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六月天微蓝 > 第五卷 我们的爱

第五卷 我们的爱

01

处理好公司的事务,微蓝当天下午就开汽车回了N城。

到家时,已是满天红霞。

“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天朗死了?”她迫不及待地问秦桑影。

秦桑影看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天朗虽然死里逃生,但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天朗了!”

微蓝的心咯噔一下。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否则天朗不会躲起来不见她。

“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右腿膝关节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至少要三年时间才能恢复行走。最最严重的,是他的头部受到重创……”

“天朗变成傻子了?”微蓝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不已。

“不!这一年多来,他的身体渐渐复元,只是有一些记忆没法恢复,是选择­性­失忆。”

“你的意思是,他丧失了一部分记忆?”微蓝皱起眉头,“那么,他还记得什么?”

“他醒来后,记得自己叫秦天朗,记得我,记得瑞阳,记得你爸爸。唯独不记得你,更不记得那次车祸。所以,现在的你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她,是他生命中最痛苦的记忆,在那场车祸之后,他本能地把这部分抹去了。

强大的失落感,令微蓝站不住脚,跌坐进沙发里。

先是天朗没死,再是天朗失去了记忆,一狂喜一狂忧。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迷惘极了,简直无法思考。

秦桑影也不说话,两人各据沙发一角想着心事,一直坐到黄昏天­色­暗去。

微蓝站起来,手里拿着车钥匙,说:“我还是回省城去吧!”

秦桑影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迟疑着问:“你不想去看看天朗吗?”

“不了,”她缓缓摇头,­唇­边挂着一个衰弱的微笑,“我想没有我,他会活得很平静很幸福。我不应该重新走进他的生命,再一次让他痛苦。”

就当这是天朗的下辈子吧,她应该放过他,让他不再为她心痛了。

“你真的忍心不去见他吗?”秦桑影的声音低柔幽怨,“要知道,如果没有你,天朗的生命只是一片空白,他这样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

微蓝一惊,她转过身,直直地瞪着秦桑影。

“其实,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天朗还活着。”秦桑影说,“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想让你去打扰他的平静。但是,我发现,只有你才能拯救天朗。”

微蓝紧握双手,被动地听着。

“这也是我一直没有阻止天朗和你交往的原因。”秦桑影望着她,坦诚地说,“说实话,你的­性­格不讨喜,又一向对我抱有成见。而且,我也不觉得你配得上我家天朗。从心里来说,我并不希望你成为我的儿媳­妇­。”

微蓝并未感到生气。任何人都会觉得她和天朗不般配,包括她自己在内。

“可是没办法,天朗这孩子打心底喜欢你。这世上,只有爱情是无法阻止的。”秦桑影把目光调向窗外,“我也年轻过,我也经历过爱情,知道其中的痛苦与甜蜜,还有更多的是无奈和不可理喻。”

万家灯火,灿若星辰,织缀成一个沧桑多变的俗世人间。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虽然结局不一定是美好的。

“天朗非常像他的生父,也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他的生父叫秦天,迪厅里的架子鼓手。他酷爱音乐,长发,高瘦,英俊,冷漠。这样的男人,对于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我来说,是最具有诱惑力的。自从在迪厅里跳舞认识他以后,我像飞蛾扑火一样爱上了他。我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非常保守。他们嫌秦天出身不好,把他视作流氓小混混,强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为了爱情,我选择了私奔,我父亲愤怒之下,登报和我脱离了父女关系。秦天他一直对我很好,他外表虽然冷漠,却很懂得关心照顾人,也很专情。他说,他如果爱一个人,就会至死不渝。我至今都不后悔爱上他。爱情虽然美好,生活却是残酷的。我当时怀了天朗,靠秦天一个人的收入根本不足以维持生计,无奈之下,我只有趁他晚上去迪厅打鼓时,偷偷地到夜总会作服务员。我没念什么书,除了出卖青春美貌,可以说是一无所长。但我有自己的底线,无论老板怎么劝诱,我就是不肯坐台,绝不背叛秦天。我当时的想法天真,只要自己洁身自好就行。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去包厢送饮料,一个中年男人趁着酒意想要侮辱我,并要我做他的情人。我甩了他一个耳光,哭着夺门而出。这事后来被秦天知道了,他无法忍受我被人欺负,叫了一伙人,狠狠地揍了那个人一顿。那人被打成重伤,险些丧命。警察很快就把秦天带走了。那人在N城很有势力,秦天被判了十年重刑。他喜欢喝酒、抽烟,又常常熬夜,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精­神苦闷,不久就死在了狱中。秦天是为我死的,如果他不遇上我,不爱上我,他现在一定还活在世上!”

秦桑影停了下来,微红的眼眶紧盯着微蓝:“所以当初,你为天朗的死忏悔,痛不欲生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也原谅了你先前对他做的一切。”

这个故事对微蓝来说,很陌生,也很是惊心动魄。她不由自主地问:“天朗的生父是你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你也不可能忘记他。你后来为什么又嫁给了我爸爸呢?”

“秦天死后,我一个人带着天朗,生活非常艰难,而天朗从小就是个孤独的孩子,他自尊心又很强,周围的人都看不起我们呣子。我在云天公司打工时,认识了你爸爸。也许是因为同情吧,他对我们呣子非常关照,这就引起了公司里一些人的误会,很快传到了你母亲那儿。他们开始天天争吵,你母亲甚至到公司来大哭大闹。你父亲一气之下和她离了婚。我和你父亲是在他们离婚以后,才真正走到一起。开始我们一直都是清白的。”

微蓝深知自己母亲的­性­格,脾气暴燥、多疑、固执而又喜欢无理取闹。秦桑影说的,很有可能是事实。

“当初嫁给你父亲,我更多是出于对天朗成长的考虑。他太渴望有个父亲,有个安定温暖的生活环境。天下哪个父母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更何况我一直觉得亏欠了他。我想要他回国,也是不忍心看着他一个人漂泊在外。包括他和你相爱,我也有一点私心,希望他能在和你结婚后,名正言顺地成为云天公司的继承人。但天朗根本没考虑过这一点,他只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他真要靠婚姻去获取利益,娶那位省建设厅长的女儿,不是比和你结婚更划算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那个杨丹沫无论出身、家庭条件、相貌、气质,哪一项都比微蓝要强。

“可天朗只向你一个人求过婚,而且不只一次。你却如此误会他!”秦桑影的语气中终于透出怨气,“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像他父亲,有一把不容践踏的傲骨。天朗和我说过,他在澳大利亚时,曾经拒绝过一位千万富翁千金的求爱。他如果真是为了钱,不如留在澳大利亚,又何必回国呢?”

千万富翁小姐求爱的事,天朗从未向她说起,甚至在他的信中也只字未提。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天朗是个多么骄傲的男人,又是多么的至真至纯!在这个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社会,已像熊猫一样稀少。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他!

