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的规矩,婚礼前一日便要运送嫁妆。
上百条系了大红花的船队一字排开,果真是十里红妆,蔚为壮观。
云海带队押送嫁妆,翩翩少年立于船头,倾倒了若干江南美女。
“家财万贯就是好啊,可以这样风光的出嫁。"昕悦小声赞叹。
额头猛地被人一点,“傻瓜,成过亲的人了,还像小丫头一样直愣着眼。”
“哼!我成亲的时候哪有这样风光么?”昕悦撅起了小嘴。
“要不我再娶你一次?”齐云庭暗笑。
“谁稀罕。”目送船队离去,昕悦转身进门。
“你敢说不稀罕,看我……”
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小声私语着离去,围观群众便窃窃私语开始了。
甲:见过恩爱的,没见过如此恩爱的。
乙:你没见当日齐大少成亲时,亲自抱着媳妇上岸么,便是那时开始的吧。
丙:可见成亲当日尤为重要,可窥见一生的远近啊。
丁:若男人肯如此迁就媳妇,恩爱也就不难了。
八月二十六,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一大早,女眷们便齐聚飞玉阁。昕悦进门的时候,老夫人正在给彩云梳头:“一梳举案齐眉,二梳白头到老,三梳儿孙满堂!”望着镜中女儿娇嫩的脸庞,老夫人暗自落泪。
“娘,女儿不愿离开娘。”反身扑进母亲怀中,失声痛苦。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皆暗自抹泪。
葛妈上前劝开,只好重新梳妆,穿好凤冠霞披,盖上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小丫头进来报:“杭州迎亲船队已到,大少爷问是否收拾好了?”
老夫人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迎亲队伍只到门前,进来的齐家的几个男人。
齐老爷、齐夫人在主位落座,彩云拜别父母,紧咬着唇怕自己再哭出来。出门时满脸泪痕是不吉利的。
宛州风俗,父母不能送出门。由兄长背出门,再自己走到船上。
齐云庭俯下身子背起彩云,二老含泪送至前厅。
齐府门前早已是鼓乐喧天,人头攒动。王家迎亲的船队也有上百条,且每条船上都有两名盔甲锃亮的士兵护卫。当然,新郎官王骁的父亲是江南水军都督,志远侯,调动点自卫队还不容易。
宛州人算是开了眼,昨日是齐家的百条送亲船,今日是王家的百条迎亲船,皆是姑娘小伙们想过、梦过却没有见过的。
齐云庭背着彩云出了门,便把她放到府门口,等待一段欢喜乐过后再抱她上船。
昕悦悄悄拉了他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去试试新郎官?”
那披红挂彩的新郎官果然是英挺不凡,将门虎子。
昕悦上前道:“妹夫,早就听说你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英俊伟岸、气度不凡,我们彩云可是找到好人家了。”
王骁见她与齐云庭神态亲昵,便也猜了个大概。抱拳道:“齐大哥,这位想必就是大嫂了吧。小弟有礼。”
齐云庭含笑还了一礼:“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骁弟不必客气。”
昕悦厚着脸皮说道:“彩云她不习水性,尤其上船下船更是艰难。妹夫一路赶来也很累了,若不介意就让你大哥替你把媳妇抱上船吧。只是这也是我们最后能为彩云做的一点事了,今后还要仰仗妹夫你多疼惜小妹才是。”
她微微侧目看着齐云庭狡黠一笑,却换来他无奈的轻轻摇头。
你以为都像我宠你一样么?
眉目流转间宠溺无限。
王骁会意,爽朗一笑:“我听说,大哥与大嫂成亲时,便是由大哥亲自抱大嫂上下船,才有今日夫妻恩爱。此事已在坊间传为美谈,今日我便效仿又何妨。既是我自己的媳妇,又何须大哥代劳。”
司礼官高呼一声:“吉时到!”
王骁大步上前,抱起佳人稳稳上船。
岸上一片唏嘘声响起。
彩云早就紧张的手心出汗了,蒙着盖头不敢借着缝隙看外面。以为是大哥将自己抱起,想到今日离家,便是王家的人了,心中便又多出几分眷恋。
于是将手臂轻轻放到他肩上,把头倚靠在他胸膛,依恋之情不言自明。
其实她好想说:大哥,小时候我扭了脚的那一次你就这样抱着我;而今,妹妹长大了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可是,最终她没有说出口,因为怕自己止不住泪如雨下。
王骁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嘴角噙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十里相送,宛州城外作别。
云树、秋霜夫妇殷殷嘱咐:“彩云,尽心侍候公婆,出嫁从夫,从此你便是王家的人了。凡事顾全大局,克己忍让,贤良淑德方是妇人本分。”
彩云低声道:“是。”
齐云庭终究不太放心:“彩云,记得常来信。”
若是有什么事,你这个当大哥的还能出面摆平么?昕悦暗暗摇头,上前小声道:“彩云,记住,女人靠赢得男人的心赢得天下。”
盼君归
齐府里,管家正在禀报门口的情况。因老爷、夫人等长辈照规矩都不能送出门,只好在前厅坐着。
“小侯爷是抱着大小姐上船的。”
三姨娘抿嘴偷笑,现在这些年轻人呀!
二姨娘则要嚣张的多,一语道破玄机:“是你家大少奶奶挑唆的吧。”
老爷欣慰的点了点头:“王骁肯屈尊如此待我女儿,也是彩云的福分了。”
齐夫人的脸色却黑了几分,碍着老爷的面子没有出声。
兄嫂送行完毕,回来复命。齐老爷说了几句,便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齐夫人单独把齐云庭叫到主屋问话,半个时辰以后才回到暖玉汀。
“你娘神秘兮兮的叫你干嘛?”许是累了,昕悦歪在榻上昏昏欲睡。
齐云庭正色道:“悦悦以后不可以再这么说话,那是咱娘。”
“可是,你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你看,她刚才就只叫你一个人。”昕悦把小嘴厥的高高的。
“你呀,”齐云庭把她拥进怀里,在她嘴上啄了一口。“其实娘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叫我闲话了几句。过几天我再出趟门,把一些重要的事料理一下。而后天冷了就都在家陪你可好?”
“又要出门啊?”昕悦委屈的小脸像苦瓜一样。
“别这样,宝贝!笑一笑?”
“带着我好不好?”
“这次要去很远的北方,带着你不方便。放心,我会快马加鞭的,一定在半个月之内赶回来。”
心情不爽,便不再理他,歪在榻上睡着了。
齐云庭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让昕悦多陪陪娘亲,稍解她思女之痛。还与她讲好,凡事等他回来在做打算。
昕悦只得答应,并说好趁着半个月的时间,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改造温泉,让这个冬天暖暖的。
他走后,昕悦信守承诺每天去给老夫人问安,可她不是冷言冷语,就是一副我懒得见你的样子。
秋霜本就是冷淡的性子,如今又要养胎,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没了彩云,云海也不好独自去找大嫂聊天,只好每日出去找人切磋武艺。
昕悦一个人也没意思,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就每天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睡一下午。晚上吃完饭接着睡,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半个月过去整个人圆了一圈。脸膛红润,肌肤丰盈,娇艳更胜从前。
齐云庭来了书信,明日晚间或后天一早就到,昕悦一激动就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掌灯时分,才见他风尘仆仆的赶来。
见到等在门口的爱妻,抱起来便往里闯。
“怎么这么着急回来?”是想我想的受不了吧?
“明日舅舅要来,我自然赶回来接待。”
“哼!原来不想我。”昕悦挣扎着落地。
他笑道:“怎么会不想你呢?傻瓜。”
“云庭,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一会儿再说吧。”说话间已到主屋门口,齐云庭拉着昕悦的手进屋:“娘,我回来了。”
“嗯。”齐夫人不知在和谁生气,脸都绿了。
“娘,明日迎接舅舅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先别说你舅舅的事,这是彩云来的第一封家书,你且看看。”书信被摔到齐云庭身上,昕悦不忿,哪来的邪火,干嘛往我老公身上撒。摆明了还是拿我当外人,彩云来信怎么不给我看。算了,我还懒得看呢。
齐云庭快速的把书信扫了一遍,脸色冷了下来。
“怎么了,彩云过的不好么?”
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昕悦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就摇了摇他的手臂:“云庭,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他不耐烦的甩开:“别胡闹,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昕悦委屈的嘟起嘴,“我怎么就没有重要的事?”
齐夫人突然发作了:“那日我就说彩云迟早被她害了,你还护着她。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看她那副贱样子,还要我去教训不成。”
齐云庭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突,一旁的云海都吓得悄悄退了几步。
“你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转身盯着昕悦。
“我只想先让你一个人知道。”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啊,要回到自己房中才有情境,他一定会高兴的抱着她转圈的。
在这说?保守秘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让他第一个知道,看他开心的样子么。
“我们回房去说吧。”她脸上扬起兴奋的红晕,不顾他难看的脸色,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可怜的小妹正在王家受苦,你却在这喜笑颜开?
齐云庭愤恨的甩开手,高高扬起,怒喝道:“你除了会添乱还会做什么?”
他紧紧握成拳,指节嘎嘎作响,又颤抖着展开成掌:“你知不知错?”
昕悦懵了,日日盼,夜夜盼,总算把他给盼回来了。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那个喜讯告诉他。可是,他竟高高的扬起了手,要打我么?
“我有什么错?”
云海咬着后槽牙,不敢吱声,偷眼瞧着。
老夫人怒目而视,已经气得身子发颤。
“啪!”电光火石之间,一巴掌落在了昕悦的左脸上。
力道不重却也不轻,半边脸瞬间通红了。
她愣愣的站着,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齐云庭,清澈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是震惊,还是伤心……我曾那样急切的盼着你回来,而今你回来了……
许久……两颗泪珠掉落。
“悦悦……”他伸出手来。
昕悦转身疯狂的跑出去,门外小妍惊呼:“少奶奶,您怎么可以这样跑,注意身子啊。”她惊惶追去。
齐云庭紧走几步追到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齐夫人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从开始就骄纵着她何至于有今日。”
齐云庭叹了口气,似乎是说给别人听,又像在安慰自己:“也该给她教训了。”
接下来,谈了谈彩云的事,齐云庭想去杭州看看,又觉得成亲不到一个月,娘家去人也不好。彩云信中也说了,再过两个月爹爹五十大寿的时候就回家来看看,刚好三个月归宁,那就在等等。
舅舅升了官,上任途中经过宛州,自然要进来看看娘亲。齐云庭与娘细细的商定明日接待舅舅的各项事宜,就是后半夜了。
他听了娘的话,就在这院里休息,没有回暖玉汀。
这间厢房是他以前住过的,倒也住的习惯,只是满心烦躁。
齐兴推门进来,想给大少爷倒茶,却发现那茶杯还满满的,他根本没动。
“她怎么样了?”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齐兴如实答道:“回去以后就哭,后来就边哭边骂,在后来就呕吐不止。”
他惶然起身:“我去看看。”
“这会儿刚刚睡下。”
他停住脚步,“那就让她歇歇吧。”我若去了,少不得又要大闹一场。
黎明即起,安排人洒扫庭院,门前净水泼街。带着人接到城外,迎来了舅舅一家。
兄妹见面,必然痛哭一场。齐云庭陪立一旁,侍奉周到。
舅母问道:“庭儿不是成亲了么,怎不见甥媳呢?”
齐夫人面色一冷:“那个蠢东西不见也罢,三兄弟家的女儿如今也有十八岁了,我准备让云庭休了那贱人,娶葛佩为妻。”
齐云庭看了母亲一眼,没有说话。
离君去
下午,戏台上正唱的热闹,齐云庭见父亲、母亲与舅舅、舅母相谈甚欢。
自己却无心看戏,招手叫来齐兴,小声道:“她可吃过饭了?”
“早晨醒来,少奶奶憔悴的不得了,又不停呕吐,直吐到胃里酸水都出来了。中午想是饿极了,勉强吃了一点。吩咐下送些糕点进屋,这会儿已经Сhā门睡下了,说是昨晚没睡好,要补觉。晚上不要叫醒她吃饭,饿了就吃些糕点。”
齐云庭点了点头,接着看戏。散场时,却见有人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抬头望去,是一个满脸油彩的戏子正转身离去,那背影竟有几分熟悉。
转眼人已不见,齐云庭暗笑自己傻了,宛州城也就那几个有名的戏班子,看来看去,自然眼熟了。
晚上家宴,独缺昕悦,齐云庭心里不是滋味,饭也没吃几口。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一早,送走舅舅一家,又在母亲屋里坐了会儿便起身出来。
吴妈带着小妍慌慌张张的过来:“大少爷,您去看看少奶奶吧,从昨天下午就睡,直到现在一点动静没有,奴婢们喊她也不应,门又反锁着,我们也不敢撞门。只怕少奶奶昏过去都没人知道。”
齐云庭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大步奔暖玉汀而去。
他直奔那一扇虚掩的窗户:“悦悦,你可醒了?快起来开门。”
屋里一切如常,只是桌上的糕点一块也不剩了。床幔低垂,看不清里面有何动静。
他翻窗而入,坐到床边。“悦悦,其实我也心疼的很,只是……你也太不懂事了。快起来吧,我陪你吃午饭。”
床幔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轻轻掀开红色的鸳鸯戏水幔帐,想到那一张红肿的小脸,齐云庭心里一阵纠结。
猛然间,他一跃而起。
床上空荡荡的,除了一条满是泪痕的枕巾,就只剩了一片纸。
他急忙拿起,确是昕悦的笔迹。
“原本我盼着你回来,是想告诉你,我们有一个孩子了,他在我的肚子里两个多月了。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他没了,和我的心一起丢掉了。”
薄薄的一页纸,却似有千钧重,压的齐云庭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最终,那片纸在指尖滑落,飘到墙角处。
窗外几个人看着大少爷失神的双眸,颤抖的双手,顿觉大事不好。
愣怔片刻,齐云庭回过神来,捡起留书,揣进怀里。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把整个齐府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甚至没有一丝线索。
仔细检查屋里少了的东西,发现她只带走了几件衣服,一盘糕点,五十两银子。
齐云庭恼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么多的银票你不拿,只拿这一点银子够花几天?曾经她笑着对他说‘这五十两是我的’,这个傻瓜,不是跟你说了我的都是你的么?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过几天钱花完了,她就会回来了。
擅离夫家是严重失妇德的重罪,会被休的。
众人只当大少爷生气,都不敢说什么。
戏子,那个戏子!难怪背影那么眼熟。
牵出蓝兔,飞奔而去。
暖玉汀出奇的安静了一个月,小妍整天失神的望着门口,期盼着大少爷带着少奶奶回来。都怪自己少心没肺,让少奶奶一个人走了。再怎么说也该带着我呀,不然谁伺候您?何况还有孕在身,怎么能吃得了苦呢?有好吃的总分我一半,从不给我立规矩,允许我没大没小,信口开河。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如今也不知道少奶奶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同样郁闷的还有齐兴,这些年一直在大少爷身边,从未离身。可是,自从那天大少爷匆匆离去,自己就在这等了一个月了。
虽然这期间,齐云庭曾派人回来问有没有大少奶奶的消息。可是,一个月没见心里始终放不下。
老天保佑!让大少爷快点找到少奶奶吧。
这天傍晚,一人一马踱到齐家门口,老管家使劲揉揉眼,天哪,这真的是大少爷吗?
双眼涣散的望着地面,人已瘦肖的下巴都尖了 ,一袭白衣上满是尘土,衣摆处还有些许泥点。
一向神采奕奕的大少爷竟如此落魄,莫非出门没带够银子?不对呀,到处都是齐家分号,去哪不能拿到银子呢。
管家上前接过马缰,犹疑着问道:“大少爷,少奶奶她……”
齐云庭猛地抬起头,眸中闪过异样的神采,揪住管家的衣襟,惊喜道:“她回来了?”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我是问大少爷可找到她了。”
双手无力的垂下,眼中闪过一抹伤心,拖着疲惫的双腿进门去了。
这一个月,他走了几十座城,上百个村庄,翻了十几座大山,趟过无数条河,却没有一点她的消息。
先是到戏班查询,有人见过一个脸生的戏子自己勾眉画眼,却没人知道她何时离开的,去了哪里。
在宛州城里问了一圈,才知道她出了南城门。果然,在那里他捡到了一个碧玉簪,是她的。
往南,那便极有可能是往杭州去了。本来她这次挨打也是因为彩云,说不定她就是去杭州找彩云了。一路南下,却再也打探不到她的踪迹。
没好意思惊动王家,他细细查过,人没到杭州。
虽然觉得她回娘家的可能性不大,可他还是派人去了幽州,并嘱咐他们一路上仔细寻访。方圆三百里之内已经找遍了,却没有一点消息。
可恨悦悦为什么这么聪明,竟不留下一点痕迹。
齐夫人看到儿子也是吓了一跳,继而痛骂:“这个臭丫头,先是害了我女儿,如今又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等抓到她,看我不把她打死。庭儿,你也别生气了,抓到她是早晚的事,为娘给你出气。”
云海静静的看着大哥憔悴的模样,他却不认为是因为生气。
齐云庭默默叹了口气,摇晃着起身:“娘,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等找到她,我定不会轻饶了她。”以后若是这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还了得。
“在娘这一起吃了晚饭在回去吧。”
“不了,吃不下,我回房了。”
谁也没想到大少爷回房第一件事就是大发雷霆,只因为少奶奶哭湿的那条枕巾被浆洗婆子洗了。
第二件事就是命人把房间回复成原样,其实吴妈和小妍等人又何尝不想念大少奶奶,未免睹物思人,才把一些东西收了起来。
小妍暗自肝儿颤,看大少爷那张千年寒冰脸,若不是看在吴妈是他|乳母的份上,只怕她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吴妈心疼大少爷这些天饿瘦了,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饭菜。可是,他愁眉不展的盯了一会儿,摆摆手吩咐撤下。只问:“悦悦走的那天带走的是什么糕点?”
糕点上桌,他却皱起了眉,一向不爱吃甜食,可是悦悦爱吃。
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味同嚼蜡。
半夜,湖心亭上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光下。
齐云庭狂喜。
“悦悦,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迫不及待的把她拥进怀中,惊觉那身子竟是冰凉的。
“悦悦,入冬了,你怎么还穿着秋天的衣服,冷不冷?”
想拥紧她,不料被她一把推开。
“走开,别碰我。”她怒目而视,冷冷的声音让他心碎。
“悦悦,别这样……好不好?”声音几近哀求。
“我告诉你齐云庭,以后我们一刀两断,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她转身便走。
“悦悦,你答应过我不再说这样的话。悦悦……”
她纵身跳入清冷的湖中。
“悦悦……”
齐云庭猛地坐起,惊了一身冷汗。原来是梦,他起身倒了两杯茶,又暗自摇头。悦悦不在身边,倒两杯给谁喝呢?
明知梦境不会成真,他还是穿衣起床,一个人来到后花园。
在这棵梨树边,她曾撒娇不肯走路,让他抱。
在这一片南瓜架下,她轻柔的给他按摩,讲笑话。
这条幽深小径上,她甜甜的吻上他的脸颊,貌似严厉的教训他:好好挣钱养活你老婆,知不知道?
一切的一切都像发生在昨天,在他脑海里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湖心亭,没了悦悦,便不再是欢笑声的发源地。
清冷的凌晨,他默默的把后花园转了个遍。
天冷了,悦悦你在哪里?有没有吃不饱、穿不暖?你为什么要藏的这么好,留一点线索给我,让我把你接回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虐小齐,你心疼么?
怀孕日记
慢慢踱进书房,清冷的屋子让人心寒。
桌子上堆积了小山一般的账本,他无心去看。桌角上一本小册子却吸引了他的目光,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冷战日记”。
齐云庭默默浏览,嘴角竟含了一抹笑意。曾经他们闹别扭的时候都那样有趣,那样有爱。
如果悦悦没有离家出走,哪怕不理他,不见他,他也不在乎,毕竟在自己身边,就有机会去哄她。如今……
蓦然发现,手上拿的是两本,下面一本是“怀孕日记”。
“宝宝!你可知道今天我有多开心吗?本来在花园里散步,谁知突然头晕,我以为只是低血糖呢。小妍硬是拉着我去大夫那里,才知道你已经存在两个月了。这样算下来,应该是七月份的时候吧。
呵呵!那时小别胜新婚,云庭啊,不,应该说是你爹勤奋的很,每晚我都睡不好。不过也好,他收获了快乐,我收获了你。”
齐云庭暗笑,想到她娇俏的样子,这句话明明就不对,快乐是我们俩的,孩子也是我们俩的。
“我威胁大夫和小妍都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我要保守着这个秘密,再过十天你爹爹就回来了,我要第一个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你猜他会怎样?恩,我想他一定会高兴的不得了。还好吴妈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她一定会去告诉老夫人,然后云海他们也就都知道了。我才不要让你爹成为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免得他们屁颠屁颠的跑到他跟前抢着说。哼!你是我们的宝宝。”
齐云庭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翻开第二页。
“宝贝啊,妈咪又来和你聊天了。两个月,你是不是有拳头那样大呢?今天我特意多吃了一点鱼,因为爱吃鱼的宝宝聪明。要是你爹在一定会拆穿我,因为我一向爱吃鱼,呵呵!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惦记着我们?唔,惦记我是肯定的了,不过没有你的份,因为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呢……”
“今天也许是睡得太多了,竟然不想吃饭,勉强逼着自己吃了一点,那是为了你才吃的。宝贝,若是你爹在家就好了,我想吃江记的凉茶,他一定会带我去的,还会哄我吃东西。唉,还有五天他就回来了,天上那个太阳啊,为什么你就不能走得快一点呢?”
