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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被肢解干净的霸主

为了追杀那个神出鬼没的“铁血剑士”,广陵王已经东颠西跑了好多天。今天一早,消息传来,说“铁血剑士”和“白衣剑士”又出现了。

广陵王带着他的四个贴身卫士去追索了整整一天。从五个人翻身下马的沮丧架势,王府下人们就知道王爷今日又是“潮打空城寂寞回。”“王爷回来了!”广陵王最宠幸的妃子香莲已经迎出门外,向广陵王身上扑过去。香莲只有十六岁,却是一付倾国倾城的相貌,一身雪白的肌肤,身子轻柔如水,加之能歌善舞,善解人意,这一向深得广陵王恩宠。

可是今天,广陵王没有理睬香莲的娇嗔,脸­色­­阴­沉地跳下马来,手里提着魔鼓,匆匆走进王府客厅。

张虎、王勇、吕豹、杨龙四个贴身卫士象四条忠实的警犬,寸步不离地紧随着他。等广陵王到客厅的交椅上坐下,四个卫士立即左右各两个,在他身后站定,警惕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四个人是他最忠实的手下,跟随他广陵王已经有二十年以上了。每个人对他绝对忠诚不说,四个人全都身怀绝技。

他们本身武功就不弱,再加上跟随广陵王这二十年中,广陵王已经陆续将自己的武功差不多全都教给了他们。除了魔鼓之外,张虎等四人是广陵王第二件可怕的秘密武器。

这四个人按照广陵王的命令,日夜拱卫在广陵王身旁,从不在江湖上现身。即使碰到直接的挑战,如果不是危及到广陵王的安全,他们也绝不出手。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就连王府中人也不知道这四个人武功的深浅,只有广陵王本人知道:在广陵城中,及环绕在广陵城周围那些黑白二道高手之中,没有任何人是这四个人的对手。广陵王象信任自己的手足一样信任他的这四个贴身卫士。

一会儿,丫环端上茶来。张虎一言不发上前接过茶来,挥挥手,将丫环打发走,然后先喝了一口,再递给广陵王。

自从夺取魔鼓,南面称孤之后,广陵王在吃喝任何东西之前,都得先由四个卫士当中的一个品尝,以防被人在饮食中下毒。即使在自己的家中,对着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他也从不冒险。

广陵王慢慢喝着茶,四个卫士泥塑木雕般站在他身后。

广陵王在等人。他已经通知了他的两个最亲近的谋士来研究最近出现的严重局势。

广陵城受到了挑战,敌人是谁?什么来历?他至今还是一无所知。

他知道的仅仅是:这个­阴­险的敌人每天都在向他提出新的挑战。他们在广陵城外翦除他的羽翼,并不时潜入广陵城中,杀害他的王府卫士和手下人。每天都有可怕的消息传来,他的手下高手们已经被­干­掉了一大半。他苦心经营起来的作为夺取天下的势力正在接近于崩溃。

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容他掉以轻心了,他开始每天出去寻拢战机,希望能亲手除掉这个万恶的“铁血剑士”。

他象一只受到苍蝇搔扰的雄狮,一次次地咆哮、猛扑、设下陷井窥伺等待,可是他连对手的影子也没有见到过一次。加上这一次,广陵王已经是第十九次扑空了。每次得到敌人出现的讯息,他就紧急出动,但无论他的行动有多快,他总是晚了半个时辰。敌人来无影去无踪,象个隐形的可怕棋手,每次偷偷吃掉他几个子以后就消声匿迹。并留下几具尸体来嘲弄他。如今,以广陵王的绝世武功,加上天下无敌的魔鼓,竟然对这一系列的挑战无能为力,自己竟扮起了收尸队的角­色­。他一次又一次的意识到对手的狡猾和可怕:自己力量再强大,若是找不到对手,这些武艺和魔鼓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在这时,丫环来报:“孙先生,吴王爷到。”

