员算错了帐,该打折的商品没有打折。

“你觉得闻鸣抠你们俩个的钱,补贴自家大哥不对,你自己这样大手大脚月月光,又是哪来的底气呢?是不是你把没钱就跟爸妈要这个理念植入了闻鸣的大脑?让他觉得一时积蓄不足,让你父母帮忙周转一下很平常?反正他是会还的?”

“这……”杨蕾低下了头。

“蕾蕾,我不是在说教,你现在是为人母了,你跟闻鸣又确实感情很深,夫妻相处,指望别人改变,自己不改变是不可能的,我能看得出来你还想跟闻鸣在一起,那你就需要改变,至少要让闻鸣觉得,你也是做出努力了。”

“有他妈妈在,我们永远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杨蕾小声说道,眼泪辟哩叭拉地掉,“我现在丢了工作,回去还不一定怎么被他们呣子说呢。”

林嘉木叹了口气,杨蕾这种女孩她见得太多了,一辈子顺风顺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妥协什么叫委屈,什么叫忍一时之气,直到她们撞得头破血流……这才明白收敛锋芒也是种艺术,可那个时候,她们早已经伤痕累累……杨蕾的面前有一条外人看起来金子铺成的黄金大道,丈夫是实权部门有前途的公务员,自己是注会,娘家经济条件好,年纪轻轻就车房不缺,马上还要做妈妈了,可内里呢?杨蕾根本就是受制于人……有苦无处诉,“蕾蕾,你觉得闻鸣是那种你在外面受了委屈,会一直责怪你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人,你觉得他值得你爱吗?”

杨蕾没再说话,过去她可以斩钉截铁地说闻鸣不是那种人,闻鸣绝对不会因为她一直情绪激动被人摆了一道丢了工作而责怪她,现在她没把握了。

“蕾蕾,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他,把你丢了工作的事告诉他,约他出来见面,看看他怎么说?”

林嘉木走出咖啡厅,坐到街边停着的现代车里,郑铎已经换回了自己的休闲户外风格,随手把一个信封交给了她,“退衣服的钱。”

林嘉木笑眯眯地接了过来,郑铎穿不惯那些西装、长风衣,昨天在商场买完之后,就已经订下来要退了,“还有我的珍贵饰品呢?”

郑铎把一个盒子交给了她,“两百块的东西,每次都有人信值十几万。”

“我可没打上标签说是值十几万,现在的人就是样,只要你衣着光鲜气质好,手上戴块石头,人家也会认为是宝石。”

宝石袖扣、领带夹、名牌西装、风衣,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讲不是买不起,而是不需要,按郑铎的理论,把这些穿在身上炫富,还不如存余额宝,好歹能赚点利息,林嘉木自己喜欢名牌,不过真正穿出来的机会少,这次出来穿得就是她自己的收藏,品牌不在于非要追当季,真正的经典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林嘉木笑了笑收起自己的珍贵“珠宝”,她碰了碰郑铎,郑铎拿起相机拍照,闻鸣从车里出来急匆匆地进了餐厅,搂住了哭个不停的杨蕾,两个人样貌都不差,画面好比金童玉女……

“他们会合好?”

“闻鸣没有坏到底,可他们俩个的根本矛盾还在,反正还有一周多点的时间,多观察吧。”林嘉木表示谨慎乐观,可现实却很快打了她的脸。

140

嘉木语录:有些“传统”智慧,让人在愤恨之余,又颇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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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了,再说有闻鸣照顾我……”

“不是小孩子怎么那么任­性­,别人一激你就什么当都上,平白无故丢了工作……”

“妈,你都唠叨了一个多小时了,别提这件事了行吗?”

“好,我不提……”程曼如压低了声音,“你婆婆也没提?”

“闻鸣说是他让我辞职在家养胎的,我婆婆之前也提过这件事,虽然现在觉得因为我不上班家里的收入少了,闻鸣的压力大了,也只敢背后嘟囔。”

“别听她的,咱们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程曼如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爸让我问你,钱够花吗?”

“够。”

“够的话……我就不给你钱了啊……”

“妈……你先借我点吧,等我生了孩子找到工作……”

“真是借?”

“我可以写借据。”杨蕾认真地说道。

“鬼灵­精­。”程曼如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你爸的工资卡,你先拿去花,等到你工作了,再把卡还回来。”

“妈……”

“你别担心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用不到工资卡里的钱,你爸每周末到别的医院做主刀赚得钱足够我们养十个你了。”

“知道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拿家里的钱,实在是很羞愧,“妈……我肯定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傻孩子,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的钱早晚都是你的,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听妈的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千万别为了钱跟闻鸣吵架,要是外面那位能用钱请走,我也宁愿花钱。”

“妈,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些什么?”

程曼如一愣,又很快拿笑遮掩了过去,“我还用听说吗?猜也猜出来了,你婆婆那样眼皮子浅的家庭­妇­女,除了计较钱还能计较什么?”

“闻鸣已经答应我尽快送她回去了,可是闻鸣一提这件事,她就说自己心口疼,头晕……”

“傻孩子,从现在开始,她只要说自己生病了,你就立刻打车带着到医院,我负责安排她做全身的检查,不管有病没病,都当成大病来治……”程曼如说着笑了起来,带着一丝上海女人的­精­明,“只怕她老太婆,消受不起那样的福气。”

“嗯,妈,我知道了。”

“还有啊,你以后再别提送走你婆婆的事了,免得闻鸣觉得你不孝顺,不懂事,同情他妈,没事呢,看看书,散散步,她做的饭你爱吃呢,你就吃,不爱吃呢就去外边吃,你嫌她洗不­干­净衣服,就把衣服送到­干­洗店里去,不爱看她的脸,就把门关起来不看,我不信这天低下只有脸皮厚到城墙一样的人,说是来伺候儿媳­妇­,结果连儿媳­妇­的面都见不到,还有脸继续呆。”程曼如说到这里话锋又一转,“我可不是教你不孝哦,你婆婆要是个好人,你敢不孝顺我打断你的腿,可她摆明了不是个好的,你就要懂策略,讲战术……你要记得,婆媳相争,顶顶要紧的是要看哪个女人抓住了男人的心,你看没看过甄嬛传?只要你抓住了男人的心,男人没有不向着你的,别的女人再厉害,也是炮灰,你晓得吧?”

“晓得了。”

“我就怕你嘴上晓得,心里面不服,平时看你在家里跟我和你爸不要太会撒娇哦,跟闻鸣却一副女王的样子,男人不吃这一套的,男人都是喜欢柔情似水,小鸟依人的女人的,你没事撒撒娇,示示弱,挤两滴眼泪出来,别提送走你婆婆,只提她煮的饭你不爱吃,外面的外卖不好吃,你的体重不足,说大宝有时候会忽然吓你一跳,你婆婆洗衣服不­干­净,你现在没收入,养一个老人还好,多养个小孩太花钱……闻鸣也不是傻的,时间久了他也会算。”

“妈,你平时也是没事就跟我爸撒娇的吗?”

“你个小鬼,我跟你爸撒娇使用段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爸现在在外面也是个名人,多少小姑娘排队要追他的,他看都不看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妈我有魅力!”

“好,我知道了,妈,都快要八点了,你那个有魅力的丈夫在家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爸就是这一点不好,知识分子,不知变通,我不回家他连外卖的电话都不知道要打,只知道抱饼­干­桶……守着一冰箱的吃的饿死,说得就是他。”程曼如一边说一边站起身。

闻鸣陪着安素珍抱着大宝在客厅里看电视,三个人除了不知世事的大宝之外,另外两个成年人都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但是里面说话的声音太小,他们又不好意思关了电视去听墙根,只好真去看电视,闻鸣到底是男人,心比较宽,没过两分钟注意力就真被电视吸引了过去,安素珍则是想要过去听,又怕儿子不许,东张西望的颇有些紧张,程曼如出来了之后,安素珍站了起来,“亲家母,不多坐一会儿了。”

“不多坐了,我还要回去煮饭给我家老杨吃。”程曼如笑道,这两个人说起来年龄相差不大,程曼如甚至还要年长两岁,可是同时站在一起,年龄最少相差二十岁,满头黑发,头发利落地盘在一起,穿着时尚优雅程曼如看起来像四十岁出头,梳着半开不开发根已经露出大约有五厘米左右花白头发发梢染成乌黑短卷发,戴着珍珠项琏,穿着起球毛衣安素珍却比实际年龄要老五六岁。

“原来亲家公和亲家母还没吃饭呢,叫亲家公来吃饭吧,家里什么有饭有菜。”

程曼如拍了拍安素珍的手笑道,“真是谢谢你了亲家,我家老杨刁钻得很,从我们结婚开始,就一口剩饭都不肯吃,更不用说剩菜了,说有亚硝酸盐,容易得癌症,蔬菜啊,水果啊,一定要吃有机的,外人请客,就算是五星级酒店都不肯去,说怕食物不­干­净,难伺候得很,他跟蕾蕾,就是我命里的魔星,只有欺负我的本事。”

安素珍尴尬地笑了笑,闻鸣递上程曼如的深紫­色­驼绒大衣,“妈,要不要我开车送您?”

“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程曼如换好了衣裳,坐在穿鞋凳上穿上自己五吋鞋根的长筒靴,这才起身出门,杨蕾披了件大毛衣,换了室外穿的便鞋送她,“妈,我送送你。”

“好。”程曼如拉着女儿的手说道,“闻鸣,亲家,你们回去吧,有蕾蕾送我就行了。”

安素珍笑容僵在脸上,退了回去,闻鸣关上了防盗门,大宝跑了过来,“­奶­­奶­,阿姨好香。”

“不要叫阿姨,那是程­奶­­奶­。”

“那个­奶­­奶­好年轻啊。”

安素珍瞪了大宝一眼,“大宝,你撒尿了没?尿了裤子当心我打你ρi股。”

“我没尿!我没尿!”大宝捂着ρi股跑开了。

林嘉木拎着快餐盒刚走出电梯,迎面遇见杨蕾和程曼如母女,“蕾蕾,这是你妈妈吗?长得跟你真像,母女俩个像姐妹花一样。”

“别人都这么说。”杨蕾笑道,搂着妈妈介绍道,“妈,这是我的邻居,姓林。”

“你好。”程曼如点了点头,林嘉木跟她点头示意之后很快走了,程曼如等电梯的时候,握了握杨蕾的手,“蕾蕾啊,妈跟你说得话你要记住,做事要讲策略方法,别动不动就大吵大闹,把有理的事变成没理的事……”

“我懂……妈……我又不是傻子。”

“我看你啊,就是个傻子!你要是像……”程曼如说到一半停下来了,硬生生把林嘉木三个字吞了下去,“像你大表姐一样­精­,我也不会那么担心你。”

“我大表姐是命好好不好……”杨蕾在上海的大表姐,嫁给了一个标准凤凰男,老公是正经的农村出身,是家里的次子,结婚之后婆婆只来过一次,余下的时间就是在乡下带长子家的孙子,对次子这边的事基本不管,杨蕾的大表姐也会做人,经常催着丈夫寄钱,寄东西回乡下,让老人有面子,结果她老公感动得很,经常说自己媳­妇­是孝顺媳­妇­,“她婆婆要是来了,看她晕不晕。”

“所以她才寄东西啊,又舍得钱,她说了,只要她不杀来上海滩,我割­肉­都成。”

“那也要遇到明事理的婆婆。”杨蕾叹了口气,“妈,电梯来了,我不送你下楼了。”

“你快回去吧,不要感冒了。”

安素珍把又尿床了的孙子挪到了里面,自己躺在已经被尿湿的床外侧,半闭着眼睛想着事情,从第一次会亲家,亲家两口子就深深刺进了她的眼睛里,程曼如的年轻漂亮却让她看不惯,那个总跟丈夫在一起的女人,大约也是这样的模样,有一双跟她很像的高跟鞋,跟丈夫站在一起的时候般配极了,不像自己,不认识自己的人,会误以为自己是丈夫家的保姆。

程曼如的为人果然也像那个女人,明面上笑眯眯的,实际上颇瞧不起人,比如说今天吧,话里话外的挤兑她,她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她闺女,竟然也不能让她满意,使唤保姆也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又翻了个身,摸了摸大宝,她有两个儿子,次子是她的希望和骄傲,她最担心的却是长子,瞧瞧闻鸣多有丈人命,她在老家的时候也是颇认识些人的,大约晓得外科主任和­妇­科主任有多赚钱,他们说要全款买这套房的时候,跟去超市买斤­肉­的口气差不多,那个时候她就想,杨家这么有钱,又只有杨蕾一个女儿,自己的儿子少奋斗了三十年,不要太有福气,可闻英呢?他的岳父岳母在乡下还要他补贴,每次来城里还穷横穷横的,嫌弃闻英残疾,又嫌弃闻英没给他们家彩礼钱就娶了他们家的女儿,每次走都大包小包的像是在打土豪分田地。

唉……伺候儿媳­妇­就伺候儿媳­妇­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想着想着,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自己带来的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两包中药,这是她特意在老家找神医开得转胎药,神医说了,吃了这药,是女孩就流了,是男孩就保住了……光是她知道的就有二十几家用这药一举得男……

她一开始来就打算用这药,可杨蕾太厉害,别说是熬中药,就是煮糖水给她喝她都嫌太甜……这可怎么行呢,闻鸣是公家的人,不能生二胎,要是这一胎是女孩……闻鸣日后就是攒下万贯的家业也是过路财神……

她转念一想,也罢,杨蕾不是希望自己走吗?要是能用自己走,换来大孙子,也值了……可万一让儿子知道了……不行,这事儿不能太急……

一周后

林嘉木按下打印键,打印机响了一声之后开始打印,她起身晃了晃头,扭了扭腰,郑铎已经把很多东西搬回了办公室,林嘉木完成最后的资料整理之后,搬走最后的东西,这项委托就算全部完成,她拿起茶杯到饮水机旁边接水,却发现水桶已经空了,­干­脆拿了水壶到厨房烧水……

她刚接完水Сhā上电源,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中药味……这个味道是从抽油烟机那边传过来的……

杨蕾最近一周一直在家里养胎,两个人经常没事在一起聊天,虽然刚认识不久,却跟闺蜜一样,杨蕾是西医世家出身,别说中药,就是连食补都不怎么信,怎么会熬中药呢?她想到了前天杨蕾跟自己说她从强势要求婆婆离开,转到了天天向闻鸣诉苦,扮弱势,说自己被大宝搅得吃不香睡不好,担心大宝横冲直撞撞到自己,又说婆婆年纪大了腰和背都不好,每天爬上爬下的买菜煮饭辛苦,自己看着心疼……闻鸣的态度已经松动了,开始劝婆婆回家,婆婆也同意了的事……

林嘉木心头一紧,只觉得头皮发麻,本能得觉得要出事……她换了鞋,按响了杨蕾家的门铃。

杨蕾正捏着鼻子喝中药,她最不信这些苦药汤子,觉得中医又不科学又没有疗效,可是婆婆非说这是老家带来的安胎药,不盯着她喝完不放心离开,为了送婆婆走,杨蕾只有劝着自己喝,反正是没有疗效的东西,当喝难喝的咖啡吧,林嘉木敲门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一半了。

“林姐……”

“蕾蕾,在喝保胎药呢?”林嘉木笑着走过来,“是阿姨熬得吧?”

“是,刚熬的,蕾蕾嫌苦不肯喝呢,你快劝劝她。”安素珍看见林嘉木来了先是缩了一缩,然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蕾蕾,良药苦口利于病,中药呢,是中华瑰宝,不信不行,你不知道吧,我姥爷就是老中医,我还没上小学呢就会认草药……他一听说有流行感冒就喂我喝苦药汤子,真别说,我上初中之前就没得过感冒……”林嘉木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安素珍听说她姥爷是老中医,脸­色­就有些难看,拦着她不让进。

“嘉木,给我药的神医说这是祖传密方,不能给人瞧的。”

“阿姨,您这就不知道规矩了吧?中药行有行规,不给看方子,可人家看药渣子晓得是什么药,就是人家的本事。”林嘉木本来身手就灵活,不知怎地绕过安素珍到了她身后,安素珍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服。

“你这闺女,哪有随便乱闯别人家的。”

杨蕾再傻也看出事情有不对了,把手里的中药放下了,“妈,你给我喝得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转胎药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掌握在一些不良医生手里的,但是危害极大,流掉女婴只是“理想状态”,在某地曾经多发男婴生植器畸形,就是这种药的“功劳”。

141

嘉木语录:成功的婚姻造就人,失败的婚姻毁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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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如冷着脸从检查室出来,路过的护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扔到地上,贴在墙边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程曼如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走到坐在等候区的老女人和男人那里。

“我已经把那些药拿去化验了,大概明天能出结果,蕾蕾喝得不多,加上催吐及时,并没有吸收多少,胎儿很稳定,不过她情绪很激动,我已经给她爸爸打电话了,她爸爸十分钟后过来,把蕾蕾接回家。”

“妈……”闻鸣小声叫了一声妈……

“你叫我什么?”程曼如冷冷地问道。

“妈……”

“你别叫我妈,你妈是这位安女士,我现在后悔我们把女儿教得太单纯了,对人心险恶一无所知,自己不信中医就以为中药都是草药汤子,不知道专有些民间的巫医神汉搞出些断子绝孙的害人东西……”

“亲家母……”安素珍听得脸发烧,可还是想要辩解,“我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程曼如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这女人不能没儿子,现在计划生育……”

“呵,有儿子怎么样?没儿子又怎么样?你自己去住院处看看,在老人的病床前伺候的,有多少是儿媳有多少是闺女?你生了两个儿子就是无上光荣,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应该直接扔了?”

安素珍低下了头,闻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他其实是知道母亲的­性­格的,母亲年轻的时候过得太苦,老了之后总想抓住点什么,经常做一些自作主张的事,但是这次母亲做得实在太过份了,“妈……我想看看蕾蕾……”

程曼如连看都懒得看他,“你也不用叫我妈,蕾蕾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跟她爸爸都很民主,以后你们俩个无论是合还是分,都是你们俩个的事,我们不掺和,但是现在我们尊重蕾蕾的意见,她不想见你,也不想见你们闻家的任何一个人。”

“妈,我真的知错了妈,我现在就把我妈送回去……”

“别,你可千万别为了蕾蕾做不孝子。”程曼如冷声道。

“曼如。”穿着白大褂的杨方略提高了声音,“闻鸣,你妈妈身体不好,医院不是养身体的地方,我已经给你爸爸打电话了,他马上会过来接她回去。”

安素珍虽然板着脸,心里却并不是十分的害怕,第一她是出于好意,第二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第三蕾蕾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一个女人就算是娘家再怎么有钱,带着个孩子也不好再嫁,为了孩子杨蕾都会回过头来找闻鸣,只要她走了,闻鸣哄一哄求一求,杨蕾有了台阶下就会回头,至于闻鸣嘛,说破天也是她的亲骨­肉­,又素来重情义,她先回家乡,过一阵子蕾蕾生了要人伺候,她说几句软话就又回来了,没想到杨方竟然打电话给闻杰了……

“他又不管事,你打电话给他­干­嘛。”安素珍提高了声音,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恐惧。

“有些事,总要男人来解决。”杨方看也不看她的说道,“闻鸣,蕾蕾既然没事,你就回去上班吧,最近你们财政局事情多,我听说你要被派出去查帐了?我已经跟你们领导打过招呼了,你就不用去了,在大厅里面安心做事吧。”杨方话说得温和眼神却很冷,他在A市首屈一指的医院做这么久的外科主任,上过他手术台跟他有交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己的老婆做­妇­科主任,一样是交游广阔,闻鸣得有多蠢才会觉得他在事业上的顺风顺水完全是他自己奋斗的结果?他们夫妻俩个能让他上天,一样能让他入地!公务员?金饭碗?天底下的公务员多了,没有实权的公务员,一个月就是守着死工资过活,熬到退休还是普通公务员的又不是一个两个,闻家觉得金饭碗高人一等,那就守着一个月基本工资两千零点加奖金不过三千多的工资过日子吧!

闻鸣只觉后背发凉,查帐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表现机会,就这样……没了?“是的,爸,蕾蕾比较重要……”

“蕾蕾有我们照顾,你安心工作。”杨方说道。

安素珍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瞬间腊黄的脸,依旧在盘算着闻杰来了她怎么对付……想到闻杰发火时的样子,手心忍不住渗出一手冷汗。

“啪!”一个耳光打在安素珍的脸上,腿脚不太利索的闻英冲过去拦了一下,结果呣子俩个一齐倒在地上,闻英的媳­妇­则是抱着儿子喂孩子吃零食,好像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而这个家庭的男主人闻鸣则是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老大被你搞成这个样子也就算了,老二好不容易有点出息,你就跑来搅和,我们闻家造得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搅家­精­进门?”闻杰气得嘴角抽搐,“我跟没跟你说过让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要来A市胡搅?结果你瞒着我出了门……要不是亲家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来了A市……”妻子一个多月不在家,丈夫竟然毫不知情,这在别的家庭是不可想像的,但在闻家却是常态,闻杰有另一个家,平时连过年都不回“家”的。

“我也是想要帮帮老二……蕾蕾……”

“你还有脸提蕾蕾?蕾蕾是多好的姑娘啊,论家世、模样、学历,哪一点配不上你儿子?你儿子娶了人家,那是娶了个福星进门……”

“我也没虐待她啊,我像个老妈子一样的伺候她……”安素珍捂着脸,­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闻英有些狼狈地想扶她起来。

“你还敢提?”闻杰瞪起了眼睛,“你见过老妈子还带着个小崽子来伺候人的吗?你这是来添乱了!”

“爸,大宝可是您孙子,您嘴里积点德吧。”一直沉默不吭声的老大媳­妇­开了口,嘴角带着三分的讥肖,“您瞧不起我成,可儿子孙子可是您亲生的。”

闻杰刚想发作,却看见了长子挪着受伤的脚困难地站起来,把刚要说出口的狠话变成了,“你是什么东西?长辈说话有你Сhā嘴的份吗?滚!”

老大媳­妇­冷哼了一声,抱着孩子站起了身,扭身瞟了一眼丈夫,“闻英,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没听见人家赶你走吗?”

闻英低下头,一瘸一拐地跟着妻子和儿子进了小卧室,关上了卧室的门,闻杰气得牙根直痒痒,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实在是不争气,他的腿虽然坏了,脑子却没有坏,偏偏被他妈惯得拈轻怕重好吃懒作又胆小软弱,高中毕业之后就是窝在家里上网打网游,还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钱出房让他开了一间小超商,没想到小超商不见得赚多少钱,他倒拐回来了一个姑娘,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那姑娘就说怀孕了要结婚,闻杰这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头一眼就瞧出那姑娘不是什么正经人,可是儿子是残疾,又一副非要结婚不可的样子,他也就点了头,出了几万块让他们结了婚。

二儿子是个有出息的,虽然跟他的关系始终是淡淡的,但是学业上一直没让他­操­心,考上了上财之后,又找了个很不错的女朋友,虽然考公务员的时候没有回家乡,选择了女朋友的老家,闻杰依旧是很欣慰,结婚的时候出了三十万,平时跟同事谈起自己的二儿子,也是非常骄傲的,没想到自己唯一有出息的儿子,就这么让糊涂的妈把前途给毁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安素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更生气,他这一辈子,被包办婚姻害得好惨!当初本来他能留在部队继续升职提­干­,可安素珍抱着大的背着小的去求领导让他转业,转业了之后又总怀疑他有外遇,疑神疑鬼,他稍微跟女同志多说两句话,就跑去跟踪恐吓人家,搅得人家不得安宁,吓得单位的女同事谁都不肯跟他多接触,更有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真是个生活作风不好的风流种子,为了这个坏名声不知耽搁了他多少次升迁的机会,最可恨的就是好不容易有一次他有去分厂做副厂长的机会,却听说安素珍骑自行车带着孩子来厂里找他,连人带车被马车撞得摔进了沟里,孩子的左脚­祼­粉碎­性­骨折。

不止前程泡了汤,孩子也……

从那以后,他是真对安素珍和那个束缚着他的家庭冷了心,也遇到了自己真正想在一起生活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从偷偷摸摸到现在的光明正大,所差的无非是一纸文书……就是这一纸文书,也是他为了两个儿子的前程……可现在看来,为了两个儿子,他必须跟安素珍离婚。

“行了,你也不用说你的理由了,回老家之后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吧。”

安素珍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精­神了,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闻杰,你没良心,我一个人守着活寡带着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休想要甩了我……”

“你不去的话,我就去法院起诉,第一次起诉不判离,第二次起诉总会判离的。”

“我不离!我回去就找你们厂领导!去找­妇­联!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那么多年……”

“你去找吧,我来之前已经在厂子里办了提前退休,接受私企的聘任做厂长,你找谁都没用。”

“闻鸣!闻鸣!你说句话啊!你说句话啊!”安素珍扯着儿子的手说道。

闻鸣懒洋洋地抬起头,“妈,你跟爸离不离婚有区别吗?我跟哥都是你一手带大的,我上大学也是你一个人供的,我跟哥都不会不管你的,离了就离了吧。”

“不能离啊!不能离!”安素珍不停地哭着,“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离了婚……”

“安素珍,你撒了一辈子的谎,到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吗?闻鸣,你上大学的时候学费是我交的,每个月我给你妈一千五百块钱的生活费,让她转交给你,头十年我每月就给她两千块钱的生活费,你跟你哥的学费、杂费、家里的水电煤气费从不用她交,后来我又帮她办了退休,她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多一个老太太,每天游游逛逛除了打麻将什么也不­干­,生活得比我还要滋润。”

闻鸣一愣,一千五?每个月两千的生活费?退休工资?他盯着母亲的眼睛,安素珍将目光漂移开来,“妈……都替你们攒着呢……”

闻鸣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一辈子,现在才醒过来,想想他们小的时候,妈妈总当着他们的面说爸爸不管他们了,不要他们了,让他们当爸爸死了,可又总带着他们去爸爸的厂里找爸爸……每次爸爸的脸­色­都不好看,他总觉得自己兄弟俩个和妈妈真被爸爸遗弃了,没想到……

“儿子,儿子,你听妈说,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爸坏了良心,你哥结婚的时候就只拿了三万,妈要不攒点钱,你拿什么结婚……”

“妈,我已经结婚很久了。”

“妈还要防老,防生病……”

“妈,你别说了,我刚才说的话还算数,你跟爸回去办手续,等你老了病了,我不会不管你。”

“你什么意思啊?闻鸣,你要赶妈妈走?”

“爸,妈现在住的房子……”

“给她,我还一次­性­给她十万的抚养费。”闻杰说道,“还有你哥的小超市的房子,也给你哥,那房子当年我是花三十万买的,现在至少值百来万了,闻鸣,你不要怪我偏心,你哥腿脚不好,又没什么生存能力……”闻英的小超市,说是小超市,也是一层带二层,使用面积大概有两百多平米,在已经成熟的居民区附近的临街商铺,闻杰说值百来万,说得很保守。

“爸,我不是在乎财产的人,您放心,我也会照顾哥的。”

闻鸣话说得客气,也确实对安素珍冷了心,可说话的口气依旧是站在母亲和哥哥一边,爸爸说到底,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你还有个妹妹,已经上高中了。”

“爸,我不想知道这些,总之您以后有事,打电话就成了。”也就是说没事不要打电话了。

“闻鸣,蕾蕾是个好姑娘,爸爸在婚姻上很失败,实在不能做你的榜样,可是爸爸这个失败者却有句忠告,你们既然是真心相爱结婚的,就要以对方为重,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千万不要让别人掺和进来,三个人的世界,太挤,太累。”

闻鸣盯着墙上他跟杨蕾的婚纱照,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爸爸的婚姻悲剧是因为包办婚姻和娶了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妻子,他的婚姻悲剧又怪谁呢?几个月以前,他们还是人人艳羡的好夫妻啊。

安素珍完全Сhā不上话,嘴上不停地说着不离!我不离!我死也不离……可丈夫和儿子却没有多看她一眼。

142

嘉木语录:这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事就是你无法选择自己的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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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虽然受过一番折腾和惊吓,肚子里的宝宝却是活跃异常,每天都在她的肚子里踢踢打打,异常活泼,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嗡嗡地响个不停,在床上挪来挪去,杨蕾却没有接的意思,闻鸣对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程曼如敲了敲门,推开没锁的门走了进来,“蕾蕾,妈妈给你煲了红豆汤,你是现在喝还是等一会儿喝?”

“现在喝。”

程曼如拿过她的手机,“又是闻鸣?”

“嗯。”

“你还不跟他说话?”

“我不想跟他说话。”

“蕾蕾。”程曼如坐了下来,“闻鸣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得很好,虽然咱们三个都不理他,他还是每天风雨无阻地来看你,你关着门他就呆坐在客厅里,到了时间就走,连你爸都看不下去开始跟他聊天了……”

“你们俩个原谅他了,我可……”

“蕾蕾,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俩个走到现在,你觉得只是闻鸣一个人的责任吗?”

“我有什么错?”

“首先第一条,你太没有脑子,这是我跟你爸的错,你小的时候我们工作忙,一直是由你爷爷­奶­­奶­带着你,他们无论什么事都依着你,把你惯成了一个有勇无谋的刁蛮大小姐,别的不说,就说你婆婆熬得那中药,怀孕的人,别说是药,就算是食物都不能随便乱吃,虽说老辈人讲的生冷什么的全都是迷信,可是是药三分毒,没经过专业处理的中药,你怎么能随便喝呢?要不是嘉木去得及时,你现在不一定什么样呢,如果你不喝中药,把闻鸣叫回来,把他母亲做的事都告诉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你现在是完全不给他选择的机会,默认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错。”

杨蕾低下了头,“就是他的错。”

“是,他是有错,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以为自己的妈和自己的老婆都爱自己,两个爱自己的女人会在一起和平相处,可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可你跟我­奶­­奶­明明很好。”

“好?那是你没看见我们俩个恶斗,我结婚之后不肯要孩子,你­奶­­奶­不要太恨我,可是你爸就说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是他不想要孩子的,你­奶­­奶­有千般恨,也是恨你爸怕老婆……”

“闻鸣就没做到……”

“闻鸣的情况更特殊,他家情况那么复杂,他要是发达了就不顾生母的白眼狼,你能跟他好吗?”

“我……”

“如果要是能选择,谁愿意选心理扭曲的妈,冷漠不负责任以为给钱就行的爸,可他就是遇见了……他现在也醒悟了,把他妈送回了老家,他哥哥嫂子得了铺子,又知道老妈子有退休金,欢天喜地的跟老妈子住到了一起,闻鸣说了,他大哥现在是孝顺他们的主力,他们还怕闻鸣回去跟他们争财产呢……蕾蕾,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可是你肚子里宝宝的爸爸……”

“妈……我不知道我像不像之前那么爱他了……”

“我只是让你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还是没办法在一起生活,妈百分之百支持你们离婚……蕾蕾,你考虑一下,行吗?”

张雅兰把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嘉木,郑铎,过来吃饭。”在A市呆了快一个月,她又胖了些,脸上更加的白里透红,跟女儿吵过一次之后,她改了策略,改用怀柔之计,照着药膳方子,天天给女儿和郑铎炖补汤。

林嘉木看见桌上盘的老鳖汤似笑非笑地对郑铎眨了眨眼,郑铎摇摇头坐了下来,“阿姨,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般,一般,都是照着食谱做的。”

林嘉木替郑铎盛了一碗汤,“你既然觉得好喝,就多喝些。”

郑铎在桌下踩了她一脚,郑铎本来身体就强壮,现在根本被补得虚火上升,耳朵后面起了老大一个火疖子,疼得要命,嘴边也起了小泡,鼻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这老鳖汤再喝下去,他八成要流鼻血长流了。

林嘉木笑嘻嘻地踢了回去,刚想再说什么,手机却响了,是杨方……她跟杨家已经货银两讫了,她收了两万的费用加一万的感谢金,杨家不止知道了女儿的境况还救回了外孙……她以为已经没事了呢……“喂?”

“我是杨方,闻鸣的妈从家乡溜出来了,有人说她说了要来A市找儿子……可是我们在火车站没截到人……她也没去闻鸣家,闻鸣他爸说她很有可能去找闻鸣的领导了……我老婆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抱着破包袱已经进了局长室了,听说口口声声说闻鸣不孝……”杨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虽然他跟左局长关系很好,但是这种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对闻鸣的影响很坏……他对这种无知­妇­人实在没办法了,“嘉木……”

林嘉木侧过头,看见张雅兰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干­脆按了免提,“杨大夫,您别急,我马上带专家过去。”

“好,我等着你。”

“妈,您不是说我做得都是拆散别人家庭的事吗?现在你要不要看看我到底在做什么?”

闻鸣盯着局长室的地砖缝,恨不得这个约么有五毫米的缝再大一些,他好能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的时候,可偏偏让他陷入这种境地的是他的母亲。

母亲自从回了家,差不多每天都要给他打电话,内容无非是爸爸又逼她离婚了,大哥和大嫂不站在她一边,后来又增加了大哥大嫂惦记她的钱她的房,对她不是真心实意的之类的内容,隔了差不多两周之后,内容换成了闻鸣你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我有孝顺的大儿子就行了,我的钱我的房都是她的;之后消停了差不多有一周左右,电话又开始频繁起来,内容一天一变,有时候说大哥好,有时候说大哥坏,但每次都是大嫂不好,大宝难带;最近也许是算到了蕾蕾月份大了,内容变成了蕾蕾回没回来啊,你要好好照顾她啊,她年龄小脾气不好不要让她生气,她爸妈工作忙,妈料理完这边的事就去照顾她。

闻鸣刚刚跟杨蕾有破冰的迹象,杨蕾从完全不接他的电话不理他,慢慢的开始跟他说话了,也开始关心他的冷暖了,两个人甚至一起讨论孩子的名字了,男孩名和女孩名都取了好几个,彼此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每天早晨打电话互报平安的时候,竟有一种恋爱时的感觉。

这个时候闻鸣怎么会让自己的老妈来破坏,一直说杨蕾没跟他合好,让她不要来。

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亲妈,就这么杀了过来,而且直接杀到了自己的单位。

他原来不懂为什么爸爸这么讨厌他们兄弟俩个,连跟他们好好说句话都不容易,为什么那么讨厌妈妈,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无论妈妈怎么低三下四的伺候他,爸爸的眼里都只有嫌恶。

现在他明白了,当一个本来是应该维护爱护你的人,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可以决定你命运的上级面前为了她(他)自己的利益,拼命诋毁你的时候那种难以形容的羞耻跟愤懑,爸爸可以躲开,可以跟另一个女人生活,可他却无处可逃,他身上流着这女人的血。

安素珍丝毫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尴尬,或者说注意到了,只以为是儿子终于意识到了他的行为有多么“不孝”。

“局长,我知道您是有文化有水平的人,闻鸣也多亏了您的指导才有了今天这点小出息,可是您也应该关心关心他的生活,这孩子命苦,从小我跟他爸就不合,他爸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家,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们哥俩拉扯大,又张罗着他们娶了媳­妇­,怎么到最后我是多余的人了呢?我大老远大包小包的从老家过来,打电话没人接,打车去家里家里锁门,来单位找他,他说要给我买车票直接送我回家,领导啊,您是有水平的人,您觉得他这样对吗?这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本啊,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是咱们政府公务人员应该有的素质吗?您得批评他啊!您得教育他啊!”

左局长对闻家的事颇有些耳闻,也知道安素珍做的那些过份的事,可还得耐着­性­子安抚她,“大姐,您这些话说得都是对的,小闻确实对您态度急燥了点,可他还年轻,按咱们的年龄来讲还是个孩子嘛,您可能还不知道,我马上就要安排他出差,他爱人又不在家,您一个人在他家可能没人照顾……”

“我不需要人照顾,他家里没人我正好可以替他看家。”

“妈,你这次不告而别,我大哥跟大嫂都吓死了,要不是看见您留下的纸条,我大哥就去报警了……”

“他们?他们俩个巴不得我离开呢,咱们家现在早成他们家了,你大嫂还要找人重新装修房子,我那房子可是实木装修的!我住了二十年,保持得­干­­干­净净的,人人都夸咱们家­干­净。”

“是,我和我大哥商量了,他保证不重装房子了。”

“那我也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着蕾蕾生孩子,我好照顾她。”

“妈,我跟蕾蕾……已经快要办手续了,她不需要你照顾。”

“办手续?办什么手续?是不是你又跟她吵架了?她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快跟妈一起到她家,咱们呣子俩个一起给她下跪陪罪,从今个儿起她就是咱们家的皇太后!”

“妈!您做了那样的事……”

“我做了什么事啊?不就是做的饭不合她的口味吗?不就是看她花钱多了唠叨了几句吗?妈改!妈全都改!”

“妈!您回去吧!我求您了!”闻鸣忽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样的母亲他一个人承受就算了,谁让她生了他养了他,他欠了她呢?可蕾蕾呢?

“左局长!您听听!他又来了!他这是不孝啊!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在大城市安家落户了,找到了有钱的老丈人,就要赶亲妈啊!”安素珍大声嚎哭了起来,左局长办公室的门板本来就薄,她的哭叫声半个楼层的人都听见了,众人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面有人替闻鸣忧虑,有人暗地乐开了花,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更有人关上了门,假装没听见。

林嘉木和张雅兰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轮谈判了,左局长自己也是好话说尽,偏偏又不能说别的,额头上开始慢慢见汗了,闻鸣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带他妈回家,他知道,这次把老太太带回去,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这一辈子就真的要毁了。

杨蕾只要知道了婆婆来了,肯定不会再理他,杨家完全有能力把她和孩子远远的送走,让他再也见不到面。

抛开感情因素,离了婚就算是杨家不跟他争房子的产权,他一个人的工资连还贷款都不够,房子势必要卖,车子也养不起,一样要卖掉,这些都是身外物,可有这么个妈,他的事业基本上算是毁了,生活更是看不见一丁点的希望……

“妈!我求您了!你别逼儿子了行吗?”闻鸣跪了下来,“妈!您可是我的亲妈啊!您忍心看着儿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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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我原来觉得做这个字不好,可时间久了,越来越觉得这个做字简直是五千年智慧的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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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求您了!你别逼儿子了行吗?”闻鸣跪了下来,“妈!您可是我的亲妈啊!您忍心看着儿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吗?”

安素珍也嗷地一声哭了,跟儿子跪在一起,“左局长啊!青天大老爷啊,这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妈跟儿子在一起,儿子就说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还不如现在立刻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啊!”她一边说一边拼命要往墙上撞。

闻鸣一边哭一边拉着她,左局长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拉人……就在这个时候,紧关但没锁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请问,左局长在吗?”

三个人一个死命的要撞墙,另外俩个人拼命的拉人,忽然来了这么个声音,实在是……

左局长想到了自己刚接到的老朋友的短信,赶紧喊了一声,“在!在!门没锁!进来吧!”

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先是笑吟吟的想要说话,看到这个情形也扑了过来。

“唉呀,我的老姐姐啊,您怎么又犯病了啊!闻鸣!你怎么不叫救护车啊!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啊!”

被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傻住了,闻鸣抬眼瞧着这个人,大约五十岁近六十的样子,脸长丰润有­肉­,肤­色­白里透红,脸上化着淡妆,穿着白裤子红羊绒衫黑­色­双排扣大衣利落卷发……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单位的退休女领导,不过自己的妈向来跟这种人不怎么对盘,不过他多年不回家乡了,妈妈的朋友他认不全。

安素珍更是有些傻眼,她根本不认识这人啊,“你是谁啊?”

“嫂子?你的病更重了?我是张雅兰啊!重型机械厂的­妇­联主席张雅兰!你头一回发病还是我送你去医院的呢。”

“谁?”闻鸣的爸爸闻杰就是重型机械厂的,安素珍直到差不多七八年前才不去机械厂找麻烦,厂子里长得有点姿­色­的女领导她都知道些,谁是好人谁不正经她心里清楚得很,可是这个女人她是真不认识。

“闻鸣,你妈病得更重了,快打120。”张雅兰说完站了起来,向左局长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重型机械厂的­妇­联主席,我叫张雅兰。”

左局长一头雾水的跟她握了手,然后想到了些什么,“哦,您就是……”

“左局长,您不知道,我这个老嫂子啊,上孝顺老的,下抚育小的,好不容易两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她却病了,得了什么阿兹……就是咱们说的老年痴呆,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发病的时候就说儿子媳­妇­不孝顺,不知饥饱不说,除了儿女谁都不认识……”

安素珍一听自己被人说老年痴呆,立刻就蹿起来了,“我没老年痴呆!你才老年痴呆!你是谁啊你!”

“我的老嫂子,咱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认不出来我了!”张雅兰一副比她还急的样子,“闻鸣!还不快拉住你妈!”

闻鸣依旧不太能搞清楚状况,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人好像是来帮忙的,他的眼睛向外面瞟过去,在外面远远看热闹的同事,眼神多少有了些变化,他妈妈是老年痴呆,也就是说之前说的不孝啊什么的,通通是假的……

他死命地拉住安素珍,“妈,你怎么连张阿姨都不认识了……”

“什么?她是哪个张阿姨啊!闻鸣!你坏了良心了!为了自己个儿说自己的妈是老年痴呆!”

“外面的谁……叫救护车了没?”左局长大声地喊了一声,立刻有人回应,“已经叫了就在路上。”

左局长指了指自己待客的沙发,“张主席,您请坐,您为了这件事大老远的跑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份内的事。”张雅兰笑道,“她这个病就是这样,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明白的时候­精­得很,前天打麻将还赢我一百块钱呢,可昨个儿就糊涂了,非哭着喊着来找老儿子不可,她大儿子大儿媳分不开身送她来,她自己悄悄的跑出来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幸亏是铁路派出所的同志调出来她上火车的监控……知道她买了火车票,我立马买了跟她一趟车的车票,可是满车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没想到她找不着儿子的家,倒一路到了闻鸣的单位了……”

“唉,现在得这种病的人多,需要我们的关爱,闻鸣……你怎么不早说呢?”