齐云庭心里一阵酸楚,悦悦你回来,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天气逐渐凉了,还好给他带的衣服够多,薄的厚的都有。冬天就快来了,我好怕冷的。不过,宝宝不用怕,你娘我很聪明的,已经把温泉的改造利用计划设计好了。是最先进的地暖哦,等你爹回来,我就让他修一个长长的走廊,把卧房和温泉连接起来。这样冬天再冷我们也不怕了,就像冬眠的小熊,在自己的小窝里暖暖的,好开心啊。你想吃什么就表示一下,我就派你爹去买,他敢不听话试试?”
齐云庭咬紧牙关,心里的痛楚一丝丝散开。
“今天我发现了一种方法可以制取奶油,再有不到两个月就是你爹的生辰了,到时候我要给他一个惊喜。我向宝宝保证,一定要做一个生日蛋糕给他。虽然,我许诺了他很多东西都没有实现,不过这一次是生日嘛,一定不会食言的。哦,我想起来了,还有那个牛郎织女的中国结没有编好呢。好了,不和你聊了,我去做手工了。云庭,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就不能早回来两天么?”
齐云庭心里一震,我也好想你,悦悦,你回来吧,好不好?
“终于等到今天了,晚上你爹就回来了,我特意选了这件绣有金丝蝴蝶的衣裙。等我把秘密告诉他,他一定会抱起我转圈的。呵呵!我都能想象出他惊喜的样子,今天下午我都激动的睡不着呢,晚上我先不吃饭,等他回来一起吃。太阳总算要落山了,一分一秒过的好慢,我的心啊……呵呵,我要去门口等他了。”
齐云庭失神的盯着那些字迹,无力的伏倒在桌子上。
她竟是那样热切的盼着我回来,可我却……
下人们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突然大兴土木,在暖玉汀的温泉上建起了一座宫殿般的大房子,汉白玉的假山石上刻下三个字“子归泉”。于是小妍寻思了,这“子”到底是指妻子呢,还是孩子?或许两者都有吧。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齐云庭都亲自过问,精选最好的竹篙铺设成热水管道。甚至晚上,别人都睡了,他还坐在那里出神的看。
悦悦,我知道,等到我生辰的时候,你就会回来了,对吧?
我按照你的设计把温泉水引到卧房之中,果然屋里温暖的很。你快回来吧,看看我们的家,进了十一月了,天气这么冷,你住在哪?穿的厚不厚?吃得可不可口?
“云庭,救我。”虚弱的声音从哪里传来?
他慌忙四处寻找,云雾缭绕的山崖边,昕悦抱着一块石头,双脚荡在空中。
“悦悦,快拉住我的手。”
“我讨厌你的手,它打了我。”她倔强的小脸满是委屈。
“悦悦,别闹,快抓住我的手,我救你上来。”他急得满头大汗。
她手上的石头松了,连人带石一起掉落山崖。“云庭救我……”
“悦悦……”
又做噩梦了,醒来总是满身冷汗,心有余悸。
这些天他虽然一直在家,却加派了人手去找,也把齐家铺子里贴的寻找线索的启示更换了新的,赏金由一百两银子提高到一千两,搜索范围从三百里扩大到五百里。
齐府的下人分裂成两个阵营,保守党和痴情派。
保守党认为大少奶奶不守妇道、擅离夫家,大少爷急着抓她回来,就是要严厉的教训,最好是重施家法,打她个遍体鳞伤,再一纸休书扫地出门。此类人是以葛妈为代表老古板居多。
痴情派认为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如胶似漆、恩爱非常,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璧人。如今少奶奶负气而去,大少爷肝肠寸断,日渐消瘦。思妻心切,才把赏金提到白银千两。想来,不日即将夫妻团聚,恩爱如初了。这一派以齐兴、小妍所代表的年轻人为主。
老夫人这几天气恼的很,彩云那封信本就搅乱了她的心;一向神采奕奕的大儿子竟憔悴成那样,都是那个贱人害的。以前只要云庭不出门,每日都会到她屋里来转转,陪娘聊聊天。可是,自打那天垂头丧气的回来,就再也没来过主屋。她放心不下去暖玉汀看他,却见他正在摆弄一堆竹篙。见了母亲,也只是淡淡的敷衍两句。
“庭儿,我听说你把赏金提高到白银千两。为娘的意思,你就放过她吧,以前的事也不必计较了,一纸休书公布天下,她与我齐家再无瓜葛。娘另给你寻一个好妻子,保证你喜欢。”
“娘,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他冷漠转身,去寻些木屑来填缝隙。
十一月十二,天灰蒙蒙的,北风吹得紧。
齐云庭只是年轻小辈,生辰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只是自家人庆祝一下罢了。他今日似乎格外紧张,时不时的就跑到门口向外张望。并吩咐下去,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汇报。
暮色四合,还没有她的影子,心渐渐沉了下来。
后花园里,湖面上结了些许浮冰,却也有调皮的鱼儿浮上水面吐泡泡。悦悦说过那是幸福的泡泡,是鱼儿在说我爱你,然后它们就要尽享鱼水之欢了。于是悦悦总在湖里撒些花瓣,说这样既能帮它们遮羞又能增加情趣。
于是他咬着她的耳朵说,是不是受了我们那次花下缠绵的启发呢?那是丁香盛开的季节,娇颜鲜花相映红,一时情动,便索爱于花下。紫色的花瓣落在她白皙似雪的肌肤上,美艳不可方物。
齐云庭猛地揉揉眼,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湖面上飘着零散的掬花瓣,这个季节,唯有掬花迎风怒放。除了悦悦,还有谁为鱼儿撒花?
呵!
这些天来,他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我感觉到了,她的气息。
真真切切的,我的悦悦回来了。
狂喜的竟有流泪的冲动,他大步奔暖玉汀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悦悦倒地回来了没有呢?
酒后吐真言
风一般旋进暖玉汀,四处找遍竟不见她的踪影。
“悦悦,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在哪?快出来。”他焦躁不安,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内心的狂喜夹杂着缕缕不安,刚刚明明感受到她的气息,可是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
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三遍以后,不得不颓丧的确定,她没有回来。
前厅上,一大家子正围坐在饭桌旁。
齐夫人身边坐了一个拘谨的姑娘,眉目清秀、举止端庄。那是专门派人接来的葛佩,齐夫人的娘家堂侄女。
外面天已黑透,齐老爷脸色沉了下来:“云庭在干什么?不知道大家在等他吃饭吗?”
管家硬着头皮上前报告:“回老爷,刚刚已经派人去催了,可是……说是大少爷喝的酩酊大醉,已经走不了路了。”
“什么?云庭何时变得这样没有分寸了,何况还有亲戚在。来人,就是抬也把他给我抬来。”
“是。”下人们领命去了,不多时两个壮硕的家丁架着齐云庭进了前厅,把他按到椅子上。
身子歪在椅背上,头也不抬,手里的酒瓶倒是攥的紧紧的。抬手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撒了满脸满身。锦袍早已被酒浸湿,发丝凌乱,指节发青。
老爷皱着眉摇了摇头,夫人又生气又心疼,心中暗骂:贱人把我儿害成这样。口中说道:“庭儿,为娘不是跟你说了吗,她不守妇道,是她的不是。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的,你只需一纸休书送上公堂,这件事就了了。娘再给你找个好媳妇。”
二姨娘瞥了她一眼,露出一个你真是傻瓜的表情。
齐云庭缓缓抬起头,猩红的双眼眯成一弯弦月:“媳妇?我不是一直没有媳妇吗,谁肯嫁给我?不对,我有媳妇,悦悦,悦悦肯嫁给我。她说不愿跟我回家,因为这个家太复杂。我说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会保护你。她还说……”
“啪”,猛然一声炸响,众人都吓了一跳。齐云庭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桌面,手里的酒瓶已在地上碎成瓷片:“反了你们?怎么不给大少奶奶盛饭?”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 7 t x t .c o m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周围站成一圈的下人被大少爷突然扫射过来的目光冻得不寒而栗。厨房总管李妈最先反应过来,诚惶诚恐的盛了一碗米饭,放在他旁边那个空着的位置上。
齐云庭强睁着打架的眼皮,用颤抖的手拿起筷子,把桌上的菜一样样夹进碗里。“悦悦,你吃啊,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
他脸上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却惊住了一屋子的人。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看一脸傻笑的齐云庭,又看看旁边那个空空的座位。
“快吃啊,看你都瘦成这样了,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我的悦悦……好可怜,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回来了就好,我保证,以后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上的筷子掉落。
“悦悦,你怎么不理我?还在……生我的气么?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你原谅我。”他伸手去抚触空空的眼前人,满脸委屈,身子前倾过度,踉跄着扑倒在椅子上。
齐夫人惊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儿子和她一样的想法,怎么竟是这样?这种不守妇道的媳妇要她何用,是自己的儿子心肠好,不忍抛弃她罢了。可是……
云树伸出手想去扶起大哥,不想他却死死的抱住那椅子。
“悦悦,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我生辰你都不回来,想必是恨透了我。我……我又何尝舍得打你呢,我都已经很偏心了,给你机会,问你知不知错,你若顺着说一句知错,不就……行了么。”
齐夫人冰冷的脸色裂开一道峡谷,多年前,二姨娘做了逾举的事,冒犯了她,老爷也曾那样高高的举起手问:你知不知错,她不情不愿的答了一句知错。于是,老爷的手放了下来,打圆场的说既然知错就回房去反省。
原来,男人都是偏心的。
老爷那次打她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那样重重的打了下去,还三个月不见人影,若不是自己拉下脸去求老太太,老爷还不肯到自己院里来。
齐云庭痛楚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眼前,“天这么冷,你离家这么久,有没有挨饿、受冻,有没有想念我……悦悦好狠心,好狠心,真的要让我肝肠寸断么?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
脚下一软,他跪坐在地上,双手却紧紧抱着那椅子不肯放。
“我们的孩子,他还在不在?在,他一定在的,他该有四个月大了。悦悦……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看你一眼好不好?只看一眼,我就——就放心了。都是我的错,让你伤心了……我们的家……没有你,哪里还是家呢。让自己的妻子、孩子在外面受苦,我还算什么男人?”他突然用头猛撞椅子,一时酒气上涌,昏倒在地。
人们处在震惊中,竟无人去扶他。
有人偷眼瞄着老夫人,齐云庭如此深爱妻子,自然不会为一点小事打她,看来是被逼无奈。这逼他的人么……
老夫人也惊得半晌无言,原来她走的时候已经带着两个月的身孕,孩子毕竟是齐家的血脉,再看儿子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也生出几分悔意。
暖暖的烛光下,一双红木筷子懒懒的拨着碗里的面条。
“宝宝,你就多吃一点吧。今天是你爹的生日呢,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干什么,我好想他……”眼泪噗噗簌簌地掉进碗里。
“胡欣悦,你真没用,这种男人想他干嘛。”擦一把泪,挑起一根面条吃了。
勉强吃了几根就再也吃不下了,索性睡了吧。
凉凉的被窝,昕悦蜷缩起手脚,若是他在就好了,他怀里好温暖。
又骂了自己一次没出息,拉紧厚厚的棉被,望着黑洞洞的房顶却睡不着。
应该是半夜了吧,怎么外面却亮堂堂的?
披衣起床,到外面一看,竟是下雪了。鹅毛大雪飘落,天地都成了白色。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是他。怎么竟瘦成这样?
“悦悦,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找的好辛苦!”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走开,我不认识你。”转身回房。
“悦悦别走,跟我回家吧。”他冲上来拉住她的手。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一起睡好不好?”他哀求。
“不要。”甩开手,进屋转身把房门关死。
“不让我进屋,我就在雪地里睡,我生病了,悦悦就心疼了……”
“干娘,干娘快开门,下雪喽!”敲门声传来,昕悦翻了个身,睁开迷蒙的双眼。
下床开门,外面果然银装素裹,雪下的不薄。
目光在院里搜寻了一遍,他真的在院子里睡的吗?
哪有半个人影。
暗笑自己,傻了么,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每晚都梦到他,今天又怎么会例外。
“干娘,你想什么呢?”
昕悦低头,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她。
“干娘没想什么,大宝快进来吧,外面冷。”
吃过早饭,昕悦便牵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在后园里捉鸟雀。扫出一块空地,用一根短棒支住一个倒扣的竹筛,下面放上一些秕谷,在短棒上系了一条长长的绳子,两人藏到一棵大树后。等待小鸟自投罗网的过程是漫长的,昕悦暗笑大宝这般机灵的孩子竟有如此耐心。
突然,他小声道:“干娘,快看。”
一只翠色鹦鹉进了那竹筛下,昕悦忙拉动绳子,把它扣在下面。这种鸟本是人们驯养的,如今跑来这里觅食,想必是谁家跑丢的。
大宝高兴的不得了,忙跑去找外公要鸟笼。原本昕悦说能捉到鸟,他还不信,此刻却是对干娘佩服极了。
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昕悦也是满心欢喜,把鸟在书房安顿好,就带着大宝去扫雪。
“你娘他们已经把前院扫的差不多了,我们来扫后院吧,还可以堆个雪人呢?”
“堆雪人?”小家伙眼里满是欣喜,干娘总有很多新奇好玩的点子。
三个拿着打扫工具出现在后院的人,正看到那一幕。一个小男孩正拿着两块黑炭摁到一个大雪球上,一个大肚子的孕妇把一根胡萝卜Сhā到上面。
“看,我们的雪人怎么样?”那是一个憨态可掬的造型哦。
“干娘,你真棒!”小男孩高兴的跳着脚。
昕悦开心的笑着。
只有和这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那样无忧无虑的笑。
“姐姐,大宝都要被你宠坏了。你这几个月的身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怎么担待的起?”
“没事,多锻炼一下孩子才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小楚要来了哦
一诺来访
“娘,你快看,我和干娘堆得雪人。”他献宝一般扑上去。
宠溺的点点他的额头:“你呀,就知道缠着干娘。外面冷,和干娘去暖房吧,草莓果能吃了呢。”
“真的?干娘,咱们快去看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拉起昕悦就走。他是个极懂事的孩子,不敢疯跑,小心翼翼的拉着她,倒像是小大人一般看扶、照顾着她。
暖房里有绿绿的油菜、红红的草莓,水灵灵的韭菜,嫩嫩的芹菜芽……昕悦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天气还不是很冷,发现这个暖房之后,就和他们一起把后院栽种的一些瓜果菜蔬移栽到这里面。这些植物可能误以为春天来了,竟长得十分带劲。前几天,草莓都结了果。
“大宝,这个草莓你来尝尝甜不甜?”昕悦摘下一个。
“大宝不想吃,干娘吃吧。”看他馋的咽口水,昕悦暗笑他娘把他教的太懂事了。
于是又摘下一个:“来,咱们一人一个。”
大宝欣喜的接过去,昕悦把草莓丢进嘴里,汁水四溢,好甜啊。却见大宝只咬了一小口,就笑的眉眼弯弯:“好甜,娘说,有好吃的要留给奶奶,我给奶奶拿去。”
昕悦怔住,一个四岁的孩子……
“馨香,我帮你看着小宝,你快去吃饭吧。”昕悦拿起拨浪鼓逗弄那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儿。
“那就有劳姐姐了。”馨香端起药碗出去。
昕悦看看那个痴痴傻傻的老太婆,叹了口气,难为馨香竟这样周到的伺候她。
晚上,独坐烛光前,静静的编着一个中国结。温暖的光辉笼罩在她孤单的身影上,小脸泛着些许苍白,让人心疼。
烛光一抖,便有一人长身而立,能有如此武功的除了楚一诺还有哪个。
“我都知道了。”江湖人说话果然爽快。
“你果然本事大。”连他都找不到。
“是他傻罢了。”不懂得反其道而行之。
“你来看我么?”手上的编织不曾停下。
“跟我走吧。”他靠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昕悦叹了口气,扎根于心底的他都靠不住,更何况飘于空中的这个人。
“我和他不一样,我若喜欢一个人,便喜欢她的一切,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呵,这话听着耳熟。
“就算我有了他的孩子你也不在乎?”
“……是。”
“可是我在乎。”昕悦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朋友而已,既不相爱为何要跟你去,若是我实在活不下去了,也许会找你帮忙。只是现在我过的很好,不需要帮助。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傻,他那样对你,你还眷恋着他,纵使离家也还住在齐家的别院,只为不落人口舌?”
“擅离夫家已经是落人口舌了,呵,我是那怕口舌的人么?住在这是因为他不会来这找。”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楚一诺放下一个小巧的信号烟花,“什么时候想通了,发信号给我。过几天我再来找你。”闪身人已不见。
“姐姐,今天咱们的生意可好呢。下雪了,果然有很多人踏雪寻梅,我们做的这种雪梅纪念中国结,供不应求呢,只一天就卖了三两银子。”馨香喜滋滋把银子放在桌上。
昕悦淡淡一笑:“那就好,明日我们再多做些,快过年了,大家都喜欢这红红火火的物件。银子拿去买人参吧,上次买的吃完了吧。”
馨香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姐姐把银子都给了我,这份恩情叫我怎么报答。”
“傻丫头,这点银子算什么,将来我们还要有大把银子赚呢。再说,如果你是那贪财的,只要把我供出去,不就有白银千两了么。”昕悦苦笑,我们这么勤劳,每天也不过挣得几两,可他一出手便是千两,真是败家。
馨香正色道:“姐姐,我馨香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只要姐姐不愿意的事,我绝不会做。只是……过年姐姐也不回去么?”
“好妹妹,我最欣慰的事就是认识了你和菱儿,呵呵,当然好有大宝、小宝。快回去吧,不然小宝要哭了。”昕悦把银子塞进她手里,送她出门。
晚上睡不着,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她根本就没想到齐云庭舍得打她,纵使他高高的扬起了手,她也不信。
那日痛下决心离开齐府,先是骗取了下人们的松懈,佯装睡觉。趁他们都去看戏的机会,潜出暖玉汀,给自己脸上涂满油彩和退场的戏子一起混出齐府。
她故意出南城门,并在那里扔下一根碧玉簪,无论会不会被齐云庭捡到,总之留一点线索吧。
在宛州城外的小河边洗净油彩,在一名农户家里买了一套男装,找了一名老实巴交的车把式,走阳关大道连夜赶到京城。昕悦觉得走小道不安全,而在京城找人不好找。
次日一早,化装成一个小乞丐,改成水路奔扬州而去。
既然不想让他找到,就要把自己藏好,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她选择了齐家在扬州的别院。
随便租个陌生人的院子住下,她是不敢的。若齐云庭画影图形追查她,给的赏金多些,保不齐房东就把她卖了。
所以只能找认识的人。
那个所谓的娘家她是不想回的,以梅家二老的个性只怕第一个去给齐云庭报信。
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敢长途跋涉,她最想去的是德州,郭大娘和小叶绝不会出卖她。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齐云庭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人从那里带出去,那就是一诺山庄。可是,楚一诺那样凶残的人,昕悦不认为是自己招惹的起的。
她出现在老欧和欧嫂面前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宠爱他们是见识过的。
如今只有大少奶奶一人衣衫褴褛的男装打扮,脸上也抹的脏兮兮的,这……
昕悦把门关了,开口道:“我是和齐云庭吵架才出来的,化装成这样就是为了让他找不到。若是你们愿意让我住在这里,就要保证严把口风,不能泄露半点。不瞒二老,若不是身怀有孕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早就远走高飞了。如今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只得委曲求全。只是,齐府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若你们怕惹麻烦,就只当我没来过。若是愿意让我住在这里,也只当没有我这个人,不能有丝毫破绽。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只要是齐云庭来了,我就死在这里。”
她表情凄清,态度坚决。老欧夫妇互望一眼,没说什么。
昕悦接着说道:“等我想通了,自然就回去。”
老两口本是良善的人,对过路人能帮的都要帮忙,何况是自己的少奶奶。只是,这种情形却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不管怎样吧,既是少奶奶想住在这,他们就没有权利拦着。再说,有身孕的人住在这大房子里,不比去浪迹天涯强的多吗?
于是,昕悦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果然,没过几天,所有齐家的商号门口都贴上了画像,寻找一个女人,有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坊间传闻,那是齐家大少奶奶丢了,大少爷四处寻找。
昕悦清点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路费加买东西花掉了十两。还剩四十两银子,天气越来越冷了,让欧嫂帮自己买来两套粗布棉衣,共花了十两,这样就只剩三十两了。打听了一下此时的物价,一个普通家庭每个月的花销大概是二三两银子。
昕悦暗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半年多了,竟然第一次关心一个包子几文钱。想当初在现代时,在高中住校都是生活自理的。而今都是被齐云庭惯坏了,有他在,好吃好喝好穿,事事不用愁。可能古代的女人就是这样变懒得的吧,还好没有到离了他活不了的境地,不然就只有像那些古人一样委曲求全了。
三十两银子省着花应该能用一年吧,可是昕悦不想这样坐吃山空,再怎么说也是现代大学生(虽说还没去报到,可是如果不穿过来,也快上大二了。)得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本来她也打算上大学以后到社会上历练一下,打打工,只不过如今挣钱的舞台变成了古代。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姓齐的靠不住,姓楚的就靠得住么?
女儿自强
前三天修养精神、稳定情绪,毕竟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心碎的满地是渣儿了。
不出门做什么能挣钱呢?
昕悦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欧嫂忙着晾晒一些很旧的被褥,没觉得被褥不够用啊。问了问才知道,这些旧的要给她女儿送去。女儿馨香婆家条件本就不好,去年丈夫和公爹到江中打渔,不幸遇到暴风雨翻了船,双双身亡。从得知噩耗的那天,婆婆就一病不起,这一年中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借了不少债。
她家的破房子四处漏风,就快坍塌了;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就怕染上风寒,还不要了命么?