广陵王站起身来,来人已经走进大厅。

这孙先生名孙用,是广陵王的军师,在广陵王沉溺声­色­的这些日子里,他实际上行使着广陵城的最高权力。

孙先生堪称一位足智多谋,虽然广陵王自己也曾号称“智多星”,可是由于长期纵情声­色­,广陵王开始出现力竭智尽的征兆,正因为如此,孙用的才智日下已经举足轻重。

这吴王爷叫吴仲,乃是钱塘王吴铭的第三代子孙,这是个广陵王第二。他也是个文士,除了没有广陵王的武功,广陵王所拥有的他都有。他和孙用二人是广陵王最亲近的谋臣。三人在私下以兄弟相称,也只有这两个人能象一般朋友一样当面和广陵王争执。在今后的广陵国中,这两个人将成为广陵帝的左右丞相。

广陵王很佩服这两个人的政治头脑以及那种宏恢的胸怀。遇到大事,他只和这两人商量。他关于未来广陵国的整个蓝图,都是与此二人共同设计并实施的。

他知道,自己手下的所有的武士,都是些仅具匹夫之勇的人。“马上得天下”,他少不了这些武士们。可是,谋取天下和一旦得到天下,他却不得不依靠孙用这类政治家。在这些问题上,他那些功绝天下的武士也好,魔鼓也好,对他都不会有多大的用处。武士应该永远听命于政治家,这是广陵王深信不疑的一贯立常看到二人进来,张勇等四个卫士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是多年形成的规矩:广陵王在和自己的谋士们商议大事的时候,连贴身卫士也不许与闻。

等四个卫士出去关上门,广陵王才请二人坐下,丫环献上茶来。

“王爷今天又扑了空?”孙用端起茶碗轻声问道。

广陵王点点头。

“‘各个击破,打了就跑’。这一伙对头倒是­精­通兵法呀。”孙用对吴仲道。

吴仲若有所思,“王爷,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那一次的纸上谈兵?”吴仲转头问广陵王。

广陵王茫然不置一辞。

“王爷那次有点喝醉了,可能记不起来。当时王爷开玩笑说,假使你等二人来攻打广陵城,将采用什么韬略?孙先生出了一条‘各个击破’之策,我出了一条‘打了就跑’之策。我二人的策略完全一致,其中心都是一点:避免与王爷和魔鼓正面交锋。先解除广陵城环卫的势力,孤立王爷,然后再想出破解魔鼓的方法,看来如今这些对手们已经完全采用了这个办法。”吴仲苦笑道。

广陵王还是没有吭声。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史书已经告诉了他:治国平天下,不但要有过人的韬略,而且还得凭几分运气。这就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初李世民兵变玄武门,宋太祖皇袍加身,统统都得有运气帮忙。

在广陵王无所不包的窃国蓝图中,只有这个缺陷,而这个缺陷是无法补救的,他只能依靠运气。这就是说,成与不成,要依靠对手的无能。但是,从目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来看,这一点指望显然已经不存在了。

这正是人算不如天算,形势的发展竟是步步指向不利于广陵王的方向。他起初不相信,经过了赤发魔头和自己这两个先后霸主的南征北讨,江湖上还会有什么人组得成打击他广陵城的统一战线?

然而,眼下这个统一战线不但已经形成,而且还在卓有成效地运转。交锋已经开始,自己总是挨打,这就是一个最明显的证据。

“吴兄想说什么?”广陵王看到吴仲脸上的表情,问道。

吴仲道:“如果王爷当初采纳了我的意见,夺到魔鼓之后立刻进京夺取皇位,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先将政权建立起来,稳固起来,恐怕我们的对手就会拿我们莫可奈何了。”

广陵王道:“我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可是,你们也清楚,当初就凭我们几个人的头脑,要治理这个天下肯定是力不从心的。我们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讳,担起一个纂位的罪名,而又不得不依靠旧朝文武官员和全国的旧地方政权来进行我们的统治。

我等名不顺言不正,谁也不能担保现有中央和地方官员是否会听命与我们?万一他们全都不服从,甚至组成讨逆勤王军,我们拿他们怎么办?纵然把他们全都杀掉,这天下又靠谁来治理呢?就靠我们三个人?魔鼓再利害,也仅仅只能作为一种威慑力量,你如果今天把它用来消灭满朝文武,明天灭两湖,后天灭两广,平山西、灭四川,将人都杀光了,我们剩几个光杆司令,这王位还有什么坐头?