“这个你也别怪闻鸣,我们怕他担心,没跟他说得太清楚……大夫说了,她这个病,还是不要脱离开熟悉的环境……”

张雅兰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甚至盖过了安素珍一直不停顿的叫嚷,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躲在人群后的郑铎戏谑地看了林嘉木一眼,原来林嘉木装龙像龙装虎像虎,编谎话不打草稿的本事是从她妈妈身上遗传来的。

张雅兰本来不打算配合林嘉木演戏,平白污蔑别人得了老年痴呆,可林嘉木把安素珍做得那些事一讲,张雅兰立刻就怒了,不但主动配合了,而且自由发挥了不少,她说得这些话,林嘉木只交待了必须要说的要点而已,剩下的全都是她自己说的。

她自己本来就是国有大厂子的­妇­联主席任上下岗的,又卖了多年的保险,组织了老年合唱队跟舞蹈队,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拿捏得不要太­精­准,再加上安素珍一直情绪激动乱叫乱骂,还要扑过来打她,不知道安素珍是“老年痴呆”就算了,知道的人真是越看越像安素珍有病,本来嘛,要不是有病谁能跑来前程似锦的儿子单位拆儿子的台啊。

所以救护车把安素珍强行带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闻鸣……

“闻鸣啊,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去安顿好你妈妈再回来,可别让她一个人乱走了。”

“是。”闻鸣说起来现在还糊涂着呢,他是本能地配合着别人演戏,可演到最后竟然觉得自己的妈好像真老年痴呆了……

“你是谁!你­干­嘛要害我!你是不是那个小妖­精­的人?还是你跟闻杰有一腿!”安素珍被紧紧地捆在救护车上,还不忘了大声骂人。

张雅兰坐在救护车里,看着车窗外跟着救护车的现代车点了点头,这才扭过头瞪了一眼安素珍,“我也是当妈的,这么多年我人见得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事理的,你儿子多有出息,财政局,多好的单位,你儿子还是正经的公务员,儿媳­妇­人长得漂亮,又怀了孕,马上就要让你当­奶­­奶­了,这样的事要是让我摊上了,我作梦也要笑醒,可你呢?偏放着好日子不过,想要横Сhā一杠子……”

“我没有!”

“你没有?人家两口人过日子,你跟着掺和什么啊?还下药帮你儿媳­妇­转胎,哦全天下的人都生儿子,不生闺女,那以后你孙子娶谁当媳­妇­?时代不同了,国家都说男女平等,你一个女人咋自己这么作贱女人呢?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只要小两口好好的,不吵架,当老人的躲远点怎么了?”

“我当牛做马的伺候……”

“谁让你当牛谁让你做马?你是牛是马你儿子是什么?退一万步说,你儿子打爹了吗?骂娘了吗?看你没吃没喝不管你了吗?你跑来他单位毁他的前程­干­什么?你是见不得你儿子好是吧?”

“我没有!我就是想要让他领导教育教育他。”

“你知不知道万恶­淫­为首百贤孝当先,你儿子是在私企做事就算了,他是公家的人,不孝的帽子扣在头上,你让他这辈子怎么抬头做人?你这是对你儿子好吗?你这是害你儿子呢!”

“我没有!我没有!”

“我知道你这种人油盐不进,我也懒得理你,有本事呢你就再来,反正人人知道你老年痴呆,你再闹也没人理你,你要是懂事的呢,就在家老好好呆着,你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还有大孙子不是在吗?你自己又有劳保,怎么样也饿不着,过个两三年你小儿子原谅你了……”

“我没……”

“你做没做错事心里清楚,别跟这儿装糊涂,你就是恨你儿子不帮你罢了,恨他不管你,让你跟他爸离婚,所以你也不让你儿子得好。”张雅兰算是把安素珍看得透透的了,这种人谁都不爱,只爱自己,别人稍有违逆在她眼里就是背叛,所谓的找领导,教育,全都是假的,她心里明镜似的,她就是来毁人来了。

一直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的闻鸣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安素珍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

“你也不用想着在医院搞什么是非,这车是我闺女找来的,直接开到火车站站台,票都买好了,单间,包厢,闻鸣你看住你妈,门窗上锁,到了老家有你爸开车接你们。”

安素珍又死命挣扎了起来,可再没有人理会她。

闻鸣过了很久回忆起那奇怪的一天仍有些搞不清是什么回事,究竟是什么人神兵天降扭转了他一败涂地的局面,总之他现在妻美子聪,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妻子是一把手,儿子是二把手,他甘当三把手,在单位里虽然还是副职的主任,但有正式的任命了,正主任年龄大了不爱管事,他实际上管着整个支付大厅,在A市大小也算是个年轻的实权派了。

杨蕾则是在孩子一周岁的时候请了个保姆帮忙带孩子,自己开始在家SOHO,她做事勤勉有效率,活一直不断,每个月的收入要比上班的时候高多了,又能兼顾到孩子,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回想起怀孕时的经历,真是替自己捏一把汗,那个时候她差一点就决定离婚带着孩子走了,可是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父亲的存在,终究是个缺撼。

至于婆婆……那是一个名词了,老家那边的人不知道怎么都知道了安素珍老年痴呆,时不时的要发病打人骂人,她说什么都没人理没人信了,听说她的退休工资卡被大嫂掌握在手里,房子虽然还是她的,产权证却早就不知所踪,大嫂不光自己管着她,还以照顾她为名,从老家找来了好几个亲戚,把安素珍看得严严的,而知道这一切的大哥闻英,则是装聋做哑,假做不知情,闻鸣则是除了逢年过节会寄钱过去之外,连个电话都不肯打,安素珍实在是把两个孩子伤得太深了。

就在他们俩个以为一切就这样平静地渡过的时候,老家传来消息,老家的老楼拆迁,安素珍半夜被人吓得心脏病发作死了。

闻鸣摸着骨灰盒,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大哥表情很冷淡,大嫂瞧着他的眼神带着防备。

“我们已经跟开发商谈妥了,五百万……他们本来还不肯给,我说要去省城上访,他们又肯了……这五百万是妈拿命换的,我不全占……给你一半……”

“当初咱们这里拆迁,你那么打电话叫他回来他都不回来,现在分钱了人倒回来了……”大嫂说了一句……

“哥,钱我不要,我只问你一句,妈心脏不好,有几年了吧?”

“有两年了……”

“邻居们八成都搬走了,想必开发商给的条件不算太差?”

“咱们家的老楼拆一还一点五还给租房钱,可他们……”

“所以你不同意。”

“我当然不同意,咱们家这么多人口呢,我们几家人商量了,要拆一还二。”

“所以你知道开发商是要来找麻烦?”

“谁知道啊……”

“那天为什么你和大嫂还有大宝都不在家?”

“我……我怕出事,大宝离不开他妈,就先搬到超市去住了……”

“所以你留下了妈?”

“家里不留人开发商拆房子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所以还是留个多病的老人吧……安素珍本来这些年折腾得心脏就不好,听见有人砸玻璃放鞭炮,吓得心脏病发作,跟前又没有人,第二天家里人回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冰凉了,闻鸣站了起来,开发商故然可恶,可恨,可杀,可身为人子,却把母亲置于危险境地,自己躲到了一旁,然后得了大笔的钱再不追究母亲的死,更应该下地狱,“钱我不要,我回去了,我只请了三天的假。”自私……差不多是深入闻家人的基因里了……他也是自私的人,自私得只顾得了自己一家三口,有些事真是不想再想再问了。

后来闻鸣听说自己的哥哥嫂子离婚了,原因是哥哥有了外遇,再然后嫂子不养侄子,却想要分财产,哥哥说怀疑侄子不是自己的,做了DNA鉴定,大宝果然不是哥哥的骨­肉­,嫂子带着侄子灰溜溜地走了。

成为新贵的哥哥,再不是那个跛脚超商老板了,是个有钱人了,听说外遇的那个人也被哥哥甩了,成功上位的是个俏寡­妇­……

五年后闻鸣再回到家乡时,却是参加哥哥的葬礼,哥哥钱来得快,花得也快,最后连卖小超市的钱,也被新嫂子卷走了,哥哥一气之下跳楼了。

听说爸爸跟那个女人带着妹妹早就远远的搬走了,闻鸣拖着行李箱下了出租车来到火车站,心里清楚,老家再没有姓闻的这一家人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安素珍的故事差不多是我知道的几个现实中人的组合,当然了,现实中的故事并不都是善恶都有报的,我一直没打算让杨蕾打胎离婚,六个月的胎儿已经有意识了,在我看来已经是生命了,他应该有机会活一次,当然了,前提是杨蕾能养活自己,更有娘家的支持,一个强大的女­性­,也应该是一个强大的母亲。

下一个故事是陆天放的故事,这小子陷入了一场罗生门,险些丧命。

144

嘉木语录:当舆论成为多数人的j□j时,人人都有可能是受害者也有可能是加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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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孩子,你哭没有用,男人呢,他心疼你的时候,你碰破了油皮儿,挤两滴眼泪他都会心疼得不行,他要是心里没有你了,你哭得再伤心,他也嫌你烦,你说你人老珠黄了,可我看你怎么样也到不了四十岁,衣着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人,现在手里握着这么多证据,你还怕什么?”张雅兰坐在沙发上,握着一个年约四十,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这个女人一周之前委托林嘉木调查自己老公外遇的女人是什么人,自己的老公有没有打算离婚,到底自己家里有多少财产,今天来取结果,看见了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亲亲热热的照片就哭开了,林嘉木怎么样也劝不好,在一旁看戏的张雅兰­干­脆上了场,这老太太自从在财政局唱作俱佳的一番表演,把闻家的案子解决得漂亮完满之后,对女儿的工作180度大转弯,不仅热情而且参与的兴趣极高。

女人拿着纸巾擦了擦脸,“阿姨,我看着你啊,我就想起我妈,我妈最喜欢他这个姑爷了,逢人就夸他孝顺……你说我要是拿着这些证据回家,真跟他离了,我妈该多伤心……”

“孩子,我也是当人家妈的,我告诉你句实话,丈母娘对姑爷好,都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你要是把这些东西摆在她面前,告诉你妈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怎么跟外面勾三搭四还转移财产的,你妈头一个不饶他,他再好,也不是你妈生的,你才是你妈的亲闺女,可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不想离,这些东西,可千万不能让你妈知道……”

“我……我舍不得我闺女……”

“孩子,我知道……可是这事儿现在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得看你丈夫是什么想法,他要是回心转意呢,我不赞成一­棒­子把人打死,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辈子就只守着一个人,是够无聊的,人在河边走,谁也保不齐沾湿点鞋,只要知道自己个儿错了,回头了,就既往不咎,好好的过日子,可他要是铁了心……你可千万别为了闺女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孩子,你闺女今年有十四、五了吧?”

“十四了。”

“十四岁了,什么事不懂啊,你让她知道,这做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自立,自强,不依靠别人,能挺直了腰杆过日子,比让她看着你低三下四的求人,躲在屋里哭,整天怨天尤人,委屈求全强。”

“阿姨,我明白了……我不哭了,哭没用,我现在就拿着这些东西跟那个死鬼谈判,他要是回心转意我们俩个就好好过,他要是铁了心跟那小妖­精­过,我就扒他一层皮,拿着钱跟我闺女高高兴兴的过日子,这世上,谁离不开谁啊。”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张雅兰又跟她聊了几句,两个人牵着手到了门口,张雅兰一直把她送到了电梯前,回到事务所就看到林嘉木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脚搭在茶几上。

“脚!”

林嘉木嘿嘿一笑,把脚收了回来,“妈……您在我这儿呆了有快两个月了吧,这眼瞅着过年了,你不怕我爸在家找老太太?”

“你爸?呵呵,谁愿意找他就找。”张雅兰拍了一下林嘉木,让她让位置,“思甜和郑铎怎么还没回来?我的排骨快炖得了。”

“他俩去跟踪了,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又是查外遇?”

“是啊,这回是老公查老婆。”

“唉,这人都怎么了,哭着喊着要结婚,结了婚又不好好过,吃腻了家常菜非要打打野味,外面的人随便玩玩还行,真到一起过日子,哪有能过长的。”

“妈,您可别这么说,没有这样的人,哪有……”忽然事务所的坐机响了……事务所的坐机一般是收发传真用,很少人真拿来当电话打……林嘉木跑回办公室,接起了电话。

“喂?”

“是我,你别说话,等郑铎回来让郑铎接个邮件。”是刘警的声音,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急又快。

“出什么事了?”

“你开微博刷本地新闻就知道了,明天搞不好就要闹到全国新闻。”刘警说完就撂了电话。

林嘉木打开显示器,登陆自己在微博上最常用的马甲,点开本地新闻,比较火的是五天前的新闻——校花在万豪酒店神秘坠楼,警方封锁消息。

点击进去之后除了短短的不到一百字的文字,最显眼的就是用手机拍摄的红衣女尸,还有一张正常的生活照,生活照里的女孩子梳着马尾,留着斜刘海,站在校门口笑得很甜……果然是校花级别的美女,名字貌似是叫何田田。

下面的评论里有些人是本地人,貌似都是在说万豪酒店里面的住客非富则贵,漂亮女孩坠楼,必然是另有隐情,有一些人猜她是被人包了或者说是做特种行业的。有一些她的大学同学站出来说她出来说她不是别人嘴里的拜金女坏女孩,她也没被人包养,但是证实了女孩的出身一般,家里虽然不是很穷,但绝不是到万豪这样的地方消费的阶层。

这条新闻虽然轰动,但一直是枝枝蔓蔓的,林嘉木虽然早就看见了,却没有太当成一回事。

林嘉木再往下拉,两个小时前有人发出的一条微博更有煽动­性­:何田田对不起,我不应该介绍那个恶魔给你认识。然后是一条长微博。

写微博的人自称叫浪子,是A大的学生,在微博里说自己跟何田田是同学,他因为一些原因跟A市的几个公子哥有交情,三个月前他过生日,请了这些公子哥,也请了十几个平时玩得好的男女同学,其中就有何田田,“我很后悔,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虚荣邀请那些从来就没有真正瞧得起我的富二代,在同学们面前展示我生活得有多‘好’,田田在那次的聚会上,就被那个恶魔盯上了,跟我要她的电话,用鲜花和礼物来追求田田,可田田不是那些浮浅的女孩,她看透了那些不过只是公子哥用来玩女孩的伎俩,一直没有答应,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有想到那个恶魔还是把田田骗到了酒店,田田在酒店的洗手间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救她,可我去晚了……田田为保清白死了……那个恶魔的名字叫陆天放,他的父亲是……我知道法律不会给田田真正的正义,那个恶魔家里太有钱了,警察虽然知道田田是从他的房间阳台里跳下来的,却只是简单的询问过他就放他走了,我现在把这件事公布出来之后,马上也要躲起来了……”

校花、富二代、官商勾结、知情人暴料后躲起来……这一切足够让人发挥所有的想象力,林嘉木读完长微博的时候,微博的转发量已经超千,而且被大V跟网媒转发过之后,转发量更是几何式地增长……

陆天放……林嘉木闭起眼睛,想起了那个把郑铎当成大英雄,头发剃得­精­短,说话流里流气,笑起来却开朗可爱的大男孩,却怎么样也没办法把他跟强/­奸­,杀/人之类的罪名联系在一起,显然刘警也心有疑虑……

微博上飞快地弹出一条消息:我是陆天放的邻居,刚才来了十几辆警车,把他家里带走了。

跟消息一起发出的照片里,刘警眉头紧皱地用警服盖住陆天放的头……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郑铎的电话……

郑铎的邮箱密码就连林嘉木也不知道,实情是郑铎打开这个邮箱之前,林嘉木只知道郑铎有一个秘密的邮箱号,并不知道具体的邮箱号是什么,刘警发过来的东西很普通,但是文件巨大,大约是电子版询问笔录和监控录像。

首先警察确实询问了陆天放,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女孩不是从陆天放的阳台坠落的,而是从顶楼的天台坠落的,酒店的监控显示陆天放跟女孩大约八点多一起来到酒店,两个人是手牵着手一起进来的女孩好像有点喝多了,陆天放一直扶着她,在电梯里陆天放跟女孩一起谈笑了几句,女孩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表情,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女孩自己离开了酒店房间,看不出脸­色­怎么样,只能看出女孩好像哭了,步履也有些蹒跚,可在那之后,并没有看见陆天放离开房间……

陆天放与此案有关,但如果说是他强/­奸­不成或先/­奸­/后/杀实在是有些牵强。

郑铎揉了揉脸,如果这件事真有这么简单,陆天放能凭这些证据洗脱嫌疑,刘警也不会急匆匆的打了那个神秘电话,又把证据发送到郑铎的邮箱了。

陆天放现在是重大嫌疑人,这件事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一旦群情激愤,网络和现实中的“民意”强大到能­干­扰司法,陆天放的生死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谓的尽快平息事端……陆家再有钱,也没有那些人的乌纱和政绩重要。

在这个前提下,没有铁一样的证据,陆天放是很难洗脱嫌疑的……而刘警却把邮件发给了郑铎,而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查案,只能说明刘警也受到了­干­扰,甚至处境微妙。

就在两个人疑惑的时候,郑铎的手机响了,“邮件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我发邮件的时候,刚接到通知抓捕陆天放,有人提供了关于他的重要线索。”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里,换完衣服还要回单位,上级非常重视这件事,要求连夜突审。”

“提供线索的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那个人说得跟曝料帖大体一致,不同的只有他讲陆天放迷/­奸­了何田田,何田田受辱之后在天台上给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表明心迹之后,跳楼自杀。”所以……那些监控证据根本作用不大,反而能很明显的看出何田田确实是哭着出来的。

“陆天放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跟女孩不算太熟,案发那天是他哥们儿生日……”

“怎么又是生日?”

“找个借口玩呗,说那个女孩来了,主动跟他搭讪说是认识他,两人一起喝了很多酒,女孩主动提出要跟他走,陆天放觉得女孩长得挺漂亮的,就带着她去酒店开了房,没想到事后女孩表白说爱他什么的,陆天放受不了这个,就把人赶走自己睡了,直到警察和酒店的人敲他的门。”

所以说……这桩案子就是所谓的口说无凭,你说,我说,他说……本来依照疑罪从无的理论,陆天放家里再找个好律师,多做些工作,洗脱嫌疑的可能­性­非常大,问题是现在有人把这事闹了网,陆天放的优势,成了他最大的劣势。

“你觉得这件事是网上说得那样吗?”

“肯定不是,陆天放这死孩子他要是哪天酒后驾车撞死了人,我信,被谁拐走绑架了我也信,甚至打架斗殴打死打伤人我还是信,你要说他强/­奸­,我不信,他没那胆子也没那脑子更没必要去强/­奸­,你没看他在拘留室那样,脸都白了,可是上级的指示是要查清事实,给人民一个交待。”问题是“人民”想要什么样的交待……“有人告了我的黑状,说我跟陆天放关系不一般,别看是我抓捕的他,但现在我已经靠边站了,我等会儿回局里,就是要把所有的材料都交出去,连副本都不留,我给你的,是我最后的副本了。”

“知道了。”

“郑铎……”

“你不用交待了,我知道。”郑铎点了点头,挂断了手机,刘警的意思很明白,在陆天放的案子上,刘警不放心自己的同事,更相信自己的老战友郑铎。

145

嘉木语录:有些时候人们说出来的永远比他们真正知道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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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原来在A市的边缘,随着城市的扩张,位置慢慢变成了“中心”,围绕着A大颇有一些快餐连琐店,也有一些中小档次的饭店,其中比较有名的餐厅叫黑爵士西餐厅,据说提供英式早午餐,也提供一些经过本土化改造的英餐晚餐,店主是A大的毕业生,针对学生党提供了贴心的服务,人气一直不差,比如西餐厅决不会有的聚会包厢,就在这间西餐厅里存在着,学生里条件比较好的,办生日聚会或者是辞别宴,都会包这里,只是今天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走进来的学生都没怎么说话,坐下来之后只有小声的窃窃私语,彼此之间连大声招呼都没有。

汪思甜走进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很眼生,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汪思甜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起来,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嗨……”

旁边的人是个长得有些胖的女生,看见她打招呼,也应了一声,“嗨。”

“我是田田的高中同学,听说你们在这里聚,就过来了,我叫汪思甜。”

“我叫邓兰,是田田隔壁寝室的。”

“哦,你就是家里种有茶园的吧?田田说你家的茶叶特别好喝。”

“是的。”邓兰一扫刚才的陌生感,她今年春天的时候收到家里快递来的茶叶之后,分给了田田一些,没想到田田竟然和高中的同学提过这件事,想来汪思甜真是田田的好朋友。

“对了,AA制的钱交给谁?”汪思甜笑道,今天是何田田的头七,有人在校园网上发起替何田田守夜的活动,聚会地点是黑爵士餐厅,每人交一百元的活动费,聚餐剩下的钱交给何田田的家人,林嘉木在网上看见了这个活动,就决定汪思甜出来“卧底”,有些话这些人不会跟警察说,但会跟彼此说,至于那些只有何田田的朋友才知道的事,才认识的人,在网络的世界早就曝露无遗,汪思甜用一整天的时间上网看这些人的QQ空间、微博、校内论坛上的留言,可以说对这些人十分了解。

有些胖的女生指着一个穿黑­色­羽绒服戴眼镜的女生道,“交给她就行了,她是田田寝室的大姐。”

“哦,是叫罗娟的吗?”

“是的。”

汪思甜站起来又坐了下来,“我跟她不熟……你和我一起去行吗?”

女生愣了一下,“好吧。”

罗娟本来也在疑惑汪思甜是谁,看见自己隔壁寝室的邓兰带着她一起来了,以为她们是认识的,邓兰见汪思甜不说话,以为她真害羞,介绍道,“她是田田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关系很好。”

“你好,我叫汪思甜。”

罗娟伸出手跟她握在一起,“你好。”她略皱了下眉,“我好像没听田田提起过你。”

“她叫田田,我也叫甜甜,所以我们彼此都不叫名字的……”

“哦,你是那个在省城念医大的……”

“是,是我。”顺杆爬,是最初级的诈术。

“你不是说要考试不能来吗?”

“我想了想还是赶过来了,至于考试,就那样了吧,反正我心里乱得很,也考不好。”

“是啊。”罗娟叹了口气,“我也一样。”

“田田向来很单纯,从上高中的时候就宅得要死,怎么会……”

罗娟四下看看,扯了扯汪思甜的袖子,汪思甜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罗娟姐,有什么事不能在里面说吗?”

“你别说了,这些人有些我也不认识,搞不好有人是来打探消息,准备在网上曝料的,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甚至说田田是坐台小姐……还有说田田滥交的。”

“这些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哼,刘志那个臭不要脸的把这件事闹到了网上,引来那些神经病不是正常的吗?他们有些连田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能编出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最可恨的就是我们本校的同学,一样说什么的都有。”

“刘志?”汪思甜回忆了一下何田田QQ空间里的内容,确实有个刘志的跟她互动很多,“就是追田田的那个假高帅富?”

“就是他。”罗娟知道她知道刘志,对她又多了几分的信任,“原来他一直冒充高帅富追田田,田田始终没有答应,后来他们寝室的人曝光出他是靠借钱跟偷­鸡­摸狗伪装起来的伪高帅富,他就四处散布说田田因为知道了他不是有钱人所以才跟他分手的,把田田气得在寝室里直哭。”

“那田田为什么要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啊?”

“他生日聚会的时候他假高帅富的身份还没曝光,那次他一直邀请田田,田田说我们寝室的另外三个人都去她就去,后来他一直很有诚心的邀请,我们就都答应了。”

“那你们也见过陆天放?”

罗娟的表情停滞了一下,“见过,田田那个时候对陆天放一见钟情,一直念念不忘。”

“一见钟情?”

“你看见网上的帖子了吗?”

“没怎么看?”

“陆天放的真人比偷Pāi的照片还要帅,为人也很仗义,当时刘志请来的几个朋友,有人想要占田田便宜,是他解得围,他很会开玩笑活跃气氛,唱歌也很好听,田田自那天以后,就一直喜欢他,所以我们才知道,田田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刘志,田田根本从头到尾都没看上他。”

“那田田死的那天是去赴约?”

“田田一直在网上跟陆天放有联系,那天陆天放说有个朋友过生日,邀请田田过去,甚至寄了红­色­的小礼服裙给田田,田田很高兴,穿着红­色­的小礼服裙,还借了隔壁白富美的一件白­色­外套去赴约,可是一去就没回来。”罗娟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你跟警察说了吗?”

“说了。”罗娟脸上带了些怒­色­,“警察说陆天放根本就不承认之前认识田田,也不承认送礼服裙的事,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田田会出现在生日聚会上,那个禽兽,一定是玩弄了田田,田田很保守的,她说第一次要给自己的丈夫……一定是田田不肯答应他,他才会……”

汪思甜连连点头,“你放心,现在事情闹这么大,陆天放家里再有钱,也没办法摆平这件事。”

罗娟摇了摇头,“田田的妈妈说警方一直没拿出证据,陆家的人还一直联络他们家,要求跟他们家谈一谈,田田的爸妈挺坚决的,可是她舅舅和她叔叔一直说要钱,不能让田田白死,我怕……”

“唉……她爸妈向来耳根子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他们现在住哪儿啊?我想去看看他们。”

“他们现在住在学校附近的如家,不过听说要搬走。”

“哦,我知道了。”

守夜活动确实是消息集散地,汪思甜又跟别人套话,果然跟罗娟说的相差不大,区别只是细节,像是邓兰就想起来裙子是快递送到校园的快递接收点的,接收点的人打电话取的,另一个人记起来刘志在何田田死的那天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没出现在校园里,余下的很多人都提起了刘志,甚至有些人以为他和何田田现在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不过大部分人都说他们俩个分手了,刘志有一度寻死觅活的,后来又恢复了平静,好像是找了个校外的女友,可是一直到餐会的最后一项,在校园内烛光守夜,都没有人看见这个传说中的刘志出现。

事务所除了快递和送外卖的人会按响之外,无人会按的门铃忽然响起,正坐在客厅的电脑前一起听汪思甜隔半个小时回传一次的谈话录音的林嘉木和郑铎抬起头,互视了一眼,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有谁会来?郑铎把页面切换到门口的监控,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穿着普通的军大衣,头发却烫得很­精­致,看起来极不搭调。

林嘉木穿上鞋子,披了件薄毛外套,佯装刚刚起床,隔着门问道,“谁?”

“我是陆天放的妈妈,他给了我这个地址。”

林嘉木开了门,门外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陆天放的妈妈应该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不过有钱人保养得好也正常,可这位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在进入到室内之后,却在灯光下显出了憔悴,常年被粉饰的脸上满是疲­色­,双眼眼眶下一片黑青,眼袋明显极了,脱下了军大衣之后,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套裙,“你放心,我是开保姆的车出来的,没人跟踪我。”

“嗯。”林嘉木答应了一声之后,反锁了防盗门。

“你是郑铎吧?”陆天放的妈妈认出了郑铎,“天放一直提起你。”

“我是。”

陆天放的妈妈立刻哭了起来,“郑先生,郑大恩人,您救过天放一命,求求您,再救他一次吧!”她一边哭一边跪,郑铎赶紧扶起她。

“陆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当初您第一次救天放,我们本来想当面慰问送感谢金,可他们说你们部队是保密的,不让外人见,可这恩情我们一直记得的,天放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了,您当初不是救了他一个人,您是救了我们呣子俩个人啊,这次我见天放的时候,天放什么都不敢说,借着跟我告别的时候往我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告诉了我你的地址,让我来找你救命,我跟人打听过你,知道你跟林律师是厉害人物,您二位千万要救救他,钱不是问题,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他,天放是无辜的啊!他虽然他作,他闹,他爱玩,可他不是个坏孩子!他不是啊!”

林嘉木注意到陆太太一直说得是她如何如何,并没有提陆天放的父亲,想来那位亿万富豪,有些别的打算跟想法吧。

“陆太太,您先别激动,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146

嘉木语录:妈妈也许是世界上最了解我们,又最不被我们所了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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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放这个孩子是个敏感善良的孩子,小的时候他特别乖,我跟他爸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虽然钱慢慢开始多了,可忙的时候连回家吃口饭的工夫都没有,更不用说照顾他了,就把他送到了他爷爷家,他爷爷身体不好,天放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伺候他爷爷,帮他爷爷烧洗脸水,下楼买早餐,每天回家别的孩子是背着书包往家里跑等着吃饭,他要自己去饭店把祖孙俩个的饭买好,后来家里有了保姆,保姆都说这么孝顺的孩子少见,可自从他爷爷去世,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了之后,这孩子就离我们夫妻俩个越来越远了,除了要钱几乎不跟我们说话,后来他爸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送他出国,回来之后就更……平常除了要钱的时候能见到他的人影,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跟他一起玩的不是那些跟他一样的纨绔子弟就是些想要占他便宜的酒­肉­朋友,女朋友更是左一个右一个的换,我都懒得记那些姑娘的名字跟长相,总之来来去去的,没有一个是能跟他踏实过日子的,这次的事一出来,他倒是安静了两天,跟我说他真没想到那姑娘有那么大的气­性­,本来他以为那姑娘只是来聚会里钓金龟的,也就随便跟她玩了玩,谁知道她事后哭了,说什么爱他啊,把最珍贵的给了他啊,说他如果不娶她她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啊……天放说他当时就怒了,觉得自己被人骗了,把那姑娘给赶了出去,没想到那姑娘会自杀,他也很后悔,早知道那姑娘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不如哄哄她。”

陆天放显然在第一次遇见何田田之后,就忘了她,根本没有和她一起在网上聊过天,“陆太太,你知道天放的电脑在哪里吗?”

“他手机换得很快,电脑的话最近在用IPAD和那个什么带键盘的什么东西,他跟我讲过我听不懂,总之很潮,他平时住在市区银湖公寓,除了他的手机和IPAD之外的那些东西应该在那里,钟点工有钥匙,你们什么时候想去,我让她开了门等着你们,警察抄走了他留在我家的电脑什么的,银湖公寓他们不知道,也没去。”

“您让钟点工把钥匙留在信箱里,我们去取钥匙。”

“这样也好。”陆太太点了点头,虽然那个钟点工跟随了他们家多年,她现在也没办法确定她是不是真得百分之百忠心,她现在信郑铎和林嘉木完全也是因为走投无路,这才听了儿子的指令,“你们还需要什么?”

“嗯……”林嘉木想了想,“你现在请的律师姓彭对吗?”

“是的,是我先生请的,他说彭律师是名律师,在官面上很熟……”

“我知道他,您要是信我,最好多花些钱把他请走,他这个人如果是一般的案子找他可以,这个案子闹这么大,他的那些人脉不止起不到作用,反而有害,更不用说他向来爱出风头,有过为了自己出名置当事人的利益于不顾的先例,但这种小人不能得罪,您刚说舍得钱,在他身上一定要舍得,另一位则是需要诚心了,您用钱不一定请得动他。”

“谁?”

林嘉木找出一张名片,“这位蓝律师是我在法学院时的教授,是国内有名的法学权威,最近发表过数篇学术论文讨论舆论­干­扰司法,引起过不小的反响,您这桩案子找他事半功倍,但请他光有钱是不够的,必须得有诚心。”

陆太太连连点头,“为了救我儿子,我百分之百的诚心。”她其实听人说过这位蓝律师,但说的人都说他已经多年不接案子了,专做理论研究,“只是……这位蓝律师……好像已经多年不接案子了。”

“这样吧,我跟他联系一下,如果他有兴趣的话,我约个时间让你们俩个见面,我觉得天放的案子很典型,他接案子的可能­性­很大。”

“谢谢,谢谢。”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陆太太脸上慢慢有了些神采,她最近实在是被网上的言论折腾得够呛,甚至有一些人在陆家的公司贴大字报,砸停在停车场里的豪车,更不用说丈夫似乎已经信了案子是陆天放做的,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陆天放活命,可是她一直认为儿子是无辜的,能找到一个真心相信自己的支持者,对她来讲实在太重要了。

“不过陆太太,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以这桩案子的火热程度,没有铁一样的证据,天放很难全身而退。”这就是天朝司法的另一面了,对于某些大人物而言,陆天放不过是个麻烦,所谓的钱和势力在他们的乌纱和“稳定大局”面前一文不值,杀一个陆天放能换来耳根子“清静”和“政绩”,他们下手时是丝毫不会手软的。

陆太太刚刚有些温热的心又瞬间凉了下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她太了解所谓官字两张口了,“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我儿子从没有做错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冤枉。”她说完拿出一张卡,“这张卡是我的副卡,密码是我儿子的生日,930507,您二位不必替我省钱,只要能救出我儿子,我宁愿倾家荡产。”

林嘉木和郑铎互视了一眼,接过了银行卡,但并没有拿出委托合同让她签字。

张雅兰随着年龄渐长,慢慢的觉越来越少,在家的时候可以早起锻练或者跟老伴一起聊聊天,绊绊嘴,也算是生活情趣,可在A市她人生地不熟,一时间没办法融入到附近跳广场舞的团队,每天早晨起床做完早餐只能用电脑玩斗地主或者是跟老伴远程聊天,等到七点半左右再带早餐下楼,给来上班的女儿“女婿”吃,林嘉木现在差不多一周有五天不在家里住,住在郑铎家,张雅兰虽然对他俩感情越来越好乐见其成,私下里还是很在乎女儿不肯结婚的事,可老伴说得对,嘉木的脾气倔,硬逼她反而引她逆反,郑铎现在看着挺靠谱的,她还是扮演大度体贴的好丈母娘,多做感情投资吧。

这一天早晨她跟丈夫聊天的时候,丈夫发给她一个链接,“你看这个新闻,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张雅兰点开链接一看,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看完之后拍案而起,“这些纨绔子弟实在太过份了,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被糟践了,那些警察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审判?有什么证据不足的?这证据多明显啊!”

因为看了这么一条新闻,把早餐端到楼下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几分的火气,帮着摆碗筷的汪思甜随口问了一句,“阿姨,您怎么这么生气?谁惹您了?”

这一句话点燃了张雅兰的整个情绪,“谁也没惹我,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世道怎么变成了这样,有钱有势就可以随便欺压良善……”后面紧跟着大约五千多字的议论,从陆天放的案子本身,讲到过去,又讲到未来,再讲到价值取向……“多好的姑娘啊,我看她同学发的那些纪念的帖子都想要掉眼泪,你说这个陆天放有多坑人,人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就这么被他毁了,他还找人泼污水,说那姑娘是三陪,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汪思甜咳嗽了一声没说话,林嘉木互视一眼之后,郑铎关了电脑,把该收起来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妈,您别总看那些网络新闻,那些东西真一半假一半,都是些不负责任的人乱编的,事情的真相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呢,您得相信现在的司法是公正的,不会放过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你当你妈真傻啊?现在是什么世道?黑不一定是黑,白不一定是白,你妈我啊,见得多了……”接下来又是五千多字的议论,总之张雅兰女士很激动,讲到最后话锋了转,“对了,郑铎你不是认识一个警察叫刘警的吗?他对这案子怎么说?”

“他……他最近很忙,而且他从来不跟我讲正在调查中的案子,阿姨,您放心,这案子如果是他办的,肯定会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让您满意。”

“让我满意有什么用,得让人姑娘的家人满意,我看网上有人曝料,陆家的人一直缠着姑娘的家里人,好像是想要用钱摆平,我就不信了,人家花一样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竟然能用钱摆平?”

林嘉木看了郑铎一眼,郑铎瞧着张雅兰憨厚地一笑,“阿姨,您别为别人的事生气了,来坐下吃饭,这豆沙包是您蒸的?蒸得真好啊。”

“当然是我蒸得了,这豆沙是我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正经的红小豆,我昨个熬了好几个小时……你尝尝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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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说谎者的特征之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总会增加一些无用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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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钟点工经常来打扫的原因,陆天放的公寓比想象中要­干­净整洁得多,整体的装修风格一看就是出自设计师的手笔,个人的风格很少,全部都是所谓的美式现代家居风,家具很少,很空,空调因为无人而调到了低温档,整个公寓显得很冷清。

林嘉木和郑铎在玄关处铺好大约两米宽两米长的塑料布,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手术服和一次­性­手套、鞋套,开始对整个公寓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客厅除了几本时尚杂志、体育杂志和汽车杂志之外,只有已经腐坏的水果和拆开吃了几块的奥利奥饼­干­,电视被设定到了WIFI模式,最近播放的电视剧是美剧《行尸走­肉­》,他的节目单里一半是都是美剧,另一半则是NBA,因为他不在家,系统自动录了差不多有三场比赛,郑铎核对了一下时间,在事发当天他还在家里看完了一场球赛。

敞开式厨房­干­净得像是没有用过一样,唯一有使用痕迹的就是水壶,冰箱里一半是喜力啤酒,余下的部分是冷冻比萨和各种速食。

客用卫生间被清理过,垃圾筒­干­­干­净净的,但是下水道旁边有几根长发,抽屉里大约有半打未拆封的牙刷和不知数量的酒店用一次­性­洗发水、沐浴露,柜子里摆着一整打未使用过的毛巾。

客房一样很整齐­干­净,但是衣柜里有零星的几件不知主人是谁的衣服。

看来他这间公寓会经常招待客人,但客人都是用一次­性­的用品,到底有多少人是朋友,有多少人是女朋友就数不清了。

二楼的起居室比一楼稍乱些,有一些抱枕散落,还有差不多半袋子的零食和饮料,懒人沙发边随意放着一台苹果MAC,看来这里才是陆天放平时的活动地点,卧室里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半,步入式衣柜门敞开着,除了几件显然是刚换下来的衣服随意地挂着之外,其余的衣服都井然有序,林嘉木粗略地翻了一下,有一半的衣服连标签都没剪,衣柜门后面连着的是­干­湿分开的浴室,比起楼下客用卫生间的冷清,这里则有活力得多,沐浴液和洗发水之类的全都是某个美国的牌子,林嘉木随意翻了一下放保养品的柜子,只有男用的基础保养品,没有任何女­性­的痕迹,陆太太说陆天放的女朋友来来去去,林嘉木甚至怀疑陆天放有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

郑铎关上了灯,在紫光灯的照­射­下,陆天放的床却出乎意料的“­干­净”看来有人刚换过床单,他掀开了床单,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平板电脑,他拿起平板电脑打开了灯,向林嘉木示意,没想到林嘉木从衣帽间里抱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有一半是没拆封的各种手机平板电脑,还有一半九成新的各种数码产品,绝大部分是苹果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三星的,不过陆天放总体来说是合格的果粉,只要苹果出了新机型,必然会买,这次的爱疯5S,他甚至收集齐了一整套……

“思甜会嫉妒死他。”林嘉木笑道。

换手机这么频繁的人,手机上能储存的信息量想必也有限,那台苹果MAC的价值也就更高了,林嘉木用移动硬盘COPY走了全部的东西。

两个人把房间里的每一个东西复原,从二楼又退到一楼,把所几件应季的衣服装进背包,把塑料布卷好收起,这才离开了公寓。

第二天陆家的钟点工在公寓大厅的“自家”信箱里看见了钥匙,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女主人要让自己把钥匙留下,到公寓里开了门,却发现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她上二楼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果然少了几件衣服,难道真是女主人派人来拿走了几件衣服?她摇了摇头,有钱人的世界,平常人不懂,就在她想要打扫房间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一张搜查令被送到了她的面前……她瞧着面前十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微微一笑,“陆天放平时就是住这间公寓,你们来得正好,他们家人只拿走了几件衣服,别的都没动。”

陆天放的电脑当然有所谓的“隐藏文件夹”收藏着不到二十部的岛国爱情动作片和四十多部欧美产的爱情动作片,口味挺大众的,重口味的不超过四部,下载日期截止到三周之前。

但是数量更庞大的是高清NBA比赛录像和MLB录像,差不多都是比赛当日或第二天下载的,陆天放是纽约尼克斯和洋基队的铁粉,收录了自08年以来的大部分比赛录像。

他平时网上的活动差不多也都是围绕着这两个队的,他关注了这两个队官方和球员的Facebook和Twitter,好友除了留学时的同学之外都是同好,他在线上的活动可以说是相当单纯。

至于国内的微博,他关注了几个好友,但是自己本身的更新不多,却总有一些美女跟他打招呼聊天,他也会挑头像比较漂亮的搭几句讪,但总体活动不多。

他的QQ有些年头了,差不多有五年的历史,号码是五位数,好友除了几个朋友之外,清一­色­的是女­性­,聊天的内容差不多都是调情之类的,林嘉木发现了至少五、六个长相漂亮,年龄从二十到三十岁的女人跟他是类似“j□j”的关系,这些人也能跟他手机的通讯录对应,他微信上的“j□j”还要更多一些,陆天放选人的品位大多是受过一定的教育,有过留洋经历,作风很西化,会玩、爱玩,这些人有些人说有男朋友了之类的,陆天放会说祝福之类的,然后再不联络。

陆天放进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些好友差不多每个人都发了至少三至五条留言,都是问他怎么样的,还有人说要去扒了那贱人的皮的。

其中有一条很有趣,“那天我跟你说那贱人不是好鸟你不信,非要逗着她玩,这回事儿大了吧?别找我当证人啊,我家老头要打断我的腿。”

林嘉木点进这个人的空间,查到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个人也是陆天放的微信好友兼“j□j”名叫微微。

她查遍了所有的好友,唯独没有何田田的任何痕迹,这和何田田的室友说得两个人在网上聊了几个月并不相符。

郑铎查看了所有手机的聊天记录,一样没有何田田的痕迹,何田田这个人像是根本不存在陆天放的世界一样,直到她死亡的那天。

“刘志发微博了。”郑铎加了网名叫浪子的刘志的微博,刘志的最新一条微博是,“被警方找到了,带去问话,比起抓住凶手,他们显然更希望我闭嘴,整整二十四小时的询问让我筋疲力竭,让我一度想要放弃,可是想到田田,我就又有了勇气,陆天放,你的刘哥果然很“照顾”你,今天问我话的就是他,他比我想像中的更胖些,不知吃了多少民脂民膏。”照片是警局光荣墙上刘警的照片。

郑铎关上了页面,没有去看下面的转发和评论,显然刘警再次被卷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年刘警简直是命犯小人。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郑铎收到了一条短信:“我昨天下乡抓捕逃犯,根本不在城里,刘志只是被带到警局问话,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现在局领导态度有了松动,把我找去谈话让我侧面调查一下刘志。”

看来刘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有些事过犹不及,他以为网友的情绪继续被扇动起来警方就会怕,却不知道这次他动到了警方的头上,明显触动了不应该触动的那根神经。

果然微博上A市公安局蓝V号很快做出了澄清,针对12.9跳楼案,昨日我局例行传唤刘志等五名与受害人何某关系密切人士问话,问话时间从下午一时至下午五时,刘某被问话时间共计四十五分钟,刘警确系我局刑警队长,但当日他在XX乡XX村参与抓捕另一无关案件嫌疑人,并不在场。

虽然这条微博的转发量远没有刘志的微博转发量大,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风向慢慢的变了,刘志从可信曝料人,变成了有可能夸张撒谎的曝料人。

“是的,教授,是我介绍她过去的,我觉得陆天放案是当前舆论影响司法的一个缩影,是的,教授,我是有些太冒失了……不过我觉得您……好的,好的,我一定当面向您赔罪,是的,我错了,对不起……您保重身体,您元旦快乐……不是,我不是说现在祝贺元旦,元旦就不给您写贺卡了……好的……除了贺卡还有酒……好的……还有书……我明白了,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林嘉木挂断了电话。

“他没答应?”