——“你还是不相信我?”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这世上很多男人都是骗情的高手!他们欺骗女人的感情,始乱终弃,从来不会付出真心……”

——“微蓝!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你相信我!”

——“天朗,我一直在想,也许你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不能忍受我被别人抢走。更有可能是为了报复,因为我曾经设计陷害过你,所以你要狠狠地反击,让我臣服于你的脚下,再一脚踢开,用这种方式来夺回你的尊严和骄傲!”

——“夏微蓝,我怀疑你根本没有心肝!”

……

——“夏微蓝,你这样自以为是,这样自私,这样冷漠,我真后悔自己怎么会爱上你!”

——“不要跟我谈爱!你根本就不配!”

耳边响起曾经的对白,微蓝心痛如绞。

她曾经拥有这世上最真挚的一份爱情,然而混沌的她,终究还是错过了。

“你就这样放弃吗?”秦桑影说,“天朗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他现在变成了残废,你怎能扔下他不管?”

“可是,天朗已经忘记我夏微蓝这个人了。”微蓝闭上了眼睛,颤抖地说,“现在的我,对他毫无意义,再也不能给他幸福!”

“医生说,天朗只是暂时失忆。即使他永远找不回那部分记忆,你难道不能通过努力,让他重新认识你,爱上你,接受你吗?”

微蓝眼前一亮:“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都是为了天朗。因为你才能给他幸福。”

“谢谢你。”微蓝轻声说,放胆地走上前,伸开双臂,给了秦桑影一个最真心的拥抱。

这是十六年来微蓝第一次和她亲近。

“妈,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完美无缺的天朗!”微蓝在她耳畔说。

秦桑影心神一荡,眼眶微微有些潮润。

“包括早上电话里那一次,这是你第二次喊我妈了。”

微蓝一愣,随即眨眨眼,调皮地说:“反正迟早是要叫的,不如先练习一下!”

秦桑影了然于心地笑了。

她相信,放下以往的怨恨和心结,眼前这个女孩,会是拯救天朗的天使!

02

两个月之后。

满眼都是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直直地照下来。

时值中午。

天是浅浅的蓝,淡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路两边的梧桐树郁郁郁葱葱,翠绿如洗的叶子反­射­着太阳的耀眼光芒。

十六年前,微蓝第一次见到天朗,也是如今日此时一样晴朗的天气,一样灿烂的阳光。

连日期都是一样,6月8日。

她特意选这样一个日子来见天朗。虽然早知道他就在N城,一个人住在郊区的别墅区中。

那是云天公司开发的别墅,因为价格过高,开盘后销售不很理想。夏云生便留下了一幢三层楼的独立别墅,天朗从北京治伤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儿。秦桑影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她和瑞阳每逢周末都会来看他。

天朗没有死,全家人都知道,只是瞒着微蓝。

微蓝为此事抱怨过父亲,可他说:“你这孩子,固执、任­性­,一意孤行,是该受点教训,才会真正长大!”

秦桑影则说:“我儿子为你吃了多少苦头,还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总要为他讨回一点什么才甘心!”

于是,微蓝释然了。

至少天朗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任何情况她都能接受,只要他活生生的!即使他完全不记得她了,永远找不回他们曾经的过往,她也心满意足。

她抬起头,迎着阳光,眼泪没来由地落下来。

天朗,我来了!

微蓝停下车,推开车门,走进这片豪华别墅区。

由于地处郊区,空气新鲜,树木繁茂,有奇异的花香在周围飘荡。

这儿的人个个神清气爽,脸上似乎都带着微笑。

微蓝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一路寻找着别墅的门牌。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一眼看到了天朗。

坐在房子外面的花园里,他睡着了,头靠在轮椅扶手上。头顶的葡萄枝繁叶茂,青翠欲滴。风一吹,满架叶影晃动,斑斑驳驳的阳光在他背上跳跃不止,像是一幅画。

微蓝看着眼前的情景,心突然像被摄空一般,真有一种隔世的恍惚。

天朗留着短发,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长裤,表情安适,整个人清新怡人。

这是一个沉睡中的王子,任何人都不会忍心打扰他。

微蓝轻轻走进花园,仿佛身处一场梦境。站在他面前,久久痴望,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不小心,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还是那么好看,没有面目全非,甚至没有伤疤。那张时而冷峻,时而痴狂的面孔,仍如雕像一样完美无瑕。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上他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爱和她争吵的倔强的­唇­……蓦地,他长长的睫毛掀起。

微蓝心慌地缩回手,想要逃开,可整个人却变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也不能动。

天朗微微一愣,那双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微蓝迷失在那浅褐的眼眸中。她知道,他表面是冰,下面却激涌着不见底、会淹死人的深情。

天朗像要确认什么似的,那目光如一根细针,穿透她的眼睛,直达她的灵魂。

他认出她来了吗?

微蓝紧张到了极点,一颗心狂跳起来,脸­色­发白,全身如堕冰窟,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小姐,请问你是谁?”

天朗终天出声,眼里是茫然和惊讶。

微蓝一怔,紧绷的神经顿时松驰下来。

如果他没有失忆,也许她根本没有勇气站在他面前。

血液重新在她身体里流淌,冰冷僵硬的四肢,又开始感觉到周围阳光的灼热。

“我叫夏微蓝。”微蓝强迫自己习惯他的客套和疏离,“是你的妹妹,也是你女朋友。”

“我好像没有妹妹,更没有什么女朋友。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恋爱过。”天朗皱起眉头,表情漠然。

“你当然恋爱过,只是你全都不记得了。”微蓝抑止不住的心酸,“你曾经非常非常爱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呢?”天朗盯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子,“她爱我吗?”

“她是个笨蛋,全世界最大最大的笨蛋!”她咬紧嘴­唇­,压抑自己想扑上去的冲动,“她一直在寻找心目中的王子,却不知道她的王子其实就在身边。”

天朗笑了笑,说:“什么王子,你是不是在编一个美丽的童话?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会是你的男朋友?”

说完这些话,他看到浓重的失落从微蓝的眼里冒出来,她欲言又止了几次之后,点点头,讷讷地说:“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那好,我过几天再来。”

“不用再来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一生,我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微蓝很沮丧,她没想到,和天朗的见面居然是这番情景。他好像又退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么遥远神秘,那么冷酷倨傲,让人难以靠近。

这一刻,她宁愿他恨她,狠狠地骂她,让她看到他人­性­及脆弱的一面。

夏微蓝,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天朗曾经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吗?

微蓝收回往花园门口移动的脚步,迳直走到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天朗,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这就是来世了,我们的来世!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天朗没有说话,眼眸直视着她,目光深不可测。

她慢慢地蹲下去,将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说:“不管你能不能恢复记忆,会不会重新爱上我,这段时间让我来照顾你。”

“我并不需要人照顾。”天朗冷漠地说,想把手抽出来。

微蓝却不肯松手,清晰有力地说:“你现在坐在轮椅上,都是因为我。我至少要照顾到你右腿恢复正常的那一天!”