所以,我一直认为,我们必须利用这两年的时间,训练出一套文官的班子,至少要将中央政权和各州府完全忠实于新政权的基本文官队伍建立起来,这一点,还有半年左右就可以完成。

可是,从目前的形势看来,敌人不肯给我们半年的时间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怕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会付之东流。”

吴仲道:“王爷还是想宽些,休要说这些泄气话。事已至此,我等还得想出办法,应付当前的紧急局面才是。”

广陵王以目视孙用:“孙先生的意见呢?”

孙用道:“我也同意吴兄之见,目前我们还不是对泣新亭的时候,面对敌人各个击破的策略,我想我们应当改变原来的方略,将广陵城的力量紧紧收缩回城中,放弃郊外的广陵王府,同时将环卫在城外的力量统统调回城中,布成固若金汤的守势,防止被敌人一口一口的吃掉。然后,再引诱敌人出来正面作战,用魔鼓一举聚歼。”

广陵王点点头,站起身道:“二位这就去办吧,我今天疲乏了,还想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就搬回广陵城,二位也请和我同住,遇事有个商量。”

二人站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与广陵王道了别,走出王府,低着头各想各的心事。许久,孙用才发出一声叹息。

吴仲问道:“孙兄感觉如何?”

孙用道:“我夜观天相,­干­犯北斗的客星微弱,主凶兆,我等的前景可能不妙。君臣虽是同命鸟,大限来时却不能各自飞。眼下该如何是好,却正没个计较。”

吴仲道:“小弟也是此番想。只是想起来不值。试想当初广陵王爷多么的生气勃勃,足智多谋。虽然贵为王爷,生活却克勤克俭,勤练武功,钻研兵法韬略,读万卷典籍。

自从那魔鼓到手以后,王爷却变成了两个人。手中有了无往不胜的武器,武功就荒疏下来,王爷成了个文士,而且成了个放纵不知拘束之人。王妃之外,还要加上四个宠幸的妃子,这还不够,还要广选美女。天天和妻妾鬼混,如今大祸之至,也是事所必然的。”

孙用再次叹了一口气,道:“自从王爷去年听了那游方道士的妖言,开始服食瑃药,夜夜宣­淫­以后,我感到他开始变得愚蠢了。这也是势所必然。须知纵欲之事乃是克人寿数的,虽然一时让药­性­刺激得如狼似虎,终将亏损­精­血,损害智力。

我最担心的是,常以此往,广陵王爷会不会也象朝庭那几个荒­淫­君主,由于纵欲而变成一个白痴,前面服食瑃药而变成白痴的例子,难道还少了?若是王爷变成了当今皇上一类的人,我们跟着他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当初直接去为皇上效力还省事。”

吴仲道:“对于王爷的这些荒唐事,我也曾婉转劝过几。

次。王爷哪里肯听?当时我也报了侥幸之心,心想有魔鼓之力,加上王府高手如云,以你我二人的头脑,即使头脑不中重了,武功丢失了,这千秋万代的事业还是能继续下去的。

谁知王爷总不肯将大权交出,更不肯将魔鼓秘授于你我二人,我等想帮忙也帮不上。事至如今,我们已是无可奈何了,你说呢?”

孙用道:“如果我们逼迫王爷交出权力和魔诀,你认为事情还有挽救么?”

吴仲道:“晚了。目前这种形势,恐怕任何人都没有回天之力了。你这话如果早一年说,那还可以想个办法补救。

如今呢,我们跟着王爷这么多年,杀身之祸就在眼前,帮忙又帮不了,你我二人又手无搏­鸡­之力,到头来恐怕也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广陵霸业已是忽喇喇大厦将倾,你我能选择的,充其量也只能是自己的出路。”

孙用听了一惊,低着头不置一辞。

到王府门口,二人互望了一眼,匆匆各自而去办各人的事了。此间且按下不提。

回头再说那令狐玉懵懵懂懂,与“密林之狐”分手后,找了个僻静处除去了化装,沿着通往青城山的官道骑马奔了一程。却是哪里去找那个神出鬼没的拜兄?只能信马由缰,在山道上漫无目的乱走。

至午时分,令狐玉回到广陵城,先把马拴在马房,然后信步往街上闲逛,一边在心里默记昨天看到的广陵王府的地形和防卫措施。但是,在没有得到拜兄确切的消息之前,一颗心仍是虚悬着的,他暂时还不想有任何大的行动。

闲逛了一会儿,已是近午时分,肚中也着实饿了。一抬头,正好身在“聚英楼”前。

这“聚英楼”是广陵城中最大、也最考究的酒楼。他昂首直入,径自登楼,选了个临街的座头坐了,立即有小二奉上面巾香茗。

“客官是独酌?”