“他答应了,但是勒索了我两瓶茅台跟最新原版美国法典,而且是要快递到他办公室,不是送到家里,他的妻管严更重了。”

焦着了整整三天的陆天放案,似乎慢慢的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他们俩个也开始有心情开玩笑了。

案情研讨会,刘警把装着陆天放的土豪金手机的证物袋放到了桌上,“刚才老宋说的聊天记录我看了一下,可是有一个明显的漏洞,聊天记录的日期是从三个月前也就是9月初开始的,土豪金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9月末发布的,上市的时间还要晚一点……”

“也许他漫游了聊天记录。”

“只漫游了跟何田田聊天的这一个QQ号的记录?另一个他在别的手机和苹果手提电脑上用了5年的QQ号的聊天记录却没有漫游?”

“他可是超级会员……”

“可他没有漫游聊天记录。”说到底,陆天放并不在意QQ上的那些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罢了。

局长年龄稍有些大,听他们讲这些半懂不懂,不过他懂眼前这十几位也不是“专家”,“行了,你们别争论了,技术室的小赵下班了没?下班了也把他叫回来,我记得他是专家,让他看看这个什么土豪金,看看有没有人改动过。”

这个时候有一个女警弱弱地说了一句,“就算聊天记录是真的,也只能说明他们俩个是恋爱关系……”

室内一片沉默,说到底这个案子,网络上虽然群情激愤,可能给陆天放定罪的证据太少了,首先有两个证人证明何田田在跟陆天放网恋,甚至当天参加聚会的裙子都是陆天放送的,酒店大堂的人也能证明何田田是清醒着跟陆天放进的电梯,监控也显示何田田是一个人离开的房间,上得顶楼,顶天了是情侣发生口角女方自杀的事故,要不是在网络上这么轰动,他们根本不会抓人,可抓了人之后才发现事有不对,陆天放根本不承认跟何田田“网恋”过,只说是─夜情……这才让案子显得扑朔迷离……

原来主办此案的宋警官认为是陆天放做贼心虚,这才口供与事实不符,刘警则是一回到专案组就抛出抓捕当日在陆天放身上搜到的土豪金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有假的理论,这让案情显得更加的诡异难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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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人言本就可畏,网络更为人言Сhā上了翅膀,让它变成了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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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这个人看起来跟这件事“关联有限”却又是整件事的幕后推手,最有趣的是这个人的执著,被人质疑扒皮之后依旧振振有辞,不止没有删掉自己说陆天放被刘警罩着的微博,反而回复说:刘警人虽然不在,但他的影响力一直在,如果他和陆天放没关系,为什么这么重大的案子,堂堂A市刑警队的大队长,竟然没有参与,不过有一点网友们搞错了,刘警不是陆天放的小弟,陆天放是刘警的小弟。

这条微博发出去大约有半个小时就被删了,接下来他发了一条微博说道,“我去看田田的父母了,他们一改往日对我的态度,忽然对我冷淡了起来,她的叔叔和舅舅却很高兴的样子,听说是已经谈好了条件,陆家答应赔偿一百万,让他们撤诉,案子大概就这样被摆平了,田田,你值一百万,你知道吗?”微博自带的照片是何田田穿着连裙坐在自习室看书的黑白照。

果然这个帖子一发出来,又是群情激愤,只有几个人弱弱地指出这个案子是刑事案,而且并没有到起诉的环节,根本不可能有撤诉之说,不过这样的声音被埋没在口水的汪洋大海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

汪思甜关了手机,拎着果篮进了如家宾馆,扣响了305的房门,开门的人是个头发盘在脑后化着浓妆穿着黑­色­小衫身材严重走形的中年女人,“你是……”女人低头看见了汪思甜拎的果篮。

“我是田田的同学,听说你们住在这里,来看看你们,您是……”

“我是田田的舅妈。”女人笑道,“进来吧,孩子。”

何田田的母亲就算年过四十了,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长得依旧很清秀,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因为受的打击太大,整个人显得傻愣愣的,眼睛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汪思甜说阿姨好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回头。

“自从甜甜出了事,我大姐一看见年龄跟田田差不多的女孩子就发愣,你别见怪啊孩子。”

“没有,我没见怪。”汪思甜笑道,“这位是叔叔吧。”

何田田的爸爸长得挺普通的,不过不丑,个子挺高的,坐在那里还高出别人一截,看穿着打扮这夫妻俩个不是有钱人,不过也称不上是穷,普通的城市工薪阶层,倒是何田田的叔叔,坐在一旁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挺有领导的风范,汪思甜回忆了一下,何田田的叔叔貌似是某个机关的小领导。

“你是田田大学还是高中时的同学啊?”跟汪思甜说话的也是这位叔叔。

“我们是大学同学。”

“哦,怎么没见过你啊。”

“上次我们同学一起来的时候,我因为有事没过来,这次事情办完了,这才来看看叔叔阿姨。”

“哦。”何田田的叔叔点了点头,“你是为网上的事来的吧?”

“什么网?”

“你别骗我,刘志都给我看了,他说这事闹大了,不能用钱解决,再说陆家有钱,一百万跟一百块钱区别不大……”

“刘志?”汪思甜四下看看,“我很久没看见刘志了,我们要考试了,学习忙,我有两、三天没上网了。”

“学习好啊,不要没事总上网。”何田田的爸爸忽然说了一句,然后盯着汪思甜看了一会儿,“没见过你。”

“是啊,我……”

“田田的同学我谁也不认识,她上高中的时候跟她好的人无论是男生女生我都认识,哪个好哪个坏哪个爱玩哪个有心眼我全知道,现在……谁也不认识了,培养孩子上大学­干­什么啊,还不如高中毕业就在家,随便找个地方打工,平平安安的多好。”

汪思甜沉默了一会儿,“叔叔,田田那么乖,您教育得好。”

“我没教育好啊,我没教育好!”何爸爸忽然拿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不要谈钱!谁都不要跟我谈钱!我要我女儿!我要害了我女儿的凶手被千刀万剐!”

汪思甜被吓得站了起来,裤子上被茶杯的碎片划了一道口子,何田田的舅妈一把把汪思甜拽过来,“姐夫!你发脾气也不能乱摔东西啊!孩子,你过来,我看看你划伤了没。”

“没有,我没事。”汪思甜摇了摇头,“阿姨,我想问问你们能不能联络到刘志,我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刘志旷课次数太多了,老师让我找找他。”

“能,能,你等着,他留了个手机号。”

何田田的舅妈找到了一个小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很多手机号,在小本子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刘志的手机号,果然跟他平时用的手机并不一致。

刘警翻看着验尸报告,眉头紧皱,省厅派来的法医推翻了原来市里法医的自杀判定,在死亡原因一栏上写了未知,在何田田的X光照片上用红笔圈出了两处并不明显的骨裂,当时第一次验尸的时候因为死因明显,全身多数骨折,脏器受损严重,可以判定是坠楼而死,加上楼顶并无其他人的痕迹,所以法定断定是自杀;可是省厅的法医却因为死者上臂的两处骨裂与其他骨折痕迹不符,有可能在死前有拉拽过。至于死者死前有没有受过­性­/侵/犯,两位法医倒是观点一致,同样是未明,可以断定有­性­行为,死者处/女/膜/破损,但不能判定强/­奸­,也不未检查出­精­/液,只能说明死者在死前24小时有­性­行为,并且另一方戴了保险套。

关于这一点陆天放并没有否认,他说他正是因为死者是“处/女”才跟死者吵架的,他本来以为死者是出来玩的,没想到是个“处”,在床上很生涩不说,还要他负责任,说什么情啊爱啊什么的,他觉得自己被人陷害了,所以才赶人。

刘警自己问过陆天放,陆天放的口供不变,最后闪烁其辞地交待了何田田走后,他跟人聊过天,抱怨过这件事,那人还说他是捡了便宜卖乖,不过陆天放不想说那人的身份,刘警气得差点动手揍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保别人。

“那个QQ号是怎么回事?”

“我从没用过那个号,我用QQ就是为了泡妞,换来换去的多麻烦啊。”

“那你的手机里为什么有那个QQ号和聊天纪录?”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经常把手机借给别人摆弄,也许是他们弄的……”

“你的手机上挂着网银和支付宝,你随便给玩?”

“哥,我从来不在网银和支付宝里多放钱,才不过两万多块钱,谁去偷啊,再说手机从来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就是玩一玩嘛。”陆天放看见是刘警审他,明显的放松了不少,“哥,你信我,真不是我­干­的,是那妹子她想要钓我……我是谁啊……我不到三十岁能结婚吗?”

“那妹子的同学说,你用QQ钓了人家三个月,一直跟人聊天,你手机里也有聊天记录。”

“绝不可能!我钓妹子从来没有超过一周的,能玩就玩,不能玩就散,我绝对不纠缠,而且我这手机才到手两个多月,怎么可能有三个月之前的聊天记录。”

“那你好好想想,事发那天谁碰你手机了?”

“谁碰了……”陆天放挠了挠头发,“我去了趟洗手间,手机随手扔给我朋友了。”

“你的这个朋友叫什么?不会也不能说吧?”

“你的朋友叫什么?”

“刘志啊。”

“你跟刘志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因为认识所以玩在一起了,他人还不错,挺仗义的,就是有的时候爱吹牛,家里好像是开煤矿的……钱不少,就是老爷子有点抠,死爱钱,每个月给他零花不多,他有的时候真假名牌一起穿,不过人还行。”

刘警真想越过桌子揍他一顿算了,真白瞎他的人­精­爸妈了,生出个儿子是个智障,除了花钱的时候聪明点,没有一丁点的脑子,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替人数钱,“你买没买过红裙子?”

“红裙子?没有。”

“你确定?”

“我太确定了,我从来没给女生买过裙子,只买过珠宝或内衣。”

“行了,我知道了。”

“哥,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哥!”

“你消停地在里面呆着吧,不要惹事。”

“哥,我要吃三文鱼!我要吃鱼籽酱!”

“自己啃手指头去。”

陆天放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刘警走,忽然收起了嬉皮笑脸,抹了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眼泪,站了起来,“是不是该走了。”

看管他的年轻警察看了他一眼,将手铐重新铐在他手上,忽然觉得手上一凉,滴在他手背上的明显是眼泪,“你别哭了,刘队现在负责这案子,肯定会查得水落石出的。”

“嗯。”陆天放点了点头,“外面现在传成什么样了?我是不是比李某某还有名?”

“呵呵,刘队不让我们没事上网乱看消息。”警察没有正面回应,陆天放心里却清楚,自己这一次的跟头栽大了,他小的时候读到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时总觉得奇怪,现在却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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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当一个人放下所有道德底线的时候,唯一剩下的只有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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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叼着烟,吐出一个烟圈,刷新了一下自己的微博,飞快成长的粉丝数和微博成千上万的转发量让他就算两天没有睡觉,仍然­精­神抖擞,过去只能仰望的名人私信要求和他互粉,还有广告公司找他代发广告,甚至有人联络他希望采访他。

那些看不起和嘲笑他的人,不知现在是什么嘴脸,呵,他冷冷一笑,摸索着拿出手机,稍稍开了一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让他觉得自己更加重要。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这部手机是他新申请的号,只给了有限的几个人,“喂?”

“请问是刘志吗?”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刘志多了几分兴味,“我是。”

“我是何田田的高中同学,这个号码是何叔叔跟何阿姨给我的,我想知道田田最后几个月都做了些什么,她有什么想法,有没有过真正爱过的男朋友,然后做一个纪念她的页面,我不想人们最后记住她,只是因为她被人杀死。”

“杀……”刘志想说些什么,后来还是沉默了,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陆家销毁录象的,有说陆天放雇凶杀人的,还有人说是陆天放拍j□j威胁所以才逼死何田田的,说她是被人杀死之后推下楼的网络“侦探”也不少,“我最近没时间……”

“我只想跟你谈一谈,我听她的同学说,你是她的前男友,我看了你写的日志,你很爱田田,可是她……”

所谓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是真理,刘志说得谎话太多了,最后在他眼里谎言才是真相,所以当有一个人无条件的相信他的谎言时,他也瞬间忘了自己说得从来都不是真相,“田田太单纯了,以为世界上真有王子,我不怪她因为钱抛弃了我,毕竟是我撒谎在先。”刘志把自己说成悲情英雄。

“我们见面聊好么?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麦当劳见?”

“不,不要到学校附近,我一靠近学校就想起她,到XX路的麦当劳见吧。”

“好的。”

刘志挂断了电话,忍不住想着有着这么好听声音的女孩子本人长什么样,他过去常听说网络名人见粉丝约袍什么的,难道这样的艳福从今天开始也要降临在他的身上?

“十九号机,你押的钱花完了!”

“我马上去续费!”刘志应了一声,摸摸口袋,还剩最后的一百块钱,不管怎么样,还是见赚点钱是真的,他翻出自己的私信,找到某网络名人私信他的内容,希望他能够联络何田田的父母,号召网友捐款……

刘警接过汪思甜手里的手机,“好了,你可以回家了。”

汪思甜惊讶地看着刘警和在一旁靠着椅背不说话的郑铎,“你们什么意思?不是要由我去见他吗?”

刘警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去见刘志的,这个人非常危险。”

“我只是约他在麦当劳见面而已。”

“然后呢?”

“然后是想办法套他的话……”

“他是不会和你说实话的。”不用再看后续的验尸报告跟各种物理证据了,刘警现在就可以断定刘志跟何田田的死有莫大的关系,唯一的疑问是他在里面牵扯有多深。

“不一定。”林嘉木拿着传真从办公室走出来,“你们单位的技术科传过来一份传真,陆天放手机里的QQ小号和聊天记录是被人为导入的,并不是原始记录。”

事情大致的脉络已经很清楚了,刘志一直追何田田,可何田田并没有看上他,只是跟他维持着普通同学的关系,刘志本来想借自己过生日,大­操­大办显示一下实力,顺便让同学们见识一下他认识的真富二代,没想到何田田却对陆天放一见钟情,把他撇到了一边,再加上后来他借同学太多的钱还不上,被室友揭穿伪富二代的身份上了自尊,理所当然的认为何田田不选他而选陆天放是嫌贫爱富,可又不甘心跟何田田分手,于是在网上借着陆天放的名义,跟何田田聊天网恋,至于为什么那天会送何田田裙子,借陆天放的名义约何田田出来,由此引发了坠楼血案,除了他,谁也不清楚。

“林姐,你是赞同我去见他的吧?”

“为什么不赞同?”林嘉木挑了挑眉,目光扫过两个满脸写着担心的大男人,“刘志那样的,思甜一个人能打两个,至于心计手段,他那点微末技俩,怎么可能是思甜的对手?你们俩个大男子主义者,不要小看女人。”

郑铎笑了,“我没有小看女人啊,我只是觉得思甜跟刘志接触作用不大而已。”

“哦?”林嘉木挑了挑眉,“真是这样?”

“真的。”

“那我认为刘志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做了一件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不找人把所有的经过都讲出来,对他来讲简直是锦衣夜行,他一个矿工的儿子,搞死了亿万富翁家的富二代,说出去简直是传奇……”

“他说出来又怎么样?又不能定罪。”刘警说道。

“呵。”林嘉木笑了,“刘哥,按理陆天放都应该放了吧,公安已经押了他超过四十八小时了,或是正式逮捕或是释放,现在你们根本没有靠得住的人证物证指控他,相反他有监控录像做不在场证据,如果是在法制国家,那怕只是香港,这个时候你们也应该放人了。”

刘警似笑非笑地瞧着林嘉木,“应该的事情多了,我要是局长我早就放人了,连批捕的证据都不够,检察院也好,政法委也好,市里面也好,都不能­干­涉正常的办案,问题是现在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上午跟局长提过这事儿,他一直叹气说做不了主。”

林嘉木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兰律师差不多一点半就会到公安局,到时候做不了主的不止是你们局长了。”

刘警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呵呵,反正出面面对媒体的不会是我,公开回应的更不是我,我走的时候就已经签了下午出外调查线索,不管是好看还是难看,谁畏惧所谓民意不敢坚持原则,谁自己抗去吧。”

汪思甜到麦当劳的时候,刘志正在搜索最新的情况,陆家请到了多年不出山的法律界泰斗级人物兰大律师,兰律师正在公安局开记者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陆天放被羁押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公安局既未批捕也未释放,已经涉嫌违法拘禁。

在他的发言下面,有些人说兰律师为了钱出卖灵魂,有些人说兰律师说得对,应该按法律程序批捕或者是释放,更多的人评论就是来起哄的,说要杀陆天放报仇,正反两方又在媒体采访兰律师的短讯下面掐了起来。

就在刘志想着要怎么扭转局面,把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浅粉短款羽绒服,戴着白­色­兔毛耳包,留着短发的姑娘甜甜地对着他笑。

“你是……”

“我是汪思甜,你是刘志吧?”

刘志咽了咽口水,站了起来,跟汪思甜握手,“你好,我是刘志。”

刘志长得还是不错的,至少硬件很好,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八左右,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双虽然是单眼皮,但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脸很小很窄,刘海留得有些长,遮住了大半的额头,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和深灰粗呢外套,腿瘦得像竹筷子一样,瞧着颇有些所谓花美男的味道,不过不是汪思甜的菜就是了。

“你要吃点什么?”刘志问道,汪思甜长得不如何田田好看,却比何田田甜美,看起来也更显小,说是大一新生也是有人信的。

“我刚吃过饭,红茶就行了。”

刘志放下刚才正在看的爱疯4S站了起来,去买红茶,他之所以能一直以来伪装高帅富成功,就是因为这些在小事上面的“大方”,跟外表的时尚,汪思甜也算是颇接触过一些品牌的,刘志这一身打扮,虽然有些是真牌子有些是高仿,但没有几大千下不来,再加上爱疯4S,他这一手也值小一万,这在学生里也是很显眼的了。

汪思甜把自己的小米机也放到桌上,低头刷着些什么,刘志买完红茶看见了,微微一笑,“在上网?”

“嗯,高中群里又炸锅了,好像是陆家找到了很厉害的律师,听说陆天放被释放的机会很大。”

刘志重重地放下托盘,坐了下来,一副郁闷的样子,“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局,陆家太有钱了,陆天放被放出来之后,转身就会被送出国,田田怕是要冤沉海底了。”

“这个世界怎么是这样的!”汪思甜也跟着恨声道,“我们这些同学也都很气愤,但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听说警方被买通了,关键的视频证据不见了。”

“他们何止是买通了警方,他们连目击证人都买通了,酒店里的所有人都说陆天放和田田是像普通情侣一样正常上楼,正常调情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啊?难道你在场吗?”

“我……”刘志低下了头,“有些事我早应该说出来的。”

“什么?”

“当时我看见田田有些喝多了,怕陆天放不安好心,一直悄悄跟着他们的,田田在进酒店的时候走路都不稳了,得陆天放扶着她……”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跟警察反映?”

“我一个人的口供,怎么抵得上那么多人的?”

“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一直跟着他们的吗?我不信警方和商铺安了那么多摄像头,没有拍到全过程的。”

刘志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汪思甜的话提醒了他什么,“没用的,我是个软弱的人……我现在只希望在网上号召大家募捐替叔叔阿姨多捐一些养老钱。”

“我懂的,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做什么的,你什么时候募捐?我找所有的同学来帮助你。”

“那就太好了。”刘志“激动地”握住汪思甜的手,“你真是个好女孩,跟田田一样好……”

150

嘉木语录:人们经常以为罪犯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事实上罪犯与平常人的区别,有时仅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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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把大衣的扣子系得紧了些,甩了甩头发,走出了麦当劳的大门,又忽然停下了,向自己身后看去,却只看见滚滚的车流跟人行道上来去匆匆的行人,并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快要过圣诞节了,街边的商店都布置得极有喜庆气氛,刘志深吸了一口气,摸索着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盯着ZIPPO打火机发呆。

刘志是陕西人,父亲是矿工,收入不错,但是很危险,下去了,不知道能不能上来,他的父母都是勤勉的人,母亲有些唠叨,父亲很沉默,像是所有的父母一样,尽量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的孩子,他还有一个姐姐,学习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就没有再念书了,而是出去打工赚钱,后来嫁给了一个小煤矿主的儿子,对娘家补贴很多,父亲也不再下井了,而是在姐夫家里的煤矿做小主管,在上大学之前他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倍受宠爱长大,直到他上了大学,才知道天外有天,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子弟不少,更不用说有势力人家的子弟了,在寝室里一个一个介绍自己的家庭时,不知怎地,刘志说自己家是开小煤矿的,于是寝室里的人开始叫他煤老板,富二代,对他的态度也和对那些普通甚至是穷困人家出来的人,有所不同。

一开始这件事对他来讲是虚荣,可是当他跟那些真正的富二代熟识起来,一起吃喝玩乐之后,这件事慢慢成了负担,他的生活费爸爸每月给一千五,姐姐贴一千,也有两千五,在普通学生中算是多的,可在有钱人那里不过是一件普通外套的价格,如果出去玩,根本不够,别人请两三次,他总要回请一次,渐渐的开始捉襟见肘了,他只好说家里对他的钱控制得严,爸爸是个葛朗台,可就算是这样,钱还是不够花,他开始交往各种女友之后,钱更是不够花,于是开始办信用卡。

第一个白富美女友,随便一个包的钱就够他三、四个月的生活费了,过生日的时候他送五千块的包,被她嫌没品味,为了以后能少奋斗三十年他忍了,可忍了半年之后,还是分手了。

第二个女友是白美穷,他以为会比较容易“养”,可人家本来就是奔着他富二代的身份来的,看见他一开始花钱还算大方,后来越来越抠,也就跟他渐行渐远了。

大学两年不到,交了两个女友,除了ρo处了之外,唯一的收获就是八万多的卡债,他回家过年的时候求着姐姐帮着悄悄的还了,可是姐姐却把每个月补贴给他的一千块给取消了。

回到学校之后,他依旧在猛刷信用卡,同时开始了借钱,能借到就借,借不到就偷……

他现在用的这个打火机就是偷一个富二代朋友的,这一个美版限量版的打火机,已经在网上炒到了几大千,别人玩赏过了,随手就扔在了KTV的包房里,发现丢了之后只是骂了一句,就继续玩了。

越和这些人在一起,刘志越觉得自己渺小,好像除了钱之外,没有任何事是重要的。

他也曾经想过不再穿着富二代的外衣过日子,可是富二代的帽子像是长在了他的头上一样,怎么样都摘不下来,同学中长相不差,家境普通的,也能找到不错的女朋友,可是那些真正在校园里显眼的校花,系花级的美女,根本就不会看这些人一眼,相反却会跟他主动打招呼,更不用说跟富二代朋友们一起出去的时候认识的那些­嫩­模、小明星之类的了,穷学生长得再帅,对她们来讲也是空气。

享受过富二代的种种特权跟好处,想要退回去,对他来讲实在是太难了,更不用说学校里会有的种种议论。

何田田本来只是他猎艳名单上的一个,她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家境普通,对他来讲吸引力并不大,可是何田田对他的拒绝跟对陆天放的喜欢却刺激到了他,除了钱之外,他哪一点不如连正经的大学都没上过的陆天放?本来只是随意逗一逗何田田的计划,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变成了“认真的追求”

可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让他无地自容的事发生了,银行的催款电话跟催款单一个接一个,他借钱的几个朋友也开始让他还钱,终于有一天,原来跟他非常好的朋友,揭穿了他富二代的身份,让他成了校园里的笑柄,所谓的追何田田也成了一场笑话,好多人都说何田田不选他,实在是有眼光。

他在寝室里面窝了整整一周,有一天晚上,睡不着的他,鬼使神差地用小号加了何田田,在认证填讯息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写了陆天放三个字……

何田田是个爱做梦的女孩,每天最大的消谴就是看韩剧,陆天放在她眼里是韩剧里的白马王子,刘志也开始在QQ上扮演王子,并且杂七杂八的说着“自己”的事,比如寂寞,没朋友,所有的人跟他在一起全是因为他有钱……时间久了,入戏深了,有时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就是陆天放,在那段人人当他是笑话的日子里,这一段“网恋”让他渡过了最痛苦的时光。

如果事情只在这个时候停止,也未必不是一段老了之后回想起来有些微酸的青春回忆,可他却停不下来,不止停不下来,在网络上开始跟何田田老公、老婆的互称,引为知己真爱,山盟海誓不断,他一方面因为这段“感情”甜蜜,一方面又会因为何田田每天隐密的高兴而气愤,她爱得始终不是他,而是富二代陆天放。

就在他因顿于此的时候,陆天放和他共同的朋友过生日,邀请他参加,他在校外认识的这些富二代并不知道他在校内的名声,对他印象一直不差,之前也有过好几次找他出去玩,他都找借口推了,可这次他不但没推,反而答应了。

那条红­色­小晚礼服是他在商场挑了很久之后才挑到的,一共花了三千多,他用快递送到了何田田的寝室,看着何田田穿着红­色­晚礼服跟借来的白­色­羊绒斗蓬式外套,坐进了出租车,也跟着打了一辆车紧随其后。

他在QQ里告诉何田田不要提他们在网上交往很久的事,假装他们是第二次邂逅,何田田答应了,果然并没有跟陆天放提起这件事,刘志是知道陆天放的脾气跟喜好的,陆天放喜欢爱玩会玩的熟汝,有些“女友”甚至是已经三十多的少­妇­,何田田这种清纯型并不是他的菜,本来他的计划是陆天放冷言冷语伤害何田田,他适时出现英雄救美,没想到陆天放竟“换了口味”跟何田田相谈甚欢,一向保守的何田田竟然在陆天放提出要一起去酒店的时候答应了。

刘志觉得自己被骗了,原来女人所谓的原则,在钱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愤怒之下,他想到了一个计划,借着替陆天放拿手机的机会,把自己和何田田在小号上聊天的记录导入陆天放的手机。

在陆天放跟何田田离开聚会的夜总会时,一直远远的跟在他们俩个人后面,他们俩个上楼十分钟后,他也上了楼,一直在角落里躲着,果然过了一两个小时,何田田哭着出来了,她的那一套情啊爱啊,要永远在一起之类的情话,对陆天放一文不值。

他本来想要羞辱何田田一番,没想到何田田没有下楼,而是按了上楼键,他从楼梯也跟着上了楼,从后面接近站在楼顶发呆的何田田。

何田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拢了拢外套,拿出手机打电话,可是手抖得按不了键,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浪漫约会变成了这样,在网上跟自己温言软语,在床上和自己百般温存的陆天放会变脸这么快,发现了她是处/女之后,不但不高兴反而愤怒地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向他表白的时候,他的回应只有冷嘲热讽,男人真是得到了就不珍惜的生物?

何田田悲愤地上了楼顶,想要吹吹风,可是十二月的冷风却冻得她浑身僵硬,她转身想要下楼,却看见跟着自己上来的刘志,“你来­干­什么?”

“我看你从房间里跑出来,不放心,跟上来看看你。”

“你在酒店­干­什么?”

“我最近跟室友的关系不好,一直住酒店。”

何田田侧头瞧了瞧他,要是在平常,对于刘志这种虚荣的话她顶多是冷冷一笑就走了,可是今天她正满腔的愤懑,不止无暇顾及他的脸面,反而想拿他出气,“你有钱住酒店,不如把欠你室友的钱还了。”说罢她就想绕开刘志,从天台的门下楼。

刘志伸手握住何田田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我穷?”

“穷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有志气,我瞧不起的是明明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非要装富二代的伪君子。”

“呵,我看你才是假清纯,平时说什么洁身自爱,见到富二代立刻就扑过去献身。”

“我和他之间的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没关系?”刘志拿出手机,“我才是跟你聊了很久的流浪风筝。”

“什么?”

“对,是我,一直是我听你那些无病j□j伤春悲秋的话题,听你抱怨考试,抱怨老师,抱怨室友……”

“你这个大骗子!”何田田抬手给了刘志一个耳光,刘志放开她被拉住的手,接住了她打他耳光的手。

“明明是你太蠢!太虚荣!”

“你滚开!我要过去!”

“过去?好,我可以让你过去,明天我就让全校的人都知道,你何田田是个假清纯真­婊­/子!”刘志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给何田田拍照。

“你把手机给我!”

“我不给你!”

“你给我!”

刘志没有跟她太多撕扯,而是跑开了,何田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你不给我的话我现在就报警!”

“你报警?你告我什么啊?”

“你混蛋!你骗子!”何田田站在天台上大声地骂道,手在手机上移动着,按下了一个键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好惨!你害得我以为陆天放真喜欢我,傻傻地跑去献身……”

“那是因为你蠢!你被富二代的光环闪瞎了眼,以为你真能当富家少­奶­­奶­!”

“你闭嘴,我根本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

“你说你不是,谁信啊!现在在陆天放眼里,你就是个想借处/女之身要他负责的处/女/­婊­!”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何田田一边哭一边问道。

“你就这样被陆天放白玩了,你甘心吗?你听我的,你现在就给陆天放的父母打电话,说陆天放强/­奸­你,不给钱就报案,陆家为了摆平这件事,至少要花百八十万,到时候你没有白白浪费处/女之身,我也能得一笔钱还债,何乐而不为?”

“……”何田田不敢相信地看着刘志,“我没你那么无耻。”

“陆天放玩了你又不负责是真的吧?要说无耻,他才无耻。”刘志说完又拍了一张何田田的照片,“你现在最上镜了,一脸被人作贱的倒霉样,我把这照片群发出去怎么样?”刘志一边说一边往天台边上退。

“你把手机还我!把照片删了!”何田田冲了过去抢手机,却没想到天台稍早时结了冰,她脚下打滑摔了一跤,连外套都被摔脏了,她心疼这件别人的外套,脱了下来想要拍­干­净上面的尘土。

刘志笑了起来,站到了天台的外沿,“我现在就发送出去,有本事你就来抢啊。”

何田田站起来咬了咬嘴­唇­放下外套扑了过去,却没有想到一下子扑了空,跌了出去,只有一只手死死地拽住铁栏杆,刘志也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她,就在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马上就要把她拉上来的时候,他问了一句,“我现在救了你的命,你帮不帮我。”

何田田拼命地摇头,刘志看着她的脸,想到了另一个计划……冷冷一笑,松开了手……

他以为自己已经扫除了天台上所有他存在过的证据,经过汪思甜的提醒,他才意识到,可能有监控拍到了他尾随陆天放和何田田,甚至拍到了他上天台……只不过警方之前一直被误导,拼命寻找陆天放涉案的证据,而忽略了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受李某某案子的影响极小,早期的灵感其实来自复旦案,真相已经消失,可经过十几年的网络发酵,真相被淹没于各种猜测,受害者仍在,被指称是凶手的人仍有国难回,法律讲疑罪从无,可舆论却是疑罪从有,无限放大。

151

“人放了啊?我知道了,监视居住?扣护照?嗯,谁在看他?小宋啊,行,您放心,我这边查完线索就回去,不,不是,不是线报,是我想到陆天放如果真是灌醉或者是给何田田下了药的话,他们从夜店到酒店,还有差不多步行有十分钟左右的路呢,正带着两个小兄弟挨家挨户查录象,是,是要把工作做细,没有,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是觉得既然这桩案子这么难办,不妨排除­干­扰,当成普通的案子仔细查,到时候无论拿出什么结论,都能经得住推敲和考验,行,我回去就向您汇报。”刘警挂断了电话,“陆天放被放了,听局长的口气,兰大律师没轻饶他。”

“兰教授资格老,别说是你们局长,省法院院长见了他都要喊一声老师,他拿着法律条文逐条解读扣字眼,谁也受不了。”林嘉木笑道。

“听说这些年请他的人不少,可他一心搞教学跟理论研究,很少亲自出山,你能把他请出来,他对你印象不错啊。”

“当初他希望我考他的研究生,我没考,过了司考之后就进了律所,按照他的话说一心奔着钱去了。”林嘉木笑道,她从小就是学霸,学什么别人花一个小时能理解的内容,她十分钟就能理解并且记住,不了解她的人都以为她学习努力爱学肯学呢,实际她这个人学习,多一分的力都不愿意用,高考前一天还假借看书偷看志怪小说,学习只为了日后赚钱,多赚钱……所以考完了司考,一没听兰教授的考研,二没听家里的考公务员,一心奔着钱最多的律所去了。

刘警听她这么说立刻就笑了,“你这也是求仁得仁。”他转了转手里的圆珠笔,“郑铎呢?”

“还在跟着刘志。”

林嘉木一边跟他聊天,一边随意地翻着刘警摆在桌上的照片,“这件白外套不错,是香奈儿的经典款。”

刘警看了一眼之后皱了一下眉头,好像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这桩案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跟,后来闹大了之后刚接触就又被调离了,现在重回专案组,很多事组长小宋都不肯跟他说,怕他抢功,“喂,老宋吗?是,我正在外面跟一条线索……不,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我想看看事发当天的证物清单,嗯……你找份电子版传我手机上就行……呵呵,我在外面呢,怎么收传真啊……回去的话……这样吧,你发到我朋友公司的传真上,我离我朋友的公司近……他肯定可靠啦……再不然我让小张取份复印件再给我送过来好了。”刘警的语气到最后有些烦了,停了一会儿之后,刘警报上了事务所的传真,“嗯,我等会儿就去我朋友那里取,他公司的传真机是自动接收的,我让他秘书收着就行了。”

刘警放下电话,差不多过了有三分多钟事务所的传真响了两声之后,自动接收传真,林嘉木拿过传真,看了一眼递给刘警,这桩案子本来是自杀案,证据收集并不十分的充分,后来被定成专案之后,又紧盯着陆天放一个人,没人去仔细检验最原始的证据,刘警自己都是第一次看见证据清单,“没有白外套,也没有手机。”刘警忽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回局里。”本来一桩很简单的案子,因为网络的介入,警局内部的倾轧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刘警想要暂时置身事外看某些人如何收场的心都没有了,只想回去吵架。

坐在客厅拿着平板电脑玩的汪思甜看见他风一样地出来,简单道了个别,就穿鞋走人了,摘下耳机奇怪地问林嘉木,“林姐,刘哥怎么了?”

“他要回去咬人了。”刘警跟郑铎的­性­格像也不像,刘警看着这些年被磨得圆滑了,骨子里的赤子之心却从没改过,郑铎则经历复杂得多,看着很直率,但有些事看得要比刘警淡。

林嘉木刚想到这里,就见郑铎进了屋,不知怎地心有些慌,转身回了办公室。

汪思甜丢了块口香糖到嘴里,“郑大哥,你看见刘哥了吗?”

“看见了。”

“他怎么了?”

“没事。”郑铎笑道,“吃饭了吗?”

“跟那个叫刘志的喝了杯红茶够我反胃三天的了,减肥良方啊。”汪思甜道。

“那就再交给你一个任务,让你再瘦一点,这个是罗娟的QQ号,你跟她聊一聊,何田田没有电脑,只有智能手机,以我对你们这些小姑娘的了解,寝室里的电脑很多都是混用的,你想办法让罗娟跟你聊久些,我要查一查她和同寝室的另一台电脑里的东西。”

“好。”

林嘉木整理好了有点乱的心情,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郑铎在指挥着汪思甜跟人聊天,觉得自己刚才太丢脸了,对自己有些生气,口气差了些,“郑铎,你跟踪刘志走到哪儿了?”

“刘志又打车到了夜总会,沿着夜总会到酒店的路走了一遍,还看了摄像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又到了酒店,但是看见酒店经理,又出来了,我已经把沿途的商店什么的短信给了刘警,他估计已经派人去要监控录象了。”

“酒店的监控呢?”

“刘警说事发当天酒店就把所有的监控都给他们了。”

汪思甜跟罗娟聊了些何田田的事,郑铎示意她发送一张表情过去,汪思甜点击过之后,罗娟那边接收了,郑铎做了个手势,汪思甜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我出去一下,回见。”就撤了,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郑铎,她抬头瞧见站在一旁不知是在看花还是看窗外景­色­的林嘉木耸了耸肩,“屋里好­干­,我下楼去买冰淇淋。”就穿上了大衣和UGG,慢悠悠地开门下楼了。

罗娟那边道了再见,郑铎坐了下来,开始透过藏在表情里的小程序,远程­操­控后台翻看罗娟电脑里的东西,她的电脑果然是有混用的痕迹,何田田也在她的电脑上挂过QQ,郑铎在何田田的网络收藏夹里找到了一个海外博客的地址,点进去之后需要密码,他输入了何田田日常使用的密码没有什么反应,想了想之后输入了陆天放的拼音首写字母,竟然上去了……里面一篇又一篇的都是仅限主人观看的私人日志,讲得都是少女心事,在最后一篇日志里,何田田写道终于要与他见面了,我准备好把最珍贵的东西交付与他,上帝保佑我的决定是对的。

郑铎把日志的地址收藏到自己的文件夹里,心情忽然糟糕了起来,何田田跟他妹妹去世的时候差不多的年纪,陆天放也是一个富二代,自从接了这桩案子,他的心情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到底是钱有罪,还是人本身就是罪恶的?所谓富二代的标签只是放大了一个群体的罪恶?他现在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林嘉木一直说要帮助别人,可是最后的结果永远是货银两讫,可无论受了多重的伤,真得都是能用金钱抚平的吗?

当初那个富二代赔偿给他的钱还在银行里躺着,他只想假装那笔钱不存在。

陆天放的冤屈有他们帮忙洗刷,别人的呢?事情做了越久,郑铎越有一种无力感,说到底事务所不是他想做的事,是林嘉木想做的事,他一开始是为了报恩,现在是想要留在林嘉木的身边。

林嘉木从他的身后搂住他,“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累。”

“我也累了。”林嘉木也叹了口气,“这桩案子结束之后,咱们俩个去找个地方渡假,除了阳光、沙滩之外什么都不要。”

“手机信号都不要?”

“尤其不要手机信号。”

“那你妈呢?”

林嘉木蹭了蹭郑铎的脸颊,靠在郑铎的背上,“不要打扰我作梦好不好,元旦她怎么样也要回去准备过年了。”

“我可不是这样听说的。”郑铎亲了亲她的发顶,“跟我去扯个证吧。”

“呃?”

“咱们扯了证,再出去渡假,就说是去旅行结婚渡蜜月了,你妈肯定不会拦着你。”

“为了渡个假我的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你原来不是说结婚就是花九块钱扯个证吗?还需要什么代价?”

林嘉木坐了起来,搂住郑铎的脖子,直视他的眼睛,“跟我结婚,不一定是一辈子,也许哪天早晨我想床瞧着你的脸,觉得这个人怎么满脸横­肉­面目可憎,就拽着你去离婚或者直接消失不见了,这样也行?”

“行。”

“我不生孩子。”

“我无父无母,没人催着要孙子。”

林嘉木忽然抱住了他,扯开他T恤的领子,狠狠咬住他肩膀上的­肉­,“你这个大混蛋!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你混蛋!”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咬下去,一直到尝到血腥味,“领证吧!周一就去领!”

郑铎抱着她,抚摩着她的背小声地哄着她,林嘉木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就像是一只野­性­未驯的猫一样,必须时时顺毛。

“我要跟你签婚前协议。”

“你写卖身契我都签。”

林嘉木又捶了他一下,然后蜷在他的怀里不动了,郑铎抱着她,刚才心里的那些疑惑与不安定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比他一个人做任何事要幸福得多,说起来,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跟林嘉木在一起组成的家庭肯定也没有多“正常”可这样对他来讲才是常态不是吗?