“如果我的右腿永远好不了呢?”他一脸严肃地说,“医生说,有可能我一辈子都离不开轮椅。”

“那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天朗­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你刚才说,当我还是一个王子的时候,你都没有爱上我。现在我已经残缺不堪,不再完美,你这样做算什么?施舍、同情还是怜悯?”

微蓝忍不住想伸手拥住他。尽管他的话中带着强烈的伤害,但也是自卫的一种方式啊。

她把心里的渴望生生地压下去,努力装出轻松的笑脸。

“我曾经答应过妈妈,要还她一个健健康康、完美无缺的儿子。天朗哥哥,你不会让我食言而肥吧?虽然我很瘦,但也不想变成一个大胖子。”

她低喃地说,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像个犯错误的孩子,让人怜惜。

天朗的脸庞闪过一瞬的光彩,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微蓝从天朗的那些信中知道,他最喜欢听她叫他“天朗哥哥”,最喜欢看她天真稚气的样子。没想到这一招,对失忆的天朗依然管用。

微蓝趁热打铁,站起身,推着他的轮椅,往屋子里去:“以后你不许再在花园里睡觉了,很容易着凉的。”

这一次,天朗不再拒绝她的照顾。

肢体残缺,行动不便,又远离家人,独居一隅,他内心深处必然渴望有人关心扶持,而微蓝,是一年多来第一个走进这栋别墅的年轻女子。

此后,她还会一步一步走进他孤寂冷傲的灵魂深处。

因为天朗自己说过:“只要被人打破那层硬物,心便彻底地暴露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刺破他的冷漠坚硬,触摸他那颗热情柔软的心。

做不成天朗的情人,先做一对兄妹也不错。

按照微蓝的计划,第一步就是辞退那个保姆。她和天朗的两人世界,可不想让“第三者”打扰。

因为付了超出两倍的工资,对方感激不尽,一迭连声地说:“谢谢夏小姐!谢谢夏小姐!以后秦先生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放心,有我照顾,保证他心宽体胖,心情愉悦!”

微蓝大言不惭地说,可是第二天一早就遇到了麻烦。

她早早地起床,弄好了早餐。然后走到天朗的卧室外,轻轻地敲门:“天朗,起床吃饭了!”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微蓝有点担心,扭动门把,推开门,床上空空如也,毯子枕头都平平整整,轮椅也不见了。

天朗到哪里去了?

微蓝满心惊惧,却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顾不得男女之别,猛地撞开浴室的门,雾气氤氲中,天朗全身赤­祼­,背对着她坐在浴缸里洗澡。

天啊!微蓝羞红了脸,虽然她和他早有肌肤之亲,但是时隔一年,乍然见到天朗男­性­的­祼­体,还是让她感到窘迫难堪。

她正要退出浴室,可天朗已经转过脸,看到她,非常自然地说:“你来得正好,用毛巾来帮我搓背!”

啊?微蓝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回不了神。

“是谁说要照顾我的生活?”他语带嘲讽,“服侍我洗澡也是其中一项。”

“可……可……”微蓝吞吞吐吐地说,“可我是女人!”

“你不是说曾经是我的女朋友吗?”天朗眼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我猜想,我们早就上过了床。对我的身体,你应该司空见惯吧?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虽然如此,可是……慢着!好熟悉的对白,后面两句某年某月某日似乎是出自她自己之口。

“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我只好把吴妈重新请回来。”天朗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微蓝说。

她蓦地回神,蹙眉望着他:“吴妈帮你搓过背?”

“那是当然。”天朗懒洋洋地说,“否则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洗澡?”

真该死!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男­性­魅力会叫女人多心动吗?即使对方四五十岁了,可毕竟是个女人!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人吃豆腐??

微蓝几乎是气急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毛巾,使劲地在他背上搓起来。

“喂,小姐!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天朗低声抗议,“你现在搓的是本人的背,不是搓衣板!”

我当然知道不是搓衣板。搓衣板哪有这么柔软、光滑、迷人?那宽阔的肩背、结实的臂膀,还有布满肌­肉­的古铜­色­的胸膛,平滑­性­感的小腹……她的目光很不争气地往下移,整张脸都胀得通红。

“你的脸,为什么越来越红?”天朗奇怪地问,“是不是浴室空气太闷,缺氧啊?”

微蓝真的感觉呼吸困难,头昏脑胀,四肢无力。

不行,再搓下去她非昏倒不可!

她扶他从浴缸里起来,坐进轮椅,匆匆扔给他一块­干­毛巾,说:“快点擦­干­,穿衣服吧!”

“我行动不便,穿衣服的事,还是要劳驾夏小姐。”他用慵懒的语气说。

微蓝忍无可忍地抱怨:“秦天朗!你只是右腿骨折,双手又不是不能动!”

“在你来以前,吴妈可是照顾得我无微不至,甚至上厕所,都是她帮我脱裤子。”

微蓝瞠目结舌,瞪了他半天,终于拿过那条毛巾,不情不愿地帮他擦­干­身上的水,再为他穿衣服。

她笨拙地一粒粒扣着他衬衫的扣子,手不时碰触他赤­祼­的胸膛。他离她那样近,近得可以感觉到他暖暖的鼻息,他头发上海飞丝的清香,还有他激烈的心跳。

不!是她自己的心跳,那心跳已震动了她的耳鼓。

“奇怪!你手怎么在抖?”天朗的声音温柔在她耳边漾起,然后,他握住了她颤抖的双手,“你生病了吗?”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和她说话。

微蓝不由自主地抬头,迎视他。

濡湿的发丝贴在额前,英俊的脸庞上犹带着水珠,那双炙热黝黑的眼睛,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的天朗又回来了吗?那个深爱着她的天朗?

“天朗……”她低哑地呼唤,“天朗,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什么话?”天朗柔声问。

“我……”微蓝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对不起!”

天朗脸上的表情一僵,然后松开她的手,冷淡地说:“我肚子饿了,你推我去餐厅吧!”

一刹那间,微蓝竟有种怅悯的失落感。

天朗,我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可是,要等你完全恢复记忆的时候再对你说。

在你不记得我是谁,还把我当陌生人,就贸然向你示爱,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03

微蓝一心想要治好天朗的腿伤,让他重新站起来。

她拿了北京骨科专家的诊断书,半强迫地逼天朗去医院拍片。医生告诉她,天朗的右腿膝关节骨折,虽然在北京作了接驳手术,但因为断裂处不能完全吻合,至少还要两年时间才能离开轮椅。也有可能终生都要拄拐。

“医生,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微蓝不愿放弃希望,“他还这么年轻,难道下半辈子都要当瘸子吗?”这对心高气傲的天朗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你要带他多做复健,多做物理治疗,还有一个,就是等待奇迹发生!”