昕悦不解,这别院里空着这么多大房子,怎么不让他们搬来这住呢。
欧嫂红了脸,这是齐家的宅院,又不是自己的。老两口不过是给人家看房子,拿工钱的,怎么好让自己的女儿一家子搬来住。
忠厚老实人啊,昕悦轻轻笑了,让老欧夫妇去把女儿一家接来。
既是少奶奶发了话,他们自然乐得从命。
见了那个痴痴傻傻的婆婆,和两个小男孩,昕悦暗暗佩服馨香好坚强。
馨香对这个给予自己帮助又毫无架子的少奶奶也是充满好感,两人一见如故,论起年龄竟是同岁。昕悦便不肯让她叫大少奶奶,死活赖着要叫姐姐才行。后来馨香拗不过,只好以姐妹相称。于是昕悦改口叫欧叔、欧婶,并认了讨人喜欢的大宝做干儿子。
几顿热乎乎的团圆饭吃下来,竟也吃出了几分亲情。
经过详细询问,昕悦才明白这个时代女人想挣钱很难,农村的只能种些棉花纺线织布,或是养蚕吐丝,城里的女子只有一条路子就是进齐家的绣房做刺绣女工。
如此看来想挣钱,只能做手工了。好在暑假闲着无聊的时候,跟邻居学过串珠和编中国结。没想到无心Сhā柳柳成荫,如今成了活命的营生。
找来些红色丝线编好一个,看馨香眼前一亮的样子,就可以确定这东西有市场。
门口突然的嘈杂,让昕悦迅速躲到屏风后面。静听片刻,原来是前些天,馨香听大夫说好点的药材也许能治好她婆婆的病,就跟人借了高利贷,买了人参等物,结果婆婆的病没好,人家却追上门来讨债了。
四两银子,驴打滚的利,已经变成十二两了。
老欧夫妇早就把积蓄都给了女儿,如今翻箱倒柜也只找出几百文铜钱而已。
昕悦默默拿出十二两银子帮她还了债,又给了欧婶三两作为日常开销。他们一家感动的热泪盈眶,只觉得无以为报。
当晚,一个背着包裹的小姑娘来找馨香。原来那是邻家小妹名叫江菱的,和哥嫂翻了脸要离家出走。昕悦暗笑古代小女孩竟也有像自己一样敢于离家出走的,那姑娘长得柳眉凤目、樱桃小口,本是十足的美人坯子,可眼角眉梢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凌厉,不怒自威。
菱儿痛骂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哥哥,本来爹爹去的早,娘一个人把他们兄妹俩拉扯大,实属不易。谁想哥哥成亲以后对媳妇言听计从,处处跟娘唱反调。把老娘气病还不给钱医治,菱儿心灵手巧从十四岁起就到绣房当女工,每月挣二两银子给娘看病。今年夏天,越发出落得俊俏的菱儿被大总管李仁看上,时不时的进行调戏。
昕悦暗暗吃惊,职场性骚扰从古代就有啊。
菱儿一怒之下跟李仁吵翻,辞了工作。可是,因无钱给娘治病,贻误了病情,后来四处借债也没能挽回。上个月,为办丧事又借了些钱。如今,老母亲刚刚入土,兄嫂竟打算把她卖进黄府做丫鬟。若是别家也就算了,谁不知道黄老爷是个老淫棍,府里稍有姿色的丫头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为了十五两银子,就能把亲妹子卖了,这还是人吗?
菱儿赌咒发誓的说,出去以后累死累活也要挣来这十五两银子,不欠着别人的心里才踏实。
馨香担心的很,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孤身出门,难保不会遇到坏人。
昕悦笑着叹了口气,天意呀,就剩十五两银子了,刚刚好。这不是老天有意让她帮菱儿吗?
于是她现身出来,给了菱儿银子,劝她留在这里。起初菱儿死后不肯收,后来昕悦说这算借给她的,要还的,她才勉强收下。
昕悦也挑明了,这是自己最后的积蓄。以后大家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了,她说了做手工的计划,馨香和菱儿都很赞成。于是,三人一拍即合,铁三角的关系正事成立。
真正做起事来,才发现馨香心细,菱儿手巧,再加上昕悦头脑灵活善于变通,做出来的东西确实让人爱不释手。
昕悦叮嘱她们到大户人家找夫人、小姐去推销,一来这些人有钱,能卖个好价,二来不会惊动齐家的商铺。
后来有一次菱儿笑着说,难怪第一次见姐姐就觉得眼熟,原来是那画像上寻找的人。昕悦也笑道,挣钱最快的门路就是把我供出去,一百两银子就到手了。
菱儿便是满脸的愤世嫉俗,痛骂:齐家大少爷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好的姐姐逼出来。他不来便罢,若真来了,姐姐也不用怕,我拼了小命也要废了他。
昕悦被逗乐了,齐云庭是那么容易被废的么?听到他被人骂,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晚上,借着月光看看自己被磨出血泡的双手,若是被他看到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算了,别自作多情了,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心疼。
十天下来,挣了五两银子。大家都很高兴,起码衣食无忧了。而且越做越顺手,质量更好、出货更多,而且不觉得那么累了。
进了十月天气越发阴冷,欧婶提出让昕悦搬到暖阁去住,她才知道这里竟然有一个天然温室,想必是下面有温泉吧。
昕悦不想去住,心是冷的,再暖的屋子也无用。
大少奶奶不肯住,别人就更加不肯了。
于是,昕悦提出把后院的一些瓜果菜疏移栽到里面去,这样既能保证大家吃菜,还能把一些冬天吃不到的东西拿出去卖。仅此一项,就够他们几人的日常开销了。昕悦看他们都没什么厚衣服,就把做手工挣到的钱拿去给每人做了两套厚棉衣。再有余钱,就让馨香拿去给婆婆买药材了。
这样下来,虽然没攒下钱,可他们的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不少。看着老老少少开心的样子,昕悦第一次感受到照顾别人的快乐。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她们的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人订购。
齐云庭把赏金提高到白银千两,大家一笑置之。
他生辰那天,昕悦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让老欧雇来了一辆马车,精心化装成一个送菜的老头,从厨房的角门混进了齐府。
在后花园,见到那一抹魂牵梦萦的身影时,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就怕哭出声。一向神采奕奕的他竟然憔悴成那样,昕悦强忍着从假山后面冲出去的想法。暗暗警告自己:这次来,是因为答应宝宝要给他爹送一个生日蛋糕,不能对宝宝食言,顺便看他一眼也就够了。
把一个小蛋糕悄悄塞进假山洞里,趁着厨房的人都在忙着做饭的时候悄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按亲的提醒,捉虫了哦
黄金千两
一夜之间,有一个消息像炸雷一般雷倒了众生。
齐云庭把线索奖提高的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啊!!!
戍边归来的大将,封王封侯也不过赏黄金千两。
那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齐家竟舍得下如此血本,大家更是笃定那个失踪的人定是大少奶奶无疑。
有人不解:齐云庭身长毒物的传言已破,媳妇丢了,再娶一个不就行了。有必要花这么大的价钱去找人么?
有人感叹:肯下如此大力气找媳妇的,除了齐大少再没有第二个,堪称天下痴情之楷模。
有人迷惑:齐云庭夫妻恩爱天下共知,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媳妇丢了呢?
有人解答:听说是新版的《孔雀东南飞》呀,婆婆逼走媳妇,儿子肝肠寸断。
有人猜测:少奶奶必定是曝尸荒野,被饿狼吞了,要不然,按这种找法,岂能一点消息没有。
第二天有人补充:万不可胡乱猜了,昨天那位已经被人打的起不了床了。
晚饭时,菱儿喜滋滋的抱着银子和订单回来。“姐姐,你好值钱哦,黄金千两——我都差一点动心了。呵呵!”
昕悦笑骂道:“死丫头,就会拿我寻开心,快洗手吃饭吧。”
菱儿洗了手,捏着大宝的鼻子做了个鬼脸。换来一声:“臭姑姑。”
她也不计较,大口的吃着菜:“嗯,姐姐做的菜真好吃,那个死男人就是没口福。”
昕悦简直不明白古代的水土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子。
“我这也叫好吃?欧婶做的才好吃呢。”
欧婶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老婆子做了一辈子菜也没被人夸过,如今却天天给你们夸,真是……嘿嘿!”
老欧敲了下盘子:“有的人啊,就是不经惯,得常提点才行。”
馨香道:“爹呀,你都提点我娘一辈子了,也该惯惯了。”
众人大笑。
老欧貌似不经意的提起:“听说大少爷病的很厉害呢,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唯一清醒了一会儿就命人把赏金提高到黄金千两。”
昕悦心一抖,手就抖了。筷子上夹得一块腌萝卜“吧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她索性放下筷子,沉思起来。
菱儿不以为然:“那个该死的男人,病死他才好呢,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这么好的姐姐。”她从没问过昕悦为什么离家出走,但她坚信昕悦一定不会有错。
“菱儿,不许你这么说他。”昕悦有些颤抖。
“我说的有错么,那些大宅院里的公子哥有几个好东西,整天就知道喝酒花钱、玩女人,家里妻妾成群,还到外面寻开心。还有那可恶的绣房主管,连女工都不放过。哼!恨不得他们都遭了报应才好。姐姐,难道你还舍不得那个男人么?”
“我……不是舍不得……只是,我希望他过的好。”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么?
馨香小心翼翼的说道:“姐姐若回去,想必大少爷的病就好了。你们和好如初,大家不都开心么?”
昕悦低头沉思了很久,缓缓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齐家主屋内,面色苍白的齐云庭跪在父母面前,坚定的说:“除却巫山不是云。”
齐夫人颤抖着质问:“你想好了?”
“是,”他俯身额头触地:“孩儿不孝,违背母亲的意愿。悦悦纵有万般不是,却是我的心肝宝贝。除了她,我心里再容不下别人。我决定了,明天就出去找她,找不到决不罢休。唉……这次伤她太深,就是找到了,她也未必肯回来。孩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她实在不肯,还请爹娘见谅,让我们住在外面吧。“
齐夫人气的嘴唇发青,说不出话来。
齐老爷叹了口气,沉声道:“大病初愈,你先起来,坐下说吧。”
云海赶忙走过去,扶起大哥。下人们早已屏退,亲弟弟自然无须避讳。
齐夫人恨恨的说了一句:“葛佩哪一点不比她强?”
齐云庭苦笑:“娘,有句话孩儿一直不愿挑明,今天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吧。葛佩既好,为何娘不在悦悦进门之前把她嫁我。”
齐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别过脸听儿子继续说道,“其实,娘还是怕,还是不信任我,怕害了葛佩性命。这些天,我前思后想才发现,世上真正相信我的唯有悦悦一人。她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嫁给了我,全心全意的爱我。为了我,放弃了她喜欢的生活,当她发现有了我们的孩子,高兴得忘乎所以,才会出现那天的事。”
他眼里氤氲了雾气,其他人都无声的低下了头。
“是悦悦对我太好了,得到的太容易,才忘记了珍惜,如今失去了才后悔……”
屋里一片沉寂,齐夫人心里也有触动,嘴上还是不干:“她擅离夫家,让你被天下人耻笑,可有半点为你着想?”葛佩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齐云庭竟笑了,却是那样苍凉:“我被天下人耻笑的还少吗,当初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折磨的我抬不起头来。表面上谈笑风生,心里的委屈寂寞又有谁知道。直到有了她,我才有了快乐。没有人能了解我的心境,那种久旱逢甘雨,人海遇知音,绝地逢生的感受。”
齐老爷深深的垂下头,声音沙哑:“庭儿,爹对不起你,让我儿受苦了。现在,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吧。放心,家里有我和云海,不会有事的。”
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云海道:“云海,你也不小了,我出门以后,里里外外的事你都要扛起来,别让爹累着,你必须挑大梁了。”
云海苦笑:“我……”不挑行么?
晚上,湖心亭里,兄弟对坐。
“大哥你风寒初愈,坐在这不冷吗?”小北风飕飕滴。
“她最喜欢坐在这。”轻轻摸摸石桌的边沿,那是她常常用手肘支着的地方。
云海无语,那是夏天好不好,大冷天的,大嫂才不会这么傻。
爹爹五十大寿马上就到了,大哥真走了,把一大摊子事交给他办?非砸了不可。
绞尽脑汁,如何才能帮大哥找到大嫂呢?
诶,云海眼前一亮。
“大哥,有办法了,不过……嘿嘿,就看你舍不舍得面子。”云海奸笑中。
“面子?只要能找到她,命都可以不要。不过,你能有什么办法?”
“大哥你是当局者谜,急昏了头。你看,前两天在假山洞里发现的那个古怪的什么蛋糕来着,不就是大嫂拿来的嘛,这说明她就在不远的地方,日子过的也不错,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就看她愿不愿意。”
齐云庭心里一阵抽痛,那日尽在咫尺,若是自己没有急急赶回暖玉汀,而是在附近寻找,此刻便可以把她拥在怀里了。可恨悦悦在暗处看了我一眼,可我却没有见到你啊,我的心……
“大哥,你出黄金千两都没得到有用的线索,可见大嫂藏的很好,一时半会儿也暴露不了。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她心甘情愿的出来。”
看云海一副半仙附体的样子,齐云庭懒得搭理他。
说话间,有小丫头挑着灯笼靠近,云树扶着大腹便便的秋霜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齐云庭起身相迎:“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来了?”
秋霜站稳:“大哥,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又怕说错。”
“但说无妨。”
“那日大哥酒醉,才知道原来大嫂离家时已有身孕。我也是即将为人母的人了,自是知道对自己的孩子是何种感情。想来大嫂也是如此,听说前些天大哥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到八百里,我却觉得大嫂不会走远。她不会舍得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必然不敢长途奔波。我觉得,大嫂对大哥是……爱之深、痛之切,她虽不肯露面,却未必不怀念往事。很有可能就在一个你们到过的地方,所以请大哥好好想想吧,我们也希望大嫂早日回来。”
云树夫妻不解,一向精明的大哥这次怎么只是傻乎乎的不断加派人手、扩大范围、提高赏金,难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吗?
幽州、德州他都派人去过了,他不是不思考,只是静不下心。一闭上眼便是悦悦受苦、受难的样子,他就心痛不已。
云海凑了过来:“大哥,我的法子一定灵,不信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编辑通知,本文8.16号入V,从31章起倒V,心里纠结的紧。其实我一直对自己的文信心不足,入V就可以上首页,能有更多人看到,被人肯定是一种幸福!同时,也会有很多朋友弃我而去,这会让我很伤心。不过我理解你们,也感谢你们追文至今,给我鼓励和支持!谢谢!
当然,能不走的就不要走了吧,我爱乃们!以后我会花更多心思,打造精品,勤奋耕耘,才不会良心不安!
话说我有工作,不靠卖文为生。(若真靠卖文,恐只能喝西北风)但写文毕竟辛苦,我大都是用午休时间码字,有时晚上加班。挺累的,就当请我吃个盒饭吧。
我会尽量多送些分的,各位少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吧!
公开情书
又一个晴天大霹雷,雷趴了刚刚爬起来的芸芸众生。
这一天,齐家在各城最大的商铺门口撤去了征集线索的图文,换上了一封情书。
字迹不大,俊逸潇洒,引得众人挤破了头去看。
“爱妻悦悦:五十九天不见,为夫甚是想念。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千言万语无法表达我心中的悔恨。悦悦信我、爱我,愿嫁我为妻,庭郎就该视如珍宝、奉为仙女。实不该动手打人,伤了悦悦的心,毁了美满的家。如今,请天下人作证,齐云庭痛改前非,今后定当爱妻如命,百依百顺。悦悦,回来吧,我爱你!”
此信一出,天下哗然。
无数大姑娘、小媳妇感动的涕泪横流,无怨无悔的加入到寻悦大军中去,比千两黄金的动力更足。
毛头小伙满是崇拜,出能挣得金山银山、入能给媳妇洗脚暖被,此之谓大丈夫啊!
成了亲的男人却满腹牢骚,此例一开,家里的妻妾们不是要反上天了?
有怨念的或许不少,敢说出来的却没几个,因为自家的女子都成了齐氏粉丝,一不留神就要遭到痛扁啊。只得小泄愤一句,真是没见过媳妇儿,好不容易娶了一个,还真当神仙供着了。
馨香把那张纸拿给昕悦的时候,她淡淡一扫,确是他的亲笔。他故意贴一张,留一张,还允许拿走,不就是想让自己看到么?
菱儿凑上来,摇头晃脑的说道:“爱妻悦悦,呵呵,真有胆量。五十九天?哇,数的好清楚。请天下人作证,作证有什么用,能打一次就能打第二次。还庭郎,什么时候齐家大少成了酸秀才了?”
难为她没上过学,竟也认得些字。
馨香忙朝她使眼色,菱儿扁扁嘴,不情愿的走开。
“姐姐,大少爷已经真心悔过了,孩子没有爹很可怜的。”联想到自己,馨香满眼含泪。
“我不是不原谅他,只是……你先把这个送回去吧。圆个谎,别露出破绽,我还没想好。”昕悦转身默默回房。
若只是因为他,那次见他憔悴的容颜,心里有多大气也消了。只是,回去就意味着要见到老夫人,生活在一起,难保不会有勺子碰锅沿的时候,齐云庭从小孝顺,对父母的话唯命是从。再有矛盾时,怎么办呢?
不愿委屈自己,那就只有委屈他了。其实他也不易,在外忙生意,在家还要受夹板气。索性,我不回去,他也就不必为难。
最近,攒的银两多些了,馨香就请来扬州最有名的薛神医给婆婆看病。开了几幅普通的药方,却说了一番惊人的话。
“你婆婆的病是急火攻心之后,头部气血不通所致,若想舒气活血,最好的药材便是西域之宝——火灵芝。曾有西域商人带来三朵,如今都被齐家买下,收于库中。”薛神医果然比别人知道的多些。
馨香小声道:“那一定很贵吧?”
“千金难买,齐家并不打算卖掉,听说只是想自己留着用。只是你既能住在这齐家别院,想必也是与齐府有渊源的,不如找齐大少去要一朵吧。”
馨香苦笑,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嘴快的菱儿告诉了昕悦,并不是指望她去找齐云庭要,而是信誓旦旦的说,等我们有钱了,一定去买一朵来。又慨叹怎么娘亲就没摊上这么好的媳妇。
昕悦轻笑:“人心都是肉长的,想必是馨香的婆婆对她很好,她才这样报答她。”
“才不是,”菱儿满脸不忿,“水生嫂过门以后,婶子对她也就一般,哪有多好?刚过门就让她去绣房挣钱,直到大宝出生都不曾歇,你说不是拿她当使唤丫头么。好吃的都是给水生哥和大叔留着,哪有嫂子的份。如今,水生嫂这样对她,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馨香抱着一团红麻绳进来,笑道:“我们菱儿又在打抱不平么?”
菱儿撅起小嘴:“嫂子,我哪里说错了吗?就是你心地太好了,才这样对她。”
馨香不以为然:“婆婆待我挺好的,虽说有时骂我几句,那是因为我笨手笨脚没做好事嘛。我坐月子的时候,她什么活都不让我干,让我把身子养好,还不是很照顾我么。”
菱儿不服气:“她那是为了让你快点好起来,好去做工挣钱。”
“你不也是十四岁就开始挣钱,难不成你娘也对你恶毒不成?”馨香温婉的笑。
“我不一样,我是自愿的,再说亲娘又不是婆婆。”
馨香摇头:“我现在最想快点治好婆婆的病,她就可以帮我看孩子,我就能多挣些银子给大宝、小宝攒着娶媳妇了。我是不是也很恶毒呢?”
昕悦接口道:“你是为了生活,与恶毒有什么关系,其实你婆婆也不坏,她也是为了这个家。”
菱儿咯咯笑了:“其实我也知道婶子不是坏人,不过还是觉得水生嫂对她太好了,若是对自己的亲娘还差不多。”
馨香手指翻飞:“亲娘与婆婆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都不容易。”
三人低头做活,昕悦却陷入了沉思。
晚上,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他的那些话。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团聚呢,只是那个家……
此刻,齐云庭正在那个家里听属下汇报,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
扬州最近出了好些新鲜事,冰天雪地竟有新鲜菜蔬在卖,还有些新奇的手工制品出现。不过,这些都不在市面上叫卖,而是直接送到大户人家府上。并且似乎有意避开齐家的眼线,一个掌柜的到人家串门才发现这个秘密。
而且,今天的新告示有人要走了一张,不多时又送回来说是家里老夫人不信这惊世骇俗的事,才要了一张去看看,如今看完很感动呢。
“其实,若是派人跟着,说不定就找到了。”他们不理解大少爷的想法。
齐云庭挑眉:“不要吓着她,只要确定在哪里就好办了。”
扬州,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我怎么这么傻?齐云庭嘴角挂起一抹浅笑。
月黑星稀,冷风如刀,好在蓝兔是宝马,能让他在天明之前坐镇扬州。
一夜无眠,昕悦早早起来,到清冷的院子里散步。
小宝的哭声把她引到馨香的屋子里,莫非她睡得太死,不知道孩子醒了。
轻轻推门,竟是没锁,进屋才见馨香正在往一个粗瓷碗里挤奶。床上婆婆正看着她傻笑,小宝却哭得撕心裂肺。
昕悦忙过去抱起小宝,轻轻拍着。
馨香挤了满满一碗,穿好衣服。
昕悦不解:“让小宝自己吃奶不就行了吗,你这样挤出来在喂他喝下去,不是多此一举么?”