有爱就是家,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故事之后还有大概两至三个故事,这篇文就要结束了,忽然有点舍不得,然后不知道下一篇要写什么……

152

万豪酒店保安部外

顶层的服务员小燕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容,“我还有一个小时就换班了,警察还想要问什么啊?”

“我听领班说还是上次的自杀案,听说……”另一个服务员凑到她的耳朵边,“听说那女孩的外套不见了。”

小燕抖了抖,“谁会要死人的外套啊。”

“是啊,那天那么冷,风那么大,也许被风吹跑了,被什么人当垃圾捡走了呢。”

“是,是啊。”小燕搓了搓手,“就算是被什么人捡去了,反正人也死了,东西也用不到了,捡了就捡了呗……难道还会抓人去坐牢?”

“谁知道呢,不过那东西我可不敢捡,红衣女鬼都是厉鬼,捡了厉鬼的东西是要被索命的。”

小燕的脸一下子白了,“这世界上……哪……哪有……鬼啊……”

“怎么没有?你没发现最近顶楼都没人订房了吗?老板说要从香港请大师来作法驱鬼净宅呢,你在顶楼打扫,又是第一个跑上天台的,就没看见些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小燕摇了摇头,“再说我不是第一个上天台的,吴大叔才是。”

另一个服务员刚想说些什么,领班就从保安室里出来了,一个警察探出头,“王小燕!进来一下……”

小燕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一部套着彩钻壳的爱疯4S手机,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她看见手机之后,吓得脸更白了,捡起了手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保安室。

刘警把被严严实实地包起来的白­色­香奈儿外套和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扔到了桌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了U盘拍在了桌上,“局长,证据都在这里,小宋却说要让证据再扎实些,您怎么看?”

局长一拍桌子,“他/妈/的,证据再扎实些老子都要把检察院的活都­干­了,抓人!现在这帮人,有了网络就各个都以为自己是大爷了,我不信老虎ρi股摸不得!”

刘志已经绕着酒店转了第十圈了,他现在开始慌乱了起来,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杀何田田,所以在事发前根本没有想过要隐藏行踪,从夜总会到酒店一路上他已经看见了两个天眼摄像头和不少于二十个街边商店安装的监控了,只要警察查过这些监控他就跑不掉,关于这个他已经想好了不放心何田田想要跟踪保护的说辞,最要命的是他跟着何田田上顶楼时,肯定也被监控拍到了,这一段嫌疑他洗不掉,除非找人洗掉监控……电视里那么多洗掉监控的伎俩,事到临头了却一个都洗不掉……

在绕完最后一圈之后,他忽然静了下来,洗不掉又怎么样?他本来也只是个活在­阴­沟里不受人重视的Diao丝,这件事让他变成了网络红人,只要是上网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他抬头看见了大约两百米处闪烁着霓虹的网吧,踩着自信的脚步走了过去,在网络的世界里,他不是在街边别人看了一眼就不会看第二眼的普通男人,他是网络名人浪子刘志……

在天涯和新浪微博,浪子刘志差不多同时发了新帖和长微博,题目是“田田,是我的软弱跟嫉妒杀了你,对不起。”

刘志在长微博里说:“那天你跟着他走出夜总会的时候,我看出你喝多了酒,脸上还带着酡红,路都走不稳,只能依靠他搀扶,我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他钱包里总是带着一个保险套,以备不测,可我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去阻止,你告诉你我才是那个跟你网恋了三个月的“陆天放”,你跟他上楼的时候,我就在楼下,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变幻心如刀绞。你哭着从酒店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上去安慰你,可我在天台看见你为了那个男人流泪,我说揭穿他,你替他辩解的时候我被激怒了,我对你的感情真得就不如富二代的光环和那些铜臭吗?我骂了你,我打了你,我把你一个人扔在了天台,我没有想到你会自杀,当我看到你的尸体时,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替你报仇。现在他被放走了,警察估计也找到了我跟踪你上天台的证据,我知道他们会来抓我,甚至会说是我杀了你,我将为自己的软弱和嫉妒付出代价,可那个玩弄女­性­的恶魔,将逃脱惩罚,依仗着财势继续玩弄跟你一样天真单纯的姑娘,田田,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没能替你报仇。”

半个小时之后,刘警带着人从网吧里抓获了刘志,他看见警察来了,第一件事不是跑,而是发了篇微博,“他们来了,我被捕了,再见。”

陆天放坐在机场的VIP候机大厅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其实是一个怕寂寞又觉得跟人太亲近了会伤到自己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已经二十岁了,觉得自己是孩子太矫情,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再当一个孩子,也未免太天真,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自己唯一记住的号码,“喂,我要走了。”

电话那边一阵的沉默,然后是轻声的道谢,“谢谢你,到最后也没有把我的名字说出来。”

“谢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你是肯定不会替我作证的,你有你的家庭,你的孩子,你的丈夫。”

“谢谢你理解我,这么说……你这次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吗?”

“四年半……”

“什么?”

“哈佛商学院,下半年入学,四年半我就回来了,我不能对不起我爸妈。”

“你爸他……”

“我爸他对我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到最后也没有放弃我,给何家的那一百二十万和解金,也是他出的,也是他让我出国的。”

“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给和解金?”

“呵,总归这事跟我有关,我爸说得好,破财消灾了。”说到底,陆大老板从来不认为这件事真得跟自己的儿子无关,在他眼里自己的儿子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可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他儿子,他要拼尽全力去救。

“你妈呢?”

“我妈看见我出来,就什么都不管了,她倒是信我不是我做的,为了这个跟我爸吵了好几架了,看来我出这次出事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们俩个彼此说话了。”吵架也是说话的一种,陆家夫妻虽然彼此相疑,有儿子就有共同的利益,“送我出国的事她也没反对,他们俩个一样反对我回国,可是我说我不回来,公司你们准备交给谁的时候,俩个人都不说话了。”

“你啊,经历了这件事,可要长点心了。”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回国,还要你多多提携。”

“到时候我可不承认认识你啊。”

“你记得我的这个电话号码就行了。”

“不打算换号了?”

“不换了。”

“对了,帮你的那个事务所叫什么名字?待会儿把联系方式短信给我,也许我用得到。”

“你?你不是跟你丈夫各玩各的吗?”

“各玩各的,也难保有玩脱翻脸的一天,也许有一天我会遇见真爱呢。”

陆天放在候机厅放肆地笑了起来,“你就没想过,我也许是真爱你的吗?”

“我的陆大少爷,您跟我儿子是同学,你包尿布的样子我都见过,提真爱你不觉得­肉­麻吗?”

陆天放苦笑了一下,“果然没骗过你啊,马阿姨,我的飞机快要起飞了,再见。”

“再见。”

陆天放把她的手机号存好,盯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她是除了家里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要走的人,这样的告别也许是长大的开始?

不远处两个穿着时尚的女孩一边嘻笑着互相拍照,一边开着玩笑,忽然有一个女孩注意到了他,拍了一张照片,陆天放狠狠地瞪了过去,两个女孩中的一个吐了吐舌头,跟另一个拿起背包换了坐位。

他不明白,为什么监控录像和何田田临死前录下的录音都被PO到了网上,还是有那么多人认为他才是“真凶”要为何田田的死背上一辈子的黑锅?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刘志是被陷害的,甚至发起了救刘志的行动?原来所有人同情的都是何田田,现在刘志成了“真心英雄”,有几个名人还去刘志家里拜访他的父母,跟他的父母合影,有几个大律师还组团替刘志辩护,他和刘志,只因为一个是富二代就天然的有罪,一个是穷二代就天然的无辜?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机场广播提醒登机,他站了起来拿起了背包,忽然有一个人喊住了他,他转过身……“是你?”

汪思甜摘掉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郑大哥知道了你今天要走,让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袖标,“他说你当年一直哭着揪着这个袖标不放手,可他当时不能给你,现在部队都公开了,番号也变了,这个标志也不是秘密了,他让你带着它,在哪儿都不怕。”

陆天放接过袖标笑了,只要他在乎的人和真正在乎他的人知道他是好人,就算所有人都说他是坏人有什么要紧。

汪思甜看他笑得比苦还难看,眼泪围着眼圈之转,不由得摇了摇头,“你别太伤心难过了,人走有摔跤的时候,摔了一跤长了记­性­,就白有白摔这一跤。”

“你呢?你摔了那一跤,还在地上趴着?”

“我?”汪思甜甩了甩半长不短的头发,“我早站起来了,你没发现吗?时间不早了,你快过关吧,拜……”

“拜……”

汪思甜看着他背着背抱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眼前一亮,掏出手机给林嘉木打了个电话,“林姐,我想到要做什么了。”

“做什么?”

“学新闻,做记者。”

林嘉木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妹妹,你知道国内的记者是什么现状吗?”

“姐姐,现状不好,不代表以后不会好,如果我这样的人材远离记者行业,以后舆论只能被恶人跟小人把持……”

“行了,你回来吧,姐请你吃冰淇淋,冷静一下你的头脑。”

“应该是请吃喜糖吧?阿姨说你们俩个拿了身份证户口本一大早就出门了,郑太太……”

“你可以不用回来了。”

“不要啊!人家还要当伴娘呢!”

“没有婚礼哪来的伴娘?”

“阿姨已经在电话里通知亲戚,让叔叔去联络婚庆公司了……”

“没关系,我定了两天后的机票,婚礼当天我已经在巴厘岛了。”

“所以……你不让我回去是真的?”

“是啊,我给你休带薪假!”

“YES!!!”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故事是一个养女想要搞清楚来认亲的“亲生父母”目的为何的故事。

153

嘉木语录:生产后代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自然法则罢了,可养育孩子却是世间最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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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前 某县医院

为了不惊动丈夫,做了子­宮­肌瘤手术,切除了子­宮­一周的梁彦华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地去拿床下的尿盆,冯钢听见动静,立刻醒了过来,“你怎么起来了?”

“我想小便。”

“我扶你。”冯钢站了起来,搀扶着妻子坐下,从床下拿了尿盆帮助妻子小便,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病房传来一阵的争吵声。

“隔壁又吵起来了?”

“嗯。”冯钢点了点头,隔壁是一对农村来的夫妻,女的才二十八,男的也才二十九,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母了,到医院来是生第四胎,因为之前B超说是男孩,他们怕离医院太远,耽搁了孩子的出生,结果早早就来住院,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可生下来才发现是个女孩,公婆当场就骂了一句掉头走了,据说是女人娘家妈的人也骂骂咧咧个不停,男的更是跑到外面又哭又嚎说自己命苦。

“唉,不管是儿是女,有一个就是天赐的,怎么能吵成这样呢。”梁彦华小完便,穿上衣服躺回床上,“你看见咱们的孩子了吗?”

“大夫说是个女孩。”

“唉……能生下来就好了,咱们也能凑个儿女双全。”梁彦华叹息道,她是因为意外怀孕了,去产检的时候发现有子­宮­肌瘤的,而且子­宮­肌瘤有七八个之多,又因为丈夫有公职,只好做了子­宮­切除。

冯钢开了门去倒便盆,却看见对门病房的男人抱着红被包着的婴儿出来,里面女人一阵的哭喊叫骂,“大夫都说了,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你种了茄子还想收地瓜?你把她扔了吧!扔的越远越好!我正不想看见她呢!”

“扔就扔!一个赔钱货,你他/妈/的/以为我不敢啊!我扔了喂狗!”

冯钢放下便盆拦住了他,“兄弟,你什么意思?跟弟妹吵架也不能扔孩子啊?”

男人抱着孩子停住了,他之前陪妻子在医院待产两三天,知道住自己对门的是一对有钱的­干­部夫妻,男人是从大城市借调过来做县长秘书的,有大前程,他媳­妇­病了,好多领导都来看过了,农村人连大队书记都畏惧三分,何况是这么大的官,“我……就是跟她吵几句嘴。”

“再怎么吵也不能大冷天的拿孩子出气啊。”冯钢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婴儿,也许是因为之前B超看出来是个“男孩”这孩子在娘胎里没受多少苦,虽然脸上有新生婴儿的浮肿,但能看出来眉眼长得很清秀,“你看,多好的孩子啊。”

“大哥,农村的闺女不值钱。”男人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了,“你不知道,在我们屯子,没儿子的人走到哪儿都不仗义,人家当面骂你是绝户你都没话讲,这次来之前我们到处说来城里生儿子,谁知道到头来还是个闺女……真是没脸回去见人……大哥,你是城里的大­干­部,你媳­妇­又不能再生了,你把这孩子抱走吧,她跟着你,兴许比跟着我们强。”

冯钢愣住了,刚想说什么,忽然屋里的梁彦华说话了,“这孩子我们不能养,我爱人是有公职的人,不能超生,但是我知道有一家人家能养,你先替我养一天,我替你打电话给她,让她来抱孩子。”

男人听说有人要女儿,脸上立时­阴­郁尽扫,“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媳­妇­来县里的医院生孩子,车交路费我们一家人的嚼谷……”

“我说的这家人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却也衣食无忧,多了没有,一千块钱的营养费还是出得起的。”

“中,中,中!”一千块钱在二十年前,是一个农民一家人一整年的收入,一个赔钱的闺女,能换一千块钱,对这个农民来讲简直是太划算了。

“老冯,你把字据写好,等会儿人来了,你让他们双方签字。”

冯钢不明白自己妻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还是点头答应了,“好,你们稍等。”

冯钢把孩子交换给了男人,男人抱着孩子回了病房,不知说了什么,里面的两个女人竟然停止了吵闹,都笑了,只听他妻子说,“真能换一千块钱?”

“那还有假。”

“那可真行啊,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咱们家三丫,三丫今年三岁也啥事都不记得呢。”

“你快别乱想了,老四有人要就不错了。”

冯钢去洗手间倒了便盆回了病房,“老婆,你什么意思啊?”

“我这两天作梦,老看见一个女孩扯着我的衣服哭,我总觉得咱们闺女……”

“可是这违反政策……”

“谁都知道我是做什么手术的,我有医院的证明,生不让,领养也不让?”

“领养……也……”身为­干­部的冯钢辞穷了,确实规定说不让超生,真没说不让领养,政策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梁彦华这样的钻这个空子啊,“那你为什么说是送给别人……”

“你笨啊,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虽然再过一两年咱们就要搬回去了,可难保哪天他们不找来……”梁彦华小声地说道,“你等会儿给我大表姐打电话,她说了要来看我,你让她来抱孩子,先抱到我妈那里养一阵子,等我身体养好了,再把孩子抱回来。”

“嗯。”冯钢点了点头。

二十五年后 A市

林嘉木揉了揉已经麻了的脚,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有个有深厚斗争经验的老妈实在是太可怕了,也许是旅行社打来确定行程的电话漏了馅,也许是护照被发现了,总之她现在护照被人藏起来了,旅行社那边说她已经打电话退了订,郑铎被赶回了他“自己家”,她则被困在沙发上跟老妈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正好讲到何田田案,主持人放完监控和录音,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网络媒体发达,随便一件小事,只要被贴上富二代、官二代的标签就有无数人蜂拥而至,经过这些事的教训,大家应该要反思一下,为什么我们这么容易冲动,这么容易被利用……”

切,好像前几天在微博上带头骂娘,说陆天放丢了A市的脸,要把陆天放千刀万剐的人不是他一样!到头来还让观众反思……

张雅兰女士一直追踪着这桩案子,听见电视里在讲这件事,拿着炒菜勺子就出来了,“我就说那个发帖子的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还真是……那个陆天放也是的,如果他不玩弄女­性­,怎么会有今天?何田田好像比思甜还大吧?怎么这么幼稚,随随便便就跟男人去开房……要我说,现在的女孩子,真心不能撒手……”

林嘉木半闭着眼睛听着,左耳听右耳冒,心里还在想着巴厘岛……

“你说刘志会被判几年啊?”

“不知道。”录音证明何田田的的确确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刘志只承认没能把她拉上来,录音证据+网络证据也只能证明他有陷害陆天放的“企图”,现在又有律师团帮他,真说不准他会被判几年,不过听网络上的消息,A大已经把他开除了。

“这可真是没天理了,害了花一样的姑娘,竟然连刑都判不了。”张雅兰啧啧叹道,“对了,你爸说酒店订好了啊,元旦咱们家摆酒,郑铎家……”

“妈,您可别提摆酒的事。”林嘉木放下了腿,“郑铎家里的人都没了,他这些年也没跟双方的亲戚有什么交集,除了十几个天南地北的战友之外,也没什么人可请的,你提摆酒的事……”

“我知道啦!我不提!”张雅兰撇了撇嘴,“不过你总不能连婚纱照都不照吧?我的那些老姐妹等着看你的婚纱照呢!”

林嘉木脸白了白……婚纱照……个头……“最近我没时间,再说冬天也没什么好景­色­……”

“哪有结婚不拍婚纱照的?人家会以为……”

“妈,人家以为什么,跟咱们有关系吗?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元旦咱们家摆酒的时候,我肯定到场。”

“你到场没用啊,得郑铎也到场!”张雅兰这些年为了女儿迟迟不结婚的事,不知道跟别人生了多少气,好不容易女儿嫁了个高帅富,不带回家显摆显摆,简直是锦衣夜行。

“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只是女方办酒,她跟郑铎露个面就行,已经是她在谈判桌上能争取到的最好条约了,她到底是脑子进了多少水啊,才说要跟郑铎扯证……虽然扯证的过程很顺利,持证上岗之后的第一发也出奇的火辣……不过跟后续的烦恼比起来多少有些不值,可想想元旦之后自己就能摆脱妈妈和那些亲朋好友的逼婚了,她还是暗暗的松了口气,“妈,我们都答应出席了,您能把护照给我们吗?”

“不能!什么时候咱们家摆完了酒!你什么时候能拿到护照!你爸说了,你们蜜月旅行的费用,他报销!”

林嘉木翻了翻白眼……

“还有啊,你别想着元旦结婚29号坐飞机回去这样的好事,一定要……”

林嘉木没敢说她想得是30号坐飞机回去……

“我一定要带着你去买件貂,你们姐妹里面,就你和真真还有那俩个洋娃娃没有……我在皮草城看见一件特别漂亮白貂,你穿上肯定特洋气……你回去试试……”

“我不喜欢……在说这边不冷,穿不到……”

“我说的这款是短款,我在街上看见A市也有穿的,老洋气了……”

“不穿。”

“你这孩子!我买单!”

“你买单你自己留着穿。”

“妈不是有吗?再说了我这年龄穿白貂要笑死人了……”

林嘉木望天……说到底还是她那帮老姐妹互相之间攀比,谁的女儿有什么,谁的女儿没有什么……虽说她们也懂LV,GUCCI之类的名牌贵,但总没有貂皮那么显富。

“你爸还说了,房你和郑铎都有,也不用装修,陪嫁你一辆车,价格在五十万和七十万之间你随便挑。”

“妈,你嫁女儿不用动棺材本吧。”林嘉木瞪大了眼睛。

“哪用动棺材本啊!你爸就是不吱声,他有钱着呢,我这些年也没少赚啊……”

“行了,别说了,我有车,现代一辆、切诺基一辆,两辆车够陪嫁了。”

“那行,你找一天拍照传网上去,我交给婚庆公司……”

林嘉木几乎要晕过去了,原来是为了陪嫁好看……两个人正说着,张雅兰的手机响了,音乐是著名的民间摇滚自由飞翔……她乐颠颠地去接电话,“肯定是我那些老姐妹打来问情况。”

林嘉木双手捂着脸,点了点头……这算怎么回事啊……她拿手机给郑铎发短信,“咱们离婚去行不行?”

“黎明前的黑暗,你就忍了吧,熬过酒席咱们就自由了,咱们离婚去的话,想想你妈……”

林嘉木盯着一连串的省略好,简直想要一头裁倒在地上再不起来……

“嘉木!你黄阿姨,找你的!”

梁阿姨……林嘉木想了半天……张雅兰挤了挤眼,林嘉木还是接起了手机,“喂,黄阿姨啊……”

“嗯,我是要结婚了,同喜同喜……”

“他是……做生意的,跟我是合伙人,嗯,条件还可以,您放心,一定请您喝喜酒……真的……您儿子有女朋友了?谈婚论嫁了啊,恭喜恭喜……您是想……嗯……嗯……我知道了……你明天带她来吧……有时间,为了您我怎样都有时间。”林嘉木挂断电话,“妈,这黄阿姨是谁啊?”

“我在A市时的发小,差不多有十年没联系了,不知怎么的找到了我的电话,还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她丈夫好像做生意的,姓尤……开了间进出口公司,听说什么百万、千万的,当年跟我就各种攀比,我下岗了倒把她乐够呛,人品不怎么样气人有笑人无的……她找你­干­什么啊?”

“她儿子交了个女朋友,据说女方家里条件不错,又是公务员,她不知道听谁说的女方是被领养的,鼓动那姑娘查一查她亲生父母是谁……”

“哼!什么查亲生父母啊,她就是那德­性­,有个有点出息的儿子,就以为自己是皇太后,拿个公主来配她儿子她都嫌弃……”

“妈……您跟这黄阿姨是什么过节啊?”

“你跟她儿子差一岁,当年你在A市的律师事务所……我们同学聚会,有一个人起哄说要介绍你们俩认识,当时我以为是开玩笑,就笑呵呵地应了,那个时候你姥姥还在,我住你姥姥家,我刚回到去,她就给我打电话,说什么酒后玩笑不要当真,摆明了没瞧上你。”对一个母亲来讲,没有比瞧不上她的孩子更让她愤怒记仇的了,张雅兰现在提起来还恨恨的,“她儿子到现在还没结婚肯定是因为她太挑剔!这回又嫌人家是领养的了,怕人家的亲生父母有什么……哼!”

林嘉木点了点头,“妈,那你说这案子咱们接不接。”

“接!”张雅兰斩钉截铁地道,“我看上的那件貂皮打完折五万五,你全在她身上给我赚回来!”

妈呀,这么生气还不忘貂皮,您老人家可真执著……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五年以前计划生育抓得很严,但我跟权威人士讨论过领养的问题,那个时候领养没有什么规范,连相关的法律都没有,所以像是故事里的事情是有可能成立的。

154

嘉木语录:对有些人来讲,支撑他们存在的意义仅仅在于自己比别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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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真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比你年轻的时候好看!”被一个不认识的中老年­妇­女拉住手各种夸正常人会是什么反应?林嘉木觉得自己一瞬间穿越回到了二十岁,除了露出有“教养”的笑容之外,想不出别的应对方式。

张雅兰显然比她熟练多了,双手把“发小”黄玉凤的手握得紧紧的,“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都不变!”

“没变什么啊,你看年轻人都快要结婚了,咱们转眼就要当­奶­­奶­、姥姥了,能不变吗?”黄玉凤笑道,看得出来,她也是­精­过一翻­精­心的打扮的,耳朵上戴得翡翠耳环映绿了半边脸,虽说人老了,但珠光宝气华衣美服撑起来的贵­妇­范儿却极盛,一双眼睛因为做了拉皮和双眼皮手术,显得有些诡异地眼角上挑,眉毛因为纹过的缘故眉型有些怪异,但在中老年­妇­女里是比较不错的人品,张雅兰从昨天就开始做头发买衣服的折腾,不走贵­妇­路线走知­性­­干­练路线,也算是没被她把风光压住。

这两人刚见面就无声厮杀比对“寒暄”彼此交换近况,笑嘻嘻地一根胡萝卜夹一根大­棒­地相互招呼,激烈程度让林嘉木都Сhā不上什么话,只得打量黄阿姨带来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挺显小的,年龄按理应该有二十五六了,看起来却像是比汪思甜还小,斜流海长卷发,像是个洋娃娃一般的可爱,身上穿着长款卫衣,可爱熊的外套,白­色­雪地靴,想想黄阿姨的儿子年龄跟自己相仿,昨天自己根据老妈提供的QQ号看了一眼黄阿姨的空间,她儿子长得挺成熟的,跟这姑娘在一起颇有爸爸带女儿的感觉,不过这姑娘据说是公务员,可能上班的时候人家不这么穿,平时这么穿也无可厚非,毕竟年轻只有一次。

张雅兰也已经打量完这姑娘了,显然得出的结论跟林嘉木差不多,她笑嘻嘻地说道,“老黄,你什么时候偷生了一个闺女?长得真漂亮,十几了?上大学了没?”

黄玉凤冷眼瞪了张雅兰一眼,碍于有求于人还得陪笑脸,“我像你那么福气有个贴心的小棉袄啊,我只有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傻儿子,这是他女朋友,姓冯,叫冯涵,今年二十五了,在海关上班。”

“海关?真不错啊,好福气。”

冯涵微笑着跟张雅兰点头致意,“阿姨好,姐姐好。”

“都好,快过来坐。”

黄玉凤握着冯涵的手,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拉着她坐在沙发上,“我们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家嘉木帮忙,我听说她要结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如果没时间,推荐一个可靠的人帮着查查也是行的。”

“阿姨,您别这么说,你是我妈的朋友,就是我长辈,有什么事您说一声儿就行了,可千万别提求字。”开玩笑,求人帮忙和请人帮忙是两回事,自己的妈想着坑人家的钱,没准儿人家想让自己免费“帮忙”呢。

“这件事呢,严格说来也不是我的事……涵涵这孩子呢,在海关做事,平时工作忙也就耽误了找对象,我儿子呢现在负责我老公公司报关这一块,因为工作的关系跟她慢慢的熟悉了,两个人确定了关不才来找我,我是一看见涵涵就喜欢上了,涵涵的哥哥也是生意人,听说了这件事呢,对我儿子的人品也是满意的,我们就代表双方家长见了面,初步把婚事就给订下来了,可涵涵有一天在上班的地方忽然遇见了一个女人,自称是涵涵的亲姐姐,要来认亲,涵涵吓坏了,正巧我儿子出差,她就打电话给她哥,她哥来了两三句话就把那女人打发走了,可涵涵觉得事情不对劲儿,拿话诈了一下她哥,她哥想着她也不小了,眼看就要嫁人了,有些事也应该知道了,就把实情告诉了她,涵涵,是亲家公和亲家母借调到县城的时候抱养的养女,那个女人,八成真是涵涵的姐姐。我儿子回来之后,涵涵就把这事儿跟我儿子说了,我儿子劝她生恩不如养恩大,让她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涵涵总觉得……”

冯涵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这个时候忽然说话了,“姐姐,我不是想要做白眼狼,从小到大,我爸妈和我哥不知道有多疼我,我就是觉得我是成年人了,马上就要嫁人了,我想知道我是谁,我是从哪儿来的,我原来觉得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可如果不是这样的呢?”

冯涵看着是个小LOLI,可到底年龄摆在那里,出来做事也不是一两年了,阅历也摆在那里,说出话来还是很有值得推敲之处的,这个小姑娘,可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黄阿姨觉得自己能把人家玩弄于鼓掌,没准儿人家正在瞧她的笑话。

“嗯,我明白了,你是想要委托我来查一查你亲生父母是谁对吗?”

“嗯,我还想要知道他们家的近况,还有……他们为什么把我抱养出去?这件事我哥知道的也不清楚,那个时候他也才不过十岁,只知道我爸妈借调外地三年多,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快满周岁的我,别人都说我是他们在外面超生的,借着养女的名义抱回来的,可他明明记得我妈做过手术,他听­奶­­奶­耳语,我妈不可能再生养了,一直觉得疑惑,但一直也没声张,长大了慢慢想通了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对我已经有感情了,拿我当亲生的妹妹看待……”

“你知道当时你爸爸被借调的县城是哪里吗?”

冯涵摇了摇头,“我可以去问我哥。”

“你不打算让你爸妈知道吗?”

“我妈虽然退休了,但一直身体不太好,我爸工作很忙又要照顾她,从我哥大学毕业了,我一直归我哥管……这件事我问过我哥了,我哥说相信我的判断,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

“那好吧,你问清楚借调的县城,这件事我们就可以着手调查了。”

“调查的费用是多少?”

黄玉凤立刻接过了话头,“涵涵,你不知道吧,嘉木的妈跟我是发小,这种小事……”

“这种小事如果你找我帮忙,我肯定不能提钱,可我闺女的公司是跟别人合营的,更何况这案子要出差,车交路费人吃马嚼,员工工资一样都不能少,她本来说了想要义务帮忙,被我阻止了,我说你这样的富婆,怎么会介意钱的事呢?最多咱们给亲友折扣,五万五,一分都不能多了。”张雅兰道。

汪思甜在一边拿着材料假装复印,悄无声息地听着壁角,听到这里的时候差点笑场,忙用卡纸来掩饰,把复印机的盖子掀开来掩饰自己的过于激动的情绪,最后收了复印好的“材料”快速逃了出去。

黄玉凤四下打量着这间居民楼改的办公室,客厅里除了一些设备跟复印机,跟普通的民区没区别,敞开的门里就两台对着的办公桌和三台电脑,这样的公司还好意思说费用大……张雅兰分明是在敲自己竹杠,“五万五……这也太贵了吧……”

“没办法,现在人工费涨得快,房租、油费都在涨,盒饭过去才五块钱,现在十五都买不到好盒饭了。”

“那我去找别家……”

“阿姨。”冯涵说话了,“我哥说要找咨询社查案,就找这一家,不许我找别家,再说这是查我自己家的事,钱我出了,你们接受转帐吗?帐户号多少?”

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姑娘,张口就说要自己出五万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姑娘的出身显然不差,林嘉木报上了帐号,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冯鹏程是你什么人?”

“是我哥。”

冯鹏程,大林嘉木两届的政治系学长,林嘉木大学室友的初恋,后来两个人因为距离分手了,听说冯鹏程追随家人的脚步走了仕途,现在已经是国税系统小有权利的科长了,林嘉木的那位室友则已经定居海外,多年不曾联络了,但冯鹏程却因为林嘉木的同学里有不少在从政或在公检法,一直没有跟这些人断了关系,难怪他会知道自己,A市说大也有八百万以上的人口,说小竟然小得随便都能遇见熟人。

如果冯涵的哥是他……自己的这位黄阿姨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冯鹏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黄玉凤颇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们俩个一眼,显然她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涵涵,这钱怎么能让你花呢,阿姨花。”

“没关系,阿姨您带我来就行了。”冯涵笑道。

黄玉凤还是觉得不甘心,目光一转,话题转到了林嘉木身上,“嘉木,阿姨听说你在A市就一直想要来看看你,可一直没得到机会,听说你要结婚了,真替你和你妈高兴,你男朋友多大了?是­干­什么的?离没离过婚?离婚过也不要紧,男人嘛,没有孩子跟没结过婚也差不多……”她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见张雅兰跟林嘉木脸­色­没变,就住了口。

张雅兰笑道,“我那姑爷可不是什么二婚,人家是正经八百没结过婚的小伙子,年龄嘛,今年三十整,比嘉木要小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要说缺点,就是个儿太高,我跟他说话得仰着头,说时间长了我就得说郑铎啊,你坐下来跟妈说话,妈颈椎病要犯了……”

黄玉凤的脸有些僵,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有人开门进来了,只见进来的人穿着皮毛一体的长款大衣,深蓝牛仔裤,棕­色­室外鞋,身材高挑健壮,长得英俊体面,进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有两个陌生人,想到昨晚岳母大人在电话里的叮嘱,张口就是,“妈,嘉木,来客户了吗?”

黄玉凤向来觉得自己儿子是高帅富,男人里的人尖子,无论是长相还是人品家世没有比儿子更好的了,只是这些年熬得有些见老,可显得成熟稳重,今个儿看见郑铎,却不得不承认郑铎要比自己的儿子看着体面多了,心中暗道张雅兰果然是好狗命,找得女婿这样的出众,瞧瞧自己身边的准儿媳,心里又平静了些,嘉木年龄这么大才结婚,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孩子,看这男人长得这么好,八成是奔着钱来的,苦日子在后头呢……她心里这么想着,优越感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155

嘉木语录:中国人讲养儿防老,重男轻女的人讲有了儿子才能有人顶门立户,可把儿子养成废柴的,也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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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甲县A市最偏远的一个下辖县,全县有四成左右的土地是山地,又地处低洼,经常发生洪涝灾害,在经济不发达的时代,据说这个县的人十年有九年要出去逃荒,后来A市的经济发展了起来,丁甲县通了高速公路也通了火车,加上城里人对养生的在意,盛产各种果菜和栗子、枣,人工养殖菌类的丁甲县,渐渐发达富裕了起来,虽说比起那些企业极多的县还是穷,但在A市的下辖县里,能排上中等。

郑铎开车载着林嘉木根据GPS指引到达丁甲县的第一站就是当地民政,但是被告知二十五年前绝大多数是事实收养,档案极少,很难凭着零星的线索就查到当初的收养人和被受养人,不过有一个人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去当地的派出所调户藉档案,可是仅凭着农村出身,二十五年前就有三个女儿为要素,根本查不到什么。

“冯涵,关于那个自称是你大姐的女人,你还记得些什么?”林嘉木拨通了冯涵的电话,“你记不记得丁甲县有没有什么熟人依旧跟你家有联系?”

冯涵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那个女人个子比我矮,长得挺老的,不是很胖,但肚子很突出,脸上有斑,穿得还可以,脖子上戴着一条挺粗的金链子,手有些变形了,她说她是我亲生的姐姐,想要认亲,我有点害怕,没敢跟她纠缠,就躲进门卫室了,卫兵把她赶了出去,对了,她拎着一个袋子,好像是购物袋,里面装着些乱糟糟的东西,但袋子上说的超市我不认识,叫什么源发超市,她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丁甲县的人……对了,我说我想吃栗子,我妈从省城捎来不少的板栗,说是以前的老熟人带来的特产,我去找找那个装栗子的袋子……”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冯涵回来了,“那个袋子也是叫源发超市……难怪我觉得那个购物袋眼熟……”

“你知道送板栗的是谁吗?”

“不清楚,我妈就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不过她轻易不收别人的礼物,收了的话,应该是很熟的人。”

“你能找你妈妈打听一下吗?随便找个借口,找一找这个熟人。”

“好吧,我过一个小时再给你打电话。”

林嘉木在丁甲市本地企业源发超市的门口买了一包现炒的糖炒栗子,明明只是隔了四个小时的车程,这里的糖炒栗子一斤硬是比A市便宜五块钱,而且个更大,更结实,她坐在车里剥着栗子跟郑铎讲初步的发现,“我跟卖栗子的小贩聊了一会儿,这边二十多年前送养女孩的人家挺多的,就算是现在老一辈重男轻女的也不少,年轻人情形稍好些,至少农村搬到城里的,不敢明面上讲重男轻女了,城镇里的人有独生子女的一般都是有公职的,二十几岁普通人家的孩子一家平均也有两个孩子,农村的就是一拖一串不知多少。”

郑铎拿了颗栗子剥着吃,“我跟旁边修鞋的也聊了一会儿,了解的情况跟你差不多,不过他倒是说了句件有趣的事。”

“哦?”

“他讲最近丁甲市有件街知巷闻的事,有一家农村人,跑来认正在当地中学当老师的女老师,女老师一开始还觉得挺感动,傻乎乎的认了,没想到这家人要女老师帮忙在城里找工作,找落脚地,又对女老师的家事指手画脚,女老师跟这家人翻了脸,这家人跑到学校里去闹,还跑到教委去闹,甚至去法院告这个老师,法院和稀泥说要调解,这个老师是个倔脾气,一气之下­干­脆请了长假。”

不会这么巧吧?林嘉木觉得有些不信,不过这是他们目前掌握得唯一像线索的线索了,“你知道那个老师是哪个学校的吗?”

“已经打听清楚了。”郑铎在GPS上输入了地址,发动了车子,没想到路越走越偏,最后竟走到了城市的边缘,郑铎下了车,找了一间写着食杂店的小店问路,又黑着脸出来了,“走错了,顺这条路直走……五百米,见红绿灯右拐。”他瞪着GPS有些生气。

“呵呵。”林嘉木笑个不停,郑铎亲了一下她,“亲完就不生气了。”

“讨厌!”林嘉木­干­脆别过了脸,看向窗外,却没有挥开郑铎握住她的手的手。

举凡中小学附近,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普通地区或者贫困地区,总少不了卖学生用品跟食杂的各种店铺,林嘉木没有进因为周末而空荡荡的校园,而是进了一家文化用品商店,随意买了一盒中­性­笔,交了钱之后拿出手机假装打电话,“笔我买到了,就是宝贝外甥女说得那种笔,明明哪里都有,非要到学校附近这家店来买……我累了啊,你开车来接我……我不坐公交车,太冷了,晚上还在你姐家吃啊……住我可要住酒店啊……嗯,我等你。”

林嘉木转身跟店老板说,“我在这里等一会儿车啊。”

老板娘点了点头,学生不上学,她这里也很冷清,难得有人跟她说几句话,“听你的口音,你不是当地人?”

“我是A市人,我老公是你们当地人,我们是回来探亲的。”

“探亲?”老板娘瞟了一眼日历,不年不节的,这个时节探亲得少,不过人家的事外人少打听就是了,“市里比我们这边暖和一些吧。”

“一样的,距离这么近,温度差别不大,这边的学校看起来挺新的啊,楼盖得挺漂亮的。”

“嗯,三年前新扩建的,原来的老楼拆了又拆了部分民房。”

“我老公有个同学,姓娄的听说是在这个中学当老师,不过听说出了点事,请长假了。”

“你是说娄老师啊?”老板娘叹了口气,“娄老师人挺好的,长得也漂亮,课教得也好,她公公跟我家还有点亲戚,在城里有好几间的铺面房,听说在市里也有房子,她爸妈……养父养母条件也好,养母是大夫,养父早先是开大车搞运输的,现在家里养了三台车跑运输,就她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谁知道飞来这么个横祸,来了那么一家子不开眼的,非要认闺女……把三家人搅和得不能过日子,听说那家人生了四个闺女,就为了生儿子,先送了老四,又送了才三岁的老三,好像老二也送人了,可因为年龄大养不熟,又被送回来了,这样的人家老天也不开眼,还真送了个儿子给他们家……”

“要我说老天开眼得很。”这家的老板从后面仓库出来,手里拿了些货,“他们家要是日子过得好,儿子争气,能跑来认娄老师吗?他们家儿子听说被惯得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两个闺女嫁人时得的彩礼被败光了,两个姐夫被吃得翻脸了,他们家大闺女离了婚,人家宁可让孙子没妈,重给儿子娶媳­妇­,也不敢要他们家闺女了,二闺女要不是跟娘家断了联系,也得离。”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老板娘瞪圆了眼睛。

“他们来闹的那天你不是去看孙子了吗?我就在这儿,那家人还在咱们家……”他指了指林嘉木站的地方,“就在这儿,站了半天,那家的大闺女一边哭一边讲家里的事,中心思想就一个,家里过得苦,她为家牺牲大,奉献大,但也不能可她一个人牺牲,娄老师也是家里的女儿,条件又好,随便托个关系说句话,给小弟找个好工作,匀个小面积的楼给小弟,也能让小弟娶个好媳­妇­……”

“呸!真不要脸!娄老师家条件再好,也是她爸妈和公婆攒的,难怪娄老师请了长假呢。”

“不光她请了长假,她爸妈也老长时间没露面了,她公婆也收拾东西去市里了,听说是去看孙子,人都说娄老师没往远走,就在A市,娄老师她男人是大夫,一时半会儿请不下来假,不过我听说也是要往市里活动。”

林嘉木心想,事情不会真有这么巧,这家人,真是自己想查的那家人?可是丁甲县有多少人家送养了女儿,又拼命的想找回女儿呢,“要我说这样的人家也够无耻的了,当初为了要儿子送走女儿,人家把女儿养大了,又跑来纠缠。”

“谁说不是呢。”老板撇了撇嘴,“我前天还看见那家人里的老太太纠缠校长呢,想要娄老师的电话,校长直接说不知道,后来还喊保安来赶人,那老太太就躺在地上放赖,几个人才把她抬出去,她儿子就站在道边看戏,还嘿嘿直笑。”

林嘉木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冯涵,“喂,涵涵……”

“我跟我妈说那栗子好吃,我自己用水煮完了拿到办公室就让同事分光了,让她再拿些来,她说那栗子是我爸原来下调支农的时候认识的房东送的,她只留了够吃一顿栗子­鸡­的栗子,余下的全给我拿来了,再多就没有了。”

“她说没说房东是­干­什么的?”

“她说房东的儿子开了间超市,挺成功的,打算在省城开分店,想要我爸帮着疏通一下关节,我爸帮着打了几个电话,好像他儿子开成了超市马上要开业了,请我爸去剪彩,我爸不去,送礼我爸不收说是还人情,我妈当时在A市的时候生病,全靠房东帮忙,我妈怕房东不好意思,就说想吃栗子了,也不多要,只要五斤,送多了就再不准她登门,她就送了这些栗子。”

难不成是……林嘉木把目光又放到了文化用品商店的老板和老板娘身上。

“源发超市的老板姓徐,他爸是原来的物资局局长,家里房子很大,涵涵的父亲当年就是租他们家的房子,后来他从副食商店做起,开了这间超市,这超市现在已经在四座县城开了分店,并且杀到了省城,徐家就住在城东的富裕小区!”

郑铎惊讶地看着林嘉木,“你去买了盒笔,就听到了这些消息?”

“这座县城人口不过十二万,有点头脸的人家,县城街面上的人都知道底细,文化用品商店的老两口是活百科。”小城市,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156

嘉木语录:真正命运悲苦的人,是不会诉说自己的悲苦的,他们正在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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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小区的庄老太太,拎着一块新买的冬瓜,溜溜哒哒往自家走,虽说已经有些年纪,看起来却很­精­神,走路时腰板挺直,并无多少老态,一路上遇见在小区公园里带孩子、遛狗的老头老太太,互相打着招呼,“刚买的一块冬瓜,晚上吃冬瓜排骨汤。”

“你儿子开那么大的超市,你还跑鲜菜店买东西,你也不支持你儿子的生意啊。”

“超市离得远,来回的打车钱够买好几块冬瓜了。”

“你还差钱?”