“我相信世上一定有奇迹!”

天朗能够死里逃生,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微蓝态度十分笃定,她每日晨昏,都会推天朗到花园去散心,然后帮助他练习从轮椅上站起来。

她特意去买了一副拐杖,开始的时候天朗非常抗拒,说:“我又不是瘸子,为什么要用拐杖?”

“你不能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微蓝说,“你应该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吗?难道你这么快就后悔了?”天朗脸­色­­阴­沉下来。

“我没有后悔!也永远不会后悔!”她紧咬嘴­唇­,“可是我不想看到一个毫无生气、萎靡不振的秦天朗!”

“是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带着颤栗,直穿透她的肺腑,撕裂她的心脏,“是你!夏微蓝,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残废!”

微蓝看到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她有一种冲动,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头,抚慰他心理和生理上的伤痛。

可是,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声音冷漠地说:“我知道了,你想要折磨我!只要你在轮椅上坐一天,我就不会原谅自己,就得照顾你一天,然后永远被你捆绑住!秦天朗,用这种手段报复一个女人,你不觉得你很卑鄙,也很可怜吗?”

天朗直瞪着她,眼眸是两团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经过挤压,暗哑而颤栗。

“如果我仅仅是因为恕罪留在你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微蓝说完,便扭头跑开。

她跑了很远,一直跑出别墅区,才停下来,浑身剧烈地颤抖,必须张口喘息,才能稳住心跳。

原谅我,天朗!我只有这样说,才能重新激起你骨子里的傲气。我相信你是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的!

微蓝回到别墅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整幢楼漆黑一团,没有光线。

微蓝以为天朗已经睡了,向大门走去,突然被什么挡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扶墙站稳,才看到天朗坐在走廊上,沉默地盯着黑暗的空气,抿紧的嘴­唇­透着落寞和孤独。

“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他讥讽地说,下颏倔强地紧绷。

微蓝鼻子一阵酸涩。

她知道其实他是怕她离开他,一去不回。失忆后的天朗,比任何时候都脆弱,却还是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我说过,你的腿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会离你而去。”

她把他推到卧室门口,正要转身离去,他突然说:“你照顾我,仅仅是因为恕罪吗?”

“当然不是。”她温和地说,语调放慢了,“是因为爱,才让我放下云天公司,心甘情愿地照顾你。可是,我爱的是那个坚强的、骄傲的,不管遇到什么挫折总是不驯坚持着的秦天朗。而现在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你,让我觉得陌生,完全不像他。”

天朗沉默着。他转动轮椅,推开门,又轻轻地掩上。

她在门外呆立了许久,才慢慢离去。

微蓝一直似睡非睡,辗转了大半夜。

迷迷糊糊中,天已经大亮,阳光洒满了整个卧室。

她从床上弹跳起来,匆匆忙忙地洗漱,冲下楼去准备早餐,却发现餐厅的桌上早已放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还有几块涂了黄油的面包。

微蓝本能地愣了一下。黄油面包?

天朗不是什么都忘了吗,怎么还记得她的口味?

转到客厅,她看到天朗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对着落地窗外发呆。

微蓝走过去,轻轻地说:“对不起,我起晚了,没有为你弄早餐。”

“从今天开始,我要自己弄早餐,自己照顾自己。”他没有转头,低声地说。

“为什么?”她皱了皱眉。

“你回去吧,我不再需要保姆了。”

微蓝不由得提高声调:“秦天朗,你要赶我走?”

“我昨晚想了一夜,想得很清楚。我不能这样自私地把你捆在身边,你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和……爱情!”

“我早就想清楚了,如果你一天不站起来,就休想赶我走!”

“你的意思是,等以后我的腿完全恢复了,你还是要走。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微蓝激动起来,“是我让你失去了右腿,失去了记忆,让你如此痛苦,我是罪魁祸首!如果我在这时候离开你,我……”

“你就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是吗?”天朗霍地转头,­阴­郁地盯着她。

“我……”她嘴­唇­抖颤着,眼泪不知怎么地就冲进了眼眶,“我会生不如死!”

他盯着她眼里的泪光,浓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天朗,你还不明白吗?”她哽咽地说,“我宁愿和你一起沉沦地狱,也不要一个人留在天堂!”

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我终于知道,终于知道了——

天朗,你是我执著不悔,要相守一生一世的爱人。我不求来生,不求往世,不求轮回,只要和你在一起,多一天也好!多一刻也好!

天朗伸出手指,轻触着她湿润的眼角,幽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你留下吧……我又败给你了!”

微蓝握住他的手,忍不住破涕而笑。

从这天开始,天朗很努力地练习站立、行走。

虽然在轮椅上坐了一年,他的体格仍很健硕,高大的身躯必须倚靠微蓝,才能站起来。

微蓝身材本来就瘦小,要支撑天朗的体重,每次都累得气喘吁吁,满脸胀红。

有一次,她禁不住埋怨:“你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傻大个,费衣又费食!”

“你不是从小就喜欢高个子的男人吗?”天朗反讽道,“特别是那种宽肩膀的男人!”

微蓝睁大眼睛,不能置信:“这个你怎么知道?”

他用轻蔑的目光瞟一眼瘦弱的她,说:“像你这种矮女人,大多喜欢高大魁梧的男人,觉得特别可靠,特别有安全感!”

“谁矮了?人家有一米六二呢!”微蓝说,脊梁骨挺得直直的,语气里却透着心虚,“真的有一米六二,骗你小狗!”

天朗尚未答话,迎面走来一对母女。那个小女孩住在隔壁,是微蓝的小崇拜者,常常当着很多人的面叫她“漂亮阿姨”,叫得微蓝心花怒放。

“漂亮阿姨,早上好!”小女孩老远就甜脆脆地叫。

“萱萱,早上好!”微蓝微笑答应,想要逗逗她,萱萱却歪着脑袋,说:“漂亮阿姨,你今天怎么那么矮呀?秦叔叔比你高好多呐!”

她的脸轰一下燃烧起来,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小孩子乱说话!阿姨这么漂亮,哪里矮了?”萱萱妈妈大声训斥女儿。

微蓝越发尴尬,却还得强装笑脸,维持风度。

天朗不仅不帮她解围,反而笑眯眯地去摸萱萱的小脸,夸她聪明可爱。

这下小家伙更得意了,又补充一句:“秦叔叔,原来你好高好帅哦!阿姨穿着那么高的鞋子,还比你矮了一个头!”

萱萱妈妈一看这势头,再看微蓝的脸­色­,赶快拖着女儿溜之大吉,要不然,不知她嘴里还会蹦出什么话来!

微蓝又生气又沮丧,黑着脸,一言不发。

“值得为这点小事生气么?”天朗明显有点幸灾乐祸,“童言无忌嘛!”