“嗯。”

“请吩咐菜式。”

令狐玉照菜牌选了几样­精­致的菜肴,要了壶绵竹花雕。

小二恭敬地哈腰而退。不久,酒菜送上,令狐玉开始自斟自酌。思量如何去打听拜兄的。

他想,拜兄若是真的仍在青城山一带,他也必须隐蔽起来疗伤,如此,又向谁去打探呢?以他的名头,只要稍一露面,势必轰动全城,那就用不着找寻了。

令狐玉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妙计,酒足饭饱之后,又抬足上街乱走。不觉踱到了一座茶楼。

盖因川人喜欢将时间消磨在茶馆之中,所以茶馆特多,就连这小小的广陵城,也是茶楼林立。小至贩夫走卒歇足的茶铺,大至达官贵人聚集的茶楼,奇$ ^书*~网!&*$收*集.整@理可以说三步一铺,十步一楼,大小茶馆生意鼎盛,自不必说。更有那大茶楼中,清唱、彩排、说书、相声,日夜开台,可容近千的客人,还有­干­果素菜供应,喝茶之外,兼供人小饮。

令狐玉特别选了近门处说书者处的这厢面门靠壁而坐,这里比较清静,可以眼观六路耳闻八方,若是事起仓猝,易于出手,也不用提防来自后面的攻击。

此时,说书尚未开场,时当过午,茶客仅上了三四成,大半的茶座空着。

令狐玉泡了碗上等龙井,要了四碟­干­果,悠闲的坐着。

不久,见一个獐头鼠耳,手摇折扇,身着蓝衫的二十来岁的青年书生,迈着方步,走了进来。邻座一个黑衫中年人见了,便大声招呼道:“邱老弟,这边坐。”

蓝衫书生皮­肉­不笑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方大哥,今天来的早。”说着就坐了下去。

小二泡上了茶,恭敬地哈了哈腰,道:“邱大少早。”

姓邱的连眼皮都不抬,大咧咧地“嗯”了一声。

“邱老弟,怎不见庄少爷?”

“别提了。”

“怎么?”

“庄少爷明日出丧。”

姓方的大吃一惊,栗声道:“是真的?”

“这怎可开玩笑。”

“前天还见到他的,怎么回事?”

“嗨。别提了,小弟我若非见机得早,还不是一条路。”

“到底是回什么事?”

“你知道城外有个三观庵?”

“当然知道,自那两个小姑子上了吊,老尼姑远走他方,已成了个荒庵,听说常常闹鬼,一般人都绕道而行。”

“不是鬼,是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老弟莫非发了疯?”

“只有狐狸­精­才在白日里出现。”

“这怎么说?”

“你道庄少爷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被狐狸­精­迷死的。”

“邱老弟,怎么发生的?”

姓邱的蓝衫书生,啜了一口茶,似乎余悸犹存的样子,压低了嗓门道:“前天下午,小弟与庄少爷带了十几名手下出去游玩,走到三观庵,忽见庵门的花树丛中,出现了一白一青两名婀娜少女。”

“哦,美吗?”

“只见背影,但从身段看来,差不到哪里去,你知道庄少爷是此道名手。”

“后来呢?”

“他见了再也不肯走,坚持要寻芳探胜。”

“嗯。”

“小弟劝他此庵闹鬼,他大笑斥为无稽,说青天白日之下,鬼魂何由出现?”

“结果呢?”

“他不听劝。两名少女大概发现有人,进庵去了。庄少爷也跟踪而入,小弟却是不敢,与他的手下们在庵外等侯,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再无消息。”“后来呢?”

“小弟怕生意外,壮着胆与手下们结伙进庵,大哥猜怎么着?”

“见了狐­精­?”

“不,庵里什么也没有。庄少爷直挺挺地躺在院里石径上,口冒白沫,人事不省,抬出庵外,半路便断了气。”

“哦,真想不到,可是狐­精­之说。”

“方大哥不信?”