馨香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给他喝的,小宝快一岁了,吃点粥喝面糊糊也没问题。婆婆吃不了硬东西,我听人家说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喝人奶身体很好,就……”
她把那碗奶给婆婆端过去,老妇人稀里哗啦的喝了,眉眼弯弯的对着馨香笑:“甜!嘿嘿。”
那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
昕悦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回过神来:“馨香,你……那是小宝的饭食啊,你怎么舍得饿着自己的孩子呢?”昕悦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又想起她刚才说给孩子喝粥、吃面糊来着。
馨香红了脸:“姐姐觉得很别扭吧。我们穷人家很有什么好吃的,搬来这之前,有几顿都没什么东西吃,婆婆饿的直哭,反正我奶水足,就……刚开始,我自己也挺别扭的,后来想想也没什么。父母养育我们,我们也应该养着老人。”
“馨香,她毕竟没有养育你呀,你和她哪来的那么深厚的感情呢?”昕悦觉得好不可思议。
“她是没有养育我,可她养育了水哥。婆婆把好吃的留给水哥和公爹,我没有怨言。他们男人在外面做活很辛苦的,可是水哥总偷偷藏一点给我。水哥待我极好的,我们虽然穷,却也有很多甜蜜的回忆。”馨香已泪流满面,“如今水哥不在了,我一定要照顾好婆婆,不然将来九泉之下,我怎么去见水哥呢?”
此情此景,昕悦也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不爱婆婆,却深爱自己的丈夫。爱屋及乌,才能容忍,才能体谅,才能有勇气坚持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有没有被雷倒?
喜重逢
昕悦默默褪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琥珀戒指,交给馨香:“拿到齐家当铺去当吧。”
突然进门的菱儿满脸不解:“我们不缺钱花,为什么要当东西?”
昕悦无言,低头看着吮手指的小宝。
馨香会意,满脸惊喜,出了门又折回来:“姐姐,当多少?”
“黄金千两。”
明天或今晚,他就会到了吧。
欧婶摆好碗筷,大家等馨香回来吃饭。
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却先她而至,菱儿向来对锦衣华服的俊逸公子无甚好感,冲到门口拦住:“你是什么人,来这干吗?”
眉微皱,扫了她一眼:“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我就住这,这是我的家。快说你是干什么的,不然别想进门。”菱儿仰头看着他,咱虽个头比你矮,气势却不比你矮。
“你的家?地契、房契上都是我的名字,怎么就成你的家了。闪开,我有急事。”长臂一挥,菱儿被拨到一边。
“你……”菱儿转身抄起一个扫帚,却惊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昕悦无力的倚在门框上,紧咬着下唇。他大步奔了过去,手臂轻舒即揽她入怀,动作之自然娴熟如行云流水。
“我的悦悦受委屈了。”声音低沉颤抖。
再也忍不住决堤的泪,伏在他宽厚的胸膛失声痛哭。
他低下头,用脸颊擦拭她眼角的泪滴,紧一紧臂弯,拥她更紧。
菱儿惊见刚刚那个满脸肃清的男子此刻眼中竟饱含水雾,温柔的抚着她的秀发。
欧婶也跟着抹泪,大少爷总算来了,这下好了,少奶奶也不必暗自神伤,偷偷落泪了。
馨香进门,才踏进一只脚就愣住了,自己也没耽搁呀,大少爷这是什么速度?
“好了,乖!别哭了,让我好好看看你。”轻语安慰,捧起她哭花的小脸,细细擦净脸上的泪痕。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看你瘦成这样,只剩个尖尖的肚子,都怪我,让你们呣子受苦。”筋骨分明的大手摩挲在隆起的腹部。
“哪有,是你啊,才两个月就憔悴成这样。”眼里的心疼不言而喻。
轻轻抚摸她的左脸,齐云庭眼里是深深的自责:“还疼么?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昏了头舍得打悦悦呢。你打我吧,打我。”他拿起昕悦的手左右开弓,往自己的脸上抽打。
“你疯了……”昕悦忙抽回手,却见他脸上已是一片红痕。
昕悦气的瞪他一眼,撅起嘴娇嗔道:“谁愿意打你啊,我嫌手疼。”
复又拉她入怀,他爽朗一笑:“悦悦舍不得打我,就是不生气了,对不对?”
低头笑看她的双眸,却被她一拳打在胸膛上,“哼!”
“哈哈哈!”齐云庭大笑,开心不已。
对眼前一幕唯一不感动的就是菱儿,她左手叉腰,右手拄着扫帚,愤愤然,碎碎念:姐姐傻了么?又相信这男人,被伤一次还嫌不够,还想找第二次?哼!什么狗屁少爷我不管,总之我要保护好姐姐,绝不能再被你欺负。
昕悦突然想起大家都在一旁看着呢,从他怀抱里挣扎出来:“你还没吃饭吧,和我们一起吃吧。”
齐云庭嘴上说好,心里却有几分不是滋味,怎么自己倒像是个外人。
扶着她的腰,小心的护着她在椅子上坐好,眼睛扫到桌面的时候,齐云庭的脸色暗了下来,声音也有了几分怒气:“你就吃这个?”
“清粥、小菜很好啊。”昕悦不解。
菱儿大口的吃起来,“人家是大少爷嘛,自然吃不惯。”
欧婶局促的搓起衣角,“大少爷,这……”
“不用解释了,老欧,去天福楼,让那里的厨子每人做三个最拿手的菜送来,要快。”
老欧领命去了。
昕悦看他冷冷的脸色,想缓和一下气氛:“我以为你最早也要晚上才能到,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你飞来的?”
他被气乐:“半夜出发,凌晨才到,刚刚召集人手商讨,就有当铺管事的送来了东西。还说呢,这戒指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当得么?”
从怀里摸出那枚戒指,重新给她戴在手上,惊觉她手心的异样,刚要拉过来仔细看,她却急急抽回。
“你手怎么了?”
她嗫嚅:“没事,怀孕了自然不一样。”眼珠一转,转了话题:“我这个不是去当得,是钓鱼的,愿者上钩。”
齐云庭含笑看着她,眼里都是她神采飞扬的倒影。
老欧带着人进来,不一会儿就摆满一大桌子菜。一直不敢出声的大宝眼都看直了,菱儿吃饱了,把碗一推,对美食不屑一顾。
齐云庭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悦悦尝尝,你爱吃的。”
昕悦咬了一小口,就放在碗里了。
齐云庭又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悦悦快吃啊。”
昕悦无奈张开嘴接住他喂过来的肉块,突然一阵反胃,急忙跑到院子里去吐。
齐云庭紧跟而出,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真的吃不下。”小脸皱巴着,让人一看就心疼。
“好吧,那就别吃了,你想吃什么?”
“我只能吃那些腌萝卜。”
齐云庭无奈:“那我和你一起吃。”
重新回屋坐下,昕悦夹起一块萝卜条,炫耀的说道:“这个是我做的,韩国口味,可好吃了,给你尝一块。”
齐云庭吃进嘴里,点了点头。“你还做这些活?”
“你干嘛又拉着脸,我喜欢做不行吗?”
苦笑:“行,悦悦喜欢就好。”
昕悦这才发现大家都没吃,忙招呼他们吃饭,又给大宝夹了好些菜。
无奈啊,欧家人主仆观念太强了,刚才都不敢坐,硬把他们按到椅子上。这会儿又不敢吃,没办法,只好先哄齐云庭吃饱,早点离开这屋他们才自在。
“我想睡觉。”吃饱喝足,齐云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媳妇。
不是吧,当着大家的面,这么直接?
昕悦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轻轻点了下头。
身子腾空而起,回过神来人已到门口,好久没被抱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昨晚一夜没睡,现在头昏脑胀;看你也没什么精神,陪我一起睡吧。”
昕悦看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又是一阵心疼。
“其实自从你离开,我就没睡好过。”
“我也是。”小声跟了一句,却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
“以后不准在离开我,知不知道。”
喂,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昕悦柳眉微动,齐云庭马上改口:“悦悦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放到床上,便是一阵狂吻,辗转在她的唇上,细细啃咬。
“答应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声音充满魅惑。
昕悦默默点了点头,他无声的笑了。
把自己的头发和她的挑出一绺系在一处,齐云庭抱着她躺到在床上,安心的闭上眼。
“怕我跑了?”昕悦不解。
他不回答,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原来人家说的只是纯纯的睡觉而已呀。
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心心念念了两个月,终于重逢了。
还有什么比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更开心的事呢?
他的怀里果然好温暖,好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的更更更
乐团圆
两人一觉睡到了下午,齐云庭帮昕悦梳好发髻,其实她早就学会绾发了,只不过有人硬要当小厮,推都推不掉呢。
他列好一张单子,让老欧拿出去办事。
不大一会儿,别院里就热闹起来了。
先是成衣铺掌柜的带着裁缝来了,昕悦给了他一记白眼:“嫌我的衣服不好看么?”
齐云庭陪着笑:“我家悦悦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这身粗布蓝衣又硬又不暖和,为夫看着心疼的不得了。”
大少爷都满脸堆笑了,手下们哪个敢怠慢。为了感谢这些天大家对他媳妇的照顾,齐云庭特意吩咐给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做两套新衣服。快过年了,能有这样的好衣服穿上,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昕悦以为菱儿会把头一甩,倔强的不要。没想到,她也默默的让裁缝量了尺寸。可是,后来衣服做成了却从没见她穿过,昕悦才知道她的一个小姐妹要成亲了,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两人身量差不多,就接受了这两套衣服为了送给她。
菱儿虽泼辣,却也是个好姑娘。从小没爹,哥哥懦弱,长相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受到骚扰,不在欺凌中陨落就在欺凌中爆发,菱儿就属于爆发的那种。
做衣服的刚走,做被子的就来了,这别院是前几年齐云庭在这里开拓市场的时候买下的,被褥也是那时置办下,一直没怎么用的。可他还是嫌不够轻、不够暖。
绣房总管带人送来鸳鸯戏水的枕面,五子登科的挂饰,梅花点点的手绢。
昕悦瞥了一眼那个胖胖的管事,“你就是李仁么?”
李仁受宠若惊,笑得像一尊弥勒佛:“少奶奶听说过李某人吗?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恩,绣房总管可是个好差事。手下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李总管的日子必定是美的很呀。”菱儿那可怜的孩子都被你逼走了。
齐云庭探寻的目光扫过,李仁就只剩抹着额头擦冷汗的份了。
“大少爷,小的恪尽职守,没有滥用私权啊。”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不置可否,满眼里只有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昕悦转头看向齐云庭:“我倒觉得绣房这种地方应该找个女管事,才不会有阴暗的角落。”
他脸上始终保持着春天般的温暖:“所有主管一级的还没有女人呢。”
“你瞧不起女人?”杏眼微怒。
“我哪敢呢,就按悦悦说的办吧。”他转过脸去:“李仁暂且免去绣房主管的职务,另选一名女主管出来,三天后交接。至于你以后做什么,我想想再给你安排。”
李仁应声退下,心里暗想还好只是不在绣房当主管了,大少爷没把我踢出齐家就是万幸。不过,又很纳闷,这位传说中的少奶奶自己从未见过,何时得罪了她呢?猛地被门槛一绊,险些跌倒,惊觉两道凌厉的目光正盯着他。
菱儿……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丫头竟有这么大的靠山,看来以后还真不能嚣张了,不知哪棵小草后面有土地爷呀。
等在一边的其他部门主管,个个自危。原来少奶奶说话这么管用啊,真恨自己有眼无珠,少奶奶来扬州住了两个月竟没有抱上这只佛脚。
话又说回来,少奶奶离家出走,大少爷疯了一般寻找,敢情人家根本就没走远,在这别院住着。这小两口真有意思,玩捉迷藏呢。
接下来,就是酒楼掌柜带着个本本,详细询问了少奶奶的口味喜好,确定早中晚三顿的详细食谱。薛神医又来了,把过脉说一切安好,齐云庭不依不饶的非要让人家开点补药。
珠宝行的带来了最新款式的珠宝玉器,金钗玉簪,项圈、手镯应有尽有。
终于忍无可忍:“你烦不烦?”
“磨磨蹭蹭的,看你们都把少奶奶惹烦了,悦悦别生气了,回头我再收拾他们。”
深呼吸,没压住:“我是说你。”
“我?我不烦啊,只要是为了悦悦,再多事我也不烦。你慢慢选,不用着急的。”
喵呜……郁闷!
幽怨的眼神看向他:“我饿了。”
他轻轻一笑,挥手遣散众人。
酒楼小二拎着大食盒进来,不大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悦悦尝尝,这鸡汤是特意嘱咐他们清炖的,还撇了浮油,一点都不腻。还有这上等燕窝配以最纯的冰糖,有安胎之效呢……”他殷勤的喂她吃这吃那,自己却一口都不吃。
或许精心准备的膳食确实不一样,昕悦吃得很舒服,并没有反胃,一顿饭下去肚子似乎大了一圈。
他喜滋滋的看她吃饱,又喝了点银耳莲子汤。自己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昕悦轻轻叹了口气,给他夹了些菜。
他拼命想补偿这两个月不在身边的缺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能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她,哄她开心。昕悦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每每触及那深情的、愧疚的目光便也有些许不安,是自己太任性了,才害他这样辛苦。
想着,就夹起一块肉片送进他嘴里,却不知此刻的目光柔情无限。
齐云庭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头继续吃饭。
对于齐云庭的到来,菱儿满腹怨念,原本大家都在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现在可好,他把姐姐抢走了,只陪他一个人去了。老欧一家对他恭敬有加,规矩守礼,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大宝这个鬼灵精本来时常粘着昕悦,如今来了个男人,外公、外婆还有娘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他虽是小孩,却也不敢靠近。
昕悦听门口有动静,就开门去看。
“大宝,你怎么不进来。”这小子每天踢破门槛,今天倒是难得的安静。
“干娘,你出来和我玩呀,那只鹦鹉又挨打了。”鹦鹉的主人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开口就是“你真漂亮,我喜欢你”。只要菱儿听见就要暴揍它一顿,不打到它说“我是傻瓜”绝不罢休。
“呵呵,那你没有教它新的话吗?”
“我有,可是……”大宝住了嘴,静静的望着她身后。
不知何时齐云庭已站在身后,轻揽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昕悦不满:“看你这么凶,把孩子吓得都不敢来了。”
皱眉:“我凶么,天底下还有比我温柔的男人?”
昕悦撇撇嘴,大宝吐了下小舌头:“干娘,我先回去了。”
“等等,你刚才叫什么?”齐云庭一把揪回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简单。
“干娘,救我。”一张小脸满是恐惧。
眯眼“干娘?”
昕悦上前一步把大宝挡在身后,“我认的干儿子不行么?”
“只认了一个干儿子,没认别的吧?”认个干相公什么的是绝对不允许滴。
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昕悦一时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想法。
“当然没认别的,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认个干爹呀。”转头对大宝道:“快走吧,明天我去找你。'
大宝转身就跑,没几步就被抓了回来,“还没喊干爹呢,就想跑。”
大宝眨眨眼,搞不清楚状况。
昕悦噗哧一声笑了,看着那一大一小在那里较劲。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你叫大宝是吧,快喊干爹,给你买好吃的。”
“干爹。”
“恩,这还差不多。走,干爹带你上街。”
掌灯时分,二人回来已经亲昵的不得了。大宝开心的献宝,各色小吃,各式小玩意儿。他开心了,自然他们一家都开心,昕悦也跟着高兴。只是菱儿不屑一顾,花钱哄人,还不是公子哥惯用的伎俩。
昕悦忽然想起火灵芝的事,就问齐云庭要。他想也没想,就说好,明天叫人拿来。
这下昕悦倒不解了:“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吗?”
“只要是悦悦要的东西,有的自然马上拿来,没有的也要想办法弄到。就算你扔了我也不管,总之是满足悦悦的心愿了。”
昕悦笑着给了他一拳,大宝却不依了:“干爹这么好,干娘你为什么打他?”
“呵,你这小子,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昕悦追打他,却被齐云庭揽进怀里,怕她不小心跌倒。
晚上,他忽然想起这院子里有一个暖阁,就献宝一样拉起昕悦去看。心里暗暗埋怨老欧怎么不让少奶奶住那暖和屋子,又想是不是昕悦留恋他们第一次欢爱的那张床才不肯去睡。想到这,心情就好的很。
昕悦忽然想起暖阁里还有那些新鲜蔬果,他必定会很惊喜的,于是也像献宝一样带他去瞧。
作者有话要说:好希望大家看文能开心哦
恁心疼
“云庭你看,很意外吧。”
齐云庭确实怔住了,暖阁里竟种满了这些东西。
昕悦摘下一颗草莓果,美美的咬了一小口,微笑着点了点头。
把剩下的半颗送进他口中,“甜吗?”
“嗯。”
难怪人家说孕妇嘴刁,悦悦这么怕冷的人竟然放着暖阁不住,原来是为了这些吃食,这个小馋猫。
“你知道吗,这里的东西每天能卖七、八百文钱,有时还能卖到一两银子呢,足够我们几个人一天的开销。老欧本来说让我住在这,可是我想到了这个挣钱的好主意。怎么样,我很聪……”她兴奋的表情卡壳了,那个“明”字没有说出来。因为发现齐云庭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紫,再变黑了。
“你不住暖阁,种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换那么几个铜钱?”牙缝里出来的句子带着飕飕的冷风。
昕悦不争气的打了个小哆嗦:“那个,你……别生气嘛,有时我也吃一个……”越说声越小。
强忍着拍扁她的冲动,转身夺门而出。想想天黑路滑,又折回去,抱起她回房。
“喂,能夹死苍蝇了。”小手怎么也抚不平他眉心的褶皱。
“大冬天,哪来的苍蝇。”回身一脚把门踹上。
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床上,握握冻得冰凉的小手。三两下脱去外袍,也帮她脱了棉袄,钻进被窝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的胸膛好温暖,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能听到有力的心跳。终于又回到他怀里了,昕悦嘴角微微上翘。
“笑什么?”他五官很纠结,心也很纠结。
“嘿嘿!我每天都睡不好,觉得好冷啊,就在想如果云庭在就好了,身子总像个大火炉。”
低眸凝视着她傻傻的笑脸,强忍心中怒火,还是忍不住胸膛起伏:“你宁愿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也不肯回来找我?悦悦,真的这么恨我?”声音压抑,似是在呜咽。
“不是啊,哪有那么惨。”小声争辩,却不敢看他。
“还说没有,知不知道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有多心疼。这么苍白的脸色,红肿的双眼,我心里……”他握着昕悦的手捶打在自己的胸膛,“悦悦,我每晚都做噩梦,梦到你受苦、受难,有危险,每晚都难以入眠。你就这么狠心,两个月都不肯见我,让我牵肠挂肚,让我……生不如死。”
昕悦抬头时早已泪眼朦胧:“我也想你,好想好想。你生我的气了么?”
她蜷缩了身子往他怀里拱了拱。
默默抱紧她,轻轻吻在脸颊,呵出的热气温暖了两个人的脸和心。
她静静睡去,带着甜美的笑。
齐云庭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怎么看也看不够。半年前,在这张床上,他们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既兴奋又担心,那时看着她的睡颜,心里甜的能滴出蜜来。“宝贝,你睡吧,我守护你到天明。”
大手轻轻覆上她隆起的腹部,如今,我们的孩子都四个月了,好快。还好,找到你了。若是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我就陪你去,无论哪里,有我在,悦悦永远不用害怕。
“云庭,唔……”她翻了个身,露出一截白嫩的臂膀,继续呼呼大睡。
齐云庭摇头暗笑,给她盖好被子,圈牢在怀里。傻瓜,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
清晨,昕悦睁开迷蒙的双眼,好温暖,春天来了么?
呵呵!是他来了,我怎么忘了呢。
感觉到他臂弯一紧,昕悦忙闭上眼装睡。
果然,他习惯性的来吻醒她。被他新生的胡茬扎的痒痒的,昕悦咯咯笑起来。
“又装睡,看我不收拾你。”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在她脸上、颈上种下一颗颗红草莓,每一颗都诉说着爱恋……
吃过早饭,齐云庭叫来人手打算把暖阁收拾出来,搬过去住。
老欧担心的说,还是先问问少奶奶吧,她好像很喜欢这些的。
幸亏问了一下呀,昕悦马上就炸毛了:“齐云庭,你好狠的心,人家长得好好的,你就要冻死他们。还有没有人性?再说现在这一间屋子不是我们那啥啥的……那什么吗?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喜新厌旧,那干脆把我也一块收拾了吧。”
委屈、无奈、哀求:“我不是怕你冷么?”
“你来了,我不就不冷了么。”
嗯,这句还比较中听。
吃过午饭,她又要到菱儿房里去。“悦悦不是最爱睡午觉的么?”
“哦,很久不睡了,我不困你睡吧。”
“悦悦不陪我,干嘛要去陪那个丫头?”
“我有正事,你别闹,乖,你去和大宝玩吧。”
我和那弱智小孩是一个档次?
齐云庭是什么脑子,当即不动声色的让她去了,而后再悄悄跟上。
菱儿手指翻飞,嘴也不闲着:“姐姐,怎么那男人肯放你出来了,我还以为他打算用金银财宝把你拴住呢?”
“金银财宝栓的住姐姐我么,等以后我们的生意做大了,就把齐家的买卖吞掉。哈哈!”昕悦边笑边忙着。
馨香暗笑:“姐姐这两天的笑容比这两个月都多呢。”
菱儿不忿:“姐姐,咱们能自己养活自己,干嘛还要靠男人。”
“这个跟钱无关,菱儿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哼!我以后就不要嫁人,少生很多闲气。”
昕悦看她一眼:“我以前也这么想,你以为那个大宅院是我愿意进的?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可生活在一起就难了。不在一起吧,也难受,所以我决定以后牺牲一下,多为他着想一点。”
馨香一直在偷笑:“姐姐肯这样想真是难得呢,也不枉大少爷那么疼你。还好你手上的血泡都消下去了,不然还不心疼死他。”
门被人一脚踢开,冷风裹挟着枯叶席卷而入,齐云庭冷冷的站在门口。紧抿着唇,似乎是在强压怒气。
昕悦悄悄吐了吐舌,走过去把门关上。拍拍他身上的尘土:“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做这些苦活。”抓起她的手,轻轻摩挲。
昕悦想逃却被他握得牢牢的,抽抽嘴角,就知道你会不依不饶的,怎么解释呢?