“你不差钱?你给我点呗?”老太太笑道,到了自家的单元门口,摸出钥匙开门,忽然一辆现代车停在了路边。

“阿姨,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庄阿姨?”

庄老太太转过身,看见车里坐着一个个子挺高的壮汉,跟她说话的是坐在他旁边的姑娘,这两人都挺眼生的,颇有些警觉,“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阿姨,我们是从A市来的……”林嘉木想了想又道,“我们是冯鹏程和冯涵的朋友,他们有事想要问您。”

庄老太一听这两个名字,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哦,原来是鹏鹏和涵涵的朋友啊,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涵涵现在怎么样了?长多高了?她走的时候还不会走路呢,现在是挺漂亮的大姑娘了吧。”

“是啊,涵涵现在很好。”林嘉木下了车,顺便把事先买好的水果也拎了下来,郑铎也下车熄了火锁好了车门,“她有些事情想要问您,您能带我们上楼吗?”

“好,好。”庄老太开了单元门,带着这两个人进了门,庄老太家住得是16层高层的顶层带附送的阁楼跟露台,一梯两户房子被全部买了下来,打通装修成了一户,庄老太的儿媳是银行职员,还没有下班,开超市的儿子也在公司里忙,阿姨去接正在上小学的孙女去了,只有庄老太的丈夫徐顺义在侍弄花草。

“我家里只有我跟我老伴,保姆接孩子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回来,我儿媳­妇­倒是快下班了,你们随便随便坐。”

林嘉木看了郑铎一眼,郑铎笑了笑,这阿姨实在很实诚,进了单元门到坐电梯的过程就把很多事都交待得清清楚楚,“阿姨,您不怕我们俩个是坏人啊?”

“阿姨会相面,你们俩个都是好孩子。”庄老太指了指中式三人长条椅,“坐吧孩子。”

林嘉木跟郑铎坐了下来,徐顺义看见来了客人,戴上眼镜挪了过来,“老伴,是谁来了?”

“他们俩个是鹏鹏和涵涵的朋友,来咱们这边出差,来看看咱们来,你看,还买了这么多水果。”

徐顺义推了推老花镜,“唉呀,来就来嘛,买什么水果,我家是开超市的,还能缺了水果吃?”

“也不知道二老喜欢些什么,就是点心意。”林嘉木笑道。

“老伴,你瞧这孩子是不是善面?还是福相,孩子,你肯定是个有福气的。”庄老太指着林嘉木跟徐顺义说道。

“你别卖弄你那封建迷信知识了……”

“什么叫封建迷信啊!当初我说涵涵五行缺水,跟梁大妹子翻着字典选了这个涵字,又旺父旺母又旺自己,涵涵现在又是大学生又是公务员,还在海关上班,多好……要我说那个老付家就是没福……把这么好的孩子往外送,现在还穷横穷横的……”

“你啊……这嘴就没把门的……”徐顺义赶紧阻止了她,“不瞒你们说,她前年中过一次风,身子骨瞧着还行,脑子不如原来了,经常乱说话自己还不记得。”

“没事儿,这事儿我们都知道,涵涵让我们来看看您二位,一是为叙旧,二来就是为了问问这件事,有个女人到涵涵的单位去堵她了,说她才是涵涵的亲生的姐姐……她哥见事情瞒不住了,就把涵涵是领养来的事告诉了她,她怕那个女人再去纠缠她,想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顺义叹了口气,摘了眼镜,“要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他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给郑铎跟林嘉木,“我们丁甲县原来穷,再加上……一些历史原因,重男轻女的风气自古以来就很盛,别说是农村人,就算是城里人也没办法免俗,家里条件好的呢,当然也不差女儿那双筷子,对女儿的教育也重视,毕竟小女孩子不念书没有好工作,找不到什么好婆家,家里条件不好的呢女儿就倒霉了,从小帮着家里­干­家务,十五六岁就出去打工的现在都有不少,你看现在饭馆里的小服务员一个个都不大,这些也是好的,毕竟都能赚钱,将来也能替家里赚彩礼,头四五十年,我下乡调研的时候,还听说过有人把女孩子扔到水桶里淹死的呢,村里的­干­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后来计划生育了,抓计生抓得严,有些人就开始做B超了,发现是闺女就做了,别说是农村的,城里的我都的就不止一两家,还有一些B超做错的了,没钱做的,生下闺女有的扔了,有的送人了,最多的一年,福利院收了一百多个孤儿,除了重残的,全都是女孩,涵涵就是那年生的,梁大妹子心善通过大表姐,抱回来养……本来这事儿瞒得挺严的,那家人又是农村的,不知道城里的情形,也没有费心找过孩子,我听说他们家又把三丫给送人了,送得也是城里人,那家人跟我也熟悉,可我一直什么都没说,瞒了二十几年。”

“去年……他们家的儿子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姑娘家的父亲跟哥哥去找他理论,他又把人家的爹给打坏了,差点儿进了监狱,人家姑娘把孩子打了,跑到外地打工去了,这小子就在家里作娘老子,说是娘老子没给他在城里买房,没给人家姑娘彩礼,这才害得他老婆儿子都没了,可他家穷的……有点钱全都花钱身上了,他衣裳穿得比我儿子穿得还好呢,他打伤了人又赔了人好几万,两个姐姐都掏空了,大姐都离婚回家了,哪有钱给他买房?就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告诉他们三丫发达了,现在是城里中学的老师,家里面光商服就好几间,房子不知道有多少了,他们被儿子作得受不了,就派大姑娘去找三丫,我们这地方小,三丫早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看见亲姐姐来了,还挺高兴的,请她吃了一顿饭,大姑娘跟三丫说自己家条件好了,日子不像以前那么紧巴了,父母年龄也大了,想起当初被送养的孩子就哭,想要认回三丫,当一门亲戚走动,三丫不知详情,跟他爸妈一商量,就认了,全当多门乡下亲戚,没想到走动几回,他们家人就开始哭穷要钱,还要借房子,钱的事倒好说,一提借房子三丫就醒了,当场跟他们家人翻了脸,再不跟他们家人来往,他们就开始纠缠三丫……”

林嘉木打断了他,“叔叔,那他们是怎么知道冯涵的下落的?”

“唉……这事儿怪我,我和我老伴去参加一个老同事孙女的升学宴,遇上了娄老师她公公,我们也是老相识了,在酒桌上就讲起了这事儿,我家老婆子当场说了一句,幸亏他们不知道涵涵现在在哪儿,要是闹涵涵可怎么办。”

“娄老师她公公就留了心了问我们是怎么回事,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她公公就骂姓付的那家人贪得无厌,管生不管养,原来不是送了一个闺女,是送了两个……也幸亏两个闺女被送走了,不然还不知道现在啥样呢,后来他们付家的人去纠缠娄老师她公公,她公公一气之下,就把冯涵的事说了,说你们家老四现在在城里海关当官呢!她哥她爸她妈都是官!有本事去找他们!别欺负老百姓!他说完就后悔了,那家人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还安慰他,他就说了在海关当官,他们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找不着冯涵,没想到……他们找着了。”

事情到这里基本明朗了,连那一家人都是什么样的都一清二楚了,林嘉木问清了付家人的姓名地址,跟郑铎开着车下乡走了一趟,在一栋一栋宽敞明亮的农家院里,拍下了付家有些旧但也算宽敞的房子和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的付老太。

就在他们调头想要离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身材臃肿的女人,女人穿着大红的羽绒服,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看起来颇像冯涵描述里的大姐,可根据林嘉木掌握的资料,这个大姐现年不过三十三岁,跟林嘉木同龄,可看起来至少相差了十岁。

大姐看了一眼陌生的车子跟男女,“你们找谁?”

林嘉木拿出地图,“大姐,去这个农家乐怎么走?”

“俺不认得字儿,不知道。”大姐摇了摇头,“你问问别人儿吧。”

“哦,好,大姐,这附近有超市吗?”

“你走过这个胡同,往左拐,有超市。”

“我知道了,谢谢啊,大姐。”林嘉木上了车,郑铎发动了车子,大姐把手j□j羽绒服兜里,推开了自家的院门。

“大丫,你咋回来了?找着小四没?”

“找着了,人家说不是,俺看着也不像咱家地人,像电视上滴人。”

“人家说不是你就信啊?她自己个儿都不知道她是抱养的!我听人说,当初借调来咱们县里地冯秘书,现在是省里的大官!你不会往省城找找?”

“俺找了,俺找到省政府人家一看俺这样,先问俺是不是上访滴,俺说不是,是找人,俺一说名字,人家说这人不在这儿上班,俺问这人在哪儿上班,他说不知道,俺说这人是大官,他肯定知道在哪儿上班,他不说我就等,等着人出来,可那人连等都不让俺等,找来俩警察就把俺哄走了,俺问省城里的人,俺一问人家就笑俺,好不容易问到一个知道滴,把俺支到了省……什么什么厅,俺找不见……俺不识字……”

“你个蠢材!除了吃饭还会啥别地不?要不是你不识字,咋能到哪儿打工都没要你?你不是还上过五年小学吗?”

“还不是你老让俺回家哄孩子!俺学地哪点字儿,全忘了……俺弟上了职高呢,让俺弟去找。”

“你弟在屋里玩电脑呢……你能支使动他!”

就在这个时候,屋门开了,一个周围头发都剃光,只留中间一部分,发梢金黄,发根乌黑穿着黑­色­V领T恤牛仔裤,戴着银­色­链子的男人从屋里出来了,“不就是去省城找人吗?还有什么海关?我去就我去!你个傻子,人家说不是你就信!我上网查了,海关就一个冯涵,就是她!没别人!眼睛长得跟我三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脸盘子也像!”

“还是我儿子有出息,儿子,你去找找你四姐,她在城里当官,提拨提拨你,你也能捞个官当当。”

“哼,当官­干­什么?有钱花才是真的!”

“你的傻儿,当官了就有钱!咱们也不当什么城里的大官,你上乡里当个­干­部,我跟你爸,你姐从能挺直腰杆做人了。”付老太太越说越乐,好像美好生活就在眼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在黑哪个地域,A市在我心里有个大致的模板,但写的故事基本是广泛­性­存在的,我原本以为我们这里没有,跟我爸聊天说起来类似的事,我爸说有这样的人家,就在他当初下乡的那个村子,那男的跟他年龄差不多,这家是生了六个女儿就是没儿子,不过这家现在是富户,从最长的女儿到嫁龄收彩礼,随着物价涨彩礼,最小的女儿聘了十多万,现有家财几十万,有钱到横着走。

157

嘉木语录:门当户对并不单指贫富,生活环境、思想意识、甚至是阶级,才是最难突破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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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鹏程把车停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那个等在海关办公楼外的男人,拨通了手机,“喂?吴叔叔……是,是我……我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涵涵没跟您说吗?这孩子就是这样的,有事不愿意麻烦别人……是……没有,肯定不是跟您见外,对,您听别人说了啊?嗯,那家人脑子好像都有点问题,我觉得他这样在门前堵着,很影响海关的形象啊,嗯……您已经联系派出所了啊?我懂,我明白……好的,我去东门了。”

他挂断了电话之后又想了想,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是不是林律师……对,是我……呵呵,这件事本来应该是我跟你联系的,但我妹非要自己解决……嗯,我很好,我妻子也很好……儿子也好……听说你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一定去……对……是有件事……嗯……我知道了……嗯……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涵涵也都知道了是吧?好的,我去问她。”他叹了一口气,开着车绕路到平时并不怎么开的东门,接到了等在门口冻得原地直蹦的冯涵。

两兄妹长得并不怎么样,冯鹏程年轻的时候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很大,二十几岁的时候看着就像三十岁,现在三十四了,看着还像三十岁,脸长得有些黑,人也有些发福了,开着一辆二十多万的车,穿着一千块出头的羽绒外套,毛衫贵些也没有超过四百块,手表是国产的海鸥表,但是很­干­净整洁,非常典型的青年公务员形象,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声音很清晰,普通话说得比一般人标准,让人一听就能听得懂,冯涵呢,则完全是小女孩的打扮,今天没穿可爱熊,但也穿了件粉白­色­的棉服,配了件白­色­的长毛衫,看起来又小又稚­嫩­,没等哥哥的车停稳呢,就冲过去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哥!你怎么才来,我快冻死了。

“冻死了也是你自己笨,明知道天冷还穿这么点。”

“穿多了显胖嘛……”

“你本来就胖,还用显吗?”冯鹏程一边说一边把暖风开到最大,“今天他……没来接你吗?”

冯涵摇了摇头,“他说想要接我去他家吃饭,我说要加班推了。”

“他妈烦你了?”冯鹏程叹了口气,“早说了,他不适合你,你非要说处一段时间再说,结果搞出这么多事来。”

“是嫂子介绍的嘛。”

“你嫂子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做事欠考虑,幸亏没把咱们家的事跟他们家都说了……明天我打个电话给他……”

“哥,这事儿我已经能解决。”

“你能解决什么啊?你解决,哪天被人拉去结婚登记处糊里糊涂的登记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冯鹏程一边说一边稳稳地把车开离了后巷,融入了车流中,“想吃什么啊?”

“我想吃火锅……”

“你都多胖了,还吃火锅?”

“人家没胖!早晨刚量的体重!52公斤!”

“52公斤?”冯鹏程挑了挑眉,“超百了啊。”

“人家一六五啊!再瘦胸都没了!”冯涵说完又顿住了,似乎觉得跟哥哥说这样的话有点害羞,扭头看向车窗外,“哥,下雪了啊。”

“嗯,下雪了。”冯鹏程也顺着她的意转移了话题,“你打开我的包,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优惠券,要是有的话咱们就去吃火锅。”

冯涵很自然地拿了冯鹏程的包,打开之后一通翻找,翻到了优惠券,“找着了!四十……”

“那咱们吃火锅去。”

“哥,要不要叫上嫂子?”

“她说年底生意忙,没时间。”冯鹏程的妻子是富家女,家里本身也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婚前一直在家里的公司帮忙,婚后更是接手了家里将近一半的生意,是她先认识的尤勇男,觉得跟自己的小姑很合适,就介绍两个人认识,两个人交往差不多有两三个月,尤勇男带着冯涵回家见了父母之后,冯鹏程听冯涵讲尤勇男的父母的种种,就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可妹妹不说什么,他也就什么都没说,真正激怒他的是尤勇男的妈,鼓动自己的妹妹查身世,事情一出他就跟妻子大吵了一架,妻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两个人现在还在冷战,不过这些事他觉得没有必要跟冯涵讲。

“哦。”冯涵拿出手机,看见短信提醒,她上班的时候手机一向是锁柜子里的,平时没什么,真有什么事真正熟悉的人也知道在上班时间要打固定电话,谈恋爱的时候就不方便了,尤勇男又是个短信狂,才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又是十几条的短信,最后一条是说加班太辛苦了,要弄好吃的给她吃,冯涵不觉得甜蜜,只觉得烦,要是依她之前的脾气,肯定是约他出来分手,可现在她总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被送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在哪个小饭店做服务员或者已经嫁人生子了?她这样理所当然的赖在娘家,到底对还是不对。

红灯的时候冯鹏程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弹了一下她的耳朵,妹妹比他小那么多,说是妹妹也像是女儿,从小宠到大的,说起来对老婆都没有对妹妹上心,妹妹一皱眉头他就知道她又在想些乱七入糟的事了,冯涵缩了一下脖子,含恨地看着哥哥,没多大一会儿就笑了。

甘艳艳躺在家里无聊地翻看着杂志,楼下母亲正在逗着她儿子玩,儿子的笑声让她莫名地有些烦,把杂志摔在一边,她拿出手机刷微信,朋友的一条信息让她的脸冷了下来,“我刚才看见你老公带着个正妹在吃火锅,那妹子好像还不到二十啊,谁啊,你认识吗?”附带了三连拍的照片,第一张冯鹏程和冯涵兄妹俩个,一起对坐吃火锅,第二张是冯鹏程给冯涵夹羊­肉­,第三张是冯鹏程递给巾给冯涵。

看起来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甘艳艳却觉得异常刺眼,回了一句,“你想多了,那妹子是我小姑。”

“哦,我说嘛,他不会这么不注意影响,你小姑长得可真漂亮。”

“一般般,就是被宠得很任­性­。”

“任­性­也正常啊,家境好,工作好,又是最小的……”

“我在煮美容汤,不多聊了。”甘艳艳结束聊天之后,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

在没真正见到自己的小姑之前,她就一直处于跟小姑争宠的状态,她跟冯鹏程一起逛街挑首饰,她看中一件东西,还没等说话呢,冯鹏程就会摸到另一件样式很卡通的东西说,“这件我妹会很喜欢。”把她所有的热情都打散。

订婚之后跟小姑熟悉了,她更是觉得自己永远处于跟小姑争宠的状态下,一开始公婆出首付买了三居室,她以为是为了让自己夫妻住得宽敞点,却没想到装修的时候就给小姑留了一间房间,她刚有点想泛酸,小姑就说不想跟新婚夫妻住一起当电灯泡,公婆就拼命夸她懂事,又买了套两居给她自己住。他们夫妻两个的三居现在还在还贷,丈夫还不准自己动用娘家的钱帮着还,可小姑的两居室一直是公婆在还贷。

她不明白为什么公婆家对金钱这么慎重,明明可以全款,却非要贷款,她娘家明明陪嫁了更好的车,却只准她开,不准丈夫开,丈夫开的车总价不超过二十五万,看起来平民又掉价,她买了两套品牌男装,丈夫却束之高阁根本不穿,只穿平价牌子,唯一能看出特权的就是他们的儿子上幼儿园不用排队就上机关直属的公立幼儿园。

更不用说他们家重女轻男了,小姑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正确的,自己却是做什么都不对,怎么样都不正确,就连介绍高帅富给小姑,现在也是她的错了。

她知道小姑是领养的之后,就更不明白了……一个领养的女儿,占尽了宠爱,甚至比自己这个儿媳­妇­,还要重要……她盯着微信里面的照片,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亲兄妹这样就罢了,养兄妹为什么这样不知避讳?

她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把这三张照片转发到了微博上,“天冷了,我在加班谈生意,他们兄妹在吃火锅,还被我朋友拍下来了,说是让我小心些,真是哭笑不得,兄妹俩个要不要感情那么好,我这个当嫂子的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冯涵靠在椅背上,听哥哥讲工作的时候遇见的事,笑嘻嘻的喝着饮料,脸上酡红一片,冯鹏程平时出来吃饭多半是跟同事朋友,再有就是陪领导,哪有跟家人吃饭那么放松,加上又喝了些酒,说话就有些没顾及了,“我心里想着,这是哪位大爷派来的天使折磨我的啊,就让她出去了,叫另一个小兄弟过来倒茶,幸亏当时领导都没来,否则你哥我真是没面子,叫个新来的小年轻倒茶都支使不动。”

“现在的人是这样的啊,人家觉得我大学毕业是公务员,你们领导开会我倒茶不像样。”

“呵呵,你别瞒我,我知道你刚去的时候一直打扫卫生来着,你们局长一直夸你有眼力见儿。”

“我是我别人是别人嘛。”

“吃好了吗?”

“吃好了。”

“吃好了我送你回去,今天早点睡,明个儿还要上班。”

“知道了,哥,你也去接嫂子吧。”

冯鹏程顿了一下,“我知道了。”正这个时候,忽然一个男人从楼梯大步跨到了二楼,看见他们兄妹在一起,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冯鹏程……后面跟着一个叽叽喳喳想要阻拦的中老年­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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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海尔的成功告诉我们,有的时候售后甚至比产品本身还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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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嘉木!”

林嘉木翻了翻白眼,起来伸了伸懒腰,还是磨磨蹭蹭地到了厨房,在自己成长期缺席太久的老妈,在女儿结婚之后发现女儿竟然只会烧水煮面条,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当中,趁着回去办婚礼之前的空档,准备给女儿特训,有事儿没事儿就叫林嘉木进厨房。

“你看看你今天买的这­肉­,明显是上当了,你在哪家买的?”张雅兰指着盘子里的猪­肉­道。

“我在楼下的­肉­店买的。”

“你们家楼下?”张雅兰皱了皱眉,“我早说过那南方人做生意太不实在,他看见我去,每次都拿好­肉­,你头一次去,他看你一副不会买菜的样子,就拿这­肉­来糊弄你。”

“妈,这不是五花­肉­吗?”

“这什么五花­肉­啊!你看,肥­肉­这么多,怎么吃啊!还有啊!这猪­肉­明显是小猪­肉­,比方便面还容易熟,不好吃的。”

“哦。”

“哦什么啊!你这样子怎么过日子啊?还有啊,我让你把地拖了,你拖了吗?”

“郑铎等会儿回来拖。”

“你怎么什么都让他­干­啊?有你这么当人媳­妇­的吗?”

“你不是总说我爸什么都不会吗?”

“可你也不能走极端啊,你什么都不会,人郑铎什么都会,眼里还有活,你俩现在感情好,他乐意­干­活当然好,时间长了人家肯定要不满啊……他又比你小……你得会哄男人……”

林嘉木头一次听见妈妈念经的时候反驳过,结果就是被残酷镇压,她的那点口才在妈妈的唠叨神功面前根本不是对手,现在也只有左耳听右耳冒,顺便祈祷出去查案子的郑铎快点回来。

“你看看思甜,她比你小多了,又会煮饭做事又勤快,嘴巴还甜,我是没儿子,我有儿子一准儿娶她回来做儿媳­妇­。”

“妈,你昨天还说思甜­性­子太倔穿衣服太甜了呢。”这也变得太快了。

“她是穿衣裳时尚了点,现在年轻人都那样,大了自然就有品味了,你十j□j的时候还不是黑白灰到底,连件粉的都不穿,现在你看你,多喜欢穿艳­色­的!思甜穿得野,可人是好的,这样就行了。”

“嗯。”

“你别跟我口不对心,我知道你有小九九,可是你也得面对现实,你都多大了?现在结了婚,也不是小孩子了,抓紧点要个孩子啊,我看郑铎长得蛮壮的,粘你也粘得紧,现在你们也领证了,赶紧的……争取来年让我抱孙子。”

“外孙……”

“他没爸妈,外孙内孙还不都一样?你要是想忙事业,我跟你爸就搬过来,替你们哄孩子,要嫌我们烦,我们把孩子带回去养到上幼儿园……”

她又不想要孩子,扯这么远­干­嘛?不过她现在如果说她不想要孩子……林嘉木瞧了瞧炒菜的勺子,脑袋上挨一下都是轻的,“知道了,不过这事不能急,现在都兴备孕。”

“备什么孕啊?当初我也没备孕,一不小心就有了你。”

“妈,您别说了,我都饿了,晚上吃什么啊?”

“晚上我本来准备做红烧­肉­,你看你这­肉­买得这么肥,现化­肉­也来不及了,随便炒个三丝,做个酸辣白菜就行了。

“晚上吃清淡点好啊。”

“别耍贫嘴去洗菜!你自己算算,我来给你做煮饭婆你省了多少钱!每天叫外卖,不知道吃进去多少地沟油不说,浪费了多少钱?有这些钱做些什么不好……”

林嘉木觉得像是有人不停地拿针刺自己的耳朵一样的难受,可因为是自己的妈,又只能忍着,“妈,你什么时候回去给我准备婚礼啊。”她现在连婚礼都不排斥了。

“现在都有婚庆公司,咱们家又是女方,你爸一个人就搞定了,我过完圣诞节再回去。”

圣……虽然还只有两三天就过圣诞了,林嘉木还是觉得一阵头晕……

“叮铃……”

“谁啊!嘉木,你不是说外人不知道这个地址吗?是不是郑铎忘带钥匙了。”

“我去看看。”林嘉木一边擦手一边去开门,却看见了冷着脸的冯涵跟另一个……“冯鹏程……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了。”冯鹏程的脸­色­也不太好,“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他看了一眼厨房,“你还没吃饭呢?”

“今天收工晚一些,进来坐。”林嘉木眼尖地发现冯鹏程脸颊的皮肤有些破损,手上也有一些伤,谁惹了这位爷了,这位爷虽然是政治系的,可也是系里篮球队的,成绩虽然排不上名次,但也曾经在场上“重创”过对手,A大最著名的打架事件就是他们的手笔。“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查了一下房产信息。”冯鹏程淡定地说道。

这就是公职人员的特权了,林嘉木颇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遮掩得很好,只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软钉子碰。“真难得大科长也来我这间小庙了,不会是来查税的吧?”

“嘉木,你想让我查税,可也得有税务登记。”冯鹏程笑道。

得,人家是官,人家嘴大,“请坐吧,大科长……”林嘉木请冯鹏程和冯涵兄妹上坐,“您是喝茶还是喝咖啡。”

“白水就行了。”

“果然还是那官清如水的作派。”林嘉木笑道,刚进厨房就差点儿跟偷窥的老妈撞到一块,“妈,您看什么呢?”

“冯涵来­干­什么?她跟前的男人是谁?”

“那是她哥。。”说多了事就多,林嘉木并没有解释得太清楚。

“我看这男人不一般,行动坐卧颇有些大将风度,可不是你黄阿姨说的只是什么小科长。”

“是,您还会相面呢,妈,您出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还是……”她还没说完下半句呢,张雅兰已经拿了两瓶矿泉水出去了。

“涵涵,你来啦!这是你哥?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来!来喝水!”

“阿姨好。”冯鹏程和冯涵几乎是异口同声。

“好,好。”张雅兰笑道,坐下来握住冯涵的手,“涵涵,这么晚了,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冯涵表情略有些尴尬,抿了抿嘴,“我跟尤勇男分手了。”

“分手了啊?”张雅兰心道让你们在背后说我女儿是剩女,你儿子还不是个大剩男,她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满满的写着关心,“怎么会分了呢?我听老黄说……”

“其实他们俩个也不过认识了两三个月而已,涵涵还小,谈婚论嫁早了些,他们家却有些急着结婚,双方的意见实在没办法统一,再加上两个人年龄差距太大,共同语言越来越少,所以……”冯鹏程给出的理由十足的公式化,谁的错处都没说,就是说年龄问题。

“哦,是这样啊,老黄也太心急了吧,涵涵花一样的姑娘,从小娇养到大,当然要多留几年了……”

“妈,您不是说要炒菜吗?一会儿郑铎就回来了……”

“啊,我马上去炒菜,你们俩个也还没吃吧!留下来一块儿吃!”

“阿姨,不用忙了,我们刚吃完。”

“吃完了啊,那我去做饭了啊。”张雅兰恋恋不舍地走了,关厨房门的时候,特意留了一条缝。

冯涵见她走了,从包里拿出几页纸,“林姐,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你说。”

“我跟我哥今天出去吃饭,遇上个神经病找茬,把我哥给打了,我哥把他也给打了,后来饭店的保安来把那人给赶走了,我好像看见有人拿手机拍录象了,我哥是公职人员,虽然理由正当,但打架的事传扬出去总是不好,我求着他们把手机里的录像删了,但我觉得有几个人没说实话,你能帮我处理一下吗?还有酒店的监控,能一并处理了吗?”

“可以。”

“如果上网的话……”

“没关系,上网我也有办法。”

“你上次给我的调查报告上说,我有个姐姐在A市,我想找到她,跟她聊一聊,还有那几个总来我单位找我的人,我想让他们走,这些……”

“这些也都可以。”

“那收费呢?”

林嘉木刚想说话,冯鹏程接过了话,“上次你收了我妹五万五,据我所知有些超出贵所的标准了。”

“呵,我们收费高,售后也很好,一回生两回熟,这次只象征­性­的收些车马费就成了。”上次她也没打算讹人,主要是老妈想讹黄阿姨,没想到交钱的是冯涵,现在想来,那天冯涵跟黄阿姨之间的气氛,也只不过是黄阿姨一头热,冯涵所有的表现多一半是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装乖,装无知,今天在冯鹏程面前,冯涵就表现得要独立得多。

冯鹏程挠了挠鼻子,瞧着林嘉木一个劲儿的笑,笑到林嘉木心里有些发毛,死官僚……“既然是售后,就车马费也不收了。”

冯鹏程坏笑道,“怎么好意思呢。”

“你冯社长说句话,一向是一字千金的。”冯鹏程的另一个身份是辩论社社长,这种人没去私企也没自己办企业,反而学而忧则仕了,真让人……对国家的前途越来越有信心了。

“那就承让了。”冯鹏程笑道。

冯涵不太懂这两个人之间的哑迷,她多少有点坐立不安,她不怕哥哥,反正在哥哥眼里她永远是单纯的妹妹,但她有点怕林嘉木,林嘉木很­精­,眼睛能看透人心一样,她低下了头,索­性­不说话了。

“对了,你知道詹大才女回国了吗?”

冯鹏程脸上的淡定略微被抹去了一些,“哦,她回国了啊,她不是立志要做光荣的美国公民,永不还朝吗?”

“她现在是一家美资公司驻中国的代表。”

“哦,到底是成了美国美人了。”

“她下个月出差会来A市,想请几个同学,还特意问起了你。”

“下个月我工作忙,估计是抽不出时间来了。”

冯涵有些惊讶于哥哥的态度,哥哥的下巴收得很紧,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这通常是生气的前奏。

“好了,我们不打扰你们用晚餐了,这件事情能越快解决越好。”冯鹏程说道,带着妹妹,如来时般突然的走了。

林嘉木把最后一张SD卡装到了包里,打了个呵欠,难怪冯涵会急成那样,原来冲到火锅点打冯鹏程的是尤勇男,说起来也是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虽说一直是个妈宝,但不成熟成这样也实在是难得。

拍录像的人有三个没有真得删视频,但林嘉木归纳了一下他们的座位,只有一个是真正有最好的角度的,找上门去晓之以理,说明白冯鹏程和冯涵是兄妹,打人的是冯涵不甘心分手的前男友,人家觉得没有预想中的有新闻价值,郑铎动之以“情”很快用全新的SD卡和移动电源把原来的SD卡换了回来,另两个角度不好的也用同样的方法要到了手,至于饭店,能在A市开这么久买卖的,自然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意识到冯鹏程的身份之后,早就把录像准备好了,林嘉木去了就拿到手了。

她又在微博和微信上设置了关键词提醒,基本上能做到第一时间灭火,第一桩事摆平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和郑铎刚回家,一开门就看见了一双男鞋跟一双女鞋,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往他们家集中?

黄阿姨哭诉的声音分外的响亮,“我儿子傻啊,一片痴心的对人家,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真心的……”行了,黄阿姨也来了……不用问,另一双男鞋肯定是尤勇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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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语言是有趣的,同样的一件事,在涉事双方的嘴里,在没有任何一方撒谎的前提下,一样会出现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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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木隔着玄关和客厅之间的隔断,都能看见探过头来看门口动静的母亲脸上的假关心真幸灾乐祸,林嘉木在这个时候真心羡慕母亲的表演功力,连续一个多小时观看尤勇男动作不优美的挥拳,被冯鹏程打翻在地的录象之后,她真不想看见尤勇男的脸。

说起来也是高帅富,据说也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真正接触起来却是这么个货­色­,难怪三十几了还没有独挡一面,只是在父亲的公司里打下手,林嘉木先打了个招呼之后和郑铎一起进卧室脱了大衣,然后才出来跟这对呣子聊天。

尤勇男长得不错,身高比郑铎要矮一些,但在男人堆里算是中上,身材很壮硕,但不算臃肿,长得有些过于老成,但是不算难看,再加上一身的名牌跟背后的金钱,被称为高帅富也不算是太亏心,这年月,有点钱的人,长得跟土豆一样都能被脑补成吴秀波,他长得还算不差,被脑补成钻石王老五也不算太夸张。

按说娶媳­妇­或者说娶个绝­色­的美人回来,不难,问题是……这位钻石王老五,有一个一心想要娶“美貌”、“身家清白”、“有体面职业”、“有些势力”、“门当户对”、“乖巧听话”、“嘴甜懂事”、“知书答礼”儿媳的妈。

尤勇男这些年交往的女朋友,能符合四、五项的不少,但要是全符合,基本不可能,尤其是“乖巧听话”、“嘴甜懂事”这两项,家里能符合前面的四、五项的女孩子,面上再怎么教养良好也有娇骄二气,怎么能听黄玉凤一个在家里面没事儿除了打麻将就是瞎琢磨事的老太婆的摆弄?最长的交往一两年,也就分手了。

而符合后面两项的,多半是家境平平的,为了嫁入豪门暂时忍了“婆婆”的一时之气,可黄玉凤又真心瞧不起人家,往死里作践人家,人家一看投资回报率太低,也在骑驴找马之后跑了。

就因为这样,尤勇男的婚事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不能再拖了,黄玉凤在被老公、儿子埋怨之后,才默默降低了些要求,冯涵在她眼里是个身家什么的都普通,但有小有权力的哥哥和家里面做大生意的嫂子的姑娘,算是基本符合要求。

接触下来觉得冯涵像是有些没长大,但胜在好“唬弄”跟她说什么她都笑呵呵的,有什么不满的事也顶多是不说话,这样的儿媳­妇­好调理,黄玉凤这才接受了她,没想到竟然发现冯涵是养女……黄玉凤就有些犯嘀咕了,养女怎么样也赶不上亲女儿,自己挑了这么多年儿媳­妇­,最后挑到一个亲爹妈是泥腿子的养女……岂不是被笑掉大牙?因此才有了带着冯涵来找林嘉木找亲生父母一说,她心里的主意是,如果冯涵的亲爸妈看着有些体面,她也就忍了,问题是冯涵的亲生父母那一家人实在上不得台面,冯涵另一个被送养的姐姐,婆家被扰得乌烟障气,这样的儿媳­妇­……娶回来有什么用?等着她的亲爹妈来吸他们尤家的血吗?

因此她就有让儿子跟冯涵分手的打算,没想到儿子对冯涵还是一腔的热血,就在她想不到法子的时候,在“陪”儿子上网的时候,看见了冯涵的嫂子分享的照片,于是借题发挥,让儿子“仔细”想想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没想到儿子对冯涵太上心了,竟然冲出家门,开着车一路飚车到火锅店,把冯鹏程给打了,毁了她如意算盘不说,还有可能惹下了祸事,自己家是做生意的,冯涵的哥哥是国税的,真要是把他得罪狠了,不用别的,人家合理合法的来查税,自家就未必能经得起查,埋怨了儿子一通之后,又来林家长找林嘉木帮忙。

“嘉木啊!勇男是对涵涵用情太深了,又生平最恨有人骗他,那个冯涵明里说是加班,暗地里却出去和哥哥一起吃饭,他一下子就想歪了,我怎么样都劝不住……这才惹下这件事……人家是官字两张口,我们家就算是有……”

“阿姨,您放心,我看冯涵也是个懂事的姑娘,您跟她解释清楚了,她……”

“阿姨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她的态度……”很冷淡,只说明天会找尤勇男谈……黄玉凤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直呼其名,十有j□j是要谈分手,分手她不怕,怕得是……“阿姨是希望你能帮着阿姨找一找当时事发时的录像……虽说是我儿子先动得手,可冯涵他哥后来还手的时候打得也不轻,他们以后要找我儿子麻烦,我们有录象的话……也省得……”

“阿姨,你当时没录吗?”

“我当时只顾着拉我儿子了,哪有心思录像,不过我瞧见好像有几个人录了……”

“阿姨,您能回忆一下都有谁录像了吗?”

“这个……”黄玉凤按了按额头,“我不记得了,你一定能查到吧?”

“阿姨,火锅店是公共场合,就算是公安局也不能凭着录像就查出现场都有谁,让人家来交录像啊,您提的这个委托,实在有些超出我的能力了。”

“那……监控呢?他们家一定有监控吧?”

“这个……监控……我们是私人……有监控他们也未必给我们看,按理只有公安……”

“阿姨出钱……阿姨就是想要份……”

尤勇男一直怒意满腔地坐在那里,听见妈妈说话非一般的烦燥,“妈,你别说了,冯鹏程要是敢因为这件事给我小鞋穿,我爸也不是不认识他们局长,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下台呢,一个小科长有什么可牛的?”

“傻儿子,县官不如现管,人家是现管着你的!你说人家牛不牛!”

“他要是真牛,咱们手里有录像又能怎么样?”尤勇男坐得离妈妈远了一些,“反正我跟冯涵的关系是到头了,他们这些作官的人,最怕名声不好,咱们也不是没理的……怕他做甚。”

张雅兰拿了温控器,把燃气暖气的温度调低了些,又递上纸巾,“玉凤,勇男说得对,这年轻人在一起打打闹闹是平常小事,冯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冯涵他哥是我闺女的学长……”

林嘉木咳嗽了一声,“冯鹏程是我大学室友的男朋友,毕了业就没见过了,不过我室友当初就说他们兄妹感情好,尤大哥这次是有些冲动了。”

“他们俩个又不是亲的。”尤勇男恨声说道,他现在沉浸在自己被“戴了绿帽”的假想中呢,他自从和冯涵交往,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没想到所谓的公主一样的冯涵,竟然跟自己的养兄不清不楚关系暖昧,幸亏这是婚前发现的,要是婚后发现的,他脑袋上的绿帽得有山那么大。

郑铎把剥好的桔子递给林嘉木,“我觉得你想多了,冯涵从刚出生就被冯家抱养,冯鹏程和她再怎么好,也是兄妹的范筹,他们一起吃火锅也是在公开场合的平价火锅店,就算是她骗你是在加班也不能说明些什么。”

尤勇男的表情有些愤怒,被怒火蒙敝了双眼从进了林家就一直低头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郑铎和林嘉木异常的亲蜜,“你是谁啊……你一个打工的……”

“尤勇男,他是我丈夫,你放尊重点!”林嘉木冷下了脸,“黄阿姨,您二位今天来就是为了委托找录像的事吧?这事儿我办不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黄玉凤没想到林嘉木翻脸这么快,自己的儿子说话稍有点过头,就冷下了脸,“那个……”

张雅兰也站了起来,“玉凤,天晚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有事明天咱们电话联系。”

黄玉凤有些尴尬,拉起了儿子,“行,咱们再联系。”

张雅兰送黄玉凤和尤勇男出门,林嘉木­干­脆就没挪地方,半倚着郑铎吃桔子。

张雅兰送黄玉凤到门口,拍着黄玉凤的肩道,“你也不用着急上火,就凭勇男的条件,找个仙女也是能配上的,冯涵有什么好,她爸撑死了是省里的一个秘书长……”

“秘书长?”黄阿姨愣了一下,“不是说……是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公务员吗?”

“啊?她没和你说啊,她爸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长,秘书带长也是秘书……一个秘书牛什么牛啊……”张雅兰一句“歪解”差点儿没把黄玉凤的鼻子给气歪了,不过她更多的是心疼……秘书长……秘书长啊……那是副省级啊……正经的高­干­啊……

张雅兰关上门,把呆愣住的呣子俩个关在门外,扭过头拿手指点着女儿,“你啊!人家是长辈……”

“长辈也不能倚老卖老啊。”林嘉木冷声道,“郑铎你今晚在这儿住吗?”

“嗯。”郑铎点了点头。

“不成……没结婚不能在家里住,你要跟他在一起,就去他家。”

“妈,你这什么逻辑啊。”

“我的逻辑!”

“妈!我把客房都给你收拾出来了,床也买了……”

“不成!跟客房没关系!你们俩个要一起住,都得回他家住!”

郑铎站了起来,“走吧,咱们去我家吧。”

林嘉木一扯郑铎,郑铎顺着她的劲儿又跌回了沙发上,“今晚你就在这儿住了!”

“他在这儿住我就去楼下住。”张雅兰道。

林嘉木从茶几下面的盒子里拿出钥匙,“给。”

张雅兰气哼哼地夺过钥匙,又放回了茶几上,“滚滚滚!滚回卧室去!我去睡客房!”她说完扭身走了,关上原来是书房的客房的门,老太太却笑了,今个儿趁着大扫除,她翻到了林嘉木藏在床头柜上的避孕套,悄悄做了手脚,知女莫若母,她反对的,林嘉木肯定要赞成,到时候……她双手合什,老天保佑她早抱外孙……

160

嘉木语录:就算是土里的蚯蚓,也有被称为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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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铎皱着眉头把明显被动过的避孕套扔到了一边……“妈这次……”

林嘉木本来也觉得懊恼,可瞧着郑铎那副只能用诡异形容的神情和两个人目前的状态,却只想笑,拿被单盖住自己,在床上打了个滚,笑个不停。

郑铎低头瞧了瞧仍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林嘉木的ρi股一下,“有备用的吗?”

“哈哈哈哈……嗯……五斗橱的医药箱里。”

郑铎把她搂到怀里,咬了她脸颊一下,“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疼!”林嘉木喊了一声疼,抬脚踢了郑铎一脚,没想到一脚踢空,脚却有些抽筋,现在这情形真心跟浪漫一点关系也没有,搞成这样他们是提前进入老夫老妻模式了吗?

郑铎拿到了还没拆封的杜蕾丝,拆开之后对SIZE颇有些不满,“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大哥这是XL……”

“你大哥我觉得不舒服。”郑铎用牙齿咬开了盒子,拿出薄薄的塑料包装,“不舒服只有蹂躏良家­妇­女了……”

“啊!”林嘉木尖叫了一声,想要躲过去,却被前特种兵狠狠握住了双手,分别按在她头的两侧。

“怕我吗?”

林嘉木憋着笑摇了摇头。

“爱我吗?”