“也许是江湖人。”

蓝衫书生大摇其头道:“小弟也想过,但不对,第一,庄少爷身手不弱,不可能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再说他的剑仍在鞘中,现场也没有打斗的迹象;第二,庄少爷入庵之后,手下们散在四周,不见有人离去。同时,这庵并不大,里面倘有响动,门外应该是听得到的:第三,庄少爷身上一无伤痕,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对方用毒呢?”

“毒?也不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中毒的迹象。”

岂不知“无心人说话,只怕有心人来听。”那边令狐玉竖着耳朵,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在一旁心念电转,有了许多想法。

那人所说的“毒”字,触发了令狐玉的灵机,心想,莫非是白桦主婢?根据描述的衣着,和白姑娘很相像;而且,她是毒中高手,一般毒物;才有中毒迹象,罕见的奇毒,便不尽然了。这么说来,死者是见­色­思­淫­,死的不冤?

此时,茶客已陆续入座,喧哗之声渐渐盈耳,那两人也就转了话题。

清唱开场,令狐玉顿感不耐,他想到刚才那二人提到的“三观庵”,不管庵里的狐是鬼是人,也许是自己达到目的的一种机会;同时,那好奇之念确也难以抑止:也许是什么宵小之流,在于点什么害人的勾当?

看看去。令狐玉当下作出决定。

付了茶资之后,令狐玉带便向小二打探“三观庵”的所在。

小二见居然有人对这种地方感兴趣,不禁大感愕然,但也不敢追问。可能庄少爷的事尚未传开,不然他这一问便使人猜疑了。

问明了地点,令狐玉离开茶馆,安步当车地出了城。出城后认定了方向,加快脚步走去,到了人烟稀少之处,这才展开身法疾奔。

三观庵在距城约十余里的山间,远望茂林修竹,掩映着红墙碧瓦,景­色­不俗。

令狐玉沿山径而上,育抵庵前。正如茶楼中二人所说,这里已然成了荒庵,冷清清有些凄凉。

真的有鬼狐之说吗?令狐玉虽说不信,但内心仍不免有些忐忑。

艺高人胆大,他悄没声钻了进去,穿过院里杂草侵蚀的卵石花径,来到佛堂,只见蛛网尘封,一付无人光临的样子。转过佛堂,是一个小院,目光所及,不由大是惊怔。

这小院短墙围绕,正面一明一暗,两间­精­舍,打扫得纤尘不染,这证明有人住,不但有人住,而且住的人很爱­干­净。有住人,极有可能便是被视为狐仙的那两个女子。

会是白桦主婢吗?不可能,她没理由住这荒庵。

“里面有人吗?”令狐玉发了话,但却没人应声。

他欺近到­精­舍门边,只见居中桌上焚了一炉好香,烟篆尚环屋缭绕,窗明几净。

这不会没有人,难道这人刚刚离去?或是匿在暗间?

他再次发了话:“有人吗?”依然寂无回应,这可就透着奇怪了,好奇之心更加迫切。于是,他跨入里间,转身向暗间门里张望。

“呀。”他惊叫一声,顿时激动无比,身躯也簌簌抖占起来。

迎门的壁上,挂了一件白­色­儒衫,血渍斑斑,但已变成了紫黑之­色­,显示时日不久。衫上有不少破洞,这不是拜兄“白衣剑士”所穿的白衫吗?破洞、血渍,分明是被炸过的痕迹。“密林之狐”不幸而言中了,拜兄果然落脚在这一带。

酒楼中所听到的关于狐仙青白二女之说,又是怎么回事呢?“大哥,令狐玉寻你来了。”令狐玉不禁提高声音大喊,一边跨入房中,一看,又愕住了,锦帐乡衾,还有女子用物,但却无人影。

大白天,一切都那么真实,决不是在做梦。

令狐玉脑海里顿呈一片混沌,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他靠在墙上,竭力冷静自己,想从紊乱的思潮中寻出头绪来。

如果说这里住的是女人,壁上挂的白­色­血渍儒衫如何解释呢?如果说判断不差,真是拜兄隐匿之所,又哪来女人用物呢?

令狐玉越想越觉扑朔迷离,无法思议。莫非这拜兄早有了家室?