“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还糊弄我。原来,你每天做这些东西换钱,悦悦……我都无力和你吵了,你若真为我着想就不要再做了好不好?”他虽面色冰冷,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大发脾气。眼底的痛楚让昕悦不忍直视。
“我……我喜欢做……”
菱儿忍不住了,平时伶牙俐齿的姐姐怎么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就这么懦弱了。
“我们做这些有什么不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姐姐聪明的很,让我们用彩线、麻绳、丝绸各种材料来编,本来女人离了齐家的绣房便没有吃饭的门路。如今,我们过得很好,辛苦点又算什么。”
齐云庭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闭嘴,我的妻子我能养活,我要让她吃好穿好,过最好的生活。”
菱儿也不示弱:“你?你若是对姐姐好,她会被逼出来吗。别以为你了不起,我就不信离了男人,我们就过得不好。”
昕悦看苗头不对,抱住齐云庭往外推,“我们回房去说吧。”
“悦悦,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容忍她,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齐云庭何曾受过这个,气的猛灌了一口茶。
昕悦拿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别生气了,菱儿挺好的,只是对有钱的少爷没什么好印象。”
齐云庭并不打算去讨论她,揽过昕悦坐到自己腿上,“你还打算做那个?”
“人家下了订单的,我们不能不守信用。云庭,这样好不好,我不那么辛苦的去做,但是你让我给她们帮帮忙。”
挑眉:“跟我讲条件?”
撅嘴:“我这是命令你。”
不屑:“我怕你?”
白眼:“滚。”
厚脸皮:“都说怕你了么,这么说吧,你这个小生意每个月能挣几两?”
掰着手指算了算,骄傲的说:“十两以上。”
“好吧,你接着去做吧。”他起身出去。
呃?昕悦挠挠头,这是个什么状况。被我这十两银子的收入吓着了?
天黑时,不见他回来吃晚饭,昕悦站在门口张望。
一个老头急急火火的来了,那是沈掌柜。
“少奶奶,大少爷带着人去北山里贩金砂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北山?这种季节不是该大雪封山了吗,他都没有提过,这么突然就……”
沈掌柜也是满脸焦虑:“是啊,贩金砂赚钱很多。以前就有人约大少爷一起去,可是那买卖不好做,山高林密,强盗经常杀人越货。如今大雪封山就更危险了,一不留神就会滚落悬崖……”
昕悦顿觉手心发麻:“那他为什么要去,你怎么不拦着他呢。”
“大少爷说少奶奶不心疼自己,他就也不必心疼自己了,挣钱最重要。”
这个小心眼的,敢情跟我赌气呢。
“老掌柜,你快派人去追他回来,就说今晚他不回来,明天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话轻柔
“知道心疼是啥滋味了?”齐云庭把她抱上膝头。
“哼哼,骗子。”
“诶,别这么说啊。要不是有人拿命威胁,我还就真去了。”
“你又不缺钱,干嘛命都不要,若是人出了事,要钱还有什么用。”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悦悦,什么时候你才能把我们看成一个整体,早就跟你说过,我的都是你的。我不缺钱难道你就缺吗?我不希望看到你受苦,那样我会很心疼,就像你舍不得我受苦、冒险一样。”
昕悦把头枕在他的肩窝,轻声道:“恩,以后我会慢慢把你的都看成我的,包括你的亲人、朋友、事业。不过,我还是想有自己的事做,不然太无聊了,我会恨不得整天黏在你身上。曾经有那么一首诗说过,我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如果我爱你,而你是一棵大树的话,我愿意做你旁边的一棵小树,和你一起享受阳光、承担风雨,感受生命的美好。而不是做一棵牵牛花,缠绕在你身上,勒的你透不过气,给你增加负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晶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齐云庭与她对视良久,欣慰的拥紧:“悦悦真的是越来越可爱了。”
“什么,你敢说我以前不可爱。”双手掐到他的脖子上,“快,像本女王求饶。”
“呵呵,好,我求饶了。”拉下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我们说好,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但是不可太劳累。我们都要爱惜自己,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昕悦爽快的拿起他的手掌击了一下:“好。”
见她柔情脉脉的双眸映着烛光,泛出慵懒的神色,一时情浓,便含住浅粉色的耳垂,呢喃道:“悦悦,两个月不曾亲近了……”
被他吻得痒痒的,昕悦偏一下头逃开:“真不注意形象,当着孩子的面就这……呃……”
“怎么,悦悦竟如此喜新厌旧,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爹了么?我不依……”
清晨温暖的阳光洒进屋子,齐云庭掖掖被角,不让她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冷空气里。
看她睁开眼才说道:“今天我有点事要办,晚上再回来陪你可好?”
“好哇,你快走吧,我早就受不了了。”
怒:“赶我走?”
笑:“都怪你对我太好了,要离开一下下才会想念你么。”
吃过早饭,牵着手送他到门口,看他骑上马远去。
昕悦刚刚转身,就有两个年轻姑娘来询问做手工的事。说是想学学手艺,不要工钱。昕悦很高兴的答应了,这两位姑娘都是心灵手巧的,不大会儿就学会了,做的也很带劲。而且从此后天天来义务帮忙,后来昕悦不得不怀疑是齐云庭找来的人。算了,管他呢,只不过是怕活多累着自己,那就享受一下他的小关心好了。
暮色笼罩,烟云散去,昕悦站在门口等他回来。一骑飞扬,人影近,气息暖。
“这么冷,干嘛站在门口。”
“我觉得这样等你回家的感觉挺好的。”
捏捏她冻红的鼻头:“傻瓜。”
握起她的手一起进屋吃饭,照旧是你一口、我一口的连笑带闹。
这样温馨的日子过了几天之后,昕悦突然觉得齐云庭似乎有话不敢说.
嗔道:“你有心事不告诉我?”
无奈的叹气:“你都看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吧。过几天是爹五十大寿,你……能不能回去一天,我们再回来,好么?”
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没有生气,没有恼怒。还好……
“我有说过不回去吗?”
齐云庭眨眨眼,“你的意思是……真的,悦悦真的愿意回去么?”还是不敢确定。
“我是在等你办完这边的事,才一起回去啊。”
“原来……呵呵!悦悦你早说嘛,我以为你不想回家,又不愿勉强你。这几天,骑马奔波于宛州和扬州之间,累死我了。”
欣喜若狂,嘴就秃噜了。
“你说什么?”昕悦瞪圆了眼:“你这几天一早出发,晚上回来都是到宛州办事?这么远的路,每天往返……哼!还说爱惜自己,你又骗人。”
“悦悦别生气嘛,云海和我打赌,说那封信公布以后三天之内必能找到你,爹爹寿诞的事就由我操办。后来我输了,而且确实也怕他办不好,所以……嘿嘿。”
“傻笑什么,赌输了有什么好笑的。”
“我找到了你呀。”
算了,不和他计较了。
昕悦轻柔说道:“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入乡随俗嘛,我就该守点规矩的。其实,他们对我也都不错了,婆婆不喜欢我很正常,毕竟我和她很多看法,做法都不一样。你不在家的时候,她也只是不愿见我而已,并没有故意刁难我。虽说她张罗着给你纳妾什么的,可是她毕竟还算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什么事都摆到明面上,没有暗地里使坏,这一点我还是挺喜欢的。”
抬眼看了看他,一直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又接着说道:“这次我想好了,云庭,我不想离开你,离开你我会不开心。所以,回去以后,我会努力做好所有的事,不让你为难,不给你增加负担。为了你,我会想办法和他们搞好关系。”
齐云庭眉眼含笑,想不到这次磨难竟有了意外的收获。还没等他表态,昕悦威胁的眼神就扫过来了,“我告诉你哦,我的忍让是有原则、有限度的,不代表我就要像秋霜那样活着。”
“呵呵,我也不希望你像她那样,多没趣。好了,明天收拾收拾我们就回家了,刚好明天彩云回来。”
“对了,彩云的事我始终不明白。”
“我也不是很明白,她信里说在婆家过的不好,等回来要和你好好谈谈。你是不是以前跟她说过什么?”
说过……楚一诺不错,这不算吧。要么就是鼓动王骁抱她上船,让她在婆家被人看不起?至于平时聊天的话,谁还记得哪句比较过分啊。
“哎呀,算了,我想不出来。等见面再说吧,若真是我害了她,我做牛做马也要补偿她。”
“那信乍一看确实让人感觉像要找你算账一样,当时娘又在气头上,我也一时冲动……后来想想,也未必是那个意思,好了,悦悦不用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他起身去给她倒茶,却发现了窗台上那个信号烟花,黑色的“楚”字封印。
“楚一诺来过?”
“恩,他让我跟他走,我没答应。”
难得两个人的语气都是淡淡的,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是啊。
“看来,以后我要努力了,不然娘子就被人家抢走了。”把茶递到她手上。
昕悦奇怪:这家伙一向醋缸里泡着,难道吃了点碱面,酸碱中和了?
“呵呵,悦悦奇怪我为什么没发脾气吧。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没有别人半点位置。”拨开她脸上的一绺秀发。
看他一副狂妄自信的样子,昕悦不得不呸了一口,“臭美吧你。”
第二天,安顿好这边的一切,带上些衣服、礼物就回宛州了。馨香的婆婆身体大好了,已经能下床走动,可以自己吃饭,看来过不多久便可以看孩子了。昕悦跟菱儿谈了自己的想法,要在宛州发展一点事业,既能挣钱又能帮助些姐妹们。菱儿自然高兴,于是约定等过了齐老爷寿诞,一切安定下来再接她去。
马车上,齐云庭亲自铺设,厚厚软软的,昕悦枕在他腿上,一觉睡到了宛州。
作者有话要说:两只都有进步哦,下章可爱的彩云小妹妹要回来了
附舒婷《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彩云归
齐云庭把昕悦抱下车,二人牵手进门。
有YY的小丫头想问了,怎么这回不抱进去了?
答曰:满足一下乃们泛酸的小胃口吧。素因为人家小悦说了,要做他身旁的一棵小树,与他并肩战斗。当然,肩并肩是不可能的了,鉴于身高上的差距,只能头并肩了。
主屋外,彩云快步相迎而出。皱巴巴的小脸泛着愧疚:“大哥,大嫂,我都听云海说了。都是我那封信没说清楚,害了你们。”
昕悦拉起彩云的手往里走:“好啦,回头再细说吧。外面这么冷,先进去吧。”
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仍旧是一脸严肃。
“娘,我们回来了。”齐云庭自然冲到前面,她眼皮一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深呼吸,咬咬牙,定定神,嘴角上翘:“娘,以前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我向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忘记那些吧。家和万事兴,这样云庭也不会很辛苦。”
嘎?
云庭、彩云四只眼睛愣是睁得有八只那么大,微张着嘴,脸上的肌肉冻结。
这是她说的话吗?
饶是齐夫人这般见过大场面的,也再难维持淡定的表情。脸上一抹诧异,眼神更是疑惑,似乎眼前之人她不认得。想说句评价的话,嘴角一抽,才发现舌根已经麻了。
气氛很冷场,昕悦只得接着说道:“其实,娘一直待我极好的,我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您都没有追究。就算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您也没有阻止云庭去找我,还准我回来。可见,您真是菩萨心肠,对儿女关怀备至,顾全大局,大家风范让儿媳甚为佩服。”
这几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是昕悦在大脑高速运转中,不断想词再用排除法不断删除后留下的。
本来想说点具体事例,比如对我嘘寒问暖,送吃送喝,站在门口等我回家之类的,可是这些她都没做过。若是说了,那不等于讽刺嘛。
不习惯拍马的人才知道拍着有多难,现在她静静等待着自己拍到的到底是马屁还是马腿。
半晌,老夫人用意志稳定住面部表情,在嘴里活动了一下舌头,说道:“你既知错,我也就不追究了,你们一路劳累,就早点回去歇会儿吧。”
彩云道:“娘,我也想去大哥那里坐坐。”
老夫人爱怜的目光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哎,看女儿的眼神和看儿媳的永远不一样啊。
进了暖玉汀的门,惊见眼前那座宫殿般的建筑,有一个圆拱型密闭的走廊与卧室相连。
难道是……
昕悦快走几步,进了屋。
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换做了木地板,虽然她不认得那是什么木材,但一看也知道价值不菲。经过了仔细的打磨、刨光,刷上了米色的油漆,泛着暖暖的光。倒影出紫水晶屏风梦幻般的色彩,一股暖流透过千层底的绣花鞋融入身体,驱散了寒气,好舒服!
那走廊里采用了透光的窗户,并不阴暗,从房间到温泉中间设了三道雕花门,这样不必要时就可以防止水汽进来,而从其他出口散出去。
昕悦向来爱洗澡,这样可以每天泡温泉,不必担心冷风吹到了。
“好暖哦。”她惊喜的看向齐云庭。
挑挑眉,抛来一个迷死人的电眼:“怎么样,惊喜吧。”
她忘情的跳起脚,双臂圈到他脖子上,在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太棒了,你真是天才。”原本她只是简略设想了一个草图,没想到他竟做的这么好。
齐云庭吓得赶忙抱住她,责怪道:“小心。”眼神中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可惜那个刚刚信誓旦旦的要守规矩的人竟忘了身后还有彩云在,完全沉溺在二人世界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在想这是我们的家,温暖的家。
彩云早就羞红了脸,转过身去看向门口。
昕悦忽然瞥见那个水红色的背影,忙拍他的肩膀示意放自己下来。
三人落座,小妍端来热茶,眼睛盯着昕悦,水汪汪的。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捏捏她的脸蛋。
“少奶奶……唔……少奶奶……唔……”小妍索性哇哇大哭,却说不出话来。
齐云庭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小妍咬着唇止住哭声,从外面把门关好。
“彩云,你那信到底什么意思,我们大家都很担心。”齐云庭正色道。
彩云低下头,揉搓着手中的帕子:“我……”
“公婆待你不好?”昕悦觉得彩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老公不会不喜欢吧。
“不是,他们待我很好,我一直恪守本分,请安行礼没有一丝逾矩之处,所以他们也无可挑剔。”
“是下人们欺生?”齐云庭也不认为王骁会是罪魁祸首。
“家里陪嫁的银钱多,我多给他们些赏钱,也还对我恭恭敬敬的。”
“可是,你不是说……在婆家过的不好么?”
“是……他,”说到这个他字,彩云抬起红扑扑的小脸,委屈的看向大哥、大嫂。
昕悦是直性子,受不了这样吞吞吐吐:“他打你骂你了?”
看王骁也不像啊。
“没有。”其实有时候宁愿他打骂,若是像大哥这样打了大嫂,又心疼后悔成这样,她真的宁愿被打。
齐云庭不愿齐家的事影响到彩云,所以在杭州仔细排查之后,就没有张贴告示。所以,彩云是回家以后才听云海说的。
“你就直说吧。在信里不是说,要和你大嫂好好谈谈吗,谈什么?”齐云庭也忍不住了。
彩云把帕子紧紧的缠在了右手中指上,似乎下了狠心:“我想问问大嫂,怎样才能赢得他的心呢?”
呃?昕悦一愣:“赢得他的心?”
“是啊,大嫂不是说女人靠赢得男人的心赢得天下吗。”彩云算豁出去了。
昕悦猛然醒过来,哦,那是她成亲那天自己说过的话。
“嗨,彩云我告诉你,我那时傻才那么认为,现在改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要靠自己才行。”
齐云庭马上炸毛了:“你说什么?”
“我……”昕悦看看他认真的脸色,受伤的表情,嗫嚅道:“那个……也不能一概而论,好男人还是靠得住的,比如像你大哥这样的。”
拍拍他的脸以是安慰,暴怒的小狮子顺了顺毛,趴到桌子上别过脸不理她了。
“他不喜欢你?”昕悦纳闷。
“他……刚开始还行,后来就经常去兵营里,有时在书房过夜,我十天八天的也见不到人影。他对我说话很客气,也没有为难过我,可我总觉得……”缺少亲近的感觉。
“他说过你什么吗?”
“他说,无趣的很。”彩云纠结着柳叶弯眉,仔细想,却也只想起来这一句。
这就奇怪了,彩云挺可爱的,怎么会无趣呢?
正想着,门外响起云海的声音:“大嫂,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两个月没见,云海更加大胆了。
三人起身相迎,云海和王骁并肩进来,脸上还挂着晶亮的汗珠,都是明眸如炬。
“骁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齐云庭亲切的拍拍他的肩。
“大哥,我刚才和云海去切磋武艺了,想不到几年没见,云海的本事可没少长呢。”王骁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
他上前给大嫂见礼,昕悦只好装模作样的还了个礼。
彩云早就溜到了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的神情很不自然。
云海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道:“大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你不回来,大哥什么事都没心做,所以我就凭空多出来许多事,一点儿玩的时间也没有了。还被爹骂了好几次,现在你回来就好了,大哥就会卖力挣钱养活老婆孩子,我就可以过回逍遥公子的日子了。”
齐云庭甩给他一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眼神,云海嘿嘿笑着溜到一边去了。
王骁对昕悦离家的事略有耳闻,不过人家小两口吵架的事,他没有太大兴趣打听,自然更不知道导火索是彩云的那封信。
吴妈来报老爷请各位公子、小姐去前厅用饭,昕悦没有计较公子、小姐中不包含少奶奶这一项,在齐云庭小心的呵护下,一起到前厅去了。
王骁也是见过世面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豪气在。
“岳父大人,这是皇上御赐的贡酒,家父保存多年,今日归宁特意嘱咐骁儿带来孝敬岳父。”他一一给大家满上,又挨个敬酒。
贡酒啊,果然不凡,昕悦还没端酒杯就险些被酒香醉倒。终于等到自己了,她高高举杯,面带温婉的笑,说了一声“谢谢!”
手里攸地空了,昕悦愣愣的望着自己微曲的手掌还保持着端杯的形状。
“她不会喝,我替她喝吧。”齐云庭一饮而尽,众人偷笑。
从前人们就知道齐云庭娇惯爱妻,只是从那天才知道竟是爱的那样深,于是人们都默契的不提出走之事,只当它没有发生过。
什么人嘛,难得有机会尝尝皇上的酒什么滋味就被你抢了,最可恨的是还摆出一副英雄救美的表情。
姐现在修养高了,淡定的看着秋霜轻轻抿了一口,心里却是不服为什么人家也是孕妇就可以喝。
吃完饭,彩云给大家分发了礼物,昕悦就把带回的礼物也一起发了,大家自然都很高兴。
晚上,昕悦对齐云庭说道:“明天,咱们请彩云他们吃饭吧。”
他笑道:“悦悦用起心来还真是不一样,礼数如此周全。”
礼数?我是按照逻辑学原理,先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吃饭只是一个增加了解的机会而已,不过人家大老远来了,貌似作为长兄、长嫂是应该请顿饭哦。
歪打正着,嘿嘿!
暖玉汀小厨房里,吴妈正忙着煎炒烹炸,两个小丫头给她洗菜、切菜。好在有他们从扬州带回来的新鲜蔬菜,可以让大伙尝个鲜。
小妍正忙着洗大虾,昕悦则拿着竹签把大虾穿上。齐云庭在旁边密切监视,生怕她扎到手。
“云庭,帮我把围裙系上。”
“云庭,那边黄瓜剩下了,不要浪费,拿两片来贴到我脸上,美容。”
“云庭,添两根柴,让火旺一点,我的虾快穿好了。”
“云庭,帮我喷一口酒到虾上,躲远点哦,会有大火球的。”
“云庭……”
是谁大言不惭的说做一顿拿手菜镇住他们,这究竟是谁做啊。
小丫头们看大少爷被指挥的团团转,都暗自偷笑。
昕悦系着花围裙,两边脸蛋上各贴一片黄瓜,正认真的拿着小刷子往虾上涂事先配好的酱料。
齐云庭笑着站在旁边,不时提醒她小心烫到手。
门外有人影闪动,齐云庭出去迎接。
云海小声叹气:“唉,大哥都沦落到在厨房里混了。”王骁也有几分诧异,彩云掩着嘴偷偷的笑。
“你们先进屋吧。”齐云庭招呼着他们。
“云庭,快来。”厨房里传出呼唤。
这次,齐大少不得不淡定的扶额了,没人的时候和你玩玩闹闹也就算了,客人都来了,你就不能指使那些小丫鬟么?(下人不算人么?答:古人似乎总忽视他们。)
扶额归扶额,脚下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厨房靠近了,嘴里不满的嘟囔:“你做个菜,还得一百个人伺候着。”
超级媒婆
刚到门口,昕悦已经举着几串虾出来了。青葱般的手指挑开一个虾壳,吹吹热气,撕下一块虾肉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送进齐云庭嘴里。
“好吃吗?”她笑得很天真。
“嗯,还行。”
昕悦舔舔没有被他吮干净的手指:“什么叫还行呀,根本就是很好吃嘛。”
他笑着揭掉她脸上的黄瓜片,昕悦微微侧身好让他解开后面的围裙帶子。
彩云默默看着,大哥和大嫂总是这样亲切、自然,眉眼中流露出爱意。
云海打趣儿道:“哎呦,当着我们的面就这样拉拉扯扯的,好意思吗?”