“这么小年纪,就有异­性­没人­性­。”她闷闷不乐,“长大了,一定是个女花痴!”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乎外表?那只是一张皮囊,真正重要的是人的内心。”

“我是女人嘛,女人没有不希望自己漂亮的,特别是在……男人的眼里!”她抬头,全心全意地看着他,“天朗,你觉得我漂亮吗?”

天朗避而不答,却反问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听一位心理医生说过,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可能都会有一种病态的心理。当她遇到爱情之后,会突然发现世界不一样了。就好像一夜醒来,发现自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而在此以前,她是极端自卑的,从来感觉不到自己的漂亮。直到爱情来了,她看见身边这个男人,她找到了自己。”

微蓝声音柔和,在早晨清凉的空气中,格外悦耳。

“那位医生说,有时候爱情会让人更轻松,更真实地看到自己,而不是沉浸在因为成长环境而造成的­阴­影和郁闷的气氛里面。”

沉默良久,他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是那个女孩?”

“对呀!”她的目光含笑,“我一度在黑暗中迷失自己,直至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是他让我找回了自己!”

天朗依然没有答话。他深思的眸子盯着微蓝看,她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挂着一抹朦胧的微笑。

夏日的第一缕阳光从她的头发上流淌了下来,溢满了她的全身,眼睛闪闪发亮。那一刹那,天朗甚至有了种错觉,仿佛她的眼眸也变成了金­色­的。

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暖洋洋的味道,纯洁而美好,像个天使。

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早晨,天朗突然想张开双臂,用力将她揽进怀中再也不愿松开。

可是,她会是他的天使吗?——他一个人的天使?

在微蓝的帮助下,天朗每天坚持练习,从来没有间断。

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离开拐杖,独自走几步了。

微蓝一向看惯坐在轮椅上的天朗,现在看到他下地走路,忍不住想上去拥抱他。

但,她不敢,他正如蹒跚学步的幼儿,一碰,恐怕就会摔倒。

果然,他摇摇摆摆地,突然失去平衡,向旁边倾倒下去。

微蓝忙上前几步,扶住他。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支撑不住他庞大的身躯。她惊呼一声后,两人双双跌倒在草地上。

幸好是柔软的草地,微蓝没有感觉到­肉­体和地面碰撞的疼痛!

不对啊,应该是她被他重重地压在下面,为什么反而是自己整个人趴在天朗身上?

微蓝正感疑惑,天朗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在她的发上。

“没事吧?”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心,“没有摔到哪里吧?”

有人作了她的­肉­垫子,怎么会有事呢?

就在坠落地面的一刹那,天朗迅速翻转身子,不惜用自己的血­肉­之身当微蓝的垫背。

“你呢?你有没有事?”她有点惊慌地问,四处查找他身上的伤处。

就像上次车祸一样,每到关键时候,他总是舍己救她!

如果他再摔出个三长两短,她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省得再遗害人间!

天朗咬着牙,发出呻吟一般的低语:

“如果你不在我身上动来动去的话,我会比较没事。”

微蓝以为自己弄疼了他的腿,慌忙地站起来,不想身后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她再次跌进了他坚实宽阔的胸膛。

“啊……”微蓝惊叫还未出口,头就被他按压在胸前,心脏的部位。

那沉稳有力的心跳,那温暖坚实的臂膀,那混合了烟草味与淡淡汗味、让人充满安全感的男人气息,泛滥在沉默而暧昧的空气里。

“不要动。”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不要离开我!”

一阵暖暖的热流向心里漫流。

微蓝的手轻轻伸过去,环住了他的腰。

她的动作那样轻,像只轻手轻脚的小猫,那只细细的胳膊让人想起可怜的“芦柴­棒­”,可是却在天朗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隔着薄薄的衣衫,仿佛被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一股烧灼般的热力直抵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呼吸因而浊重了,炙热地吹在她的头顶。

微蓝不禁更紧地贴近他。

她的轻轻软软凉凉的身子似水,在他眼里却成了一把火,燎原了整个沙漠!

微蓝听到他混乱激烈的心跳,甚至感觉到他的男­性­,他的欲望,如此狂野燎烧。

他们都不动,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事情发生。

直到身边响起手机悦耳的铃声。

应该是刺耳才对吧?

是它,打破了浑然忘我的两人世界。

微蓝“呀”的一声,从他身上爬起来。

经过那一番折腾,她长发零乱,遮住了眼睛。

她撩起发丝,环顾四周,然后捡起落在草地上的手机。

“喂,”她努力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请问是哪位?”

“微蓝,是你找我吗?”对方的嗓音温文亲切。

“沈浩天!”微蓝几乎叫了起来,“前几天我都把你们办公室的电话打爆,你终于给我回电话了!”

“我同事没告诉你吗?我去外地出差了。”沈浩天略带歉意,“手机又正好没电。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微蓝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天朗。他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睛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嗯,现在不方便说。晚上我再给你打吧!”她刻意压低声音。

“那好,晚上我等你的电话!”沈浩天爽快地答应了。

微蓝挂断电话,走回天朗身边,向他伸出手去:“还躺着­干­嘛?起来吧!”

天朗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细细端祥她的表情,眼神再次变得深幽难懂。

04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微蓝半躺在床上,握着话筒。

手机没电了。她用装在房间里的分机,给沈浩天打电话。

“沈浩天,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跟我­干­嘛这么客气?这就不像你了,微蓝。”沈浩天幽幽叹息。

“我等他睡了才给你打电话。”微蓝迟疑了片刻,“你知道,我说的他是谁吗?”

对方也沉默了一会儿。

“不会是秦天朗吧?”他无法相信地,“他真的活过来了?”

“他根本就没有死,只是藏起来了。”微蓝笑,“没想到,我的预感真的很准!”

沈浩天也笑了,轻轻地:“微蓝,你是个可爱的小女巫!”

她心里怦然一动。分明感觉,沈浩天对自己仍然心存爱意。

“沈浩天……对不起!”

沈浩天又是一声轻叹:“如果你当初接受我的爱,现在痛苦的就是三个人了!”

微蓝点头:“只能怪我们今生无缘。”

“那么,来世呢?”沈浩天淡淡的口吻,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微蓝,你许我一个来世如何?”

她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比秦天朗更早遇到你!”

微蓝赶紧转移话题。

“天朗虽然逃过一劫,却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他选择­性­地失忆了!”

“选择­性­失忆?”沈浩天重复地问。

“是的。”她说,“他什么都记得,单单忘了我。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吗?”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沉吟了一会儿,“不过,我接触过因为失忆而来寻求心理帮助的病人。要想使病人的记忆恢复,就要和他多多地交流,多讲一些以前的事情。”

“谢谢你,沈浩天。”微蓝衷心地说。

“被自己所爱的人忘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沈浩天体贴地问。

“他成天对着我,却记不起我是谁。我想,天朗比我更痛苦。”

他不以为然:“我嫉妒秦天朗,有时候真希望失忆的那个是我!”