林嘉木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要你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

“说出来……”她忽然抬起头,啾了一下与自己鼻尖挨着鼻尖的男人,“就不美了。”如果不爱,怎么会跟这个男人去领结婚证。

“你很美……你知道吗?”男人的气息渐渐粗重了起来,肌­肉­健美的腿与她的腿,磨擦交缠在一起。

她点了点头。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他吻上了她,带着淡淡薄荷香的气息,紧紧缠绕住她的整个感官。

付成龙生下来就是要成龙的,从他一懂事开始,他就这样认为着,不止是那两个被称为姐姐的人,一直伺候着他,就连父母也是把他当成天,一年四季全家人都可以不换新衣服,他却可以穿着崭新的衣服和小伙伴们炫耀,夏天三十几度的高温,只有他能每天吃到冰棍,至于家里那只芦花­鸡­下的­鸡­蛋,更是只有他能享用。

到了念书的时候,每天早晨都是爸爸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到十公里以外的镇上小学念书,虽然他是山里的孩子,可是吃喝穿戴哪一样都不比镇上的同学差,上初中的时候,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品牌,从此之后,非品牌不穿,LOGO不明显的东西上不了他的身,家里就算舍不得称­肉­,他还是每月都有零用钱可以随时上网吧,老师因为他上网吧旷课找家长,他爸却说儿子是上网学习,镇上中学的老师懂个屁。

是的,他就算他是倒数第一,回家随口跟爸妈说我考了第一,爸妈都会兴奋异常,满世界炫耀,然后去邻近的养渔场那里买鱼给他补身子,为了伺候他这个状元之材,父母都没出去打工,只围着他一个人转,大姐是个傻子,十岁才上小学,磕磕绊绊念到五年级,每天回家都要点灯写作业,被妈妈骂废电,­干­脆不许她念了,让她在家养猪、养羊、种菜,赚钱给他花。二姐听说脑子很灵,他上初中的时候老师还打听过二姐,可前十名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妈妈打了一顿,哭着去学了服装裁剪,再没看过一眼书本。

中考的时候他说差了几分,被有“权势”的同学挤了下来,妈妈指天骂地的骂了不知多少人,还说要找“政府”被爸爸和邻居劝了下来之后,筹钱送他上了传说中保上大学的私立学校,呵呵……私立学校有钱人多,他混了不到一个月就让一个公子哥带着人给打了,他躲进了医院,想着总有人要补偿他,却半夜被“黑社会”从医院偷出来,扔到了荒郊野岭,差点冻死在路边,好不容易回到学校,学校却说他打架斗殴违反校规,把他开除了,一万块的学费,一分钱没退。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山村里被宠上了天,出了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自己就是条让人随意踩的虫子!

他愤怒了!明明自家是那么的穷困,为什么父母要守着山村不肯出去赚钱?别人家都盖了新房子,为什么他们家还是三间破屋?别人家的爸爸出去打工卖苦力,一年到头都能拿回来一两万,他爸爸为什么就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哪里都不肯去!还整天抱怨别人瞧不起他!

别人家的姐姐出去打工,每到过年都能大包小包的回来,他家的大姐不识字,出去当保姆、当服务员都没人要!给人家洗了半年的碗,人家最后给了她一千五百块钱还有两百块是假钞!二姐在外面的服装厂赚钱了,自己揣起来一半,给家里一半还说是要家里帮着攒着!过年的时候他跟二姐要部手机,二姐都不肯给!

他明明应该是成龙成凤的,怎么就落生在这么个烂泥塘里,怎么样都挣脱不开!

他搬去了县城,跟人合租宿舍,人家嫌弃他什么都不会做,床铺弄得脏,衣服堆成一堆,他让二姐每周末去给他收拾房间,二姐去了几次之后就不肯去了,说什么房东偷摸她,哼,就她那一身的­干­巴­肉­,白送给人摸人家都不摸。

不过他还是以此为借口,打了房东一顿,讹了两千块钱,买了部稍微能拿得出手的手机。

他长得好看,穿得好,喜欢他的女人不少,可那些人一看见他家的条件就退步了,其中有一个连彩礼都不要,只不过想要在城里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安身立命,可就这点条件家里都做不到,就这样……还娶什么媳­妇­啊!

大姐夫是个人渣,姐姐跟他结婚的时候要了五万块的彩礼,妈妈扣下了四万五,翻修了家里的房子,大姐夫就不依不饶,每次跟着姐姐回娘家都要说酸话,大姐给人刷盘子,每月的薪水都是大姐夫去领,怀孕七个月蹲在地上用凉水刷碗,连顾客都看不下去了,大姐夫却还觉得大姐赚钱少,没帮他把四万五赚回来,生了儿子之后,大姐有了些底气,跟着邻居一起去工地筛沙子赚得也多,每个月能给他这个弟弟一千多块钱的零花钱,妈得了甲状腺要做手术,大姐拿了五千块钱,被姐夫知道了,又是一顿暴打,还把大姐送回了家,大姐傻啊,姐夫骗她离婚协议是买房协议,她就按了手印,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什么都没拿回家。

二姐是个自私鬼,结婚的时候自己偷藏钱当嫁妆,他去要钱,十回有五回被二姐打发走,说是二姐夫知道了要发火,可他们两口子感情好着呢,二姐夫是泥瓦匠,一年在外至少能赚个七八万,全给二姐了,二姐开了间裁剪店,虽说都是些剪裤脚边给老人小孩做棉裤织补衣服这样边边角角的活,可一年也不少赚,他们悄悄攒钱买了楼,还把车库改装成了裁剪店,自己去要钱他们却口径一至地装死,二姐夫还说要介绍他去工地学一门技术,哼,他哪一点长得像农民工?

知道了自己有个被送养的姐姐当了老师,在城里有房产无数,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被送养的不是他?“姐姐”开着车上班,“姐夫”的车更贵,拿着的手机是苹果4S,请他们吃饭的饭店是大姐去应聘洗碗工,人家都不要的大饭店,一开始姐姐听说他学习好,但因为家境辍学还婉惜,表示希望他能去上学或学一门技术,可他都二十二了,同龄人都当爹了,最迫在眉睫的事难道不是娶媳­妇­吗?可当妈提出让三姐“借”房给他结婚的时候,三姐和三姐夫的脸全变了,从此以后再不认他们这一门“穷亲戚”。

不认就对了,如果被送养的人是他,他也不会认那两个泥腿子是爹妈,认大字不识的文肓做大姐,认手都有些变形的裁剪女工做二姐。

最可气的是原来爸妈不止送养了三姐,他还有个四姐,四姐更不得了,在大城市的海关做公务员,出来进去,车接车送……好几次他看见了四姐的背影,追过去却只看见汽车的尾气。

他跟人打听四姐家住在哪儿,那些人不是不理他就是叫保安,保安已经认识他了,见到他不是赶就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好像他是只苍蝇。

直到有一天,有个男人,交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姐的家庭住址跟手机号。

穿得好还是有好处的,他在所谓的全封闭小区外,跟着一群跟他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进了小区,保安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可他却在林立的高楼群里迷了路,不知哪栋楼才是所谓的H号楼,到了H号小高层的门外,隔着玻璃门,一样进不了门,只等在角落里。

天黑得有些早,如果不是门前的路灯十分明亮,他几乎要认不出四姐来,四姐很漂亮,像是电视里面的明星,穿着鹿皮夹克背着包像是女大学生,如果不是姐姐,是女朋友也是不错的……他跳了出来,喊了一声,“四姐!”

冯涵几乎被这一声吓到心脏病发,向后退了两步,把手放进了包里,“你是谁?”

“我是你弟弟!付成龙!”

付成龙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是英俊,可瘦得像是竹杆的身材和冻得有些流鼻涕的脸,却让他显得异常的猥琐,冯涵又向后退了两步,“我没弟弟。”

“姐,妈和爸都知道错了,这些家年里的条件好了,他们时常的提起你,说对不起你,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妈这些年身体不好,逢年过节就会哭,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过上节,那家人对你好不好……他们现在都老了,有天大的仇也应该放下了……你……”

如果没有看过林嘉木的调查报告,冯涵几乎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哼,有了梦寐以求的儿子,谁会在意女儿怎么样?她能被生下来都要感谢B超出了错!“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明白!你再说我就要叫保安了。”她慢慢的退到监控附近,小区的保安还算负责,在监控里看见异状一定会过来查看。

“姐!”付成龙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一个黑影窜了过来,猛地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你­干­什么?”

冯涵皱了皱眉,原来这人是这两天一直用电话跟短信­骚­扰自己的尤勇男,“你来这儿­干­嘛?”

“我来接你一起去过圣诞……你没收到我的短信吗?”

“你被我拉黑了。”

付成龙在灯光下认出了这个人……“你不是……”给我纸条的吗?他还没等说完话,那个人又给了自己一拳,“保安呢!保安!这小区进来臭流氓了保安都不管!一个个­干­嘛吃的!”

保安本来就在监控里看出不对,通知巡视的保安过来查看清况,远远的看见这个情形,赶紧都跑了过来,“什么事?”

冯涵皱着眉头瞧着尤勇男和付成龙,“我是这里的居民,这里有两个流氓打架让我回不了家,你们把他们赶出去。”

“哦,原来是冯女士,您请先回去吧,这两个人我们会处理。”

她用门卡开了门,转过身透过玻璃门看见尤勇男和付成龙又跟保安纠缠在一起,冷冷一笑……元旦之后她就调职回省城了,这两个贱人……就让他们烂成一团吧。

哥哥看见她这么独立有攻击­性­,恐怕也会觉得很惊讶,原来她早不是那个遇事往哥哥身后躲的小女孩了,现在……她要帮哥哥解决事情。

她拿出手机,“哥……”

冯鹏程接到冯涵电话的时候,刚刚洗完手坐下,妻子总算从岳父家里回来了,也承认了不应该介绍尤勇男给冯涵认识的错误,至于微薄事件,她真得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冯鹏程接受了她的解释,在他看来家庭就是这样的,难免磕磕绊绊,妻子总体还算合格,他的眼光放在远处,哪有心思纠缠这些儿女情长。

可一听冯涵在电话里讲的事,他的脸立刻就变了,­射­手男的心里家人比任何事都重要,挂断电话穿上大衣就要出门。

甘艳艳放下最后一个菜,追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冯鹏程瞪了她一眼,“问你给涵涵介绍的好男朋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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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人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懂得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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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母亲上了火车,林嘉木长出了一口气,老妈在她这里住一个多月,她感觉像是过了整整一年,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郑铎笑着看着她,“放假一天?”

林嘉木摇了摇头,“冯涵的案子拖不得了。”

郑铎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疑惑的,付家的人说到底是一帮农民,他们敢去县城的中学闹,A市海关这样的强势部门却连门都不会让他们进,以冯家的势力,冯涵想要调动工作也无非是打几个电话的事,付家的人到时候想要闹,都找不到门。

至于尤勇男……冯鹏程自己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修理得找不到北。

他们俩个在这件事上,挺多余的……

“我觉得这件事……”

“昨晚冯鹏程给我发了短信,我今天早晨起来才看见,他要付成龙在A市消失。”以冯鹏程的­性­格,能发出这样一份会让人抓到把柄的短信,显然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

“那……”

“我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做。”付家再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家,付成龙也只不过是个被惯坏了贱人罢了,罪不至死,而被激怒的冯鹏程会做些什么,却不是林嘉木想要知道的,说起来……林嘉木越是年龄大,越是知道畏惧权势二字。

“咱们上车说。”郑铎挽着她离开了站台。

黄玉凤急匆匆地冲进公司,前台的太太好只说了个太字,黄玉凤就大声问道,“我老公在不在?”

“在……”

黄玉凤冷着脸,冲进了办公室,整个办公室的人站起来刚想跟她打招呼,就看见她像是一阵风一样的刮过,守在总经理室的秘书刚想起身通报,就见她直接把包甩了过来,推开门冲进了总经理室。

尤守财正在跟一个人满面堆笑地谈着些什么,看见她来了,脸立刻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黄玉凤冷冷地说道,跟尤守财谈话的人站了起来。

“嫂子好。”叫她嫂子的人,是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女人,头发烫成卷染了些颜­色­松松地盘起来,脸上不知是抹的还是天生的白里透着亮光,眉毛眼睛都画得极­精­致,身材也很标准,此人是尤守财的财务总监,也是黄玉凤的老熟人和老“仇人”。

“你叫谁嫂子呢?臭不要脸的臭j□j,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黄玉凤恨声道,平素里她还能跟这些小妖­精­虚情假意一番显示自己宽宏大度的正室范儿,这个时候她看见这些小妖­精­,就像是火上浇油一般,“我儿子被开除了,你正在这里乐呢吧?要不是你挑拨离间,他们父子……我告诉你,你个狐狸­精­,你就是现在生也晚了,你当他姓尤的能活到七老八十吗?我儿子现在三十出头了,成|人了,过两年我也有孙子了,熬也熬死你!”

“你别在这儿污赖好人!”要说尤守财对黄玉凤看不顺眼也是有理由的,他也是奔六十的人了,一天天的感觉自己身体­精­力不如从前,最怕别人提他老,说他寿元不长,偏偏自己的老婆张嘴就咒自己,这让尤守财本来已经消褪了的火气,又暴涨了起来,“人家敏敏是在替你儿子说情!”

那个诺大年纪还被称为敏敏的,大度地笑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多嘴,你们俩个聊,我回去工作了。”

“狐狸­精­!”黄玉凤瞧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尤守财瞧着她真心是从头发丝厌恶到脚后跟,“你有力气在这里骂别人,不如管管你的好儿子,你知不知道今天税务局来咱们公司查了两个小时的帐,走的时候还把帐本都带走了?我到处找人问是怎么回事,人家都只说是例行抽查,还是勇男自己跑来说是冯鹏程找人报复他,要去找税务局的领导理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谈恋爱归谈恋爱,你别到处说你儿子要跟冯涵结婚了,才相处了两三个月而已,话说得那么满会得罪人的!你偏不听!我听人说勇男还纠缠人家了?难怪……”

黄玉凤冷哼了一声,“本来就是他们假公济私!”

尤守财一拍桌子,“抽查税务,天经地义!你跟你儿子一样,脑子都进水了!我告诉你,你跟勇男都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谁都不准出门,谁要是问起他跟冯涵的事,你就说两个人年龄差距太大没有共同语言和平分手了,要是敢说错一句话,你和你儿子全都给我滚!我尤守财不缺老婆!也不缺傻儿子!”

黄玉凤本来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听见他说“你和你儿子全都给我滚”的时候,哇地一声就嚎上了,“尤守财!你个陈世美!你一分钱都没有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是谁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你的?你做生意赔钱,是谁口挪肚攒赚钱帮你还债的!你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不活了!现在就死去,给你那些小老婆挪窝!”

“你要死快点死!快去啊!我小老婆都等着呢!”尤守财声音更大地斥骂道。

“好啊!你要让我死!我死我也要拖你一起死!反正我有儿子,我怕什么啊!”黄玉凤低着头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一样冲了过去,尤守财被她扑了一个趔趄,两个人撕打在一起。

一直在外面听动静的敏敏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推开了门,“哎呀你们俩个……这是怎么了!快来人!把他们分开!”

几个男女员工过来,男员工拉尤守财,女员工拉黄玉凤,黄玉凤披头散发地骂着,“尤守财你、他、妈、的陈世美!你有了几个臭钱你就要抛妻弃子!你别以为你那点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知道!我告诉你,逼急了老娘,老娘跟你鱼死网破!”

“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赶出去!”尤守财大声地骂着,骂完之后只觉得胸闷气短,捂着胸口半天没喘上来气,敏敏扶住了他,动作熟练地开办公室的抽屉给他找药,喂他吃下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把太太送回家!让尤经理照顾她!”

几个员工连拉带拽,把黄玉凤拽出了办公室,一个公司的元老让她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我说嫂子,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黄玉凤拿着纸巾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我这个当妈的没用,拢络不住自己的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小狐狸­精­没少­干­煽­阴­风点鬼火的事,挑拨的他们父子离心,勇男这些年在公司,净­干­些边边角角的活了,连报关都让他去……那是他应该­干­的事吗?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了可心的一个女朋友,这年轻人谈恋爱,吵个架不是正常的吗?我儿子去找人家服软道歉又怎么了?到她们嘴里成了纠缠了!公司里有什么事,又是我儿子的罪过了……”

“我说嫂子啊。”那个元老坐了下来,“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哥本来也是在气头上,亲父子哪有隔夜的仇,等过一两个月,找个机会说开了,勇男还是大哥的儿子,大哥攒下这么多的家业,不给勇男给谁啊,至于感情的事……女方都这么绝情了,咱们也不是娶不上媳­妇­了,就凭勇男的模样人品找什么样的人没有啊!我有一个老同学的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长相,都跟勇男很般配,改天我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黄玉凤本来听说税务来查税就有些怕了,她自家的生意她自己知道,离不怕人查有相当长一段的距离,就算现在是年终,帐目什么的抹得都很平,也未必经得起一查再查,为了娶个媳­妇­闹这么大的动静,她也有些后悔,被人这么一劝,心里也觉得,“她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

“呵呵……”对方笑了起来,“小姑娘嘛,都心­性­不定……这找儿媳­妇­,还是要找跟自己儿子相龄相仿的,省得有代沟。”

黄玉凤想了想,点了点头,作归作闹归闹,她一舍不得去死,二不敢离婚,三更不想鱼死网破,这件事……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唉……她的命啊……怎么这么苦……

付成龙也在纳闷,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遇上冯涵这样冷酷无情的姐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保安带走却不肯认他,要不是爸和妈把她送人了,她能有今天吗?真是忘恩负义!

在派出所蹲了一夜也算没有白蹲,跟他一起在号子里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听见他慷慨激昂地讲着自家的事和自己那些没良心的姐姐,笑嘻嘻地让他给新闻媒体打电话,这种嫌贫爱富不认亲生父母的事媒体最喜欢了。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在早餐点吃了碗馄饨,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电视台的节目,果然有不少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也有一家是把女儿送给别人养了,结果儿子得了血癌,需要骨髓移植,可没送人的大女儿跟弟弟配型不成功,一家人想到了小女儿,小女儿的养父说什么都不同意让女儿捐骨髓救弟弟,媒体记者又是追问又是采访,全都向着得了血癌的弟弟说话……这个节目好……太好了……可惜不是本省的……不过本省也应该有类似的节目……

就在他想着自己要怎么说自己家的悲惨故事,怎么讲被送养的姐姐无情无义不肯认诚心悔过的父母,自己想要替父母完成心愿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坐到了他的对面,“这里没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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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权与钱,有些时候是要做选择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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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想着自己要怎么说自己家的悲惨故事,怎么讲被送养的姐姐无情无义不肯认诚心悔过的父母,自己想要替父母完成心愿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坐到了他的对面,“这里没人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虽然看起来就不像是二十左右岁的小姑娘了,可长得挺俊的,手上的金镯子和钻石的戒指还有土豪金的手机异常显眼,“没人。”

“谢谢啊。”女人把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很值钱的包放到了桌上,“服务员来一碗馄饨要快。”

“好的。”服务员答应了一声。

女人从抱里拿出一沓纸,上面是人名和银行帐号电话号码什么的,拿出一只笔,开始打电话,“喂?你是王涛的家属吗?对,我是你林姐……嗯,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收到我打过去的款了吗?哦,你还没去看你的银行卡啊,去看看吧,我昨天转帐了五万块过去,嗯……对的,我们和日本那边有协议,转帐的话会省一笔手续费……不用谢……你快去看看吧,到帐了的话给我发短信,我手机忙……嗯……好,再见啊。”她拿笔在这个名字下面划了一个道,又开始打下一个电话。

付成龙从她打第一个电话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到在她的身上,她打完了差不多有六七通电话,都是说钱的事,有人说没去划卡,有人说钱已经到帐了,数目最小的也有两三万,他伸着脖子看,女人手里拿的表格开头是X鼎海外派谴公司……前面的那个字他不认识。

他舔了舔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女人的馄饨上来了,她收起了东西开始吃东西。

“那个……美女……姐姐……你是哪个公司的啊?你们公司业务量挺大啊。”

“还好。”女人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是向日本、韩国、非洲派谴工人的,我不过是过路财神罢了。”

付成龙也听说过去海外打工的事,都说很赚钱,就是很累……“你们公司向外是派什么人啊……有什么条件吗?”

“你有兴趣?”女人挑了挑眉毛,打量了他一番,“你会什么技术吗?有什么等级证书?最近我们公司在招去南非的电焊工,如果有高级焊工的证,年薪五十万起。”

付成龙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会。”

“这个……就难了,只能去日本做实习生,大约年薪十万左右,而且排队的人太多了……”

“工作累不累?”

女人笑了,“人家那么高的薪水请你,当然累了,不过做个几年攒点钱,回家买房娶媳­妇­,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够活了,还有人娶到了日本媳­妇­呢,我看小兄弟你长得这么标准,没准儿就能娶回来一个。”

付成龙嘿嘿笑了,做为一个宅男,怎么能不对日本有向往,十万的年薪诱惑力更是非一般的强,“那……做实习生需不需要培训?”

“培训的话是日方完成的,他们不太信任咱们这边的培训,不过最长三、四个月就能上岗了,对技术要求的不高。”

“那……大姐,能留个联系电话吗?”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这是我公司的名片,我忙完这摊子事,明天就要出国了,不过我们公司一直是招人的。”

“那……谢谢您了。”

女人好像真得很忙,极快地吃完了馄饨起身走了,付成龙目送着她的背影,想着天无绝人之路,他付成龙是注定要成龙的,你看,现在就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了……

冯涵刚刚坐进出租车,就有一个人敲了敲车窗,她叹了一口气,开了车门让那人进来,“师傅,这人是我朋友。”

司机点了点头,透过后视镜看见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短发女人坐进了车里。

“涵涵,你今天没上班吗?”林嘉木晃了晃手表,已经8:40了,就算是现在马上就坐出租车上班,冯涵也不可能赶在9:00之前到单位。

“我请了一个小时假。”冯涵小声说道,然后提高了声音,“师傅,去海关大楼。”

“你哥知道你请假了吗?”

“我已经25岁了,不是两岁。”

“那你来找付成龙这件事呢?”

冯涵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付成龙会在这间馄饨店吃饭?”

“这里离他住的旅馆最近,我只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林姐……我只是想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我的亲生姐姐们又是什么样的。”

“只是这样?”

冯涵低头玩起了手机,假装没听到林嘉木说话。

“涵涵,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因你而起,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要你自己来想办法解决,你哥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他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林嘉木一直在怀疑为什么冯涵会和尤勇男相处得那么久,仅仅是因为叔控?恋父?尤勇男的外强中­干­,只能骗一骗那些眼睛被钱迷住的傻女人,冯涵这么聪明的姑娘,尤勇男是唬不过的,更不用说跟他发展到谈婚论嫁,去见对方父母的地步了。

更不用说黄阿姨带着她来找自己查她亲生父母信息的神来之笔了,最最可疑的是付家那个不识字的大女儿,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海关大楼,神准地堵到了下班的冯涵,告诉了她她的身世,“娄老师现在还好吗?”

冯涵握着手机的手,顿住了,“林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依不饶呢?我没有­干­涉你假扮涉外务工代理,你也不要­干­涉我好吗?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无非是借题发挥,解决掉一些麻烦罢了。

龙生龙凤生凤其实是不对的,耳濡目染才是真理,冯涵表面再怎么单纯,也是在官僚家庭长大的孩子,更不用说……她还有一重养女的身份,这在冯家,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秘密,冯秘书长每升一级,就会有人把计生这项重要指标翻出来检示,妻子做过子­宮­切除不能再孕,女儿是领养的弃婴这样的事就会被一提再提,冯涵很早就知道了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也曾经想过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小的时候她特别喜欢看那些关于特工或者是奇人异士被迫放弃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忽然出现在孩子面前的故事,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特别优秀的人,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放弃了她,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叫娄红的女人通过一些渠道找到了她,说有关于她身世的事要跟她说。

冯涵从看见娄红的一刹那,就明白了眼前这个陌生人跟自己有某种联系,虽然娄红比她稍胖,但是鼻子和下巴的形状跟她一模一样,血缘这东西……真心是无法掩盖的。

娄红给她讲了一个让她没办法接受的故事,她的父母不是什么­精­英特工,也不是什么奇人异士,而是一对普通的农民夫­妇­,因为想要儿子不小心生了太多的女儿,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将三女和四女送养了出去,他们终于盼到的儿子,是个没出息的小流氓,娄红找她的理由很简单,怕冯涵这个单纯的姑娘和她一样上当,生活被所谓的“亲生父母”搞得一团糟。

可冯涵这个单纯的姑娘,却看见了机会……嫂子给她介绍了一个无趣的­奶­嘴男,她不咸不淡地给嫂子面子跟他交往了一段时间,正打算分手,现在看来这个­奶­嘴男也未必全无利用之处。

她跟娄红讲了自己的计划,被付家人坑得有些惨的娄红,犹豫了一下,在冯涵保证会帮她和她丈夫把工作调动到A市,彻底摆脱付家人之后,点头答应了这个有些离谱的计划。

于是一场冯涵自导自演的故事开始了,付大丫来A市的第一件事其实是寻找来A市躲避付家人的娄红,娄红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在火车站旁边找了家餐馆洗盘子赚钱顺便寻人的她,将她送到了海关大楼,并且把冯涵的照片交给了付大丫。

付大丫果然找到了冯涵,冯涵假装受惊,找到了哥哥,冯鹏程只得把妹妹的“身世”告诉了妹妹,冯涵又表示要将这件事告诉尤勇男,冯鹏程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这才有了后来黄玉凤带着冯涵找私家侦探彻查身世的一段……直到现在……冯鹏程对尤家深恶痛绝,连带的跟妻子之间有了心结。

这些事林嘉木推敲出了十之七八,冯涵不承认也不否认,让林嘉木心惊­肉­跳的是冯涵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报复付家人,而是甘艳艳。

出租车在海关大楼附近停了下来,“前面不让停车……”

冯涵点了点头,拿了钱结帐,“林姐,我请你吃冰淇淋。”她指着海关大楼的冰淇淋店道。

冯涵点了香草冰淇淋,林嘉木则是点了苹果­奶­昔,冯涵吃了一口冰淇淋道,“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吃冰淇淋了,可是每周爸妈只准哥哥带我出去吃一次,每次哥哥都把他的那一份让给我吃,然后跟我说他不爱吃冰淇淋,他高考的时候我上小学,那个时候教材改了,数学题对我爸妈来讲像天书,哥哥每天都会陪着我做作业,然后才去看书复习……林姐,就算是亲生的,也没有几个能做到对妹妹这么好吧?”

林嘉木点了点头,她曾经猜过冯涵是不是对冯鹏程有男女之情,可冯涵此刻的表情却让她完全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冯涵对冯鹏程的感情亦父亦兄,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成份。

“我考到A市的公务员那年,我哥结婚了,我爸妈不放心我一个人租房住,在我哥的婚房布置了我的房间,嫂子很不高兴……这我能理解,谁愿意新婚的时候家里就有电灯泡呢,可她不应该借着我家的名义,替她家的生意开绿灯,五个月之前,她家的一个货柜被抽检,她更是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疏通,我帮她疏通完关系之后,整整两天没吃下饭,想起这件事就想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的恶心……可她却变本加利……一次又一次的找我帮忙,甚至介绍领导给她认识,她在外面打得可都是冯家媳­妇­的旗号,那些人睁一眼闭一眼给她开绿灯,看得不是钱的面子,是冯家的面子,冯家早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所以你就起了要搞掉甘艳艳的心思?”

“我哥结婚之前是喜欢甘艳艳的,否则也不会不顾父母的反对跟她结婚,可结婚之后他们俩个磨擦不断,感情早就不剩什么了,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和名声,我哥早就跟她离了,我只不过是帮我哥下定了决心罢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两个人不合则离,只要静悄悄的不吵不闹,根本什么都不会影响。”

“冯涵,你想没想过,也许甘艳艳做得这些事,你哥是知情的呢?”

冯涵愣住了,“我哥……我爸常说现代人经常犯的错误就是在权利和金钱之间选择了金钱,这种选择何其的短视无知……”

“你哥未必和你爸的价值观一样。”

“那我更要纠正他。”

“你不怕甘艳艳鱼死网破?”

“不怕。”冯涵吐出这两个字,“鱼没死,顶多要自己找食罢了,何必弄破网两败俱伤?”

“甘艳艳未必有这么理智。”

“可我哥能做到。”

“冯涵……我还是那句话,你确定你哥会因为你的事,彻底跟甘艳艳翻脸吗?”

冯涵把手机放到了桌上,开始从头播放录音,“林姐,录音这样的事,我也会,我会让我哥选,是跟甘艳艳离婚回头是岸,还是继续放纵甘家,如果他选甘家,我会向爸爸坦白一切。”

林嘉木喝下最后一口­奶­昔,挂断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进入通话状态的手机,“你哥已经听到了一切,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哥的选择。”

冯涵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嘉木,“你知道我会说什么?”

林嘉木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冯鹏程会想要知道你会说什么,曾经有一度,我想要按下停止键……”

冯涵转头看向窗外不再看林嘉木,她明白,不管事情如何结束,哥哥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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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在这个从来不是黑白分明的世界里,也许最难的事就是坚守自己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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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成龙搓了搓手,对着光可鉴人的桌面用手梳了梳抹了差不多有半瓶嗜喱水的头发,为了让自己显得“朴实”些,他找了一间小店把头发剃成了短毛寸,剪掉了之前烫染过的痕迹,衣服换成了从批发市场买回来的八十块钱的假大嘴猴加绒卫衣,搭便宜的牛仔裤跟不到两百块钱的打折山寨阿迪棉服,他抓了抓领子,便宜卫衣有一股味道,沾到皮肤的部分也痒得很,可他朋友说了,想上这种节目,就是把自己显得越惨越好,在数通电话石沉大海之后,他终于等来了一次约见,约见的地点是在市电视台旁边的酒店,对方让他在大堂等着,可他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人来,就在他想要走的时候,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走进了酒店。

他看不出来上万的冲锋衣和所谓的户外用品和那些山寨货有什么区别,可他迎宾的态度却让他明白,这个男人比表面看着有身价多了。

“你是付成龙?”对方上下扫了他一眼,“走吧,我们去那边酒吧谈。”

他带着付成龙到了隔了一个走廊的酒吧,酒吧里的音乐是付成龙听不懂的外国音乐,来来往往的人里有三分之一是外国人,中国人穿得也都是极好的,虽然大部分他都叫不出牌子,可那种高端和质感是骗不了人的,他向左边一个较­阴­蔽的地方看过去,省台的两个美女主播,好像正在一起小声说话,他刚想向那边看,来人去拽住了他,“走吧,去吧台。”

“我叫郑荣,是家长里短的制片人,这是我的名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付成龙,然后转身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告诉酒保,“送那两位美女主播一人一杯马丁尼,给我一杯威士忌不加冰。”

“好的先生。”

“你要喝什么?”

“我喝水……就行了……”

郑荣笑了,“给他一杯冰水。”

“好的。”

付成龙战战兢兢地坐到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汗水慢慢从额头上渗出来,“那个郑……”

“叫我郑大哥好了。”郑荣喝了一口威士忌,露出水腕上明显就很值钱的手表,他把酒杯放到了桌上,“我听了你的电话录音,你再把你家的事跟我具体讲一讲。”

付成龙已经打好了腹稿,但是在这个环境里却说得颠三倒四,郑荣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见付成龙因为口渴几口就喝­干­了冰水,又叫了一瓶啤酒给他,付成龙本来就是嗜酒的,看见了啤酒一开始还装老师,郑荣劝了几句之后,佯装无奈地喝了起来,第二瓶啤酒下肚,他开始滔滔不决。

先讲起了自己家的困窘,讲到了自己的父母和两个姐姐,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讲他自己如何运气奇差怀才不遇的。

“跟我讲讲你被送养的两个姐姐。”

“我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妈经常唉声叹气的,尤其是逢年过节,我妈总是会背着人抹眼泪,后来我大姐离婚的时候跟我说出了这个秘密,我有两个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养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我的存在是我爸妈牺牲了两个姐姐换来的,我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后来家里穷,我不得不缀学打工……我学习很好,每次都是年级前十,我缀学的时候,我哭了,我的班主任也哭了……可我真是没办法,我家里太穷了,就算是我考上了大学家里也供不起,不如出来打工攒些钱,再回去上学……我去县城的时候,大姐悄悄跟我讲,三姐就是被送给了丁甲县一户没有儿女的人家,让我打工的时候顺便找一找……”

郑荣在小本子上记了下来,“后来……你找到了?”

“嗯,因为一些机缘和好心人的帮助,我找到了我三姐,可是我三姐并没有原谅我爸妈,反而认为是我们打扰了她的生活,我几次想要找她,都被她拒绝了,后来为了躲我们,跟学校请了长假,来了A市;我不怪她……毕竟她跟我们没有感情,可是我妈因为这件事脑中风了,身体越来越差,她的愿望就是找回两个女儿,于是我又开始来A市打工顺便找姐姐,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我听说了我四姐在海关工作,就一直守在海关大楼,等着她……没想到她以为我是骗子,报了警……我圣诞节是在派出所过的……我找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做个证人,一起去找我四姐……”

郑荣连连点头,“行,你回去吧,留个联系方式,我采访核实一下,会尽快安排的。”

付成龙没想到郑荣这么简单就相信了他,“大约什么时候啊?我妈的身体不好,过了这个年……不知道有没有来年呢……她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在一起过个团圆年。”

“尽快,我会尽快的。”郑荣点头道,“对了,你住在哪儿啊?”

付成龙把自己所住的旅馆的名牌给了郑荣,“我住在这里。”

“嗯,你不要搬家,保持手机畅通啊。”

“好,好……郑大哥,你如果能帮我们完成这个心愿,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嗯,我知道了。”郑荣半揽着付成龙的肩,离开了酒吧……

傍晚6点钟,付成龙守在电视机前面等着看重播的家长里短,今天的委托人是一个喝醉了酒喜欢打老婆的男人,找节目组帮助他劝回下定决心跟他离婚的妻子,付成龙一边看一边笑,呵呵……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求媳­妇­的时候指天跪地什么誓都敢发,喝了酒……老婆就是沙包,他有一个哥们就说过,他媳­妇­打都打不走……呵呵呵……

就在他想着节目播出后三姐和四姐争相给家里拿钱挽回面子,他出了名,无数小姑娘追着他跑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喂?”

“付成龙,你是不是别人派来坑我的?”

“什么?”

“我一查这件事,我们台长就把我叫去了,问我为什么要查冯家的事,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还说让我放假,春节之前都不要上班了,我解释了半天他才消气,还要走了你的居住地址跟联系方式……大哥,我这个节目可是外包的,你是不是要害死我?”

“什么?”

“冯家!手眼通着天!天!你找媒体!是捅了马蜂窝了!”郑荣吼道,“我们台长说他都要跟上面解释这件事!反正这件事我是不帮会帮你扛的,你也别回家了,有多远躲多远吧,不要坐火车,现在的火车都是实名制。”

“啊?”

“好了,我闪人了,遇见你我真是倒霉透了。”

付成龙傻愣愣地看着黯下去的手机屏幕,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是……惹了不应该惹的人?他开始盘算起来,四姐的工作那么好,养兄据说是什么国税局的,养父在省政府工作……爸妈小的时候那么惯着他,他跟大队书记的儿子打架,照样打了他一个耳光,提着­鸡­鸭鱼­肉­去大队书记家赔礼道歉,大队书记倒是没说什么,可瞧着他们的眼神,分明是在瞧三只臭虫……

大队书记都这么可怕,他得罪了省里的领导会是什么样的?

付成龙抖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抠下了手机电池和卡……用手擦了擦鼻涕,拿补子盖住了自己发起抖来……就在他不知应该往哪儿去的时候,一张名片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海外劳务……

郑铎把望远镜递给林嘉木,“他大概什么时候会走?”

“一周之内?”

“三天。”郑铎道,“冯涵呢?”

“冯大秘书长把她和冯鹏程、甘艳艳都叫回省城去了,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了。”

“付成龙真能去日本?”

“我托了几个熟人,把他塞到了年后走的那一批人的名单里。”至于去了日本,体验到了“进修生”的辛苦生活,付成龙是会成熟,还是会堕落,那不关林嘉木的事,林嘉木只是给了付成龙一个选择一个出路罢了,毕竟如果他找到了真正的媒体,而不是郑铎“荣”这个假媒体人,只会给自己惹来更大的祸患,他对于真正的厉害人物而言,只不过是尘埃罢了。

“火车票你买好了吗?”

“明天早晨六点钟发车。”总要体会一下坐高铁回家的感觉嘛,林嘉木才不会说她觉得坐飞机的话回家太快了呢。

冯秘书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着,一直到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神­色­才稍缓,“她睡了吗?”

“梁大姐已经睡了。”

“嗯,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是。”保姆并没有多看神­色­凝重的一家人一眼,就低着头进了工人房。

“涵涵,关门。”

“好的。”冯涵关上了门,冯秘书长咳嗽了一声,“咳咳……”冯涵递上了一杯温茶水。

“鹏程你昨天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你的打算,虽然你现在年龄不小了,也是正科级的­干­部了,有什么事能自己把握了,但身为父亲,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

甘艳艳揉搓着手,“爸……”

“艳艳,说起来……你自从嫁到我们家,我还没跟你谈过话吧?”

“爸爸你工作很忙。”

“但是……你妈妈跟你三令五申地说过,绝不能做违法乱纪以权谋私的事,钱不够花,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们想办法,毕竟我们工资比较高,经济基础也比较扎实,你爸爸那边的工作,你不愿意做,也可以不做,可你说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坚持在你爸的公司帮忙,我们也都表示了支持……”

“爸……我错了,可是鹏程他……也不能因为我做错的一点小事,就把我一棍子打死啊。”

“一点小事?”冯秘书长挑了挑眉,“你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茓­,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这样我身为家长,也不能再多替你说话了。”

“爸……”甘艳艳的声音有些发颤了……

“我把书房留给你们俩个,艳艳,只要你一天不跟鹏程离婚,你就还是我儿媳­妇­,但是有一条你要记住了,手……不要伸太长!涵涵,你跟我走。”冯秘书长站了起来,冯涵扶住了他。

甘艳艳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是盯着冯涵的眼神,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一样,刺到冯涵的身上,冯涵淡定自若地站在冯秘书长身边,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冯涵扶着冯秘书长上楼,冯秘书长却没有回房间,指了指冯涵的房间,“自从你去上班,我跟你谈过一次之后,也有好久没跟你谈心了,我们谈一谈。”

冯涵的手颤了颤,该来的还是来了,冯鹏程如果说是亦父亦兄,爸爸其实是明松实严,虽然对她一直比较纵容,但是……“爸……我错了……”

冯秘书长伸出手理了理她的头了,“不,是爸爸错了。”

“爸……”

“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却忽略了你已经长大的事实,以为你能单纯过完一生,现在看来……我低估了你……”

“爸……”

“你那些幼稚的衣服,从明天开始全扔了,去买一些职业些的正装,想要在事业上有发展,就不能让人小看你,示弱虽能得逞一时,却得逞不了一世,做女人的,想要拼出一片天,就要时时处处比男人优秀……”

“爸,我不想……”

“你不想吗?”冯秘书长挑了挑眉,“你虽然很稚­嫩­,但是很敏锐,有谋划,有决心,有是非观,有控制欲,也足够的自私,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爸……”

“为什么你在发现你嫂子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不去问你哥?为什么不来问我们?你怕我们偏心亲孙子的妈?薄待你这个养女?”

“爸,我从来没觉得你和妈对我不好,也从来没有不信任过你们。”

“你如果不知道你是养女,你会这么处理这件事吗?”

肯定不会,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哥哥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会第一时间跟父母告状,可就是因为她是养女……自己心虚,所以才搞出这么多事来,“对不起爸。”

“你第一个对不起的是你妈。”

“对不起……”她搂住爸爸哭了起来。

冯秘书长摸了摸冯涵的头发,“涵涵,从我第一次抱着你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儿,永远都不会改变。”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过了一会儿冯鹏程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了,“爸,我跟甘艳艳已经谈好了,明天就去办手续。”

“嗯。”道不同不相为谋,商人逐利,官员重权,两个人三观不一样,怎么能在一起一辈子?

“鹏程,涵涵,你们要记住,做事切记急功近利,你们现在还不到赚钱的时候,钱到什么时候都只是工具,千万不要成为钱的奴隶。”

“是的爸。”冯鹏程道。

“咱们家的事,那个侦探知道多少?”

“只是皮毛。”

“鹏程,你在A市,要注意这两个人,能用则用,不能用则……”

“是的,爸爸。”

“涵涵,你是不是答应了娄红要替她调动工作?”