昕悦抬头才发现他们站在院子里,于是回身责怪齐云庭:“人家跟你说过了以后要有淑女风范么,你怎么不提醒我他们到了。”
“行了,又不是没见过你的作风,装什么装。”云树夫妻进门,于是他上前相迎,主要目的是躲开心昕悦的袭击。
一人一串虾分到手上,云海大口地吃着,不断点头。王骁品尝了一只,赞道:“水军们时常会烤些鱼虾来吃,肉质上和大嫂这虾类似,只是味道却没有这般好。”
不禁夸的人就是不能夸,昕悦毫不犹豫的飘飘然了:“那是,我这是独家秘方,世上绝无仅有。”
齐云庭用眼神示意她注意淑女风范,别手舞足蹈,被她瞪了回去。
菜上齐,众人开吃。昕悦对身边的彩云照顾有加,一会儿倒酒一会儿夹菜。盛情难却,两杯酒下肚,小脸就红扑扑了。
“来,彩云,你大哥最爱吃这东西,你们从小一个饭桌上长大的应该也爱吃吧。”黑乎乎的鳝鱼段像难看的小蛇爬进彩云碗里。
看她眉头纠结的样子,昕悦偷笑,猜对了,女孩子哪有爱吃这东西的。
云海饶有兴味的扫了一眼,虽然不太明白大嫂的用意,不过他是不会放过每一个看戏的机会的。于是,夹起一块肥肥大大的红烧肉丢进昕悦碗里:“大嫂,外出这么久瘦了不少,吃点肉补补吧。”
一阵反胃,昕悦忙用手捂住嘴,转头看向齐云庭。他二话没说,夹起肉丢进自己嘴里。
“你看那肉汤,油乎乎的,我不吃这碗米饭了。”
齐云庭把自己那碗和她交换了一下,继续吃饭。
彩云还在对眼前黑乎乎的东西一筹莫展,王骁受了启发似的问道:“你若不喜欢我替你吃了吧。”
“不,我……怎么可以让夫君吃我剩下的东西,我不挑拣的,可以……”彩云慌了,胡乱夹起一块塞进嘴里,皱巴着小脸使劲往下咽。
昕悦暗自叹气:I真服了YOU。于心不忍,于是让吴妈把饭撤下,重新盛了白米饭上来。
云树夫妻一直淡淡的,没说几句话,也没吃多少东西。就像那穿在竹签上的虾,秋霜和彩云这样的真淑女是非常上愁怎么吃的。昕悦可不管那些,反正给你们做了,吃不吃是你们的事。
秋霜挺着六个月的肚子,三寸金莲行走很是不稳,进门出门都有丫环扶着,云树在后面默默跟着。
三个男人出去比试武功了,只剩下昕悦和彩云在暖炉边喝茶。许是喝酒壮了胆子,彩云竟不再羞怯:“大嫂,要是他对我能有大哥对大嫂的一半好就行了。”
“我觉得他对你也不算不好啊。”
“可是我总觉得他不喜欢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彩云黯然低下了头。
按说他没有理由不喜欢彩云啊,只是……“彩云,刚才他想帮你吃那鳝鱼,你为何不肯?”
“娘说过,要侍夫如天。他是天,我是地,怎么可以让他吃我吃剩的呢。”
“那为什么你大哥可以吃我的呢。”
“那不一样,你们已经习惯了。”
昕悦暗暗摇头,看来他们的生活习惯真的是很拘谨。
彩云详细讲了他们的生活细节,让昕悦瞠目结舌。
原来,花船到了杭州,王骁有意抱彩云上岸,她死活不肯,硬是自己小碎步上了岸。
新婚之夜,她遵照娘的嘱咐没敢正眼看他,端庄文静的坐着。即便他后来进一步亲近的时候,也是紧咬着牙,强装淡定。
起初,王骁只觉得好笑,没太在意。后来,彩云便规劝他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频繁亲近,半个月一次就够了。
彩云一直按照娘的教导,恪守礼仪,不能因为是商家女而散漫,她要做的比官家女更严格。
每日早晚给公婆问安,举手投足皆是安稳妥贴,王家二老甚为满意。但是王家三代单传,儿媳如此知书达礼让他们更加急迫的想给王骁纳妾。想来这个懂事的儿媳也急于给王家开枝散叶吧,这仅靠她一个人是不够的。
当彩云说道:“他原本就有一个通房丫头。”的时候,昕悦拍案而起:“什么?这还了得。”
难怪他十天八天不见彩云,原来在书房逍遥呢。
该死的封建礼教把一个活泼的女孩子束缚在木桩子上,成了一段木头。昕悦叹道:“彩云,总这样拿着架子你不累么?在婆家怕被人小瞧了,现在娘家你怕什么,干脆你也别装了,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想干嘛干嘛,自在开心点。”
彩云犹疑:“可是,他还在呢。”
“在咱们家,他不会计较这些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以后回去还不知哪年月再回来呢。你不觉得憋屈么。”昕悦可受不了这个。
彩云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天知道,她多么留恋从前快乐的时光。
“那个什么什么丫鬟的,来了么?”
“没有,到咱们家来,怎么好带着她呢。”
“这还差不多,他对她很好?”
“也不是,一般吧。”
好吧,咱就立志达到二般的水平。
晚上,齐云庭回来,昕悦把话给他复述了一遍,他也觉得不妙。彩云刚刚过门,地位尚不稳固,若是纳了妾或是那通房丫头先怀孕,或王骁非常喜欢,彩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你看他们两个人根本就生疏的很,哪像夫妻嘛,一点亲热劲儿都没有。”
齐云庭笑道:“有几家夫妻都像咱们一样亲热呢,来,再亲个。”抱住她,便要狠狠吻下去。
“哎呀,人家跟你说正事呢,我觉得应该让他们增加相处的机会,才能日久生情么。你说呢?”
“行啊,我家悦悦有进步,做事之前开始和我商量了。”
于是,当晚他们制定了一个超级媒婆计划,撮合已婚夫妻。
超级媒婆第一式:笑靥生辉
次日午后,天气较好,无风不冷。总在屋里憋着也不行啊,适当的还是要晒晒太阳。于是昕悦拉着彩云到后花园坐了,边吃零食边聊。
齐云庭和王骁出现在后花园的时候,遥遥看到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明眸晶亮,唇红齿白,两个酒窝娇俏的衬在脸上,更添几分喜色。飞扬的神采点化了周围寂冷的景色,整个后花园都显得生机勃勃了。
昕悦静静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讲这种笑话是她擅长的,可以把听众笑得满地滚,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话说这可是她昨晚搜肠刮肚寻出来的最经典之作。偷眼瞄向远处那个看痴了的英挺青年,心中暗想,我真是神算了,就知道你没见过她开心的样子。
王骁就那样愣愣的看着,齐云庭也不打搅,乐于自己被忽视。
许久,似乎被感染般,他嘴角现出一抹笑意,大步上前。
彩云惊觉大哥和夫君已到近前,慌忙站起,吓得花容失色。垂手侍立,默默低下了头。
齐云庭拍拍她的肩让她坐下:“又没外人,何必拘礼。”
王骁扫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看彩云紧张的样子,昕悦暗暗叹气,幸亏我准备了三十六计。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被河蟹搞疯了,前面的H都要光荣牺牲了
英雄救美
齐云庭进屋的时候,昕悦正在烛光下认真的做记录。吴妈侍立一旁,详细的回答着少奶奶的问题。
明天是齐老爷五十寿诞之日,自然会有很多客人到访。昕悦详细询问了祝寿流程,会有哪些人来,自己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齐云庭暗笑,这只小懒猫终于肯用心了。
挥手让吴妈退下,昕悦不依:“还没说完呢。”
“还有谁比你家夫君更了解的清楚呢。”拿过昕悦的小本一看,一条条罗列的很清楚。
拍拍她的头以是鼓励:“悦悦这次好用心哦。”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上次我离家出走,害你被人耻笑,这次我不能再害你了。”
“悦悦肯努力为夫高兴的很,只是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让我的心肝宝贝受苦了,以后不要再说害我,你哪有害过我呢。”他眼里满是不舍,轻轻握住她的手。
一大早,便有很多达官显贵前来祝寿,云庭、云树、云海在大门口迎接,不少都是世交之家,带着内眷而来,也不乏带着女儿的。
齐夫人有些不解,今年来的女眷似乎比往年都多。
其实不外乎两个原因,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今年最大的几桩新闻都发生齐家大少奶奶身上,这位传说中的叛逆之神,新婚夜死里逃生、有幸成为第一个得到彩球的已婚妇女、得到丈夫全部的宠爱,听说齐大少明确表示不再纳妾。甚至一个不高兴就离家出走,最不可思议的是齐大少竟然发疯一般的寻找,据说是在公开道歉之后才肯现身的。
这种传奇版的人物哪个不想见见?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少奶奶有抓住男人心的秘术,于是个个争先恐后的想探得一二。
另一个原因就是三少爷齐云海学艺归来,龙舟比赛、争夺彩球、压送嫁妆,几件抛头露面的事件下来,人们对这个家庭条件好,自身条件也好的黄金帅小伙颇为青睐。
于是借这次机会精心打扮自己的女儿,在齐夫人面前表现的端庄乖巧,期望获得上门提亲的好运。
吴妈是齐府的老人儿了,很多远亲近邻她都认识,今天昕悦特意把她带在身边,多加提点。
于是,众人见到的大少奶奶端庄贤淑,热切的招呼着各位亲朋,该叫啥的叫啥,该安排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连齐夫人都很诧异,本来她不打算让这个儿媳出场的,只是把个长房长媳藏起来也不像话。于是,打算若是她有出洋相的趋势,就赶紧让人把她弄走。
众人在寿宴上不时向齐老爷贺喜,两个儿媳都有了身孕,女儿嫁了好人家,当然也有不少旁敲侧击问三少爷定亲了没有。
一天忙下来,累的快散架了。几家要好的女眷吃完饭不急着回去,坐在齐夫人屋里唠家常。昕悦和秋霜只好作陪,害的齐云庭心疼的很,偷偷找人来传话,让昕悦找借口回去休息。
偏偏人家扮贤良扮上了瘾,就是不走。
于是,此事一过,大少奶奶贤良之名远播。
人们就是这样,像秋霜吧,平时没什么美名但也没有劣迹,所以你做得好,人们也认为正常。但是像昕悦这样“劣迹斑斑”的人,一旦有点好表现,人们就刮目相看了。
昕悦还动了一个小心眼,在这次重大外交活动中,凡是表现好的下人重重有赏。尤其是对自己恭敬的,或是提了醒有帮助的。反正齐云庭的钱不花白不花,这下仆人们悄悄沸腾了,有的高兴的不得了,因为得的赏钱是平时的几倍,剩下的自然只有羡慕、流口水的份了。
大少奶奶从没给过赏钱,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呐!以后,哪个还敢不笑脸相迎的。
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之后,昕悦美滋滋的继续进行撮合计划。
超级媒婆第二式:英雄救美
暖玉汀的温泉里两位美女已经泡的不亦乐乎,“怎么样,舒服吧?”昕悦看向彩云红扑扑的小脸。
“嗯,真好。”
“你靠在池边睡一会儿吧,都是设计好的池壁,不会滑下去的。想象自己在暖暖的阳光下,青青草地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催眠术起到了作用,彩云渐渐闭上了眼睛。
扫了一眼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娇美的睡颜。哇!我都要流口水了,别说是男人。
昕悦悄悄起身上岸,穿好衣服。
齐云庭和王骁正在庭院里谈论国家大事,皇帝年老昏庸,北方鞑国兵强马壮、虎视眈眈,战争爆发只怕是早晚的事。
却见昕悦急惶惶而来:“妹夫、妹夫,不好了,彩云晕倒了,你快去救她吧。”
王骁飞奔而去,脸上满是焦急。
“云庭我肚子疼,你陪我去找大夫吧。”这句话表面上是说给齐云庭的,可是却朝着王骁离去的方向喊出。
嘿嘿,我们走了,这里的空间就留给你们吧。
其实以昕悦的性子还想听听墙根来着,硬是被齐云庭揽着后腰押去书房了。
超级媒婆第三式:打开心结
“彩云,昨天你没事吧?”脸上根本就不是关心的表情,分明就是坏笑。
彩云低下红苹果一般的脸,想起昨天的事还让她心跳不已。本来睡的好好的,谁知身体突然摇晃,睁开朦胧的双眼,竟见到他焦急的双眸。以为自己做梦了,就微微一笑,继续闭眼睡觉。哪知他愣怔了片刻,就……在水中……
越想越觉得是大嫂故意的,不过王骁之后真的对她很温柔,晚上吃饭还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
“彩云,你在公婆、下人面前,端庄有礼是对的,这样你赢得了大家的赞赏。不像我,混的人缘不济,大家都恨不得你大哥休了我。”
“悦悦……不要这样说,哪有。”齐云庭握住她的手,满眼里都是心疼。
彩云悄悄抬头看过去,每次大哥的眼神都让她好羡慕。
昕悦嘿嘿干笑两声:“不过我不在乎,只要云庭爱我就够了。”与他互望一眼,相视而笑。
彩云很佩服大嫂的洒脱,只是自己却做不到。
齐云庭道:“彩云,娘的话固然是对的,只是有时候也需要灵活变通。”
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到什么时候你娘都不会有错,昕悦碎碎念。
“那要怎么变通呢?”彩云忽闪着纯洁的大眼睛。
“也就是说没有外人在,只有你和王骁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自在一些,不要太拘束。”昕悦是急性子。
“可是,万一他觉得我没教养怎么办?”
这次轮到齐云庭叹气了:“傻妹妹,这跟教养没有关系,夫妻相处自然是越亲近越好。”
“可是,娘说要我不可与他太亲近,不可撒娇耍赖,让人觉得是下作女子。真的爱惜他,就要劝他改掉不好的习惯,少喝酒、别喝凉茶、半个月……那个……”
昕悦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彩云,他是你丈夫,你不与他亲近,与谁亲近?你整天劝他别这样、别那样,谁会高兴。若是真正的恶习也就该改,只是小毛病谁都有,何况你那么冷冰冰的像教育小孩一样教育他,他会高兴么,若是我,也会留在军中不愿回家。还有,那什么什么的,你问你大哥新婚那会儿一晚上……哎呀,你还半个月,我跟你说,这种事作为男人被你拒绝很没面子的。家花不香,野花自然就香了,你不是给自己找情敌么。”
齐云庭小声嘟囔:“提我干嘛。”
昕悦脸也红了:“这种事你以为我愿意说啊,可彩云这样明显太过分了。”
彩云犹疑着不知该不该推翻以前的判断,齐云庭不得不扶额了,虽难以启齿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彩云,这方面你还是顺着他比较好。我看得出你也是真心喜欢他,若要让他喜欢你就不必太拘泥礼节了。”
彩云还有最后一丝不确定:“娘说,官家都对礼节要求很严的,我怕他会看不起我。”
“彩云,要求严的那是文官,像外公、舅舅那样的老夫子自然是迂腐酸臭,教条主义,可王骁是武将,怎么会喜欢那些啰嗦的规矩呢?”
彩云懵懂的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了许多。
醋意正浓
超级媒婆第四式:醋意正浓
后花园的湖心亭上,琴音叮咚如清泉戏石。
彩云青葱玉指灵动,指尖流淌出声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忽而曲风变,好象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王骁走近的时候,看到那个衣炔飘飞的女子,脉脉含情的眸光流转,嘴角便噙起一抹笑意。
到湖边才听到竟男声在唱: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脚下一滞,才发现亭子里还有一个男子的身影,刚刚被柱子挡着没有注意。他正对着彩云,在宣纸上描绘着一幅画。
那人并不抬头,笔下却唰唰而就,看来此画已在心中。看背影却也高大潇洒,是画师还是?
王骁觉得无形怒火往上涌,眸光中平添了几分阴冷,恰在此时彩云袅袅站起,展颜一笑。
大步上前,双眉紧皱,手掌已经下意思的握成拳。
彩云上前相迎:“夫君,你来了。”
王骁冷冷哼了一声,正要转到那人身前,他却已收了画,转身欲离去:“彩云妹妹,我先走了。”
“七哥哥慢走。”
七哥哥?是情哥哥吧?
“等等,你是什么人?”王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虎目圆睁,隐隐透着杀气。
彩云愣了,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谁与你何干?”他一脸的云淡风轻,儒雅中透着俊逸。
“你给我说清楚。”王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向来不与蛮人理论。”
“你敢骂我?今天不说清楚,我要你的命。”胸中愤怒马上就要夺走他的理智。
彩云慌了,上前拉住王骁的胳膊:“夫君快放手,你这样会伤了他的。”
“你这么关心他?”王骁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彩云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对着梅树边喊道:“大哥快来。”
齐云庭夫妻不紧不慢的过来,昕悦把玩着手里的梅枝,天真的问道:“妹夫你好热情,要留老七吃饭也不必这般着急呀?”
王骁皱眉,甩开钳制,负手而立。
他掸掸袖子,下了台阶:“大哥,画已完成,我回去再稍作修改即可。”
王骁上前一步,劈手抢过,“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太遥远的相爱,用一生去等待。哼!只怕是青梅竹马,画幅画好解……”展开一看,却是愣了,“怎么,不是……”
“不是什么?是不是老七你画的不像啊。”昕悦凑到王骁身边,“没错啊,云庭你快来看,画的好传神哦。”
画中一名青衣男子正把一枝梅递到女子手上,眉眼温柔,女子则是满脸欣喜,娇俏非常。
昕悦似唯恐天下不乱,追问道:“妹夫说不是,不是什么?”
王骁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我以为是……”
彩云似是明白了过来:“夫君如此动怒,莫非是怀疑我……”
王骁转头看时,她眸光中已有了点点泪花,紧咬着下唇,小脸上满是委屈。
两步跨过去,握住她的手,好凉。“彩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在意。”
彩云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王骁慌乱了:“彩云,我……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语气竟是轻柔的恳求。
错怪了人家自然心虚,只是不明白刚刚哪来的那么大火气。
齐云庭朗声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七弟,这是彩云的夫婿王骁,大婚时你应该见过的。妹夫,这是堂叔家的儿子,大排行老七的,齐云峰。”
二人相互点了点头算是见礼,云峰道:“我本来想与妹夫打招呼的,却不知为何他怒目而视,所以我就只有告辞了。”
王骁豪爽的一抱拳:“刚才一点小误会,让七兄见笑了。”
齐云峰这次真的笑了:“妹夫如此在意彩云妹妹,我们这些娘家哥哥自是十分高兴呢。”
齐云庭解释了一下:“云峰精通音律,擅长丹青,今日特请他为我夫妻二人作画,因他有个习惯,作画必有琴瑟之音相伴,才让彩云抚琴的。”
王骁偷眼看了看彩云,思量了一下该不该问,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刚才那歌也是七兄唱的么?”
云峰莫名:“在下不曾唱歌啊。”
这时歌声起,“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是说这首歌么。”
王骁惊得张大了嘴:“怎么会是大嫂呢?”
昕悦白了齐云庭一眼:“我教你大哥唱这首千里之外,可是他说软绵绵的,是女人的歌。可这明明就是男人唱的嘛,于是我就模仿男生给他唱了一遍。”
此刻王骁心中称奇: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彩云纳闷:今天好奇怪。
昕悦暗笑:知道自己的真心了吧。
齐云庭自然还是疼老婆:将来就算王骁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的,毕竟是为了他们好。
齐云峰无语:甘愿被人利用就算了,只是我的手腕——火辣辣滴疼。
超级媒婆第五式:深山老林
下了一夜的雪,路很滑。齐云庭小心的呵护着爱妻,来到山脚下。
上午,昕悦“无意中”提起,许愿山很灵,她和云庭去山上许愿求子,结果当月就怀孕了。
于是下午彩云就很急切的想去,王骁自认武功好,不太在意路滑,就答应陪她去了。
“喏,我们就是从这条路上山的,林子深处有一家猎户,若是天晚了不便下山,你们可以去那里休息一晚。”昕悦热情的介绍。
彩云向大哥、大嫂行了个礼,轻声道:“那我们上山去了。”
王骁紧走两步追上,握紧她的手,怕她滑倒。
山脚下的客栈里,昕悦捧着手炉歪在齐云庭身上:“你说,他们会有进步么?”
“悦悦神机妙算,前世你是月老的徒弟吧。”
天上的月老打了个喷嚏。
“告诉你吧,我就是月老转世,赶明我回到天庭就把你的红线剪了,让你做个孤家寡人。”
“你去天庭,我就追你去天庭,你入地狱,我就追你如地狱。总之,别想离开我身边。”齐云庭轻抚着她隆起的肚子。
“云庭,我饿了。”
看看外面暮色降临,齐云庭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今晚不会下山了,我去叫小二儿上菜。”
一夜无话。
吃过早饭,估摸着他们快下山了,就到山下迎接。
不多时,王骁抱着彩云下来了。昕悦探究的翘脚望去,彩云红艳艳的小嘴蠕动,似乎是让放她下来,王骁笑了笑,不知说了句什么调笑的话,彩云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他胸膛上。
走到跟前,直接把她放到马车上,彩云忙解释:“我不小心扭了脚。”
“行了,别解释了,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么。”昕悦也上了车,一起回家。
“我看今天这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你们成婚那日,彩云也是这般依恋的,可见心底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昕悦呵呵笑着。
彩云莫名:“成亲那日?”不是大哥抱我上船的吗,后来他想抱我上岸,我没答应。现在想想竟觉的有些遗憾。
昕悦已经笑弯了腰。
“大嫂,你究竟在笑什么?”彩云局促不安。
“傻丫头,你到现在还以为是你大哥抱你上船的么,哈哈,我说呢,你那天怎么那么放得开,还把头靠在新郎官身上,原来……哈哈。”
彩云一张小脸红的更透了:“不是说好是大哥嘛,你们怎么……”羞死人了。
“人家妹夫乐意,我们总不能拦着吧。彩云我跟你说哦,那天我见他很开心的样子。其实你想啊,出嫁从夫,他就是你终身的依靠了。反正他有力气,有本事,你多依靠他一下,他会更加有满足感。如果你告诉他那天的依赖只是一个误会,他会不高兴的吧。”昕悦眨着晶亮的眼睛。
彩云回忆一下,那天觉得即将离家,心生依恋,才靠在大哥身上。原来竟是他,不过这样也好,被他抱着离开娘家,进入新家,以后回想起来都是一种幸福。
想着想着嘴角便含了一抹笑意。
超级媒婆第六式:旁敲侧击
返回杭州的前一天,彩云便有些闷闷不乐。王骁只当她舍不得离开齐家,没有太在意。
齐云庭不得不点给他:很多人都认为我太骄纵昕悦,可是我却不这样认为。你不觉得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开心你会比她更开心么,她是新妇进门,对于这个家的一切都不熟悉,内心自然忐忑不安。一个柔弱的女子,无力与公婆相争,不敢表露自己的真正想法。她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男人,我已经明确的表示不会纳妾,只怕委屈了她。纵使表面上毫无妒意,真心里谁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王骁何等聪明,马上表态:“大哥放心,我既八抬大轿把彩云迎娶回家,必当爱护之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悦菱记
送走了彩云,昕悦闲着无聊就想起发展事业的事,于是让齐云庭派人把菱儿接来,共谋“大事”。
齐云庭却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好不容易过上和美的小日子,生什么闲事?那个菱儿,明显的对自己有偏见,总想拐跑他老婆,谁愿意让她来。
于是在某只孕妇无厘头的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只好乖乖的照办了。
“小妍,今天有个叫菱儿的姑娘跟着商号的车队到宛州来,你去铺子里把她接回家。”
小妍应声去了,昕悦左等右等不见回来就到门口去看。
还没到海玉轩门口就听到了吵闹声,转过拐角却见菱儿横眉立目骂的正欢:“少爷,少爷,少不更事也敢冒充爷?自己又不是没长手脚,凭什么让人家伺候?”