微蓝蹙紧眉头,目光黯淡下来:“其实,我一直很矛盾。我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以后,会不会原谅我?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在一起?”

“微蓝,你是在恕罪吗?”沈浩天敏锐地说,“秦天朗因为你而失忆,良知不允许你这时候弃他不顾,所以你留在身边照顾他。等他恢复记忆后你就算赎完了罪,最终是要离开他的。你是这样想的吗?”

微蓝心底浮起淡淡的哀伤和无奈。

“到时候我是留在他身边,还是离开。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幸福。”他说,加重语气地,“否则我当初的离开就变得毫无意义。”

“沈浩天,你也要幸福!”微蓝真诚地说,为有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温暖。

“我还能幸福吗?”沈浩天笑声中夹杂着一丝苦涩。

“当然能够。你的条件那么好……”她终于忍不住说,“很长一段时间,我心目中的理想男人就是你这个样子的。不一定要很帅,但温和、宽厚、斯文、睿智,而又善解人意。如果我们早一点相遇,说不定现在已经结婚了。”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只是一声叹息。”沈浩天继而追问,“秦天朗呢?他是你在对的时间遇见的那个对的人吗?”

这句话,好像问到微蓝的心里去了。

她怔忡着,竟忘了回答。

“佛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是我修得不够,今生只能和你相遇,不能相守……求来世吧,只有求来世了!”沈浩天说完,便轻轻地把电话挂了。

在电话这头,微蓝听见这样的话,拼命地摇头。

不行的,我连来世也早就许给天朗了!

可惜对方却看不见。

微蓝正要放下话筒,却隐隐听见一声搁电话的轻响。她才想起,天朗的卧室也装了分机。只要他拿起话筒,那么刚才她和沈浩天的对话……不,他不是那种会偷听别人电话的人,她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

微蓝把电话放好,趴在枕上不想动,又睡不着。

总要做一点什么才好。

突然记起上回沈浩天送给她的《俞丽拿梁祝小提琴协奏曲》的唱片。她把它找出来,放进唱机中。

把枕头摆平,重新躺下。

俞丽拿的《梁祝》在安静的夜晚飘荡开来。

那乐曲时而悲怆凄凉,令人心碎断肠;时而轻盈奔放,如行云流水……她靠在枕上,静静地听着,还是觉得感动。

生命中,总有些东西是无法忘却的。

天朗,无论你记起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能让你一个人生活在寂寞的黑夜里。

或许,你最喜欢的《梁祝》会是驱赶黑暗的那一盏明灯。

又到了江南的雨季。

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星期的雨,直叫人心烦意躁。

隔天早晨醒来,一室灿亮。多么可爱的晴天!微蓝好久没有在起床时,保持这样愉悦的心情了。

她哼着歌换衣服,妆扮停当,对着镜中的自己,一朵自信而神秘的笑绽在­唇­角。

夏微蓝,你一定可以的!只要你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下楼做好了早餐,她照例去敲天朗的门。

没有回应。

这家伙不会又在洗澡吧?

微蓝轻轻悄悄地推开门,看到窗帘低垂,天朗安静地躺在床上,依然在沉睡中。

她没有唤醒他,而是坐在床头,仔细地打量着天朗。

这段日子,他好像瘦了一点。是她没有照顾好他吗?

清癯瘦长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刚刚被刮去了胡子留下的青青的一片。那双寒星冷月似的眼睛,此刻紧闭着。浓黑的眉毛纠结着,深深地疲倦。

天朗,你说我喜欢皱眉,其实你自己也常常皱眉,连睡梦中都不肯放开。

微蓝心疼地想着,她的手指,轻颤地触他恣意生长的眉毛,然后一路向下,顺着鼻梁,停留在他的­唇­上。

老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他的五官都长得这么好,线条硬朗,轮廓分明,好像是上帝­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他的­唇­虽然薄,却很­性­感,尤其在接吻的时候……他们有多久没有接过吻了?一年?不,快两年了!

上回跌倒在草地上,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激|情和渴望,只要她稍微主动一点点,他们就……都怪那个沈浩天啊。他的电话早不打,晚不打,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打过来?要不然,她和天朗早就逾越了那条界线。

可是,很奇怪!天朗不是失忆了么,为什么并不抗拒和她身体上的接触?是他生理上的本能,还是他没有完全忘记她?

微蓝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天朗开启双­唇­,咬住她的手指,然后,一用力,一股麻疼直上心间。

她赶紧抽回手指,看床上的他,已经睁开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原来你早就醒了?为什么装睡啊?”

“我还没有怪你呢!我睡得好好的,你一只手在我脸上摸来摸去,扰人清梦!”

“太阳都晒到ρi股上了,你还做什么白日梦?”

微蓝站起身,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立即涌了进来。

“这么好的天气!天朗,我们今天去公园如何?”

天朗想拒绝,可是面对她春花一般绽开的笑容,又实在说不出口。

还有两个月就满一年了。他以为她一定会厌倦,没想到,她居然坚持了下来。

每日无微不至的关照,温柔体贴,嘘寒问暖。如果说她当初欠他的,现在也完全偿清了。

他的右腿逐渐地康复。或者,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天朗的背脊蓦地掠过一阵寒意,忍不住转过头,说:“好吧。只要你高兴!”

“你快换衣服,我在餐厅等你!”

她眉飞­色­舞地说,快步走出房门,丝毫没觉察到他的脸­色­变化。

走到餐厅时,右手食指隐隐作痛。蹙起眉,下意识地看看手指,几个深深的牙印。他还真用力呀!

微蓝脑中盘算着,等他完全恢复记忆以后,这一下非要狠狠地咬回来。

秦天朗,你躲不掉的!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回报”你。

05

久雨初晴。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草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公园里,繁花似锦,绿草如茵。难得的好天气,自然少不了追逐嬉闹的孩子和晨练的老人。

微蓝坐在草地边的椅子上,微仰着头。明媚的阳光,碎金般从头顶树叶中洒下,几乎可以听见坠地的沙沙声。

这就是她渴望已久的温暖和阳光。

突然想到一首流传很久的歌: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

两情相悦,平凡的生活,完美的默契,以及一生一世的归属感。

她也向往这种平淡幸福的浪漫。

不过,那个和她一起慢慢变老的人,得是旁边这个男人才行啊!

天朗没有看她,目光一直追逐着不远处足球场上奔跑的身影。

那些在阳光下流着汗踢球的中学生,那样激|情奔放的青春,一定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

时光倒退到十年前,他的青春也同样飞扬而璀璨。

他活跃在运动场,活跃在舞台上,活跃在校园里,活跃在众多女生流盼的眼眸中。

而平凡渺小的她,只能站在人群中,像仰视一尊神祗般,远远地望着他。

在旁人的眼里,就连做他的妹妹,都觉得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如果上天给我三个星愿。第一个愿望是,秦天朗爱上夏微蓝!”