“是的。”

“答应的事就要做到,我打几个电话吧,但这件事过后,不要再跟她有任何联络。”

“是的爸爸。”

冯秘书长瞧着一双儿女,眼睛微眯,无论一个人成就有多么大,没有教育好子女,所有的成就都是沙砾,早晚要灰飞烟灭。

164

嘉木语录,爱情很纯粹,可一旦牵扯到婚姻,再怎么心­性­高洁的人,也做不到百分之百的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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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是什么,年轻人总喜欢在婚礼中夹杂爱情啊,浪漫之类的内容,但再说开了,无非是老一辈人随了一辈子的礼,儿女终于结婚了,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几十年的人情债收一收,顺便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女儿/儿子结婚了,有人要,再不是传说中的剩男剩女。

林嘉木和郑铎从回到哈尔滨的那一天开始就被各种亲友包围了,亲友中有三分之一连林嘉木自己都不认识,有些也只是脸熟而已,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是她的表姐妹来了不少,可伴随而来的姨妈们却让她忍不住头疼。

张雅兰女士一个人是五百只鸭子,她的姐妹们聚在一起完全可以制造出一只养鸭场,她们发出的笑声收集起来能制造原子弹。

郑铎像是稀有文物一样被拉过来扯过去的介绍给阿姨、姑姑、伯伯、叔叔们看,总之是要得到众人的夸奖,林重文先生和张雅兰女士才会觉得面上有光彩。

林嘉木的大表姐怀孕差不多有六个多月了,手里拿着零食包,不停地啃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这是她怀的第二胎了,头胎的长子已经十岁了,她一直是林嘉木的父母给林嘉木树立的样板,“嘉木你怀孕了吗?”她小声问林嘉木。

林嘉木摇了摇头,“没有,大姐,你怎么想到要二胎的?”

“意外怀上啦,你姐夫让我生下来,哄我说肯定是个女孩,我想着反正单位也没什么事,再加上跟领导生了些气,正好怀孕躲清净。”林嘉木的表姐在政府机关工作,虽然这些年管得越来越紧,但是怀孕产假这样的事,向来是极容易请的。

“准生证办下来了吗?”

大姐笑了笑,“办下来了,你姐夫朋友多。”

林嘉木的大姐夫是电业局的,确实朋友多,再说本来哈尔滨这边抓计生抓得就不严,现在风声越来越松,二胎确实没什么人管,像是大姐和大姐夫这样有公职的才需要办准生证意思一下,没公职的人交了罚款就能上户口了。

“嘉木,你可要早些要孩子,你现在年龄不小了,我带老大的时候临到生都没觉得有什么,带这个小的,腰酸背痛腿抽筋,你姐夫每天替我按摩我都觉得上当了……不应该再生,他又不肯让我找熟人看看是男是女,万一又是个儿子,我可真就没法活了。”

“两个孩子互相还是有照应的。”

“你姐夫也是这么说的。”大姐四下看看,拉着林嘉木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我有个同学,跟她丈夫两地差不多有两三年了,最近她丈夫回来说要在他所在的地方买房,到时候接她们呣子过去团圆,但是如果贷款的话,银行要他的单身证明,想让我朋友跟他假离婚,哈尔滨的房子归我朋友,家里的存款归我朋友的丈夫,他买完房子办完贷款再复婚,我朋友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现在这么做的夫妻不少,但也有人说她丈夫在外面呆了两年多,虽然经常回家,她也经常去看他,但保不准……有什么花花心思,让我朋友当心……我朋友就有些左右为难了,我跟她说了一下你,她说想让你帮着查一查,她丈夫有没有外遇,到底是想真离婚,还是假离婚。”

她是回来结婚的,不是回来揽生意的啊,她皱了皱眉,“她丈夫在哪里做生意?”

“就在A市,否则我也不会想到你。”

“我可以推荐几个可靠的人……”

“嘉木,这个朋友跟我和亲姐妹一样,她又向来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信,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一帮她吧,这种小案子,不需要你出马,你派个员工做就行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帮就是友走尽了,林嘉木点了点头,“我给我公司留守的人打个电话……你让你朋友跟她联系一下,提供的材料越详细越好。”

“成,那当然成了。”

按理别人要结婚的时候,拜托别人接生意本来就有点过份,但林嘉木对这位大表姐傻大姐似的乐天­性­格也多少有些了解,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想不到那么多,怀了孕智商受到­干­扰更想不到那么多了,再说……如果要让林嘉木自己选,她倒宁愿在A市接案子,也不希望被困在哈尔滨进行无聊的仪式。

汪思甜点了下载键,对方在QQ上依旧说个不停,大约就是她丈夫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从心里觉得假离婚这个提议不靠谱,可是她稍有犹豫丈夫就说她不信任他,再加上娘家的人和朋友一直劝她多长个心眼,她就有些左右摇摆了,最后再三强调,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能被她丈夫知道,“他这个人自尊心很强,如果他知道了我找人查他,肯定会跟我吵架……”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保守秘密。”文件下载成功,汪思甜点开了照片,照片一共有三张,一张是一家三口站在江边合影,看装束应该是在盛夏,还有一张是他们夫妻的合影,这两口子长得挺有夫妻像的,都是白白净净的,都带眼镜,男的瘦高,女的稍有些发福但没有胖得很夸张,男人的单人照是在A市照的,汪思甜一眼就看出了地标,在A市的男人晒得稍有些黑,脸也圆润了些,但笑得还是很开心。

这夫妻两个,是一对极普通的夫妻,女的是药剂师,在一间老字号的药店里卖药,男的之前是开手机维修店的,后来跟朋友合伙在A市做手机分销生意。

汪思甜继续向下翻资料,却没有看到男人手机店的地址,“他的手机店在哪里?”

“具体地址我也记不太清楚,我每次去就是他来接我,就是在A市中古街那一片,有一间店面。”

说中古街汪思甜就知道了,那边是数码一条街,大部分卖手机的商铺确实生意不错,台面上收二手手机卖翻新机,台面下卖水货机和山寨机,看着铺面不起眼,生意是一本百利。

“嗯,我知道了,你等我的消息吧。”

“那个……妹妹……价格……”

“林姐跟我说了,你是大姐介绍过来的,像征­性­的收些车马费就行了,五千块。”

“五千块……她没说要五千这么贵啊……”

“那你希望多少钱?”

“三千行吗?”

汪思甜输了个“……”

“我问问我老板。”

她拿起手机给林嘉木打了个电话,林嘉木一听说三千这个价也不由得失笑,“算了,她是大姐的朋友,这三千块我不要,全都给你了,你当是实习吧。”

“哦……好。”三千块……汪思甜的第一桩独立调查生意,就这样起步了,原本看着很少的钱,忽然让汪思甜觉得多了起来。

每逢假期,中古街的人气总要比平时要高两三成,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都爱到这里逛一逛,有些只逛不买,有些却是带着目的­性­的,在中古街走一圈,懂行的人能用最便宜的价格攒出一台全球­性­能最优价格最便宜的电脑,也有不懂行的人自以为买了便宜货,实际上使用寿命也让人忧心,随着电脑的普及、品牌机的“掉价”和网络的冲击,这两年组装电脑的生意有些不如往年,但手机生意却依旧是极好的,有些人会卖旧机换新机,还有一些拎着不起眼的旅行袋,里面却装满了各式各样各种牌子的手机,在外面卖三、五百块的杂牌手机,在这里的进货价有些甚至不超过一百块。

现在大牌子虽然也在做低端产品,可谁又能和山寨机比外形“酷炫”“功能齐全”呢,更不用说那些仿品牌的手机和水货机了,最近比较流行的产品是各种山寨电池、充电器、手机壳、手机膜、MP3—5、音响、外设、电子狗、SD卡、U盘、平板电脑等等,这些东西在中古街卖得便宜得让人想要流泪,出了这条街,贵得让人觉得“物有所值”。

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中古街,自有其魅力。

汪思甜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满街林立的回收二手电脑、回收旧手机、手机以旧换新、苹果5热卖中之类的大牌子让本来就不是很明显的店铺地址更难辩认,难怪委托人孙玲玲已经来过七八次了,仍然记不清这里的地址,只记得手机店叫将军手机店。

汪思甜走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才看见前面闪着将军手机店,她进手机店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孙玲玲的丈夫边军,他正在­操­作台旁修理着些什么,“大哥,你们这里有小米2S的原装电池吗?”

边军从­操­作台上抬起了头,瞄了一眼学生模样的汪思甜,“没有。”

“可我同学说这里有。”

“你同学是让人骗了,小米2S就没有原装电池。”他站了起来,从柜台低下拿出一个电池,“这个电池小米2S就能用。”

汪思甜把电池拿在手里,仔细看着包装,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什么来,“老板,这电池能有几天?”

边军噗嗤一声笑了,“你的小米2S电池能用几天?我的电池就能用几天,不玩游戏的话2天左右,玩游戏1天不到。”

“那这个电池多少钱啊。”

“一百一。”

“一百一?太贵了吧……”

“有便宜的,你不怕充电爆炸的话,五十的都有。”

“便宜点吧。”

“最多抹个零,一百块。”

“再便宜点吧,我同学的电池跟这个是一样的,八十……”

边军瞧了瞧她,“好吧,八十。”

汪思甜拿了钱递给他,他找了二十块给汪思甜,她把电池收进了包里,“老板,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呗……”

“你这丫头,买了八十块的东西,就想让我给你保修吗?”

“不是,我是想回学校替你宣传一下……”

“你可别宣传,都来八十买我的电池,我要赔本了。”他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拿了一张名片给汪思甜,上面却没有手机号码,只有一张坐机号,这离汪思甜想要的效果颇有一些距离。

就在她想要另想办法的时候,店里的一张A4纸打出来的招工启事引起了她的注意,“老板,你这里招寒假工吗?我期末考试考完了,能在你这里打工吗?”

“寒假工?”边军挑了挑眉,“我这里要长期工。”

“老板,你不是还没招到人吗?先让我做着,等到招到了长期工再说好么?”

“你是本地人吗?我们这里不供住。”

“我是本地人。”

“你留个电话,等我跟另一个老板商量一下,再给你回话。”

“好的。”

165

嘉木语录,计划在脑补的过程中,永远是完美无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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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思甜搓了搓手脚一边跺脚一边开店门,不管是多大的老板,花钱雇请了员工就有了特权,八点半开店要求汪思甜八点二十开门,如果不是林嘉木把现代车的钥匙给了刚拿了实习驾照的汪思甜,恐怕她早晨六点就要起床,然后倒两辆车来上班,虽然只上班了两天,她已经深深觉得三千块钱不足以弥补她的付出。

开了门之后,她飞快地进了店铺,合上电闸,打开电脑,昨晚是边军最后走的,貌似是要盘帐,可汪思甜走的时候分明看见他在电脑前面搜索着些什么,她打开电脑,抬头看了一眼监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Сhā到U口假装充电,随手按下APP程序,一个木马悄悄地被复制到了电脑里,她紧接着接了一盆水一边擦拭店铺一边寻找线索,这间手机店门面不大,但东西很多,各种各样的东西分门别类堆在一起,因为店主是两个男人,店里处处积灰,昨天汪思甜已经收拾了一天,仍然有卫生死角,就在她踩着凳子,费力地擦着柜子顶端的灰尘时,一个人忽然握住了她的腿。

“谁?”她低下头,只见店里的另一个主人厉志看着她笑。

“上面别擦了,下来吧,摔倒了得不偿失。”

“哦。”汪思甜停下了动作,慢慢地爬了下来,厉志是典型的宅男,比会做生意的边军社交能力还要差一些,不要说维护个人形像,连个人卫生都维护得马马虎虎,但据说在技术上非常有一套,可让汪思甜印象深刻的是他对自己的异常关注。

“吃早饭了吗?”厉志笑道,露出有些黄的牙。

“吃了。”汪思甜理了理头发,“哦,已经八点半了啊,我去开音响开店门。”

“不用了,我来就行了。”厉志殷勤地把刚才汪思甜踩着的凳子挪到了一边,又把正在营业的牌子翻了过来,“今天外面冷吧?”

“嗯,挺冷的。”

“你坐公交车过来的?”

“嗯。”

“其实我就住在楼上,你不用每天来得那么早,我来开店就行了。”厉志笑眯眯地道,店里就这么点的地方,他和正在摆货的汪思甜之间也就只有三、四十厘米的距离,汪思甜甚至能闻到他早晨吃得韭菜盒子味儿。

就在汪思甜左顾右盼想要找个借口离他远点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电脑前,拿起了汪思甜的手机,“咦……你的手机在充电吗?”

“是啊,昨天忘充电了。”

“没带直充Сhā头吗?我拿个新的给你用。”

“不用,就这样充着吧……”

厉志摆弄了她的手机一会儿,“小米机还是不错的,­性­能虽然比苹果差一些,但还是­性­价比很高的,用小米的女孩子都是实际的女孩。”

汪思甜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想买苹果,但是……我妈只给了我买小米的钱。”

“你男朋友呢?”

“我没男朋友。”

“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没有男朋友……我不信,是不是有前男友,受过伤啊?”

“没有,我还没教过男朋友呢,我家里管得严……”汪思甜看见厉志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些后悔说自己没男朋友,“不过……我在学校里有喜欢的男生……我们一直暖昧着……”

“暖昧?”厉志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初恋的时候可要好好选择,否则会受伤的,比如边军……”

“他怎么了?”

厉志左右看看,“他初恋最近跟他又联系上了,这小子的心又动了,已经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还整天想那些不切实际的……”

“真的啊……”

“是啊,那女的在女人街开了间服装批发点,跟老公也是分居多年了,边军和她好像是在同学录之类的地方联系上的,一直用微信聊得很热乎,唉……这人啊,真心是不靠谱。”

“那女人长什么样啊,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就是风尘,她中午喜欢找边军吃饭,你到时候就能看见了。”

不过厉志的个人卫生情况怎么样,他描述人还是很形象的,午休时间拎着两个保温饭盒来找边军的女人,果然很风尘,脸上的妆很浓,手上做得美甲很­精­致,头发烫成小卷,篷松地盘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很嗲,叫厉志的时候也像是掺了三斤的白糖,“厉志,听说你们店里来了位漂亮妹妹,你可不要犯错误哦。”

她说完了厉志有些尴尬,汪思甜嘿嘿一笑,“姐姐,你是来买东西的吗?”

“我是来送饭的。”女人打量了汪思甜半天,大约是觉得她构不成什么威胁,把饭盒放了下来,“边军呢?”

“他刚出去给去一批货,说三分钟就回来,你坐下等他吧。”

“好吧。”女人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边军的手机摆弄,看见屏保照片是他女儿,撇了撇嘴,“边军家闺女长得挺像她妈的啊。”

“是啊,是挺像她妈的。”

“可惜了,要是像边军肯定挺漂亮的。”

“我觉得像他妈更漂亮。”厉志显然没打算给这个女人面子,“对了,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呢,思甜,这是女人街丽娜服装店的老板吴丽娜,这是我们新来的店员,汪思甜,人家是大学生,来打寒假工的。”

吴丽娜瞟了汪思甜几眼,“哪所大学啊,放假这么早?”

“我刚考完期末考试,就偷偷溜出来了,还没放假呢。”

“哦,年龄这么小就出来勤工俭学了,家里条件不好吧?”

“条件还行,就是想增加社会实践,以后好找工作。”

“是啊,现在的工作可不好找,我们那条街好几个店的店员都是大学生,你学什么专业的?”

“法律。”

“那更不好找工作了。”吴丽娜玩着手上夸张­精­致的戒指,“我觉得吧,上不上大学都一样找工作,还不如不上大学,早点出来赚钱呢,我没上大学,十八岁高中没毕业就从家里出来,从店员做起,到现在自己有了铺子,比那些大学生要成功多了。”

“丽娜,你别打消人家的积极­性­,高中没毕业的,有几个像你这么有本事啊。”厉志明显话里有话,吴丽娜粘着假睫毛又涂满了睫毛膏的眼睛刷地一下飞过去一记眼刀,厉志像是没发现一样依旧嘻嘻笑着。

边军进店里的时候,吴丽娜扑了过去,“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要被老厉给挤兑死了。”

“他就这样,嘴不好,走,我们去楼上吃饭。”

“好。”

厉志撇了撇嘴,“你们拿楼上的房间当旅馆,下次要给钱啊。”

“楼上的房间边军也交租金了!”吴丽娜扭着ρi股搂着边军走了。

汪思甜看见这一段,颇有些叹为观止,边军的品味是怎么从他媳­妇­那样的贤妻良母,过渡到吴丽娜这种女人的……

“厉哥……边大哥不是有老婆吗?”

“有啊。”厉志冷哼一声,“他老婆贤惠还得很呢,吴丽娜虽然化着妆像人,卸了妆像鬼,可身材好,听说­骚­得很,这人就是同人不同命,会穿衣打扮花言巧语的就左拥右抱,我这样的老实人,就没人嫁。”

“厉大哥,你不用着急,你肯定是缘分没到。”汪思甜安慰了他一句,又把话题转到了边军身上,“边大哥的老婆知不知道他有外遇啊?”

“不知道。”厉志忽然压低了声音,“边军跟我说,他想在A市买间房,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再开间大点的正规店铺,可吴丽娜说他不离婚,不投资给他,他要哄着他老婆假离婚,再让吴丽娜也离婚,两个人假结婚,等把她的钱弄到手,再跟她离婚和老婆复婚。”

“啥?”好复杂的计划……然后这个男人把结婚离婚当什么了?汪思甜以为自己是在查贱男用假离婚骗老婆真离婚,没想到是连环骗。

“边军昨天晚上喝多了跟我说的,我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是啊,是挺不靠谱的……”

“所以说啊,这看男人不能看表面,比如说我,长得是差点,可不吓人吧?身高是不高,可也将将一米七吧?钱是不多,可手机店每个月总有万把块的收入吧?房子虽小,也有六十多平米呢,跟了我这样的经济适用男,肯定不会受委屈,比跟着边军那样的小白脸强。”

大哥,你说了这么多,原来还是想泡我?汪思甜­干­笑了两声,“是啊,你这么好的条件,肯定能找到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嫂子。”

厉志看她还是不解风情,难免有些泄气,刚想再说些什么,一个顾客来买电池了,汪思甜借着他招呼客人的工夫,用嘴形说要去买饭,离开了店铺,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顺着室外楼梯,悄悄走到二楼,虽然楼下人声鼎沸,二楼却没什么人,虽然也有几间店面开着,但人气明显不足,她到出租屋旁,透过窗户向里面看,两个保温饭盒已经被打开了,饭菜吃得不多,里面的床上两个人已经滚成了一团。

她拿藏在大衣口袋里的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把相机放回口袋,转过身下楼,却看见厉志踩着楼梯往楼上走……他不在开店,跑来这里­干­什么?汪思甜四下看看,顾不得许多,推开一间店铺的门,就闯了进去,店里面的人正在吃午饭,还有几个人装了一袋子的货向外走,看见了她,都愣住了……所以二楼没什么人气,店铺却依旧开张的原因是……这里才是水货窝点?

166

嘉木语录,我们的过去,定义了我们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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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思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差不多有一分钟,店里的空气也凝固住了,“我楼下将军手机店的……”她速度飞快地说道。

还没等她说完,正在背对着她低头吃饭的某人,转过了身,“汪思甜。”

汪思甜脸­色­忽地变了,“苗大伟……”苗大伟就是当年她的“小弟”之一,比她小了一届却因为父母离异整天晃来晃去,小小年纪就混社会,汪思甜因为家里的变故从好学生变成差生以后,认了他做弟弟,又通过他认识了学校里不少的边缘人,这些人大多数有父母离异或父母常年感情不和的经历,对汪思甜很同情,汪思甜想出这个点子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帮汪思甜的就是苗大伟,事发后,虽然汪思甜一个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了,但是生母跳楼,女儿找人把怀孕的小三继母打到子­宮­破裂这样的新闻照样传得满城风雨,涉事的人通通被曝光,汪思甜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相信自己的弟弟妹妹,出来之后也没脸见那些人,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现在在做什么?”苗大伟看见她很高兴,旁边的几个人想来也听过汪思甜的名字,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我在楼下的将军手机店打工。”

“哦,你是来找隔壁的吧……”苗大伟暖昧地笑了,“你在这里躲一躲,顺便跟我聊聊天,对了,你吃饭了没?”

汪思甜摇了摇头,“我不饿,你现在……没上学吗?”

“高中毕业我就不念了,这是我舅舅的手机店,我在这里帮忙。”

“你找到你妈了?”汪思甜问完就有些后悔,苗大伟的爸爸当年滥赌又滥情,在外面找小三不说,甚至把小三带回家,跟老婆儿子挤一张床上睡,苗大伟的妈妈不甘折辱离家出走,隔了几年才因为要再婚回来跟苗大伟的爸爸正式离婚,而苗大伟从他妈妈出走的那天,就被爸爸送到了爷爷­奶­­奶­家,他爷爷爱也玩,­奶­­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家里那个时候开麻将馆,苗大伟从小吸着二手烟长大,明明父母都不矮,可他的个子就没长起来,现在也才不会一六五左右,汪思甜今天穿了厚底鞋,完全能俯视他。

“那事儿之后……我妈看新闻,知道有我一份,连夜坐火车回来了,把我接到了身边,可我跟我继父不和,我妈没办法,只好把我送回了姥姥家,我现在在我舅舅这儿­干­活。”苗大伟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带着几分的得意,“我现在一个月能赚两千多呢,你呢?你也在打工?”

“嗯。”汪思甜把他拽到了一边,“我在将军手机店打工,不过我说我是大学生……”

苗大伟做恍然状,“我知道啦,不会拆穿你的。”他点了点头,眼睛还是那么­精­灵,“大姐,你出来多久了?”

“半年多了。”

“那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络,我QQ号一直没换也没见你上线。”

“你傻啊,我那么多年没上线,QQ号早被收回了。”

“没有啊,你的QQ号我一直帮你挂着呢,都还在。”

汪思甜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许久没有说话,“大伟,有句话我一直没敢问,你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啊?你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了,大家都说你仗义呢……”苗大伟搔了搔头发,“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不见我们吧。”

“你们……一直还有联络?”

“有啊,小胖和小蚊子被他们家里送去当兵了,大超上大学了,大胖念了高职,美美在商场做导购,毛毛好像是被家里送出国了。”

“本来……那件事就是我自己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你们,我自己……”

“你可别这么说,要是这点事都不帮忙,算什么哥们啊,那贱人活该,对了,听说你家老房子拆迁了?”

“嗯,我逼着那人给了我一套房子。”

“­干­得好!就是要这样治他!”苗大伟道,“我爸前阵子赌输了钱还不上债让人打断了腿,在医院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看看他,我说你死了再给我打电话,我肯定帮你收尸,那个老不死的,把我爷爷­奶­­奶­的房产证偷走,悄悄的把房子卖了,我姑让他们跟我爸打官司,我爷爷­奶­­奶­舍不得,把我姑也给惹得翻脸了,现在我爷爷­奶­­奶­在老年公寓住呢!除了我没人看他们,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我不满十四岁的时候,就应该拿把刀子把他捅死,省得留着他祸害人。”

“你可别这么说。”汪思甜见他提高了声音,连忙阻止他,可那边的人已经听见了。

刚才看店的那个中年男人,大声道,“别在那儿吹牛了,过来点货。”

“我舅叫我了,我过去了。”

“好。”汪思甜忽然想到,刚才厉志不是上来了吗?怎么……她走到门旁边顺着窗户向外看,却只看见厉志离开的背影,他悄悄上来一趟­干­什么?“大伟,我走了,我晚上回家就上QQ,咱们到时候再聊。”

“拜拜。”大伟跟她道了再见,汪思甜开了门出去了,顾不得查看厉志上楼来­干­什么,飞快地跑下楼,跑步到三条街以外的快餐店买了两份午餐,又跑步回来。

厉志正在电脑前面磕着瓜子玩游戏呢,似乎对她意外的超时并不在意,“厉大哥,来吃饭啊。”

“我玩完这把的。”厉志说起来是个宅男高手,可在店里却只玩斗地主,让汪思甜对他七十八级魔兽法师这种自称颇有些不信。

他出完了牌之后,拿纸巾擦了擦手就坐到了桌边,“还是老栗盒饭?”

“是啊。”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说完这句话,拿了方便筷就开始,汪思甜却因为他这句话没了胃口,老栗盒饭确实看着不怎么­干­净……

他扒拉了两口饭之后,问汪思甜,“思甜,你手机是不是中毒了?我清了一下电脑,查到一个木马。”

“中毒了?”汪思甜眨眨眼睛,“我不太懂。”

“现在手机病毒多,不好删,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不用了,我手机玩游戏什么的不慢。”

“你要是觉得不慢就好,那个木马挺奇怪的,我看了几行代码,写得挺不错的,一般的杀毒软件根本不起作用,要不是我无聊清了一下电脑,根本发现不了,可这东西盗电脑信息盗得挺快的,幸亏我不用网银,否则分分钟被它盗光。”

“你追查来源了吗?”

“查了,是从硬件写入的,我没СhāU盘,今天也没有顾客来下歌什么的,也就是你的手机Сhā过,所以我才问你。”

“可能是我在网吧下电影被染上的病毒吧,我也不用网银,QQ也不是花钱的。”

“你一个小姑娘,手机通讯录也很重要啊,我替你看看手机吧。”

“没事,不用了。”

厉志耸耸肩,以为是汪思甜在拒绝自己,他也习惯了这样的拒绝,继续大口地吃起饭来。

汪思甜回家把手机Сhā到了电脑上,木马在被消灭之前已经尽职地把电脑上的信息传输到了汪思甜的手机上,她没想到这次看似简单的任务竟然遇见了这么多的“意外”,不过能遇见苗大伟,也是意外之喜,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害了那群弟弟妹妹,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因为这件事背了处份“出了名”,没想到他们竟然毫不介意,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厉志果然没有网银,边军有个网银帐户,不过里面的信息已经被清理过了,看来也是厉志的手笔,每天晚上电脑关机的时候自动清理信息,手机店经常替别人下载歌曲、修理手机,很容易染上外来病毒,汪思甜这么想着,心里安定了些。

可一个超大文件包却显得异常显眼了起来,汪思甜点了进去,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她电脑方面的技术不如郑铎,明知道这个文件包有问题,却怎么样也破解不了,只好打电话联络郑铎,郑铎那边吵得很,好像在喝酒。

“郑大哥……”

“有急事?好,我马上过去处理。”郑铎语速有些快地说道,“我不是要躲,我去趟厕所……”他一边说一边拿着手机走了,“思甜,什么事?”

“我从边军的电脑拷回来一个文件包,可在点进去一看是空的。”

“你在用哪台电脑?”

“我在用你的电脑。”

“那你等会儿,我远程­操­控一下。”

汪思甜手离开了键盘,郑铎在那边用笔电远程­操­控电脑,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文件包被打开了,里面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视频文件,每个文件的标题都是日期,点进去一看,竟然是……

汪思甜看了两眼确定是什么,就自己­操­控电脑把视频关了,“真恶心……”

“我把东西弄到我的电脑里研究,你不用管这个文件包了。”

“郑哥……这个是边军自己弄的吗?”

“不像,这个角度他的脸藏不住,更像是厉志弄的。”

“他真恶心。”

“思甜,你也小心点他,现在证据你收集得差不多了,可以撤了,不值得为这件事浪费时间。”

“嗯,我明天就辞职。”

“傻姑娘,你明天就不用去了,打个电话辞职就完了,不用跟他们纠缠太多。”

“嗯。”

“你走的时候把门锁好,家里的电灯我已经设定好了,每天晚上亮两个小时,你在你家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隔几天把我的衣服拿出去晾一下,让人以为家里有男人,没事儿不要来事务所了,有急事他们会打我们的手机的。”

“知道了,大哥,你安心做新郎吧,要是有人入室打劫,还不一定谁劫谁呢。”

“傻姑娘。”

厉志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移动着,木马的主人似乎上线­操­作查看之前从他的电脑拷到云端上的资料了,他顺着线一直查下去,却发现对方的电脑防范极严,足足花了他一个多小时才破解了几道防护,拍下了­操­作者的脸……

汪思甜……就在他想要进一步追查的时候,对方的电脑断网关机了。

167

嘉木语录,在我们眼里天大的事,也许只是别人闲来无事时的谈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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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思甜从被窝里第二次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了,第一次爬出来的时候是闹钟响,她艰难地从被窝中爬出来,拿起手机关了闹钟,给厉志打了个电话,“厉大哥,我爸妈不准我寒假打工,我回去了,工资我不要了。”还没等对方说什么呢,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关机,翻了个身继续睡。

11点的时候起床完全是饿醒的,披着珊瑚绒睡衣,把空调的温度调高,迷迷瞪瞪地开冰箱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结果却只发现­干­掉的半根胡萝卜跟不知什么时候买的风­干­肠(也许不是风­干­肠,是在冰箱里风­干­掉的),再有就是各种零食跟水果了,冷冻室里除了冻披萨只有速冻水饺,她想了想,拿出速冻水饺,踢里搭拉的穿着鞋去烧水煮水饺。

趁着烧水的空档,她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抓了抓乱成­鸡­窝一样的头了,在洗不洗头的问题上做了三分钟的心理斗争,最后决定吃饭之后洗澡,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十分钟后,她一边吃着水饺一边把昨天整理好的资料传给委托人的时候,忽然开始后悔边吃饭边工作的这个决定了。

委托人在QQ上足足消失了有半个小时,然后是:“我不信!我问我老公了!他说你们这些私家侦探,最喜欢编造材料讹诈人了,那些照片根本不代表什么。”

汪思甜看在她人生中第一桶金的份上,耐着­性­子跟委托人解释,“经我们查证,你老公确实与吴丽娜女士有超出一般朋友关系的交往,因为你是亲友介绍,所以我们只收取了像征­性­的费用……”

“你又不是老板!只不过两天而已,就收三千,你们家也太黑了吧!你们不会是合起伙来骗钱吧?”

“呵呵。”汪思甜在打包证据的时候并没有用昨晚无意中发现的视频,毕竟对方只花了三千,加上视频实在超出服务太多,“你等一下。”

她点开了视频,冒着长针眼的危险,截了几张两人搂抱调情解衣服的截图。“因为你是大姐的朋友,为了怕太刺激你,所以有一些重要的证据我没有放进去,你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你老公,这个女人是不是他初恋。”

等图片全部缓冲结束,对方已经关闭了对话框,跟是她老公吵架还是闹离婚就不在汪思甜的业务范围内了。

林嘉木接到汪思甜电话的时候,正在被几个亲戚轮番洗脑,主题是从拍婚纱照是风尚,也许现在看着劳民伤财,但却是日后的美好回忆,主题二是早生孩子多攒钱,她现在已经是大龄产­妇­了,再拖下去将会有诸多危险。

面对一大家子的七大姑八大姨,林嘉木倒也没说出反驳的话,婚纱照的事推到了郑铎身上,生孩子一项则有万试万灵的顺其自然四个字。

张雅兰虽然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好歹没有驳女儿的面子,客厅里林爸爸带着男丁们已经拉着郑铎打麻将了。

林嘉木手机响的时候,张雅兰问了一句,“谁啊?”

“思甜。”

“哦,思甜啊,你怎么没把她带过来啊,她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家过元旦,多可怜啊。”

“她不愿意过来,再说那边还有生意。”她一边说一边开门出去,躲到了厨房,“思甜,什么事?”

“林姐,那个姓孙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压咱们的价不说,还说咱们是黑侦探,想要骗她的钱……”她BLABLA把所有的事都讲了,最后说,“我一时气愤就把她老公那个什么丽娜在一起搂搂抱抱的视频截图给她了。”

林嘉木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失笑,“好了,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元旦有没有什么安排啊?有没有人约你跨年啊?”

“没有,我准备在家里面吃薯片配可乐,补剧。”

“好吧,14年见。”

“14年见。”

林嘉木挂断了电话,回到卧室,里面的人讨论的内容已经转到了汪思甜的身上,张雅兰大约是向他们科普了一下汪思甜的身世,老中青三代­妇­女议论了起来,林嘉木的大表姐看见她回来了,提高了声音道,“嘉木,你没劝劝她吗?过元旦不去看看她爸爸?”

“她和她爸关系不好,去看的话也是给彼此添堵。”

“唉,这人啊,真不能­性­子太刚烈,你这个汪思甜的妈就是这样,她要是有妈,她至于进少管所吗?”大姐说道,她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就响了。

“玲玲,你别哭,你慢慢说……他说要坐飞机回来打你?还说要跟你离婚?凭什么啊他?”大表姐看了一眼林嘉木,“我说玲玲,是你让我查的啊,说查清楚你老公有没有外遇……你怎么这么不……行,我帮你问问她。”

“嘉木,她要我问你,她老公跟那个初恋在一起的照片,是真的吗?”

“是。”林嘉木点了点头。

“喂,你听我说啊,我表妹说了,那照片是真的……他在外面找女人,你怕他­干­什么啊?你拿着证据去……你找你婆婆了?你婆婆怎么说?”大表姐见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了,看着她这边,­干­脆按了免提。

玲玲的哭声立刻传了出来,“我婆婆说我唬,没事儿找事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他都要跟我假离婚骗我的存款了,我怎么找事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你也知道,那是我们口挪肚攒买的啊,好日子才过几天啊,他就­干­这种不要脸的事,那吴丽娜是个什么东西,谁都知道她是因为怀了孕被学校开除的,打了胎之后又跑到南方当小姐,人人都知道她不正经……”

“玲玲,你先别哭,你给你妈打电话了吗?”

“我妈在我哥家呢,她有高血压,再说我哥脾气不好,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了,他非把边军打死不可……”

“唉呀,这个时候你还瞒着呢,赶紧的告诉你妈和你哥,看看他们怎么说。”

“嗯……你告诉你表妹,可千万别把那截图传出去啊,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们俩个可真没法儿过了。”

“我知道了,你也好好的啊,孩子放学了吗?”

“今天下雪,我让她中午在学校吃。”

“好,我等会忙完这边的事就过去啊。”大表姐按了电话,刚才屏息宁省听八卦的一帮女人又议论开了。

林嘉木磕着瓜子听她们说着,反正只要话题中心不是她,她乐得清闲。

汪思甜在进少管所之前娱乐就不多,出来之后被林嘉木带着看了一阵子韩剧,又随着行尸走­肉­之类的重口味美剧开始看起了美剧,不过行尸走­肉­看多了不觉得僵尸可怕只觉得人可怕,她想了想还是投奔到了让人看完不那么难受的喜剧的怀抱,这个元旦假期她准备把破产姐妹补完,就在她对着电脑为荦段子大小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光着脚踩着地板挪开猫眼……厉志……他怎么找到她家的?她咳了两声,粗着声音问道,“谁?”

“我是燃气公司的,有人报告这栋楼有燃气味儿。”

“燃气公司的怎么没穿制服带工作卡?物业也没派人跟你上来?”

“你们物业公司的人忙……”厉志本来形象就猥琐,从猫眼里看更是又丑又恶心。

“你找物业的人来,你叫门我不开,我们这儿也没有煤气味。”

厉志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儿,又上楼了,汪思甜跑回卧室拿了铝制­棒­球­棒­,把门开了个缝,听见厉志又在骗楼上的邻居,楼上是一大家子人,可人家也没给穿便装没带工作卡的厉志开门。

她关上了门,悄悄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已经关机了的手机,飞快地跑回卧室把只用了几天的卧底手机卡抠了出来,电池跟手机分离。

厉志只能是用手机定位找到的她,可是她明明只跟他说了几句话,难道是他反追了密码?这样的话……汪思甜想到自己离开事务所的时候关了电脑的电源开关,觉得稍稍安慰了一些,这件事郑大哥回来就能处理……可是他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了,自己也算是小区里的“名人”早晚……

她想了想,还是冒险开了抽屉,拿出自己常用的手机卡,给刘警打了个电话。

“我现在走不开……”刘警抓了抓头发,做警察的逢年过节最忙,“你等一两个小时,我让人送部新手机给你,你先用着,智能机什么的你先别用,你没用你的手机跟你自己家的电脑连接吧?”

汪思甜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也暂时断了网,过几分钟在重上,ADSL线路是动态IP,行了,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反锁门,我派过去的人是穿制服的,除了他之外别给别人开门,等我交班之后去接你。”

汪思甜答应了一声之后挂断手机,依旧是拆机抠卡……想想冰箱里的冷冻披萨和­干­掉的胡萝卜,她这个元旦过得有点惨啊。

168

嘉木语录,虽然我们常说人的生命,自由,爱情等等是无价的,可现实告诉我们,任何人都有其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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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木不顾形象地瘫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她总算有几分明白“婚礼”的意思了,为庆祝自家老剩女出嫁,爸妈请了婚庆也请了司仪,除了少了拜天地之类的场面之外,该有的一样都没少,如果不是郑铎事先收买了小表妹偷梁换柱,把可点燃的六十度散白酒换成了矿泉水,他们俩个基本没机会活着回家。

为了让她们有“新婚”的感觉,爸妈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租了酒店的蜜月套房,可林嘉木累得连澡都不想洗只想倒头睡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哈尔滨这边的婚俗是从早晨折腾到临近中午婚宴开始,婚宴结束大家也就散了,如果是男方娶媳­妇­可能有闹洞房的,女方的话……闹洞房这个环节自然就省了。

她摸了摸额头,半闭着眼睛想要把床上的玫瑰花瓣全都扫到地上好上床睡觉,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

“喂?”

“嘉木……你猜我今天回家的路上遇见谁了?”大表姐……

“谁……”

“孙玲玲和她老公!两个人手挽着手在秋林附近逛街呢,孙玲玲还穿了一件新买的白­色­貂皮大衣。”

“哦?”

“嘉木,你帮我分析分析,他们俩个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边军想通了呗,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在外面再怎么玩得也收心回家。”

“可孙玲玲……她可是很生气啊……”

“你不是说她耳根子软吗?没准儿没那么生气……”林嘉木打了个呵欠,从早晨睁眼就被拉着打麻将喝酒吃烧烤到处游览的郑铎也困得不行了,特种兵的体力也被林、孙两家长辈,平辈,晚辈的车轮战耗尽,匆匆冲了一下澡就围着毛巾出来了,看见嘴上说困得不行的林嘉木在打电话,问了一句,“谁?”

“大表姐。”

大表姐好像忽然意识到今天是两人新婚,嘿嘿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春宵一刻之千金……虽然天还没黑呢……呵呵呵,我挂了啊,明天见。”

林嘉木挂断了电话,明天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订机票回A市。

她掀开了被子钻进了被窝,郑铎掀开了另一边的被子,两个人累到只互相抱了一下,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汪思甜悄悄推开防盗门探出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事之后,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东西,两天来第一次迈出自家大门,事实证明零食无论是何是无法饱腹的,送外卖的人也未必是百分之百可信的,饿急了的人连看汉尼拔的时候也一样会肚子叫个不停的,在苦等刘警不至之后,她决定不再自己吓自己,出门觅食。

楼梯间安全,电梯间安全,电梯安全,单元门安全,可就在她迈出小区时,迎面奔过来的男子让她前功尽弃。

“思甜!我就知道能等到你!”

这人用什么刷牙的啊?口气太难闻了,汪思甜向后躲了一步之后,站直了身体,目光略向下,与明显穿了内增高的男人平视,“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你是一个人过元旦的吗?”

“不,我跟我爸妈在一块儿。”

“思甜,你别闹了,我百度过你,你家里的事我都清楚,元旦的时候一个人住在妈妈去世的房子里,感觉一定很不好吧?”

汪思甜笑了,“谁说感觉不好的?我妈每天都会来陪我!”

厉志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露出几分恐惧,“你别乱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你没听人说过,我家的房子闹鬼吗?”

厉志想到自己这两天听到的耳语,咽了咽口水,“子不语怪力乱神。”

“所以……你没看见的东西就是不存在喽?”汪思甜围着他绕了一个圈,“你一个人?边军呢?”

“边军回老家了。”

“你是怕边军知道你拍了他的小电影?所以才一个人来的?”

“我……你胡说什么!”

“哦,所以你硬盘里的那些视频……”

“你怎么打开的?”

“你自己想。”

厉志忽然觉得自己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汪思甜再怎么样也是个瘦弱的姑娘,能把自己怎么样?“你呢?你又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到我们店里卧底?你是海关的还是公安局的?”

“你猜?”

“以你的案底,两边都不像……”

“你再猜……”

“不管怎么样,我会帮你……”

“帮我?”

“是啊,我会帮你,边军一个外地人,两年的时间就赚了那么多的钱,就是因为他有渠道……他的那些渠道我都知道,我想要帮你……只要你介绍你背后的大老板给我认识就行。”

原来厉志以为自己是为了边军手里掌握的渠道……“边军的那点子人脉,我们老板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想要收购你的店,所以才派我去查一查底,没想到你的店收购的价值不大,我们老板就让我撤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

“那我还要怎么说呢?”

厉志有些辞穷了,“思甜妹妹,我对你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你把我介绍给你老板,他也知道我的本事了,我们……”

“等等,你和边军合伙做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槽?”元旦假期可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在这种时候边军回了家,厉志却在这里堵她……

“我……边军那小子偷钱做假帐,分给我的钱越来越少,我就想拿到他的供货渠道,自己单­干­,可那些人只认边军……”

“那你凭什么认定我老板会对你有兴趣?”

厉志拿出手机,秀出摄像头拍的汪思甜的照片,“就凭我破解了你老板最好的手下做的防火墙。”

“……”汪思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兴趣。”

厉志伸手去位她,“妹子,哥可是怀才不遇多年啊!”

“你就继续怀着你的才吧!”汪思甜想要甩开他的手,厉志却是越握越紧。

“妹子,哥对你是真心的,你从小没了妈,爸又是那么个混蛋,我不嫌弃有案底进过少管所,让哥照顾你吧!”厉志说完闭上眼嘴巴凑了过来,汪思甜一抬膝盖,狠狠地撞在他的裆部要安上。

“啊!”厉志尖叫了一声,睁开眼刚想说么,汪思甜却反应得更快,从口袋里拿出发胶对着他的眼睛狂喷,“来人!抓流氓啊!”