云海危险的眯起眼,那是他发火的前兆,这一点和齐云庭很像。
“你们在干什么?”昕悦莫名其妙。
总算见了救星,小妍紧走两步过来汇报情况。
原来,小妍和菱儿刚走到海玉轩门口,练完功的云海随手把刚擦完汗的汗巾子扔到菱儿身上,“拿去洗了。”
菱儿看清那是男人的私人物品,还有一股汗味,顿时火冒三丈:“什么脏东西,就扔到本姑娘身上。”
云海惊诧:“你说什么?脏东西,让你洗是看得起你。”
菱儿把汗巾扔到地上:“我不需要你看得起,本姑娘有手有脚能做事,不像有些人是个一点点小事都做不了的废物。”
云海恼了:“你敢骂本少爷。”
小妍忙捡起那条汗巾:“三少爷息怒,奴婢这就去洗。”
菱儿一把夺了过来重又扔到地上,“这种人别伺候他。”
她转头开骂,于是就有了刚才昕悦看到的那一幕。
菱儿这丫头向来对富家公子恨之入骨,这次平白的被云海扔条汗巾子在身上,自然嫌恶的很。而云海从小被伺候惯了,他只当是府里的丫环,也没多想就扔了过去,却没想到遭了一顿抢白。
昕悦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似乎火气都不小,只得先安抚云海:“行了,你大人有大量,菱儿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就别计较了,大嫂给你洗还不行么。”
她弯腰想捡起汗巾,怎奈大着肚子不太方便,伶俐的小妍忙捡起来递到少奶奶手上。
云海“嗖”的一下扯回去,“你等着,总有一天你跪着爬着来求我让你洗。”他指着菱儿,恶狠狠的说道。
菱儿不屑的扬起头:“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求谁。”
昕悦拉起菱儿的手走开:“你这尖牙利嘴的小丫头就不能消停会儿。”
进了暖玉汀的卧室,菱儿感慨于陈设的美轮美奂:“难怪姐姐愿意回来,还真是个金窝呢。看来齐大少还挺舍得为你花钱的。”
昕悦苦笑:“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里是我的家,我在意的不是奢华是温馨。”
“家?你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可是一直担心你呢,万一那大少爷对你不好,又打你怎么办。”
小妍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大少爷失手打了那一次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还会有第二次?
昕悦摇摇头:“他不会了。”
菱儿突然一笑,把随身的包裹打开,献宝似的拿出一样样东西:“姐姐你看,这些日子我和水生嫂又研究了些新花样。”
果然,那些花式更加繁复,甚至有些花鸟虫鱼的造型,看起来精巧无比。
“果然比我们之前做的那些强多了,应该能多卖些钱吧。”昕悦翻看着。
小妍吃惊的看着那些漂亮的东西,脱口道:“少奶奶也做这些换钱?”她虽见过昕悦床头挂着一个类似的,却想不到少奶奶要靠做这种粗活维生。
“那当然,我离开齐家的这段日子,可是靠这个挣钱吃饭呢。”昕悦觉得它们有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感觉。
果然少奶奶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在家时,大少爷呵护备至,捧到了天上,离家之后一切都要靠自己,还没有钱花。小妍不理解,少奶奶为什么还不肯回来呢?
菱儿打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整整三十两银子,她骄傲的说:“姐姐你看,这些银子都是咱们攒下的,刚好拿来采买材料。”
“你怎么不给馨香留下呢,我会想办法的。”
“她婆婆已经好了,如今也花不着什么钱,就让我带了来,她说欠姐姐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清,还说等缺钱的时候再来找姐姐要,这些让我们先当做本钱。”
昕悦默默点了点头,拉过菱儿坐下:“我有一个想法,县衙旁边有一个铺面,那里虽不是繁华地段,却也不算偏僻。我是想咱们都是女人做事,有可能被坏人骚扰。紧挨县衙,应该安全些。我们去把那里租下来,里间制作,外间卖货。”
菱儿双眸晶亮:“好啊,以后再有像我和水生嫂这样缺钱又没处挣的,就可以到咱们这里来,这样咱们就能帮助很多人了。”
昕悦笑道:“是啊,咱们都体会过缺钱的苦,如今既然不愁吃喝,就该帮帮别人,反正咱们也不像某些奸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齐云庭刚刚进门就听到“奸商”二字,心里不爽。偏偏菱儿一副高度戒备的样子看向他,于是乎额上便添了三根黑线。
昕悦吩咐小妍给菱儿安排住处,给她一套全新的铺盖并其他用具。因两人年纪差不多,菱儿对宛州的一切都不熟悉,所以俩人商量了一下就住到了一间屋里。
接下来的几天就让小妍带着菱儿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宛州的地形,也去看了看县衙边的那间铺面。
只是这几天之中,让昕悦最头疼的就是菱儿和云海见面必吵,于是她就多了一个当调解员的工作。
这天,菱儿气急败坏的回来:“姐姐,那铺子的主人是个老古板,一听说是女人们要盘铺子,就死活不肯,还说什么不吉利,我强忍着没有发作,可是……”
昕悦略一沉吟,这时代都是男人们在外做事,把铺子盘给女人确实也算个新鲜事。这样的话就只能找个男人去盘了,可是她不想找齐云庭,既是自己做事,又怎能事事依赖他。
“你说女扮男装如何?”
可以试试。
挂着一抹小黑胡,摇着扇子的俊俏小生带着一个小厮又进了那个店面:“老板,我想盘铺子。”
“我这铺子要往外盘不假,只是却不盘给生人。”老头捻了捻胡子。
我牙痒痒。
“诶,这不是江老板么。”昕悦刚巧从门口路过。
“大少奶奶怎么今日有闲出门呢。”小伙踱到门口。
“我去看看云庭新开的那间古董店。”昕悦进门。
那老夫子在齐老爷寿宴上远远见过昕悦,有一点印象,如今一听对话便了然是齐家的大少奶奶了。
“我来宛州定居,却有人不肯租铺子给我,真是有意思。”
“老丈,我来做个保人如何?”
老头犹豫了一下,昕悦便接着说道:“你这铺子我看也很久没租出去了,毕竟不是繁华地段,又守着县衙,若是想做骗人买卖的也不会在县太爷门口支摊子。”
“不瞒少奶奶说,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就靠祖上传下来的这两间房子为生。如今几个月没租出去确实也快承受不住了,只是若租给歹人,那还不要了我们的命吗?”他面有忧色。
“你放心吧,我敢保江老板决不是歹人。”昕悦正色道。
“怎么样,老丈,你若肯,我便连付一年租金。”真不明白那些有钱人为什么大冬天也摇个扇子,菱儿无奈的想。
“好吧,一年是五十两,你必须保证做正当生意。”
“好,就这么定了。”昕悦起身让老丈写好文书,交了钱,签字画押。定期一年,若毁约则返还双倍租金。
菱儿掏出五十两的银票给他,这事便成了。
第二日,悦菱记的牌子就挂了上去,菱儿换回女装,出入店铺。
那老头惊得连呼:“你……你……”
“我什么,昨天那公子是我哥哥,他做的是大买卖,今后这间小铺子就交给我管了。”
老头吃了个哑巴亏,无奈的摇头。
昕悦嘱咐菱儿对他们老两口好一点,让他们感觉把铺子租给咱们不吃亏。
菱儿进了内院才知道,这老两口却是不易,因为那老妇像自己过世的母亲一样瘫痪在床,只靠老头伺候。一个男人洗洗涮涮终究只是凑合,并不干净。
菱儿见到她时,眼圈就红了,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于是,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二话没说,卷起袖子干活,烧了一大桶热水,给老妇洗了个澡,又把被褥拆了洗好,屋子收拾干净。
老两口感动的无话可说,后来菱儿中午就不回去,买些菜做好了,和他们一起吃,慢慢的老两口竟拿她当亲生女儿待了。
想挣钱的女人很多,不愁找不到工人,快过年了,大家都喜欢买些喜庆的东西,于是不愁产品卖不出去。只是开业之初很多人还不知道,悦菱记的生意不温不火。
不行,得想办法广而告之。
昕悦上街两次竟然都遇到一辆豪华马车招摇过市,一打听才知道是祝家四少奶奶,也就是知府家的二千金每日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路人纷纷避到两边让路,对着那辆马车行注目礼。
有了,这不就是一个游街的活广告么。
于是在县衙门口那辆车被拦了下来,丫头来报:“齐家大少奶奶求见。”
知府千金听说是齐家大少奶奶便也给几分面子,命人撩开车帘,昕悦上前道:“四少奶奶有礼,听说令堂身体欠安,您每日不辞辛劳回家探望,我们都十分佩服,感动。我这里有一对八宝如意福字团圆结,寓意平安吉祥,带着姐妹们的祝福,希望您能收下。”
她一看那福字镶着宝石的图案,心里便很喜欢,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大少奶奶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
“那我让丫头们给您挂着车上,可吸收日月精华,扫除路上晦气。”
“好,有劳。”
于是,两个小丫头把一对中国结挂在车厢两侧,镶嵌的宝石映着阳光熠熠生辉。大家出手自然不会小家子气,命人拿十两银子打赏了两个小丫头,这桩买卖便没有亏本。
说来也巧,知府夫人久病不愈,皇上派来御医诊治,半个月后竟然真的康复了。于是,那一对带着喜庆成分的中国结在每日招摇过市中,成了大家公认的吉庆之物。
达官显贵纷纷效仿,订单如雪片一般飞来。
挣到了钱,昕悦就把从钱箱里拿的银票放了回去,这些只算借的齐云庭的吧。
她也深有感慨,女人想做事太难了,虽说没有找齐云庭帮忙,却无形中还是以他夫人的名义来办成一些事。
好在一切步入正轨了,下一步只需多雇佣些人手即可。
没想到,她高兴的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怜的电脑啊,今天给编辑发了个表,都是用别人的电脑发的,悲催……
创业艰难
晚上菱儿回来,脸色便不太好。
“姐姐,今天有几位男客来买东西,见我们卖货的都是小姑娘,就在言语上轻薄,如此导致我们羞愤不说,店里也有了一种别扭的气氛,几位小姐转身就走了,我也不好发作。”
昕悦暗笑,菱儿这种爆碳的脾气为了做生意肯如此容忍真是不易,就说到:“这样吧,反正咱们主要做女人的生意,就在门口挂块牌子写上‘男宾止步’,女人们可以到里面慢慢选。门口就支个摊子,让两名老妇在外卖货。”
“恩,这个主意好,我正懒得跟那些男人打交道呢。”菱儿甜甜笑了。
第二日回来却又满脸黑线,原来一块牌子挡得住正人君子,却挡不住地痞流氓。女子聚集的地方除了青楼就只有这里了,见一群弱女子可欺,便有些小地痞前来闹事。
“你没去衙门里报告么?”昕悦觉得县衙门口应该不会有人太过分吧。
“快别提那衙门了,根本就是官匪一家,谁肯为咱们这种小人物办事。”菱儿忿忿不平,“可恨我不会武功,不然……”
原本以为可以拿官家做靠山,如今看来还要自己想办法。
昕悦歪着嘴角一寻思,忽然眼前一亮:“我听说云海曾经教训过街上的小贼,既然你俩每日必吵,不如用激将法让他摆平这件事。”
“对,他天天气我,这次我非要好好报仇不可。”菱儿握紧了小拳头,眼珠乱转飞快的想着计策。
这次看菱儿归来的脸色昕悦就知道事情办成了,果然她喜滋滋的开口:“那些小混混被打的屁滚尿流,想必再也不敢来了。这个三少爷别的不行武功还不错嘛!”
“怎么,你开始欣赏云海了?”
“呸!我江菱此生最痛恨的就是花花公子,会欣赏他?以后有机会看我怎么教训他。”菱儿扬起了骄傲的小下巴。
“你怎么骗他去的?”昕悦很好奇。
“嘿嘿!我说:你看我不顺眼也无所谓,只是不该找些地痞流氓来闹事,我以前只当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花花公子,如今看来竟是卑鄙龌龊,和街头小贼没什么区别。他果然就恼了,辩解说自己从没有结交那种人,于是为了证明清白,就去把那些人赶跑了。”菱儿笑得花枝乱颤。
昕悦刚想说什么,却见吴妈把门一开,云海大步进来。他坐到桌边拾起盘中的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大嫂,我可是来邀功的。”
“噢?你有什么功?”明知故问。
“这丫头没向你汇报么?”云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菱儿。
“是,听说你把手下撤走了。”
“什么手下,大嫂,你不要故意冤枉我好不好。我做了好事,你们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那我还叫那些小混混回去闹事好了。”
“你看,你想让他们走就走了,想让他们回来就回来,还说不是你的手下么。”昕悦两手一摊作无奈状。
云海瞪大了眼,刚进嘴里的一粒花生卡在咽喉,呛得咔咔直咳。
菱儿在一边笑出了眼泪,小妍偷偷掩着嘴暗想这还是第一次看三少爷吃瘪。
齐云庭进门刚巧看到这混乱的场面,满脸疑惑。
昕悦袅袅婷婷的站起,扭着臃肿的身子甜甜的靠近他:“你回来了。”
“恩。”揽过昕悦的肩扶她做好,自己坐在旁边,小妍忙倒了茶给大少爷和三少爷。
云海灌了口水勉强把那粒花生送下,眼尖的看见大哥拎回来一盒点心。“大哥真偏心,总给大嫂买好吃的,也不给我送一份。”
齐云庭打开盒子,拿出一块松仁小饼给昕悦:“这是江记最新做的,你尝尝。”
云海不客气的捏起一个,他可是打了半天架都没有吃饭呢。
菱儿一心为昕悦着想,生怕她吃一点亏:“姐姐向来不拘礼节的,身子不便,干嘛起身迎他。”
云海不屑:“人家这叫恩爱你懂不懂?你没人疼没人管的自然不会明白的。”
看他一副‘我可怜你’的表情,菱儿把眼一立:“自己还没还没喝上粥呢,少在这挖苦喝凉水的。”
云海不理她,转身看向昕悦:“大嫂,别以为你们干的那事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真那么傻被利用了还不明白?是我齐云海有狭义心肠,才除暴安良,见义勇为的,怎么说也该表示一下谢意吧。”又抓起一块凉糕丢进嘴里。
昕悦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谢你,给你钱吧你又不缺,给你吃的?那是哄小孩的招数。我看你就缺个媳妇儿,要不让菱儿以身相许得了。”
“姐姐……”菱儿虽泼辣提到这种事还是红了脸。
云海瞪大了眼:“天,我那院里随便扒拉出个丫头都比她强。想我齐三少走在街上那也众星捧月,无数美少女用目光追寻。大嫂,若是你以身相许我还可以考……”虑字还没说出来,齐云庭踢出的脚已经到了,好在云海身手敏捷,瞬间飘移出一丈。只是逃得匆忙,撞翻了菱儿的椅子,害她差点倒地。
“喂,你没长眼啊,没看见这有人么?”
“人我都看到了,只是没看到你。”
敢骂姑奶奶不是人,菱儿怒目而视,二人口水大战再次拉开帷幕。
“夫君,好吵哦。”
“是啊,不如我们出去散步吧。”
若是云海和别人吵架,齐云庭必定要管的,只是这个菱儿,哼哼!有时候他也想修理她,又觉得大人欺负小孩有失身份。刚好让云海教训她,顺便也能帮自己出出气。
受悦悦的气,那是心甘情愿;受菱儿的气,那是怕悦悦生气。
揽着昕悦的后腰出门,还不忘甩给云海一记鼓励的眼神,兄弟同心,云海会意自然挑最气人的话说。
一事刚平,一事又起。
地痞流氓走了,官府的却来了,要保人,又要保银,还让办诸多手续。这下昕悦是真的头疼了,跟官府打交道她没经验,硬了不行,软了也不行。跟人家不熟,又没有大把的银子送礼。
之前齐云庭不让她费这些心思办悦菱记,只要吃好喝好安心养胎就行。
如今自己无计可施,也不好找他帮忙。
晚饭吃的很少,其实她本不想让齐云庭看出来,只是脑子里使劲想着各种办法,便难免走神,他喂过来的乌鸡汤咬在了勺子上,还差点被鱼刺卡到。
齐云庭小心的帮她择鱼刺:“悦悦,现在知道难了吧,不如就别做了,看你每天这么费心思,何苦呢。”
“我能做好的,你别瞧不起人。”小倔脾气又犯了。
“我哪有瞧不起你,我家悦悦既聪明有能干,那不如等生完孩子,你给我帮忙如何?”
“到时候你又会说等孩子长大再说吧,哼!还不是拿女人当传宗接代的工具。”昕悦索性趴在桌子上,看着汤碗出神。
齐云庭笑道:“我保证不会骗你的,听话好不好?”
“不好,这件事我既然做了,就要做好,决不能半途而废。明天我去会会他们,真不明白开个小店怎么会如此麻烦,难道那些烧饼铺、卖豆花的也要办很多手续?”
无奈……原本同意她做,是想等她碰了壁自己就放弃了,没想到她这么坚强。齐云庭默默看着自己的小女人,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能令她满足,她要的是实现自己的理想,虽然那理想只是模糊的,却愿意为了自己的事业付出努力和辛劳,这一点和他很像。
看着看着,眼中已有了几分赞赏。
“问你呢。”昕悦拍拍他的胳膊。
“哦?呵呵,那些卖烧饼的自然用不着办很多手续,因为他们本就本小利薄,就是官府也榨不出油来。只是你这里人来人往,很多都是阔太太和富家千金,人们自然认为你赚了很多钱,再说你给工人的工钱又多,说你不赚钱谁信呢。”齐云庭自然对里面的门道很懂。
“可是我真的没赚到什么钱,刚刚正常运转,赚了点钱都买成原料了。那几个工人,王大妈家儿子媳妇不孝顺,她就靠这点工钱吃穿抓药;李嫂三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总吃不饱怎么行;三丫的母亲病着,不抓紧看病就得像菱儿一样成为孤儿。你说,我多给她们点钱不是应该的么。”昕悦很郁闷,她把工资定成计件日结,就是为了照顾大家的生活。
“来,在吃点,一会儿都凉了。”齐云庭受不了她不吃饭。
昕悦无精打采的起身,离了桌子坐到床边:“你说我去找县令夫人行不行?女人总该心软一些。”
“你去找县令他娘也没用,这种事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光收税的就好几个部门,要收几种税呢。”
昕悦无力的倒在床上,齐云庭坐到床边握起她的手,做最后一次游说:“悦悦,听我的话,乖乖在家养胎,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来,何必这么操心劳神。”不知为什么,这次竟有点隐隐的希望她拒绝。
昕悦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哼!我喜欢。你等着,我迟早把这些都摆平。”
他默默笑了,真的跟我当初遇到困难时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如无意外--日更
欢聚一堂
菱儿对付走一个难缠的大神,倚在门框上翻着白眼扶额。从前就知道衙门里有一个老爷,一个师爷和一班衙役,如今才知道竟有这么多部门。查证件的、查卫生的、查安全的、查税条的……尤其是这税还分皇粮和地方粮,人头税,管理税。而且那些人一来就说这不合格、那不合格,罚款几百两银子云云。
哎呀,想到这些一个头就有两个大。
齐云庭冷冷的把一打文书递到菱儿面前。
我的亲娘,幸亏我外公是个秀才,我娘沾了个大光会认字,我又沾了个小光也能认点字。
这些是免税契、商号经营许可、还有县太爷亲自签的诸项检查一页通。不是我眼花吧,红艳艳的县太爷大印晃着眼,每一页开头都写着“兹批准悦菱记”几个字。
菱儿惊得目瞪口呆,她不是没打听过需要办齐哪些东西,只是光手续费就不是她们能承受的,听说还要请客吃饭啥的。
好半天缓过劲来,惊问:“你不是反对姐姐做这些么,怎么……”
“别告诉她是我做的。”仍旧是那张千年冰山脸。
菱儿很纳闷这个男人在外面总是威严大气的,可是在姐姐面前就嬉皮笑脸甚至死皮赖脸。
“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
“让她知道什么事都好办,以后就更闲不住了。”无奈的纠结着一张脸。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忙?”菱儿更奇怪了。
“我不想看她饿死。”
嘿嘿,菱儿暗笑,原来是姐姐吃不下饭,他心疼了。
齐云庭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面无表情的提了几点意见后转身走了。
菱儿留在原处眼前一亮,困扰自己好几天的问题在他看了一眼后,轻描淡写的解决了。近来顾客越来越多,屋里便显的有些狭窄,可经他如此一指点,忽然发现屋里可利用的空间还有很多。
果然,人家经商多年本事不是吹出来的。
望着齐云庭远去的英挺背影,菱儿心里五味杂陈。从前她了解到的富家公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吃喝玩乐一条龙,还不肯放过像她这样的穷家女孩子。
然而他却不同,无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优秀的,他没有纨绔子弟的骄纵,却睿智、内敛,有勇有谋。姐姐嫁了他是幸福的,只是这样的男人世上还有几个?