……

只有十二岁的她,为什么会许下这样一个心愿?

是因为妒忌,还有……爱!

从童年、少年到成年,这样长的时间,她努力地去争、去搏,却从来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她想赢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她一直隐藏在心底,一直想要的,就是天朗——就是面前这个穿着普通白衬衫、牛仔裤,依然如王子一样尊贵耀眼的男人!

微蓝终于想明白了!

她追求楚涵,是因为他身上若隐若现有天朗的影子,一样高帅俊挺,一样是众人瞩目的王子;她纠正许靖远拉错了《梁祝》,也是她须臾没有忘记天朗,许靖远的小提琴声勾起了她对天朗的思念;她无法爱上许韶涵,不能接受沈浩天,是因为天朗就在身边,她不再需要其他的“替身”和参照物了;所以,她才会在与许韶涵分手后,那么快就投入天朗的怀抱;所以,她才会为天朗的“死”而痛不欲生;所以,她才会得知天朗还活着,便义无反顾地守候在他身边。

不是感恩,不是赎罪,也不是负疚。

其实,她已经爱了他好久。

一股强烈而又亲密的情绪,使微蓝久久地盯着天朗。

即使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胸腔里就胀满不可思议的幸福感。

而天朗恰巧转回头,看到她痴痴呆呆的样子,嘲讽地说:“怎么?你打算一个上午就坐在这边发呆吗?”

微蓝摇头,仍然痴望着他。

谁说他不是她的王子?俊美无俦的脸,颀长伟岸的身材,纯白衬衫和浅蓝牛仔裤,包裹不住他那结实健硕的体魄。他的袖子高高卷起,袒露在外的肌­肉­丰腴圆润,富有弹­性­。

她眨眨眼,看见他­祼­露的手臂上,有一道鼓起的疤痕。忍不住叫起来,惊怪地:“你受伤了?”

天朗皱了皱眉,将捋起的袖子放下,有些含糊地说:“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上高中时和别人抢球被抓伤的。”

“天朗哥哥,你那时候很喜欢运动哦!”微蓝睁大了眼睛,目光特别专注,特别温柔,“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刚刚从外面踢球回来,外套脱掉了,里面的球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天朗不说话,默默分析她说这些话,背后隐藏的动机。这个狡猾的小女人,到底在转什么念头?

“你真的一点记得了吗?”她依然紧盯着他,“你妈妈向你介绍我,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冲上楼去了。我当时就想这个男生,枉生得这么好看,脾气又臭又硬!”

他脸上没有表情,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然后,我们在同一所中学读书。爸爸要你照顾我,但你压根儿就不搭理我,我们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我记得我们有半年的时候,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微蓝自顾地往下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

“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因为一封女生的情书。你那时候很受女生欢迎……哦,不,是你一直都很受女人欢迎。她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是你异父异母的妹妹,便把情书硬塞给我,要我替她们转交。她们没有想到,我们俩根本就不说话,我怎么会替她们传情书呢?而且……”她停住,轻轻地笑起来,­唇­角噙着一抹羞涩,“算了,我不说了,反正你也没兴趣听这个。”

“谁说的?”天朗上半身倾向她,清清楚楚地说,“我很有兴趣,你接着往下说。”

微蓝愣了愣,对着他的眼睛,换上一脸郑重的表情:“天朗,我心里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已经埋藏了十七年,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和你说。今天,我一定要说出来。”

她端肃的面容,令他的情绪冻结。

“我十二岁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说只要对着流星许愿,那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我很贪心,一下子许了三个星愿,每个星愿都和你有关……”她难以启齿地说,“我的第一个星愿是,你爱上我;第二个星愿是,我不爱你;第三个星愿是,你被汽车撞死,让你妈妈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天朗怔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出声。

“天朗……对不起……”她垂下头,有些抱歉。

他坐直身子,眉峰微微轩起,嘴­唇­张合了几次,但还是强忍着,低声叹了口气,说:“结果,你的每个愿望都实现了?”

微蓝抬起眼睛看他,瞳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许让你爱上我这个星愿?”她的脸微微有点红,不自在地说,“刚才……就在刚才……我突然就想通了!天朗,其实,我十二岁第一眼看见你,就强烈地被你吸引,想要接近你,可是你态度冷漠高傲,又高高在上。我以为我这一生都无法得到你,却又不能割舍。所以一直以来,我才会那么讨厌你,那么恨你。当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上了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是最要命的。而我就陷在这种要命的感情里。”

“我把那些情书扔进垃圾桶,不肯交给你,就是不愿意别的女生接近你。我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你有一天突然带一个女生回来,说是你的女朋友。我知道我一定忍受不了这个!”

她一连串地说着:

“我十五岁的那年暑假,你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清华大学,我知道你对我来说,更加高不可攀、遥不可及。我便在你酒醉误闯浴室之时,趁机诱惑你,然后把强Jian未遂的罪名栽在你身上……我得不到你,便想毁掉你!天朗,我是个心肠很坏的女孩,从小就是……”

“夏微蓝!”他打断她,声音沙哑而紧绷,“我不是牧师,不是来听你忏悔的。”

微蓝坐定,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天朗,你恨我吗?当你终于知道我是个怎样的女孩。”

“我想我们之间,不仅仅是爱和恨这样简单。”

他咬着牙说,接着,发现自己扭绞在一起的肠胃。

“该吃午饭了吧?我可是饿坏了,听故事又不能当饱。”

微蓝这才察觉已经是中午了。时间过得真快,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呢!

“秦天朗,虽然我的故事不太动听。但是,我还是会天天讲给你听,直到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天!”

微蓝说到做到。

从这天开始,她不厌其烦地讲述他们的过往,那些甜蜜的、心酸的、痛苦的曾经,讲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讲他们同居的日子……点点滴滴,试图唤醒他的记忆。而他,总是安静地听着,脸上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只是,他仍然无法记起以前的事。但微蓝毫不气馁,仍每天对他絮絮地诉说。

她将天朗存在电脑里的信,一封封打印出来,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当她念到第五封信的时候,突然停顿下来,再也念不下去了。

天朗有点好奇,忍不住说:“你为什么不念了?”

微蓝盯着那张信纸,两颊晕红,满眼羞涩:“天朗,原来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恶劣!”

这是一封怎样的情书呵?相信世上任何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当着男人的面,把他对自己产生的­性­幻想给念出来。

“微蓝:

半夜,我从梦中醒来,便再也不能入睡。这个梦,我做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中途醒转。然后,发现裤子上湿了一大片……

你一定猜到我做的是什么梦吧?肯定咬牙切齿地骂我是流氓加­色­狼。拜托!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又不是四岁,生理上早就是男人了。从十七岁我就开始做这样的梦,只不过,梦中的女主角一直模糊不清。而这次,我梦见的是你!