这一想便近情理了。但人呢?炉烟未灭,人却走了。莫非——心念一转,不由打了个冷颤,两名妖女害了拜兄,鹊巢鸠占,这也未始不可能,这谜底非揭不可。守候。

他打定了主意,退到明间,在椅上坐耐下心等候,不管如何,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天­色­已昏黑下来,却什么动静也没有,饥肠辗辗,口­干­舌燥,要等到几时呢?对方竟故意回避自己吗?如果这里住:的真是拜兄,那他就没有理由避开自己。

也许,这守株待兔的办法不妥当。令狐玉心念之间,站起身来,走出三观庵,先在周近巡视了一遍,仍无蛛丝马迹可循。突然心生一计,当下展开身法,以极快的速度,赶回城中旅店,先探视了门户,然后匆匆用了茶饭,再次出城,奔向三观庵。这一回,他以极隐秘的动作,掩入庵中。

­精­舍中,亮出了灯光,可是不闻人声,也不见人影。

整整伏伺了一个更次,他实在忍不住了,飘身而出,以鬼魅般的身法,闪电般掠入屋中,如果有人,当无所遁形。

但,事实使他冷了半截,房中什么也没有。

灯火决不会不点自燃,人呢?,又走了?

不错,对方是在故意躲避自己,不必加以任何解释了。

为什么呢?

令狐玉把心一横,守到夫亮吧,是人是鬼,总得现身。

心念之中,吹灭了暗间里的灯火,和衣躺在床上,他决定在这里过夜。突地——窗外传来一声凄凉的叹息,幽怨、低沉,颤人心弦。

令狐玉心头一震,这声叹息,分明发自女人之口。

令狐玉闪电般下床,穿了衣服出去,锐利的目光,四下扫掠,但见风摇树梢,银河耿耿,哪有半丝人影。

莫非真的是鬼狐之属?想到这点,不禁心里发毛。

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弹身绕着庵墙搜寻,以他的目力听力,十丈之内,可辨飞花落叶,内外共绕了两匝,一无所见,只好沮丧地折回­精­舍。

“呀。”只在片刻工夫,对方已入房重新点燃了暗间的灯火,看来对方并未离开,但却无法发现,她匿身何处呢?

是人?是鬼?是狐?

他记起在茶楼中那姓方的汉子说过的话:“自从两个小姑子上了吊,时常闹鬼,”莫非是那两个上吊的小尼姑冤魂不散?但看这­精­舍的情况,是有人住,决不是鬼,所谓闹鬼,是江湖上摒挡生人侵扰的一贯手法,毫不足奇。

如果那发叹息声的女子在有意戏弄自己,她的身手必非泛泛,否则不可能逃过自己的耳目。

问题的症结,在于墙上那袭染有血渍的儒衫,即使是巧合,并非属于拜兄,但真的是男人穿着之物,而房里摆设的显示,住的是女人。

这谜底非弄明白不可。

他坐在窗边桌旁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突地,庵外传来阵阵人喊马嘶之声。令狐玉又是一惊,举步出房,掠上院中一株高树,只见近百的人,包围在这庵观的四周,灯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什么回事?

一个­精­神矍铄的花甲老者,与一名肥头大耳的道士,在十几名劲装武士簇拥下,进入前院,在院地中央停住。

那老者狐疑问道:“道长,世间真有所谓狐鬼?”

那老道点头道:“当然。”老大不小一把岁数,胡说八道起来面皮一点不红。

“目前该如何办?”

“贫道业已庵外四周施了魔法,狐­精­绝难逃遁,贫道现在就作法制狐,然后举火焚庵,永绝后患,也算报了公子之仇。”

令狐玉恍然而悟,原来是为那庄少爷报仇来的,那老者当是庄老太爷了。可笑这老道说得煞有介事,令狐玉倒想看看他如何作法自园其说。

夯汉们七手八脚,在庵前设起香案,个个一脸怕意。

老道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绕着香案步罡踏斗,不时焚上一道符,摇几下铜铃,装神弄了一刻鬼,陡地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花甲老者急问道:“道长,如何了?”