汪思甜看着被小区保安控制住的厉志,把发胶放回口袋,拍了拍手,早知道这么容易就放倒他,何必在家憋这么多天。

刘警停下车,一脸不赞同地瞧着颇有些得意的汪思甜,下车晃了晃警徽,把厉志弄到了自己的车上,“晚上五点我请你吃水煮鱼。”

“哦。”汪思甜看着他汽车的尾气,陷入了买些食物填饱肚子和留着肚子等着吃水煮鱼的巨大矛盾中。

所以……大表姐说得明天见是一帮人在酒店大厅堵他们俩个?如果不是被发现得太早,林嘉木真想退回大厅,可郑铎已经提高了声音跟林爸爸打了声招呼。

说起来虽然对不起还在挨饿的西部农村儿童和朝鲜人民,非洲饥民,可林嘉木真是坐在饭桌旁,一点东西都不想吃,她原来没觉得家乡人民的热情好客有什么,可现在真心是各种伤不起,大表姐凑到她跟前,“嘉木,你猜昨晚孙玲玲跟我说什么了?”

“什么?”虽然是别人的事,但也比参加“答谢亲友宴兼认亲宴”要有趣得多,林嘉木无视了被爸爸拉着和二大爷握手的郑铎发来的求救信号,侧过身跟大表姐聊了起来。

“她跟我说,边军跟她解释了,他心里面最重视的还是他们娘俩,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完全是因为那个女人有钱,边军回来之前把孙玲玲知道他们俩个在一起的事跟那女人说了,那女人说……让边军净身出户,还愿意给孙玲玲五十万的青春损失费。”

“五十万?”

“是啊!”大表姐暖昧地笑道,“我跟边军认识快十年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厉害?”

“是啊!谁要是出五十万买你姐夫,我立刻同意,就怕他不卖,你看那边军,个也不算高,长得也不帅,就是嘴甜点……”

“没准人家有特长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表姐拍了拍嘉木的肩,“边军说了,只要五十万到手,他立刻跟那个女人分手,跟孙玲玲复婚。”

“他们……是想联合起来诈那女人的钱?”

“我看也是,边军还给孙玲玲买了好几万块家的貂皮一万多块钱的衣服,还把存折给孙玲玲了,听说里面有十多万呢。”

林嘉木点了点头……“哦……”

“孙玲玲还说要感谢你呢!”

“是拿钱感谢啊,还是口头的?”

大表姐拿出一个红包,“这是她补给你的礼,一千块。”

林嘉木失笑,原来所谓的感谢就值一千,不过有也比没有强……

“你说她怎么这么好命呢……”

“姐,要是有人出五十万让你跟姐夫离婚,你­干­不­干­?”

“不­干­。”

“为什么?”

“男女有别呗!孙玲玲家,出得可是老爷们。”

“一百万呢?”

“一百万……我就要考虑一下了……”大表姐说完就笑了。

林嘉木跟着陪笑,吴丽娜真有那么缺男人?愿意出五十万让边军离婚?孙玲玲看来是被边军哄住了,可边军想要人财两得,却未必能如愿,吴丽娜可不是孙玲玲。

169

嘉木语录,人身上最难克服的缺点,大约就是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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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好了吗,一年一结,一月五号之前准时连本带利一起付清,下一年再借是下一年的事,你怎么又说要延期?”吴丽娜板着脸对着电话发着脾气,在厨房炒海鲜的边军听到是关于钱的事,把菜快速出锅,关了抽油烟机仔细听。

“不是我信不过你,我也知道你的家底,这点钱对你来没什么,如果是这钱全都是我的,别说是晚一周就算是晚一个月也没什么,可这钱里面还有两百多万是人家的,人家可是按天跟我算利息的,到年底了也都等着钱花……再说现在风声紧……好多人都说今年‘抬’完了,再不‘抬’了,放银行。”吴丽娜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说大哥,你这个时候让我上哪儿给你借钱去啊,就是十分的利也不行啊……大哥,我不是嫌利少……实在是年底借钱难啊……唉呀,你我还信不过嘛,您拨根毫毛出来,都比我的腰粗……”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吴丽娜的声音降低了下来,带着几分的告饶,“知道了,大哥,我错了,小妹儿错了……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妥,唉呀大哥,你太仗义了……明白了……说什么辛苦费啊,咱俩谁跟谁啊,大哥一路顺风啊。”

边军听见她讲完了电话,才佯装无知地端盘子出来,“刚才是谁来的电话?”

“马彪那个死胖子。”

“哦,彪哥啊。”这位彪哥可是极有名的人物,横跨A市黑白两道,台面上的生意就包括三间酒店、五间洗浴中心,听说好多楼盘开发也有他的股份,边军原来也只是听说这个人,认识吴丽娜之后,才有幸跟彪哥一起吃过几次饭,“我刚才听见是说……借钱?”

“我不是手里有点活钱嘛,又不想存银行,就听了彪哥的话,‘抬’给他了,往年都是五号结帐,不拖不欠,我和几个姐妹年年指着彪哥发点小财,可今年彪哥说有笔款子没收回来,估计要迟一周回来,我跟彪哥说我能等,那几个人不能等,彪哥说他在外地要帐兼躲公安,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我帮着借两、三百万应应急,到时候他回来,按十分的利给我。”

“十分利?”一万一个月的利息就是一千,两、三百万就算是一周的时间,获利也是相当可观,“这事儿……可靠吗?最近风声这么紧,他不会……”

“你放心,彪哥这次是因为手下打架把人打成重伤躲公安取证的,不是被通缉,他内部有人,他说一周之后回来过年,就一准儿能回来,彪哥的人品你也是知道的,什么时候赖过帐啊,我就是愁到哪儿去借这两三百万。”

“你不是有钱吗?”

“给你老婆的那五十万就是彪哥给我的本金,现在我手里除了压着的货,只有不到三十万,就算是两百万,还差一百多万呢。”

边军想了想道,“我手里还有二十万多点,咱们俩个能凑五十万吧?”

“能是能,可剩下的呢?”吴丽娜叹了口气,“也怪我,年前是旺季,我压了一百多万的货,现在货出的差不多了,钱却还没到位,一个个的都是老客户了,都说等两天再给,也不能催啊。”

“彪哥不是让你出去借吗?能借到六分利的,咱们中间还赚四分呢。”

“你说得轻巧,现在是年底,人人都在回笼资金,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去借啊。”

边军想了想道,“我们店楼上的龙哥好像也是借贷的,要不然我去跟他说一说?”

“能行吗?”

“能不能行试试看呗。”

龙哥把牙签吐了出来,“彪哥?呵呵……我可不信彪哥,你打着他的旗号来借钱,别说两百万,一万我都不借……”

边军拿出一包烟,“兄弟从哈尔滨带回来的,老毛子的货,您尝尝。”他递到龙哥嘴边,又拿打火机替龙哥点燃,“咱们哥俩也有几年的交情了,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想必也清楚,我这人轻易不会跟人张嘴借钱的,一旦借了钱,有能力还的时候马上还清……没能力还的时候,就是割­肉­也得还。”

龙哥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你小子倒确实是个爷们。”

“那借钱的事……”

“咱们俩个是哥们,一周之内,这两百万你拿去花,超过一周,按六分利计息。”

“行,行。”边军一听说一周之内两百万不计息,只觉得像是天上掉美金一样,难怪算命的说他马年有一步大运,这笔钱来得太容易了,简直跟白捡的一样,“我现在就去找吴丽娜。”

“吴丽娜?”龙哥皱起了眉,“这件事我可是看你的面子,跟那个女人没关系,要是借那个女人,我可是不借。”

“别别别……借我,借我,您这是借给我钱呢。”边军拍着胸脯笑道。

“签吧。”龙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机打的协议,边军看了看协议没什么问题,就签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之后笑问,“要不要画个押?”

“呵呵,我这协议防君子不防小人,签了字就算数,要是守信誉的,自然好,要是不守信誉的,我不信法院,只信这帮兄弟。”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边军吓得一激灵,龙哥使了个眼神,他身边兄弟中的一个提高了声音问道,“谁?”

“龙叔,我是苗大伟。”

“进来。”

苗大伟开了门,“哟,人这么齐,边叔也在,龙叔我舅问您,上回跟您说的那东西,您还要吗?要的话他就去下单了。”

“要!来两个。”龙哥又拿出钱包,抽出几张一百的拍桌上,“告诉你舅,这是定金,让他把心放肚子里,我说要的东西一准儿要。”

“好嘞。”苗大伟拿过钱,又抓了桌上的一把瓜子,笑嘻嘻地走了。

这段Сhā曲让众人都笑了起来,边军高兴之余,心里面却觉得有三分的忐忑,人无外财不富,他边军想要发财,就要冒险,这年月他无权无势又没靠山,不冒险,到哪里去赚钱。

吴丽娜坐在电脑前面,把2013年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加两个月的奖金打到跟了她几年的守店员工银行卡里。

她环视着绝大部分已经空了的屋子,把大衣领子上的扣子扣紧,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已经易主的房子,楼下早已经有事先叫好的出租车等着,她坐在车里,报出了目的地,“新火车站。”

“新火车站是吧,马上就到。”

她侧头时无意中看见了车窗上自己的侧脸,未染铅尘的脸苍老难看到她不敢照镜子,可朦胧的车窗却扭曲美化了她的脸,让她脸上的那些写满了痛苦的沟壑填平了许多。

她本来是个很平常的女孩,就算是十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再婚,她被扔在了爷爷­奶­­奶­家,也没有改变这种平常,直到她遇见了边军。

边军只记得他们是初恋,却不记得他带给她的伤害,当年两个人一起初尝禁果,承受一切的却是连安全期都不会算的自己,傻乎乎的以为体外­射­/­精­就不会怀孕,出事之后她去求过边军,让他帮忙凑钱去打胎,边军却畏首畏尾不敢跟家里人说,只说了要去找朋友借,可朋友……那些朋友又怎么能信呢?她怀孕的消息不知道被哪位朋友告诉了老师,她被记了大过,在高三那年被开除,祖父母嫌她丢人,打电话给她亲妈,她亲妈带着她去小黑诊所堕胎,害得她子­宮­破裂,险些丧命,才不过十八岁不到的年纪,就没了子­宮­。

从那以后她想开了,什么情啊爱啊全都是假的,钱才是真的,她离开家,坐台、当小姐、被人包养做二­奶­,因为不能生育被抛弃,又因为不能生育而受宠,她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也是从泥地里站起来的,别人拿到了那些“皮­肉­钱”买衣服买吃的包二爷,她除了必须的衣服之外,钱都攒起来,终于攒够钱之后,又开始学人做生意卖服装,一番辛苦之后终于有了今天,她甚至认识了一个老实的好男人,愿意跟她一起一生一世,可后来男人知道了她的历史,弃她而去,就在她最痛苦难过的时候,边军出现了,这个男人像是忘记了过去的种种,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跟她搭讪,三番五次的约她出来吃饭,她拒绝了几次之后,答应了一次,却在不到三分钟之后就看出了这个男人的好­色­、贪婪和愚蠢,他讲着他“失败”的婚姻,他的事业,他一个人身在异乡的寂寞,这些年对她的思念,眼睛却盯着她的钻戒跟珠宝,既然这个男人想要再骗她一次,那就陪他玩玩又如何?

在火车站下了车,她又转乘了公交去机场路,这个时节的海南,正适合放假游玩,一个月之后,店面重装,新买的房子也要开始装修了,正适合她回来过新生活,至于边军……他估计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在A市露面了。

边军傻傻地站在已经人去楼空的单元门外,只觉得自己的脚不像是自己的一样,他冲出小区,跑到服装店,看到的是紧锁的大门,原来跟他一直有联络的几个店员的手机都打不通了,所有吴丽娜介绍他认识的人,一个个都翻了脸假装不认识他,他颤微微地试着播通彪哥的电话,对方竟然是空号……

他跪坐在地早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

“然后呢?”林嘉木大表姐。

“他自己说把店兑给了跟他合伙的人,也只兑了不到五万,又掏空了家底凑了二十万的保证金,这才让人押着回哈尔滨卖房还债,可上回回哈尔滨,已经跟孙玲玲把离婚证领了,讲好了房子和存款归孙玲玲,他跑回来想要卖房还债,孙玲玲傻,她哥可不傻,把房产证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说,还告诉他像他这样没用的男人,他见一次打一次,我听玲玲哭诉说她悄悄塞给了边军五万多块钱,边军拿着钱说要偷渡到俄罗斯,谁知道能不能走成呢,玲玲说押着他的那个男人,可不像善茬。”大表姐推了推林嘉木,“嘉木,那个龙哥真那么吓人?”

“谁知道呢。”龙哥?林嘉木差不多猜出整个骗局了,这个龙哥在A市没有什么名气,八成也只是个小头目,彪哥她倒是听说过,却不是吴丽娜这个层次的人能‘深交’的,搞不好是个龙套,吴丽娜这招空手套白狼玩得好,几个人演一出戏,就套出了四十五万,前后用时不到一个月,实在是效率奇高。

边军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实在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了,只当听了一则都市传奇吧,林嘉木挥别了大表姐,从亲戚堆里救回了因为够豪爽被引为知己的郑铎,步入了回程的站台。

170

林嘉木以为自己从大学毕业开始做实习律师,直到现在成为咨询事务所的老板,世上的极品已经被她看尽了,每次出去散步,瞧着一对又一对牵着手的情侣,牵着孩子出来玩的一家三口,甚至是N世同堂,脑子里总忍不住要想他们背后有没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有没有人的幸福是转瞬既视的,那个被男人牵着手的女孩,真心爱着男人吗,还是因为年龄大了不得不将就凑合?眼前幸福的一家三口,也许几个小时前丈夫刚从小三的香闺出来,回来扮慈父……或者妻子婚前隐瞒了实情,孩子并不是丈夫的……所以她喜欢看小孩子,小孩子单纯的嬉闹游戏,就算是耍些小心计都透着笨拙可爱。

可在她从哈尔滨回到A市的第二天,她就遇到了严重的考验……一是所谓极品层出不穷花样翻新,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期值;二是小孩子……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可爱的。

比如被人放在婴儿车里,在林嘉木的事务所门前,嚎啕大哭的……包着尿布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孩子。

林嘉木的第一反应是看郑铎,难道这个男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别人有了孩子?可郑铎也是一脸的无辜样。

不管怎么样,现在天气这么冷,楼道里没有暖气,小孩子不知道呆了多久哭得都快没气儿了,小脸通红……两人互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郑铎走过去不怎么熟练的把孩子抱了起来,林嘉木拿出钥匙开了防盗门,打开了自家的电箱盖子,思甜很细心,走的时候除了电灯的闸门拨下来,别的闸全关了,走的时候为了怕忽然降温冻坏水管之类的,她只是把燃气暖气调到了低值,并没有关掉,她将温度设定在二十四度之后,这才开始检查童车。

这辆童车不像便宜货,但也没有多高级,七八百块钱的样子,小区里用这种童车的孩子挺多的,除了童车和童车里的小被子小毯子之外,还有一个外出背包,里面满满地塞着­奶­粉、­奶­瓶、尿布、婴儿湿巾、爽身粉之类的东西,林嘉木看了眼­奶­粉的品牌,是惠氏金装3段,这一桶怎么也得一百大多,尿布是好奇的,婴儿湿巾强生的,总得来说这孩子应该是城市中等人家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室温渐渐升高,也许是哭累了,虽然被抱得很不专业,孩子还是靠着郑铎的肩停止了哭泣,打了个哈欠,颇有些想要睡的意思,郑铎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划他的胳膊,低头一看,这孩子穿的连衣棉衣有一个小熊的装饰口袋,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找出了一封信。

“你看。”

林嘉木接过信,打开来跟郑铎一起看,写信的人自称叫左左,“林嘉木:你也许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一直记得你,你毁了我的生活,让我和孩子失去了家庭,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原谅你,你也只是为了糊口,可我看到你的房子,你的车,你是不是觉得你帮人抓小三、离婚,特别有正义感?我告诉你,婚姻里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我爱他!我比他妻子更爱他!可是你却让他一无所有,成为众人的笑柄,就是这样,我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可他却想要离开我,他觉得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有房有车工作稳定的成功人士才是他他,他想他过去的生活,他甚至为了讨好他不能生育的妻子,想要带着我的孩子去求她找她……我不敢让孩子离开我的视线,每天晚上都紧紧搂着孩子,锁着门入睡,稍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可是昨晚他一个人走了……抛下了我们呣子俩个……我现在要把他追回来,可我不能带着宝宝,送羊入虎口,在A市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认识,只有把孩子交给你了,如果你还有良知,就替我带他一周,一周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他,我都会回来的,如果我没回来,请替我报警,我必定是死了。随借附银行卡一张,内存有五千块钱,如果你真像你说得那么有职业道德,请不要负我所托。”

林嘉木看完这封字丑得像是小学生写的,内容“理直气壮”到让人无语的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郑铎看了一眼白白­嫩­­嫩­的孩子,怎么样也没办法把他……是的,可以确定是他了,郑铎扯开尿布看过,“去年的苏苹案?”

“是的……”苏苹是去年的委托人,她和丈夫孟洪生同岁,现年四十一岁,两个人都是比较早接受大学教育的一批人,也都有点文青的意思,两个人从恋爱的时候就确定以后要当丁克,没想到婚姻走到第十一年,两人三十七岁的时候,丈夫孟洪生忽然提出想要孩子,苏苹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认为是丈夫背信弃义,可是经朋友的归劝,她还是松动了,可是备孕了将近一年还是没有怀孕,最后两人去医院检查,丈夫一切正常,她是双侧输卵管堵塞,他们咨询过医生无轮是输通输卵管还是人工授­精­,女方都异常痛苦,而且她已经是大龄孕­妇­了,人工授­精­成功率不高,苏苹本来对要孩子的事就勉强,当然不肯“牺牲”,两人大吵一架之后,苏苹下了最后通碟,孩子和她只能选一个,孟洪生经过了痛苦的思考之后,选了苏苹。

可就在去年,苏苹觉察到了孟洪生的种种不对劲儿,他先是学会了撒谎,有时明明没有加班,撒谎说在加班,被拆穿之后总会用出去­干­私活之类的理由敷衍过去,最让苏苹起疑的是,她整理两人的衣物时,发现了一条从没有见过的­内­裤,问孟洪生­内­裤是怎么来的,他说是跟朋友去洗浴中心忘带了­内­裤,买的……总之,每件事都有理由,可每个理由都很牵强。

苏苹最后找到了林嘉木,让她调查孟洪生。

林嘉木用了一周的时间,查出孟洪生跟公司新来的文员自称叫左左,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左佳的女孩关系匪浅,两个人在公司附近筑了爱巢,孟洪生所谓的加班每次都是在她床上加班。

苏苹拿到了证据之后,怒火中烧,当下跟孟洪生摊牌要求离婚,孟洪生却说出了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理由,他说他跟左左好,是想要­借­种生子,生完了孩子他就和她分手,心里爱的还是苏苹。

苏苹直接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她跟林嘉木说,如果孟洪生说他是一时糊涂,中年危机,受不了年轻妹子的诱惑做了错事,她还有可能原谅他,但是­借­种生子这样的事,实在太恶心,让她怀疑自己这十几年是不是一直看错了人。

两人离婚的时候,孟洪生自己选择了净身出户,把两套房子、两台车和家里的所有存款都给了苏苹,只是拎着一个箱子就离开了家。

这桩案子只是一桩普通的案子,案值也不大,双方也没有极品让让人没办法忍受,早已经被林嘉木所在档案室许久不曾回想了,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活里。

看来事情的后续是孟洪生还是想着前妻,小三年轻漂亮又能生养竟也没留住男人的心,孟洪生还是走了……

“郑铎,你有没有留苏苹的联系方式?”

“应该在通迅薄里,你要找她?”郑铎怀里的孩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郑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沙发上,可刚一沾上沙发,孩子就立刻哭了起来,郑铎直好又把他抱了起来。

“通讯薄我自己能找,你带着他上楼到床上睡吧。”

“你不报警?”

“报警了会怎么处理?”

首先这孩子不是被遗弃的,而是被“委托”给林嘉木的,当然了,如果林嘉木坚决不想留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委托人的话,警察还是会把孩子带走的,但警察不能留孩子,基本上是只有送福利院这一条路了,警察找人肯定是要快一些,孩子的妈却不一定愿意被找到,找到了也只能是一番说服教育,让她把孩子领回去,后续还有什么麻烦,就说不清了。

更不用说以林嘉木的­性­格,有事宁愿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事情交到别人手上。

“你会告诉苏苹孩子在你这里吗?”

林嘉木想了想道,“她至少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比较有职业道德。”在不确定苏苹现在的想法之前,她是不会把孩子在她这里的事告诉苏苹的,小三再怎么可恶,孩子是无辜的,不能被做为“礼物”送来送去,正在哺|­乳­期的孩子,应该和妈妈呆在一起,现在她的委托人不是苏苹也不是左左,而是这个只有六七个月大的男孩,她的职业道德告诉她,要为孩子做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的故事里有两个案子,一个是这个最小委托人案,另一个是喜当爹案,故事穿Сhā进行,以喜当爹案为主。

171

嘉木语录,有些婚姻表面上很美满,内核早已经被蛀虫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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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苹自从离婚之后,就接受了猎头公司的邀请,去了省城,在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做了人力资源总监,CHO,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A城本地的房子都出租了,联络方式也换了,根据她最后一次给林嘉木打电话时的说法,“我们俩个恋爱结婚这么多年了,朋友圈早已经融合到了一起,我不想听他们劝我或替我抱不平了,我不希望别人看见我的时候每次都只看见我是个婚姻失败的女人,第三者Сhā足的又一受害者。”她新的联络方式据说只给了除亲人以外的不超过十个人,林嘉木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林嘉木打通她的电话时,还是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惊讶,在她留电话的十个人里,也许林嘉木是她最想不到会联络她的人,“喂?”

“我是林嘉木。”

“哦,嘉木啊,好久不见。”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现在在我的办公室,二十分钟后有一场很重要的面试。”

“哦,我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不过有人想要打听你的下落……找到了我,被我打发走了。”

“孟洪生?”

“呃……”

“我虽然和A市那边的人都断了联络,但是我现在工作的这家企业挺有名的,他虽然离开了原来的公司自己出来创业了,但原来的人脉应该还在,打听到我在哪里工作并不奇怪,他再来的话你直接告诉他我公司的地址好了,换点零花钱也是好的,顺便告诉他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让他不要打搅我的生活。”

“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是他去省城找你了。”

“什么?”

“他放下了一切,去省城找你了。”

苏苹的声音带出了几分的惊讶和疲惫,“他不是得到他想要的了吗?他老婆生儿子的时候,我前婆婆还特意给我妈打了电话,发了彩信,我妈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他还想怎么样?”

“他还是放不下你。”

“呵,这个时候扮什么痴情种子?跟那个女人开房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嘉木谢谢你给我打电话,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好的,再见。”就在林嘉木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郑铎第三次放下宝宝的企图失败,宝宝沾到沙发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林嘉木快速挂断电话,却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也许对方听见了,只会以为是她的孩子吧,“我来抱他。”

林嘉木接过孩子,拍了拍后背,“你拿毯子来,我们回楼上。”

郑铎揉了揉被压得有些酸的胳膊,用毯子把林嘉木和孩子包在一起,拎着妈咪外出包放回婴儿车,推着车开了门……汪思甜刚出了电梯就看见这“一家三口”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郑哥,林姐,你们回来了,这孩子……”

“等会儿们再跟你讲。”

“你们要抱他上楼吗?”

“是啊,让他去楼上睡。”

“有事打电话,我们马上就下来。”

“好的。”汪思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休假之后就遇上这么劲爆的场景,实在让她想不到呢。

儿童医院急诊室

救护车尖利的鸣叫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很少有轻松的表情,消毒水的味道让一些敏感的人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上满是鲜血的男人,抱着一个头上有伤口,胳膊哒拉在外面的男孩跑了进来,“医生!医生!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踉踉跄跄地跑着,还是被他拉出一大截。

小儿科急诊的医生和护士围了过来,医生给孩子做了初步的检查之后,让护士把轮床推过来,“我们这里先替他检查,你去交一下必要的费用。”

“好,好。”男人用袖子擦着汗,转过身看着好不容易跑来的老人时,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的无奈和冷漠,“你先在这里坐着吧,我去交钱。”

“你带钱了吗?”

“我有信用卡和储蓄卡,一会儿小文就来了,她会把家里的钱全提出来。”他说完就走了。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钟,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老­妇­人呆呆地坐在等候区,一直默默地流眼泪,男人和另一个老年男人一起走了过来,从他们俩个人的外貌上来看,应该是一对父子,老年男人情绪很激动,看见老­妇­人就是一个耳光,“你个老废物!还能­干­点什么不?看孙子都看不住!我早说了,不要惯着他淘气,不要惯着他淘气,他整天攀高爬低早晚要出事,可我一说你就急,非说孩子玩得好好的!你看他现在是玩得好好的吗?”

“他爬凉亭也不是一两次了,谁知道这次会摔下来啊……”

“你还说?!”老男人又要打她,被孩子的爸爸给拦住了,“爸!您别怪我妈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嗨!等小文来了,我看你怎么跟她交待!”老男人一拍大腿,蹲到了地上。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漫长的煎熬等待之后,一个穿着大衣梳着短卷发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问了几个人之后,就到了抢救室门外,看见一家子人都在,立刻冲了过来,揪住老­妇­人就打,“你是怎么看得孩子啊!你是怎么看得孩子啊!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男人扯开了她,“你能不能先别闹了!医生出来了!”女人听到这句话,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冲到了医生跟前。

“医生!医生!他怎么样?”

“伤得挺重的,脑震荡和骨折还可以控制,现在主要是内出血,需要输血,你们谁有献血证?”

“输血?抽我的……”

医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我们原则上不需要血亲输血,而且O型血的库存很充足。”

男人愣住了,O型血??“医生?你不会搞错吧?我是AB型血,我老婆是A型血,怎么可能……”他将目光移向了表情忽然呆滞的妻子……

汪思甜小心翼翼地倒上一杯水,这个男人是刘警介绍来的,本来是应该约在茶馆见面的,但刘警说他情绪很激动,不适合茶馆那样的场合,所以开车把他送了过来,汪思甜亲自下楼把他接上了楼。

“请您稍等,林姐马上就会回来。”

男人倒没有刘警说得那么激动,就是眼睛很红,头发有些乱,从衣着上看不穷不富,城市中产,钥匙链上的车钥匙也是十几万的途观,手表貌似是个国产牌子,但汪思甜对手表什么的还是不敏感。

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嘴­唇­­干­裂,嘴角有溃疡,看得出来最近一段时间过得不怎么样。

“我就是想知道我替谁养了儿子!怎么这么难!老子打她怎么了!她还有脸报警!”汪思甜向后退了一步,这才意识到男人根本没听她说话,“警察还劝我要想开点!我拿什么想开点!要不是刘警……要不是刘警……林嘉木呢!”

“她……她一会儿就来!”

“拖!一个个的都跟那个臭­婊­/子是一伙的,都想拖延时间,等那小崽子好了,好让他们呣子俩个跑掉是吧!我妈……我妈从那个小崽子一出生,就一把屎一把尿带到大啊!你问问她!她洗过一次尿布没有!她为孩子出过一分钱没有!他们俩个几千块钱的退休金,养一个孩子,又出钱又出力,最后还要被她嫌弃不会养,看她的脸­色­过日子!现在……我妈整天发呆,都不会说话了!我爸瞎了!我爸瞎了啊!我们一家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啊!家破人亡!”

汪思甜只能捂着胸口说,“大哥,大哥你冷静点……”

“冷静!我拿什么冷静!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活王八,我拿什么冷净!”

就在汪思甜在考虑是要打120叫­精­神病院的救护车,还是夺门而逃的时候,防盗门被打开了……郑铎回来了。

“郑大哥……”

“刘警给我打电话了,这事儿我来处理。”郑铎说完之后,走到男人跟前,“是巩大哥吧?我是郑铎,听说你跟刘警他表哥是好哥们?”刘警说了,这人姓巩,叫巩鑫,跟他表哥也不过是原来一个单位的同事,见面打招呼的那种,跟刘警也仅止于互相认视,他儿子在小区里玩,爬上了凉亭大头朝下摔了下来,被送到了医院,结果一验血……是O型的,巩鑫有点医疗常识,隐约知道A型和AB型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的,当场就大闹了起来,要冲进手术室杀了那孩子,他媳­妇­拦着他,也被他打了,医院只好报了警,巩鑫在派出所里冷静了几个小时,回到家发现老太太傻了,呆坐在房间里不说话,老爷子在他被带走之后一股火,眼前一片的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巩鑫气得不行了,二次闯到了医院,在ICU外见到了媳­妇­,二话不说上去就打,媳­妇­娘家人都在呢,虽然明知是自己家的女儿不对,也不能让他打,就把他给拉开了,他媳­妇­也不是个善茬,当场就又报了警,说他要杀人。

正好赶上严打医闹,又是元旦期间,刘警被派去带着一队人把他押了回来,结果一问不是医闹,是喜当爹……刘警又认出了他,听说他媳­妇­没怎么样,就把他给放了,可他情绪激动得很,大喊大叫说要报警,要找出那个­奸­夫是谁,他替谁养了整整六年的孩子,刘警没办法,又怕他­干­傻事,劝着他冷静,又想到了郑铎现在刚回来,就把他介绍给了郑铎做为“蜜月礼物”。

巩鑫现在要说最烦看见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看见来人是个男的,情绪略微稳定了些,“你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

“算是吧。”

“刘警说你们能查到我……那小崽子的亲爹是谁?”

“我们尽力而为。”

“好,你尽力而为……我也尽力而为……”

“你还要­干­什么?”

“哼哼……那小崽子的亲爹是谁,肖文玲那臭­婊­/子肯定知道!她不说,我打到她说!”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欺负女人的道理?再说了,她家里人都护着她,医院里人也多,能让你打吗?你把她怎么样了,你进了监狱,你让你爹妈怎么办?你既然委托了我们事务所,我们事务所肯定全程包办,可你如果是用违法暴力的手段,这个委托案我们不能接。”

“你真能找到那个­奸­夫?”

“能。”

“好!你尽管去找,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他找出来!”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两捆钱和一些散放的一百元。“这里面是两万三千块钱,是我口挪肚攒的私房钱,老子一个月赚一万,那女人只给我一千块零花,我本来想着全取出来给小崽子治病的,我全给你!你把他找出来!找出来!”

172

嘉木语录,延续后代的本能大约是人类剩下最多的动物本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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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光照在林嘉木的身上,烤得她有些难受,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却浑身酥软的不想起来,上次睡得这么舒服是什么时候来着,反正她回想不起来了,半闭着眼睛摸向枕边,却是凉的……楼上不知道谁家的自鸣钟响了,当……当……当……林嘉木闭着眼睛数着,数到第十下的时候钟声停了……十点,她竟然睡到了十点,她猛地睁开了眼,听见客厅里面有人小声咕哝说话的声音,抓了抓头发,这才想起来今天本来应该是她“结婚”归来第一天开业的日子,没想到被一个意外的“惊喜”给搅和了……

她和郑铎带着孩子回到了楼上,也许是因为床铺足够的柔软,也许是因为真的睡着了,在楼下的时候一放到沙发上就会醒的宝宝,躺在床上睡得很踏实,郑铎接了个电话,她则是在床上陪着宝宝,楼上的暖气开得很足,没多大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床边小宝宝睡过的痕迹还在,但是人却已经不见了,她打了个呵欠,推开被子踩着拖鞋开了门,看见郑铎抱着小宝宝小心翼翼地喂他喝­奶­粉。

“他饿了吗?”

“应该是吧。”郑铎从楼下回来的时候,瞧见林嘉木连被子都没盖半皱着眉头躺在床上睡着了,掀开了被子把她放到了被窝里,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刚想调戏她一下,却看见本来应该憨睡的小宝宝睁着眼睛瞧着他。

意识到得到了注意力,小宝宝眉头皱了皱,开始预备大哭,为了怕吵到林嘉木,郑铎把他快速抱到了客厅,他对照着纸尿裤包装上的说明打开了纸尿裤,里面还是­干­的,不是尿床了,那多半是饿了。

他又研究起了­奶­粉,照着­奶­粉筒上的说明和份量,又上网查了一下六个月的孩子要喝多少­奶­粉,用当兵的时候DIY炸弹的­精­神专心按照刻度和温度泡了一瓶完全按照官方推荐标准的­奶­粉,也许是他这种专注太好玩了,小宝宝哭了两声之后,就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男­性­人类了。

完成最后一步把泡好的­奶­滴到手背上试温度舔了一下试了一个味道之后,他照着网上的图表抱起宝宝喂­奶­,其实宝宝醒了只不过是想哭两声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可有好吃的总不能拒绝是吧?小手像征­性­地抱着­奶­瓶喝起­奶­来。

郑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娇­嫩­的脸蛋,不知怎地觉得心里柔软一片,“好喝吗?你是不是饿了啊?以后饿了不要哭啊,你是爷们知道吗?纯爷们不能哭……”

林嘉木倚在门边,听见这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纯爷们?”她挑了挑眉。

“纯爷们。”郑铎抬头看着她笑了,“醒了?”

“嗯。”林嘉木坐到沙发上,看着郑铎抱小宝宝喂­奶­,“刘警介绍来的是什么案子?”

郑铎注意力一半在宝宝身上,一半在林嘉木身上,慢悠悠的讲了这则喜当爹的故事,“他现在想知道自己替谁养了六年的儿子。”

林嘉木叹了口气,“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打官司?索赔?再怎么样,六年付出的感情和­精­力也补不回来了,对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刚才打电话到医院去问了,没有大碍,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林嘉木捏了捏宝宝的脸,“宝宝,要不要跟阿姨去做卧底啊?”

郑铎把手机递给她,“先买齐了这些东西再让宝宝工作。”他点开一个育儿专家的微博,里面列了一张表,六个月的婴儿所需的一切排列得整整齐齐。

“七天而已啊……要不要逼我破产啊。”

“以后总是有可能会用到的。”郑铎有意无意扫了她的肚子一眼。

林嘉木这才意识到他们还没认真谈过孩子的问题,她正­色­道,“以后如果有孩子,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我希望全心全意付出,所以我会选择做全职妈妈,事务所或是另外请人或是关掉……”

“你真打算关掉事务所?”

“也许……思甜现在也可以独挡一面了,我们再请一两个人,你带着人做外勤,我兼职做内勤……”

郑铎见宝宝把­奶­瓶吐了出来,把他竖着抱起来,轻轻拍着后背,“你原来认真考虑过孩子的事。”

“我又不是冷血动物,我也有生物本能。”举凡女人,到了一定年龄,肯定都考虑过是否要孩子的事,“但不是现在。”林嘉木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迟疑。

“你打算要孩子就行。”郑铎继续拍着宝宝的背,脸上的表情温暖而柔软……林嘉木瞧着他,其实她刚才站在门边看着郑铎给宝宝喂­奶­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种一个属于自己和他的孩子的冲动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遇见有关郑铎的事,她自己都厌恶自己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肖文玲低头玩着手机,她已经把儿子受伤的微信发了出去,朋友圈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和祝福,这些虚拟世界的关系,让她的心情稍好了些,当有一个她和丈夫共同的好友忽然说:“文子,你儿子真是O型血?我记得你说过你和你丈夫一个是A型一个是AB型的吧。”

朋友圈里有几个反应慢的还在说祝福的话,里面一个懂些常识又脑子一时转不过变来的已经骂那个共同好友了,“你别乱说,A型和AB型怎么会生出O型……”

然后朋友圈一阵的静默,肖文玲知道,他们都去私聊了,她­干­脆上QQ收菜偷菜,对所有朋友的短信和来电一率拒接。

肖妈妈看见女儿这种时候还在玩手机不由得怒从衷来,“你还有心思玩手机啊!”她劈手夺过女儿的手机,想要摔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好几千块钱的苹果呢……外人看见她女儿用苹果都说她女儿有钱呢。

肖父却不管那个,冷哼了一声,“你别在这里说女儿,都是你教女不严!”

“我哪里教女不严了?你的意思是我不正经,所以女儿也不正经呗?有像你这样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的吗?”

“又来了!又来了!说两句正经话就搅歪理……”肖父瞪了她一眼,“文子,现在这里没外人,你跟爸和妈说,聪聪的亲爸到底是谁?”

肖文玲低头闷闷地说道,“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嘛,有用吗?”

“你说有什么用?让他负责啊!聪聪虽然脱离危险了,可骨折打钢板要钱,住院要钱,用药要钱,以后万一有什么康复也要钱,不找他难道再找巩鑫?他不把你打死才怪。”

“是他妈没看好孩子……”

“你还有理了你!”肖妈妈打了女儿一下,“你婆婆多好的人啊,你进他们家门说是单过,可一日三餐都是在人家家里吃的,你生了孩子也是人家一手带大的,养孩子也不用你掏钱……你怎么这么浑啊!明知道……明知道不是巩鑫的孩子……你就打了啊……”

“我哪儿知道不是巩鑫的孩子啊!就那么一回!我就跟……就一回……之前和之后都是跟巩鑫在一起的,我怎么可能……”肖文玲提高了声音,走过来的护士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肖文玲这才又压低了声音,“我真没想到……”

“谁!你说是谁啊!是不是那个姓伍的穷小子?”

这个姓伍的叫伍思亮,是肖文玲的初恋,虽说跟肖文玲是读一个大学的,但却是个顶顶不像样子的,人家说凤凰男,这个伍思亮就是只草­鸡­,家里穷不说,还特别没志气,考上了大学之后就像完成了任务,每次考试就是混,多半是在打游戏,不知怎地和肖文玲好上了,两个人没多久就爱得要死要活的,大学毕业之后跟着肖文玲来了A市,本来肖家两老对他印象还行,觉得农村出来的总应该吃苦朴实,懂得奋斗,没想到他不思进取,找了个一两千块钱的工作做了几个月就嫌累不­干­了,说要打游戏赚钱,结果就是整天泡在肖家连吃带住,每天不到日上三杆不起床,不到凌晨不睡觉,扰和的肖文玲也做不好工作,肖家二老急了,和女儿大吵一架,把他赶了出去,又召集家里的亲戚给女儿开会做心理工作,加上女儿工作了,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跟着他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也同意分手了。

隔了一两年,这才经人介绍认识了门当户对的巩鑫,两个人相处了一年多顺李成章地结了婚,房子是婆家预备的,装修是娘家出的,车是娘家买的,两家搭一家,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不说,两个年轻人的事业也越来越好,肖文玲升了主管,巩金也做了经理,没想到这种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对肖家而言,一样是晴天霹雳。

“不是他。”肖文玲道,“怎么会是他呢!他现在不在A市了,据说回了老家考了三年的公务员没考上,不知道在哪儿打工呢。”

“不是他会是谁!”就在这一家人围在一起逼供的时候,一个短发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坐到了肖家对面的椅子上,肖家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林嘉木见这一家人都不说话了,也没有主动搭讪,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打电话,“喂?我已经到了……你到了没?什么?老板不让你走?是你们老板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我一个人弄不了……你不知道吗?行了,你自己想去吧。”她说完气鼓鼓地挂断了电话。

也许因为她的声音有些大,怀里正半睡半醒的宝宝眉头皱了起来,她拍了拍宝宝,反正把他拍­精­神了,睁着眼睛四下看着,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醒了……一天到晚的不睡……也不知道哪来儿­精­神。”她在妈咪包里翻了一会儿……“呀……阿姨,您有婴儿湿巾吗?我忘带了。”

肖妈妈意识到她是在叫自己,连忙说,“没有,我们家聪聪大了……不需要……”

“我婆婆到现在还在给他用婴儿湿巾,你去那个包里翻翻,肯定有。”肖文玲道,她按揉了一会儿额头,“你的宝宝多大了?”

“六个月了,越来越难带了。”

“六个月正是好玩的时候,大了就淘气了。”肖文玲道。

“你今年有二十几了?宝宝也不会比我家宝宝大多少吧。”

“我都三十二了,我儿子六岁了。”

“啊……真看不出来。”

“我结婚早。”

“唉……结婚早就是好啊,我三十多了才有这么个小魔星,真累死我了。”

“你三十多了?那才是真看不出来呢。”肖文玲道。

“我比你大,妹妹……你带孩子来看什么病啊?”

“我家孩子淘气,从凉亭上摔下来了,外伤……”

“啊……这么严重……”

“没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你孩子呢?”

“他啊?今天他自己在床上玩,我收拾厨房,忽然听见他哭了,跑出来一看他从床上摔下来了,摸着脑后有个包,我不放心就抱他过来看看。”

肖文玲笑了,“没事儿,床离地面才多高的距离啊,小孩子骨头软,不会有事的。”

“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大夫就让我等了,说CT还要排一两个小时,我得这么个孩子……不容易……”

“唉……都是当妈的,都理解。”肖文玲说着坐到了林嘉木旁边,伸手摸了摸宝宝的头,六个月的孩子,本来脑袋形装就不是很“规则”肖文玲也没摸出什么来,“没什么,只有个不明显的突起,孩子也不哭闹,没事。”

“要是这样就好了。”可林嘉木还没有动耽的意思,肖文玲在心里笑了一下,孩子小的时候她年龄小,对孩子虽然上心,却也没有这个人这么上心……想到孩子,她心里又难受了一会儿。

“15床没钱了啊,家里人去交一下款。”护士说了一句之后,就走了。

肖文玲从包里拿出银行卡,“妈,我去交钱。”

“你的钱够吗?”

“暂时够。”

“我陪你去。”虽然现在附近没有巩鑫的影子,但难保巩鑫会出现,肖妈妈站起身想要陪着女儿。

“妈,你让我一个人去吧。”肖文玲道,她背着包,拿着手机出去了。

在走过转角的时候,一个高壮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在她打电话的时候,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蓝牙开关。

“喂?是我……你知道伍思亮现在在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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