我也希望我对你的感情,是纯心灵上的,不夹杂任何­肉­体的欲望。可是,我始终对你都有­性­幻想,大概是那次“浴室事件”留下的后遗症吧。

虽然只匆匆看了一眼,可你赤­祼­的身体,在我脑海中就像烙上了烙印一般 ,怎么也无法磨灭:你的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嫩­细腻,腰细得盈盈只堪一握。而少女的胸脯,微微隆起,顶端是两朵粉红,恰似初绽的玫瑰……你锁骨间,有一枚淡淡的小痣,很可爱。

我还记得我抱着你的感觉,那样瘦弱的身子,倚在我宽阔的胸前,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你在我怀里挣动,滑腻柔软的肌肤,却激起我更强烈的欲望……

我当时只有十八岁,正是对女­性­身体充满好奇的年龄,又哪里受得了你的诱惑呢?只不过,我以为这是一场美梦,在现实中却是一个诅咒。

我百口莫辩,没有人会相信。微蓝,这将永远成为我们两人之间的一个秘密。

来到澳大利亚后,每天早上醒来,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夜深人静时想到的也是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我们把这个玩笑继续下去如何?

在梦里,我确实把它继续了下去:我紧拥着你,除去你的屏障,将你娇柔的身子融化在掌心和热吻中。而你温柔如水,深情款款,眼神娇媚,勾人魂魄,任我拥有你,完全没有抗拒……”

微蓝把信扔在他面前,又羞又气,说:“你自己看吧,我才没有脸念呢!”

天朗拾起那张信纸,只看了一眼,便说:“这有什么奇怪,只要是男人,都会做这样的­性­梦。如果一个男人对你只有爱慕,而没有欲望,充其量也只是帕拉图式的感情,你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情侣。”

这个,微蓝承认,就像她看待许韶涵和沈浩天。他们也曾经拥抱过她,她对他们却丝毫没有欲念,呼吸均匀,心跳稳定。

可是,她和天朗在一起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多少个夜晚,她躺在他怀中,喘息、流汗并且颤抖,抵死缠绵。

“那么,现在的你呢……对我还有没有欲望?”

她燃亮了双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羞怯地直视着他。

春风沉醉的晚上。

窗外的月光,在地上洒下一层银白。

微蓝就站在月光里,比他矮一个头。她的栗­色­卷发长长了,柔软轻盈地垂在肩头,一只淡蓝­色­的蝴蝶发饰,斜斜地别住一边的长发,璀璨的水钻在月­色­中闪闪发亮,却盖不过她眼里晶亮的眸光。

那种心动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还加上一点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此情此景,仿佛曾经发生过。

天朗不点头,也不摇头。静静地瞅着她,一种特别温柔的波光涌进眼眸。

她不敢移动,甚至觉得呼吸紧张,心脏又虎虎地震动胸腔。

“天朗,”微蓝用整个心灵呼唤,“你……还要不要我?”

然后,她猛地被拥住,拥在一个宽阔厚实的胸膛前。

微蓝心脏停止了跳动,叹息一般地说:

“你全都记起来了?”

天朗缓缓松开她,手指作势轻抚她颊畔的发丝,望着那双无限依恋的眼睛。

他说:“我对你还有欲望,不过,也仅仅只是欲望而已。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上床!”

她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一大步。

“夏微蓝,你又想故伎重演,诱惑我吗?”

天朗说着,­唇­角慢慢露出残酷的笑,他的眼神却愈加­阴­寒。

“只可惜,你低估我了!我虽然失去记忆,可头脑比以前更加清醒。”

微蓝的心一阵痉挛。

她僵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天朗背转身子,朝黑暗的房间走去。

天朗,我们回不去了么?无论我怎样努力,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看着满地凄清苍白的月光,心痛地闭上双眼。

06

“我们的爱

过了就不再回来

直到现在

我还默默地等待

我们的爱

我明白

已变成你的负担

只是永远

我都放不开

最后的温暖

你给的温暖

……”

手机铃声——《我们的爱》响起时,微蓝正在给自己煮泡面吃。

天朗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不再需要她的搀扶,虽然还微微有点跛,但只影响他大帅哥的形象,不影响独立行走。

微蓝看着锅里的水沸腾,白­色­的雾气升起,模糊了视线。

面条比广告里筋斗,就是内料少得可怜。广告里出现的东西都用了“夸张”这种修饰手法,而且登峰造极。普通的洗发水,洗出的头发像绸缎一样光滑柔亮,无论什么样的发质,梳子都能一梳到底。于是,电视上的美女个个长发如瀑,青丝如云,可现实中用了这种洗发水的人,头发依然­干­枯开叉,像顶着满头乱草。

一个人吃面,没滋没味。微蓝拼命往里面倒辣椒粉,才吃一口,就呛出了眼泪。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接电话:“喂?”

“是我。”沈浩天低沉的嗓音,“微蓝,你现在好吗?”

当然不好。可微蓝不想说,只是叹气。

“遇到麻烦了?”沈浩天了解的语气,“他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说……失忆,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一切吗?包括他曾经非常钟情的东西?”

微蓝想起昨天晚上,她照例念那二十四封信,已经是最后一封,可天朗依然无动于衷。

信念完了,她又祭出“杀手锏”,为他播放俞丽拿的《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两人沉默地听唱片。一把小提琴拉出缠绵心绪,共读、送别、抗婚、化蝶……

虽然听了无数遍,但这凄婉的乐曲,仍然在微蓝心里荡起疼痛的涟漪。

然而,到《化蝶》部分,这段经典的旋律突然戛然而止。

她意外地抬起头,看到天朗站在唱机旁,冷冷地嘲笑说:“相对于生命,爱情根本微不足道。梁山伯和祝英台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放弃生命,既愚蠢又可笑。所以这只能是一个民间传说,而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可是,这是你过去最喜欢的音乐呀!”

“你也知道是过去?”天朗用讥诮的眼神看着她,“夏微蓝,过去的,就永远过去了。你不要试图把它找回来!”

“微蓝,我说过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能给你什么更有用的建议。但是,恢复记忆不是这么简单,你要给对方一点时间,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只是感觉到疲倦。”微蓝软弱地说,“我怕我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了。”

“如果你真的累了,就到我身边来吧,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一靠。”

“那好啊,过几天我去深圳看你。”她打起­精­神,“在这栋房子里闷了一年,我想出去散散心。”

“你来了深圳,我就再也不会放你走!”

微蓝知道他在开玩笑,便说:“求之不得呢。我早就后悔了,居然放弃和心理医生谈恋爱的机会!”

沈浩天大笑,十分畅快的那种笑:“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啊?”

“我一直都知道,也承认你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可是即使如此,仍无法改变那个(我不爱你的)事实。”

“我能够了解,所以才会选择离开。微蓝,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微蓝也笑了:“沈浩天,你是我的知己。”

一个女人除了情人之外,也可以有一个异­性­的朋友。只做朋友,不谈恋爱的那种。

和沈浩天聊过天,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