老道束发收剑,大声道:“狐­精­已被法力所制,我们退出去,下令焚庵。”

一行人一窝蜂朝庵门挤去,连香案也顾不得撤了,似乎怕那狐­精­未曾死透,蹦出来捉人。

令狐玉忍俊不禁,正笑那老道胡说八道,却突见那老道怪叫一声,砰然扑倒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乱舞,似乎他道法不济事,反倒着了狐­精­道儿。

那些武士见状,发出一阵狂喊,夺门而逃,眨眼间便溜个­精­光,只剩个老道直挺挺躺在地上。

那花甲老者仗剑在手,目光四顾——一只有他和令狐玉明白这混道士着了活人的道儿。但两人都看不出这道士是如何栽的跟斗。

老者厉声大叫道:“庵内什么贱女人敢冒狐鬼之名作祟,还老夫儿子的命来?”

令狐玉目不转睛地注定现场,但却久久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

老者须发倒立,再次吼道:“里面的臭妮子,快给老夫滚出来”令狐玉心念一动,看这老者,并非邪恶之流,如果对方照适才对付老道的手段如法炮制,那这老者就非死不可了。

他想保护老者。心念之间,两个闪跃,令狐玉已如轻絮跃落前院场中。

身形甫落,老者忽地一剑,攻了过来,出手相当厉辣。

令狐玉滑身避开,大喝一声:“住手。”

老者收剑一看,暴声喝问道:“你是谁?”

“‘铁血剑士’?”

老者吃了一惊,向后一退身,道:“你,铁血剑士?”

吆喝声引进来数十从人,有的执剑,有的持火把,在老者身后,围了个半月形。

老者窒了一窒,挺剑再上,目睁欲裂道:“还老夫儿子的命来?”

令狐玉冷冷地道:“老丈冷静些,在下是闻风而来的。”

“你,不是那两个贱人一伙?”

“当然不是。”

“你意欲何为?”

“查明真相。”老者怔望着令狐玉,意似不信,久久,突地冷哼了一声道:“蛇鼠一窝,休想骗过老夫,纳命来。”

手起一剑,恶狠狠劈向令狐玉,令狐玉滴溜溜一转,竟用两指钳住了对方剑尖。这一手,激起了一片惊呼。

老者满面俱是骇­色­,但目中的杀机未减:“老夫与你拚了。”说毕振腕抽剑,却抽不动。老脸顿时起了抽搐。

令狐玉寒声道:“老丈,在下是好意。这老道离奇被杀,老丈是目睹的,下手的人手段毒辣而诡秘,非普通武士所能敌,在下在城中茶楼获知消息之后,已守候了半日一夜,毫无所获,老丈望勿轻举妄动。”

“难道老夫的儿子就这样白死了?”

“并非在下放肆,令郎之死是自找,见­色­起意,武士大,忌。”说着,松开了手指。

老者连退了三步,回顾手下道:“举火焚庵,烧狐媚子出来。”令狐玉大声阻止道:“老丈不可,你知道这一烧要付多大的代价?”

“什么意思?”

“对方不会对老丈的手下们施毒手吗?”

老者愕住了,这话不无道理。

“你,真的是传言中的‘铁血剑士’?”

“这岂能冒充?”

“你担保能除掉这害人­精­?”

“在下要查个水落石出。”“老夫王永善,主持四海镖局,在这一带薄有微名。”

“哦,王局主,失敬。”“老夫撤退可以,但少侠以铁血剑士之令名,必须对老夫有个交代?”

令狐玉略一思索道:“可以,但在下是看事办事,不能担保替令郎报仇。”

老者窒了一窒,道:“好,老夫在局中敬候下文。”

说完,拱拱手率众撤离。

令狐玉目送对方离去,然后折身回­精­舍,一脚踏入明间,忍不住大声惊呼:“呀,有意思。”

明间桌上摆了一副杯筷、一壶酒,六样菜肴。杯子底下压了一张花笺。令狐玉脑海里又回复了初来庵时的茫然,这简直匪夷所思。他走过去,拿起花笺,字迹娟秀,是出自女人手笔,上面写的是:“山居无美味,粗肴薄酒以飨君。”

另一行看似后来加写的:“看君金面,不流彼等之血。”后面的署名是“怨狐”。

“怨狐,怨狐。”令狐玉喃喃地叨念着。令狐玉望着桌上的酒菜,恍若梦中。

“区区恭请此间主人现身一见。”令狐玉提声运气连喊了三遍,里间却空夜寂寂没有应声。

一眼望见桌上酒菜,令狐玉才感到饿得难爱,心想对方既已备下了,自己不吃白不吃,当下在椅上就坐,自斟自饮,大吃了一顿。

待得杯盘狼籍之后,已是夜阑时分。自己既知此间神秘的主人是女的,倒不好意思入房歇憩了,好在外间横了张木榻,就便在榻上和衣而卧,不久,便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红日满窗,忙起身下榻,暗道了一声惭愧,一个武士,这在这种诡秘的环境中,不是该如此毫无警惕的。

何去何从?对方不肯现身,强自再僵持下去反而没意思,还是办正事去吧。

令狐玉心念之中,站起身来,以传音之术发话道:“在下无礼侵扰,不唯不罪,复蒙盛情款待,不胜感激。在下就此告辞。”说完,举步离庵。

不久,来到一旷地之中,只见疏落的杂木林中,露出了一间大庙的轮廓,一条荒草侵盖的小路。

令狐玉穿林而过,见四周连农舍都没有,侧方可见荒冢累累的坟场,端的十分的荒僻。令狐玉步入林中,由坟场这边绕到庙前。

这是一座三官庙,供奉的当然是天、地、水三官,这庙十分败落,看上去似乎久已断了香火。令狐玉从残垣的缺口,悄悄掩入。

庙内静无人声,一片死寂。令狐玉幽灵似的闪到了正殿院边,借树丛隐起身形,利用他超人的视力与听力,搜瞄了一会儿,证明四周确实无人,白日已逝,天­色­渐暗。令狐玉大感踌躇,不知该守候下去,还是离开?就在此刻,一条蓝­色­人影,从焉殿中转了出来,赫然是一个身着蓝衫的中年文士,斜挂了一个特大的招文袋。

他是谁?

那蓝衣人一招手道:“铁血剑士,不必躲藏了。”

令狐玉心头大骇,这陌生人竟能一口道出自己来历,而且指出自己隐身之处,想必自己入庙时,行动便已落入对方眼中了。

令狐玉当下从树丛现出身形,一掠数丈,点尘不惊地欺到蓝衣人身前丈许之处,冷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区区蓝衣秀士。”

“蓝衣秀士?”

“没听说过吧?”

“阁下来自广陵王府?”“错了,你进殿一看,便知分晓。”

令狐玉困惑地望着这自称蓝衣秀士的中年人,意有未释地道:“阁下怎知在下名号?”“因为你名气大。”

“凭名气怎能认出人来。”

“服­色­、神韵、风度、人才,当今江湖中没有几人。”

“阁下言不由衷,在下并不喜欢戴高帽子。”

“你说呢?”

“阁下明白地交待来历。”

“否则呢?”

“在下来此,并非赏玩风景。”

“哟,那是做什么?”

“杀人流的血。”

“哈哈,令狐玉,别说得那么刺耳,你认识‘白衣剑士’么?”

令狐玉心中一动,道:“认识。”

“‘密林之狐’呢?”

“也认识。”

“言铁算?”

“当然。”

他把这帮子怪人的名字全说出来了,令狐玉骇异地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蓝衣秀士打了一个哈哈道:“你既认识这些人,也该认识我蓝衣秀士才对。”“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家子。”

“啊,对不起,倒是在下失礼了。”

“好说,好说。”

“阁下怎么也来此?”

“由于贵友‘密林之狐’在店中后院墙上留字,要区区来此一行,必要时帮上一手。”

“哦,阁下见到‘密林之狐’吗?”

“你进破殿中看看?”

令狐玉略一踌躇,弹身进入殿门。

“呀。”眼前的情况,便他心神俱颤,头皮发炸,忍不住惊呼出了声。只见一地的破板碎屑,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在当中。

蓝衣秀士也跟了进来。

令狐玉回头粟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蓝衣秀士指着一块完整的四方木板,道:“你看这块棺材头?”

令狐玉心头一震,俯身注目,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密林之狐之灵。”

登时亡魂尽冒,栗吼道:“‘密林之狐’死了?”

“不,死的是一个陌生人。他做了替死鬼。”“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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