年味越来越浓了,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在一个雪花飘飞的日子,来了两位老朋友。齐云庭带着郭冲和郭叶来到昕悦面前的时候,她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郭大娘虽是拒绝了城南恶霸王二的提亲,可他却并未善罢甘休。想方设法进行刁难,郭冲一气之下打了前来闹事的家丁,却因此吃上官司,受了一个月的牢狱之灾。王家在德州一手遮天,黑白两道通吃,无人敢惹。郭冲出狱之后,本咽不下这口气,想趁夜潜进王家教训他,可是郭大娘死活不肯让他去犯险。
最后,一家人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理念来到宛州投奔舅舅家。
听了他们的叙述,昕悦想起了黄世仁和杨白劳的典故,拿喜儿抵债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实则穷人家的女孩被盯上就跑不了。
她握住小叶的手,笑道:“小叶别怕,量那混蛋也不敢追到这里来,如今你来了咱们不就可以每天在一起了么,我可是一直想你呢。”又转头向郭冲道:“对了,郭大哥你那比武招亲的媳妇呢?”
郭冲面露尴尬:“别提了,在下无能,她的父亲后来不知为何把她嫁给了别人,我也在没有见过她。”
齐云庭诚恳的说道:“我有几句话一直没有说,如今就直说了吧。当初郭兄虽打赢擂台,在下却并不看好。那员外一看便是势利之人,若是真有心嫁女,当时便定了,何必只问了你的家乡,姓名,让你回家等待。我看他就是看你穿着普通,有心打探一下你家的情况。”
郭冲红了脸:“我也想过可能是这个原因,可惜我愧为七尺男儿却毫无建树。”
看他低头皱起眉的纠结表情,齐云庭轻轻一笑:“郭兄不必为难,其实我早就想过你们很有可能会来宛州,因为曾经听你提过这里是你已故的外公家,如今还有两个舅舅在。我已经替你想了一条路,郭兄一身好武艺,不如开个武馆收徒,也可顺带着做些镖局的生意。如今,世道越来越乱,人们都想习武防身,做买卖的也需要有人护送货物。富家子弟学武的,你可以多收些学费,穷人家孩子想学的,你可以安排他们做些保镖的差事,这样既满足了他们学武的愿望,还能挣到银子。而你也能赚到差价,一举两得。”
昕悦崇拜的眼光看过去:“夫君,你真厉害。”简直是半仙附体啊,连这都想得到。
齐云庭甩给她一记“嫁对了吧”的眼神,着实的自我骄傲了一番。
后来昕悦在古代生活久了才知道,他的猜测只是源于对社会现实的观察而已,并不难做到。
郭冲满脸惊喜:“没想到……齐兄,”转瞬又黯淡下来:“我怎么可能做得起来这么大的事业。”
齐云庭爽朗一笑:“郭兄不必为难,等过了年,我自然可以把这些事帮你做好。”
郭冲自然感激不尽:“齐兄大恩,在下万死难报。”
于是,昕悦准备了大包、小包的被褥、衣服和一些散碎银子去看望郭大娘。郭冲的舅妈本来对他们的到来并无好感,如今见他们竟然与齐家有交情,自然刮目相看,优待了一些。
又安排小叶到悦菱记去帮忙,她和菱儿一见如故,只因两人有着类似的遭遇说话更投机些。
快过年了,昕悦本想早点给工人们放假让他们准备年货,谁知穷人怕过年,只想多挣点钱,于是拖到腊月二十八才关门歇业。菱儿却提出要在房东家过年,昕悦才想起他们已经认她做干女儿了。
大车小辆的年货运来,既有铺子里送来的各色饰物,也有山里送来的土特产。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小圆山那边送来的皮毛制品。像齐家这样的大财主自然也是大地主,良田千顷,佃户众多。
昕悦一进门就被一张雪白的狐狸皮吸引了目光,纯纯的白色,没有一根杂毛。
她伸出手去,却被人先一步拿走。
“老爷你看,这一只雪狐的皮又轻又软,一定很暖和,不如给你做一副护膝吧。”二姨娘盈盈笑着递到老爷手上,又伏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老爷呵呵一笑带着颤微微的咳嗽,点头称好。
老夫人瞥了一眼,似乎是不耐二姨娘那狐媚的样子,脸上寒了几分。
昕悦眨眨眼,暗想人老身手却不差,这速度……
齐云庭自然看到她的落寞,在她耳边小声说:“过几天,我给你寻个更好的来。”
“孝敬老人也是应该的,我本来也不是很喜欢,只是觉得那大小可能给孩子做个小皮袄比较合适。”
齐云庭引她看别的东西:“我家娘子越来越大度了呢,放心吧,为夫说到做到。”
昕悦在堆得小山一样的物品中选了一大串红麝香珠,精致小巧。“过年了,我总要送彩霞、彩蝶点礼物吧。”
齐云庭暗笑,人若是贤良起来也是不得了的。于是帮她选了一只精致的狼毫小毛笔,一块上好的端砚,因为有时见她也会写些东西。
一对纯银的长命锁让昕悦眼前一亮,每个都缀着六个小铃铛,一面是长命百岁,另一面是富贵如意,还有凹凸的祥云图案。
“你看,要不给秋霜一个,咱们要一个。”她在齐云庭眼前晃晃,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笑道:“孩子出生以后,这种东西会很多,人家才不稀罕呢。”
“可是我喜欢啊,那我就都要了。”昕悦开开心心的把东西拿回房,花了两天时间用红麝香珠编成两个坠子,一个含有“霞”字,一个含有“蝶”字。
除夕夜当她把两个小礼物和红包交到彩霞、彩蝶手里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云海窜过来,不依不饶的要压岁钱,昕悦摊摊手:“你都这么大了,要不给你说个媳妇得了?”
“不行,大嫂你偏心,凭什么准备了她们的,就不准备我的。”云海不依不饶。
“那怎么办呢,要不等你有了儿子我多给点压岁钱。”
“哇,大嫂你真会算账,等我有了儿子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你家儿子明年就出生了,这不是说让我明年多给他点么。”
众人哈哈大笑,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夫人都笑了。二姨娘道:“老爷好福气呢,明年就有孙儿绕膝了,还不止一个。”
齐老爷心满意足的笑着:“呵呵,云庭和云树都有后了,我也就放心了。明年给云海把亲定了,咱们家越来越热闹了。”
昕悦本着言多语失的原则,能不开口就干脆闭着嘴。因为昨天问了吴妈,这过年规矩甚多,自己还是不要惹火上身的好。
云海带着人出去放鞭炮了,新年里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大门两侧贴着“耕读传家好运连,捷报频奏国事兴”的对联;横批“普天同庆”,是齐老爷亲笔手书。进门迎壁墙上贴着“抬头见喜”;前厅门上贴着“国泰民安,人寿年丰”;主屋中堂贴“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齐云庭写了一副“朗月庆长圆光照庭前连理树;卿云何灿烂瑞符心上并蒂莲”,横批“举案齐眉”的对联贴在暖玉汀门口。云树看后赞叹不已,因为在他们看来大嫂是姓梅的,并不知本性胡。
祭祖时,昕悦对“齐梅氏”这个称呼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噢!原来这个代号是自己的。
初一虽是人人带笑,却也个个小心,生怕说错了话。
昕悦打听过了,在这一天,不能说“破”、“死”、“病”、“输”、“败”等不吉利的字眼;不能吃稀饭,否则这一年外出被雨淋,稀饭还代表着贫穷,吃了稀饭你就等着一辈子受穷吧!严禁洒、扫、倒垃圾、洗衣,会把家里的福气财运扫光光,这个时候女人一定不能太勤快!还需尽量不动刀剪和针线,一旦有差错,可能把财路剪断或不吉利。
于是她见人就说:“新年好。”
府里有家可回的下人们都放了假,无家可归的就留下一起过年。
既然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我干坐在椅子上总不会有错吧。 偏偏就出了点错,端茶的小丫头原是负责做浆洗的粗活,没伺候过主子,心里紧张打碎了茶杯。
齐夫人的脸唰地变白了,昕悦见那小丫头吓得抖做一团,就解围道:“都说岁岁平安,如此新年之际,想必老天庇佑齐家,是好兆头呢。”
齐云庭也帮着打圆场,其实这些都是废话,只不过找点借口圆一圆,人心里会踏实点。
初二,云树陪着秋霜回娘家了,昕悦自然不可能跑去幽州,就倚在齐云庭身上畅想了一下宝宝出生后的美好生活。
对于昕悦来说这个年过的挺累的,各种仪式和活动,不参加不行,参加又怕出错。
唉!这就是融入古代大家庭的痛苦,一个字:郁闷!
作者有话要说:悦悦这次真心想融入那个家了,忍让,真诚,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又见谋杀
对于商家来说,初五是个大日子。齐云庭早早起来,准备祭拜财神。
下人们忙着洒扫庭院,把这几天的垃圾运走,这叫做扫穷。
昕悦没打算这么早让悦菱记开张,大过年的让大家多歇歇吧,正月初八不也是好日子么。
外面震天的鞭炮声响,是齐家的铺子开门营业了。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一般,等齐家的铺子放完鞭炮,道完贺之后,其他各家的铺子才陆续开业。
初八这天,昕悦来到悦菱记门前,命人张灯结彩,挂起红缎带,摆上两束绢花,墙上串上各式中国结。ok,喜气洋洋。
谁说开业一定要放鞭炮的。
正月里没有多少顾客上门,昕悦劝大家不要着急,只加紧做一些便是。郭叶跟哥哥学得一些武功,眼角眉梢多少带着些英气,脾气却不像菱儿那般泼辣,反而细致周全,如此一来,二人互为补充,事情发展的更加顺利。
元宵节本来是全家出动,不止因为观花灯,这里还有晚上走百病的习俗。秋霜大着肚子不想出门,就留在家里没有去凑热闹。齐云庭的意思也想让昕悦留在家中,街上拥挤怕伤到她。
“这可是人家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元宵节呢。”昕悦委屈的一撇嘴,他就无条件投降了。
护着娇妻走在人烟稀少的灯火阑珊处,桥的那边就是热闹的灯会,各色花灯和卖小玩意、小吃的占满了一条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昕悦踮起脚看看自家的摊子,那一大片耀眼的红色已经少了许多,相反的人们手里却星星落落的点缀了一片片红云。
“云庭你看,我们的生意很好呢。”扬起的小脸满是骄傲。
低头看她,带着淡淡的微笑,在他看来那种小生意根本就是闹着玩的。“你开心就行了。”
“以前我还真不知道做点事这么难。”
“你不是做的很好么。”表扬她一下,应该会更高兴吧。
果然,某人双眸晶亮,忘乎所以:“真的?你也觉得我做的好?嘿嘿!你不知道,刚开始那会儿好多杂七拉巴的事愁得我要命。有一次竟然肚子疼见红了,我吓死了赶紧去看大夫,好在他说没事给我开了几副安胎药,后来就好……”
妈呀,救我。
人真的不能张狂,一狂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的脸色由绿转蓝、由蓝转黑,剑眉蹙起,眼迸寒光,指节咔咔作响,明显是在强忍着拍飞她的冲动。
自作孽不可活呀,昕悦偷偷瞄他一眼,心里暗自叫苦。
“回家。”他弯腰把她抱起,怒气冲冲的往回走,踏碎了地上的青砖。
“那个……大夫说,不能受惊吓。”
“……”
显然他是真的生气了,那种不说话冷冷看人的眼色能把人冻死,昕悦往他怀里钻了钻,躲开那千刀万剐的目光。
进门的时候,一脚踹过去,那扇可怜的门板就摇摇欲坠了。
大夫来了,号完脉只说很好,没事。
齐云庭把眼一瞪:“你确定?”
大夫一哆嗦:“应该是没事,不过少奶奶这脉却是与常人略微不同。”
“什么叫应该,什么叫不同。”一声爆喝吓得大夫差点背过气去。
“小人无能,听说京城的刘神医善号喜脉,大少爷可请他来看看。”
菱儿和郭叶高高兴兴的来汇报成果:“姐姐,你算得真准,咱们的货物被抢购一空呢。明天又要去进材料了,一起去吧,你的眼光最好了。”
昕悦歪在榻上,搭着暖融融的兔毛毡子,翻了个白眼,苦笑:“我被关禁闭了。”
齐云庭端着一碗安胎药进来,送到她榻前。
“我不想……”
“喝。”语气毋庸质疑。
嗯哪,端起碗憋住一口气猛灌了下去。呛得咔咔直咳,齐云庭拿手绢给她擦擦嘴角的药渍,眼里都是无奈。
两个小女孩掩着嘴偷笑,齐云庭威严的目光扫过来:“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说,不要再惊动悦悦。”
昕悦拽拽他的袖子:知情权也要剥夺?
他回身瞪眼:你还敢提条件?
小爪子默默缩了回去,等过两天他气消了在讨价还价吧。
菱儿不解:“你手下那么多铺子,不会连我们这小店都要吞吧。”
齐云庭强咽下一口气,抚了抚胸口:“你以为我还真看得上?我稍微动点脑子就有上万两的收入,你们蹦跶一个月才能挣多点。问她。”
人家气的甩过脸去,昕悦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最后又加了一句:“其实现在已经没事了。”
“大嫂你还是好好养养吧,这样多危险啊。”郭叶很担心。
菱儿满脸纠结,恨自己没本事,遇到问题都要靠姐姐解决,害她思虑过重影响了身体。还好,那个大麻烦有齐云庭帮着解决了,要不然……
“姐姐,咱们现在一切顺利,你就好好在家歇歇吧,有什么事我们找……找大少爷帮忙好了。”
“菱儿,咱们可是患难姐妹,你既跟我叫姐姐,怎么还能和他叫大少爷呢?这样就不是一家人了么,干脆叫姐夫吧,嗯?”她摇摇齐云庭的手臂,有看看菱儿。
“随便。”
“你什么态度?”
“好,悦悦说好就好。”
这还差不多。
菱儿看着昕悦晶亮的眼,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能有个这样的姐夫还是蛮自豪的。
夜深人静,昕悦靠在他身上巴结讨好:“其实我身体挺好的,当然,主要是夫君的功劳,每日三餐你都精心安排。你看,我这六个月的肚子都和秋霜那八个月的差不多了,尤其最近这一个月长的最快了。在扬州的时候都不怎么见长的,不过吴妈说就是要等到五个月以后才长得快。”
齐云庭把手轻轻滑进她的亵衣内,刚好被踢了一脚,心情激动的很:“悦悦,他踢我的手呢,最近好像动的更多了。诶?怎么左边动,右边也动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
“我也没经验啊,有时我觉得头在上面,脚在下面,可是过一会儿功夫又变了,唉,管他呢,反正生出来就知道了。”
齐云庭的孩子心性也上来了,趴到隆起的肚子上仔细听:“你说他会不会喊爹呀?”
“呸!要喊也先喊我。”
三天后,京城里的刘神医被接了来,号过脉之后面露喜色:“恭喜啊,呣子安康,是双生子,龙凤胎。”
“真的。”
点头。
“你确定?”
再点头。
“你真的确定?”
甩袖子出去了。
齐云庭激动的语无伦次:“他日娇儿出生,定请刘神医来喝杯喜酒,重金答谢。呵呵,云海,替我送送贵客。”他三步并作两步折回屋里,抓起昕悦的手:“悦悦,呵,你真厉害,嘿嘿!”他们从前讨论过男孩女孩的问题,不过现在好了,一下子儿女双全。
昕悦压着笑意:“是你这播种的人厉害,现在相信我没事了。”
“信,信,不过还是要小心。”齐云庭一张俊脸笑得像一朵波斯大粒菊。
齐夫人带着五六个丫鬟婆子进屋,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这门看昕悦,见了儿子那傻样不禁莞尔:“傻小子,当初我生云海和彩云的时候也没见你爹有多高兴,真没出息。”
“我这不是第一次当爹么。”齐云庭咧着腮帮子仍旧合不上嘴。
齐夫人爱怜的看了儿媳一眼,吩咐想吃什么尽管说,缺什么东西就让吴妈去汇报。从明天起,就派人过来给孩子们安排做衣服、被褥。
昕悦对这种母以子贵的待遇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只愣愣的点着头。
我怀孕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干嘛今天这么大动干戈?噢,因为大夫说了龙凤胎么,其实老夫人看中的必定是那孙子。
正月二十五是齐家到普济寺还愿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必定男女老少都去,晚间住一宿再回来。
昕悦和秋霜不便上山,就留在了家里。
“少奶奶,这是刚刚炖好的胶州大补汤,您快趁热喝了吧。”
昕悦端起完碗刚送到嘴边,门吱呀一响,一阵冷风吹进来。她放下碗,转头看去,见秋霜裹着厚厚的披风带着丫头小菊进来:“大嫂,我绣了一对龙凤枕套你看看喜不喜欢。”
昕悦见那绣工确实精致,赞叹道:“秋霜的手艺就是好,外面很冷吧,来把这碗汤喝了,祛祛寒。”
秋霜笑道:“是胶州大补汤呢,这里面的材料很难弄齐的,想来还是大哥有心。我娘是胶州人,初二回门时,还炖了给我喝呢。如今这个,还是大嫂喝了吧。”
昕悦把碗端到她手里:“我不爱喝这些东西,既然你喜欢,就快喝了吧。”
秋霜似乎确实喜欢,就不再推辞,接过去喝了:“这味道与我娘做的略有不同,想必是大哥寻得材料更多些。”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秋霜起身告辞,刚走了两步,却突然捂着肚子,弓下身子:“好--痛。”
她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脸色变得蜡黄,小腿剧烈颤抖跪倒在地上,手却一直紧紧捂在肚子上。
“你怎么了?”昕悦惊了。
“我肚子--好痛。”她紧紧咬的唇上已经渗出了血丝。
怎么办?怎么办?
昕悦努力平静自己加快跳动的心脏,咬了咬牙关:“快,扶她到我床上,小妍你去找大夫来,吴妈去找接生婆,告诉外面看门的快去山上叫人们回来。”
大夫匆匆跑来时,秋霜已经疼得快要昏死过去。一番仔细的检查下来,大夫断定:不是自然生产,照脉象看似乎是药物中毒,看表现又像是吃了打胎药,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她体内似有热毒沸腾,孩子的位置已经偏移,不生也得生了。
小菊哭道:“都说七活八不活,如今孩子刚好是八个多月,这可怎么办呢?”
昕悦攥攥发麻的手心,奔出门去。
我的坚强
昕悦跨出门口,正巧遇到花匠石头,吩咐道:“你快去把府里的人都召集过来,哦,先让石头嫂去烧一锅开水。”虽说没见过生孩子的,不过一点点的常识还是有的。
不大会儿,吴妈带着接生婆来了,石头嫂端进来一大盆热水,为难的说道:“少奶奶,今年带去普济寺的人好像特别多,还有一些放了假,总共也没剩几个。”
“吴妈,怎么办?”昕悦很惊慌。
“大少奶奶,这里就您一个主子能主事了,当下也只能把孩子生出来了。”吴妈岸接生婆的吩咐找出些棉布。
昕悦一看这些人都等着分派任务,就明白了,只有主子有安排大事的权利,下人们不愿担风险。“算了,有几个算几个吧,让女人们都进来帮忙,男人在外面等着听安排。”转身问接生婆:“你看她情况怎么样?”
“她这样子像是吃了打胎药的,不过好在月份大了,或许能生下来。”接生婆毕竟各种情况见得多了。
没时间多想,昕悦追问了一句:“也就是说,现在孩子肯定是不可能在肚子里在长一个月了,只有生下来这一条路。”
接生婆点点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活下来。”
看看疼得滚做一团的秋霜,昕悦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好吧,该准备什么,你快说,一定要让呣子平安。”昕悦握紧拳,努力保持。
吴妈等人毕竟是有些经验的,很快做好了准备,接生婆已经在喊秋霜用力了,她却在乱踢乱抓,甚至抓破了自己的脸。
“快按住她的胳膊和腿。”几个小丫头上去使劲按着,昕悦自己也到坐床边,拿帕子擦这她脸上的汗水:“秋霜,我知道你爱这个孩子,很爱很爱他,那你就一定要努力,你在用点劲,他就平安出生了,快啊,把劲往下面使。”
这句话似乎是起了点作用,她闷哼一声,吴妈惊呼:“露出一点点了,二少奶奶再用力。”
咬着牙,使上全身的力气,“啊……”她甚至弓起了臃肿的身子,就在众人看到一点希望的时候,她却昏了过去。
“秋霜,醒醒,快醒过来,”昕悦使劲怕打着她的脸,忽然想起掐人中管用,就使劲掐下去。
秋霜缓缓睁开眼,看到大嫂通红的脸色,颊边满是汗水。“大嫂……”
“秋霜,快,在努把力,就成功了。孩子的命在你手里啊,快——”昕悦急急的喘着气。
秋霜努力提起一口气,咬着下唇艰难的用力。“呃……”
见她唇上已有鲜血流出,昕悦不忍,拽过手边的白布条缠在手上,狠狠心,塞进她嘴里让她咬。
“啊……”这次是两个女人的分贝混在一起,这一声尖叫确实比刚才壮观许多。
范妈是秋霜娘家跟过来的婆子,此刻虽是心疼自家小姐,却也不忍看大少奶奶如此牺牲,便凑到前面想替下昕悦。
“别废话了,快去帮忙。”昕悦大口的喘着气。
“孩子的头出来啦,二少奶奶在用力啊。”下面几个人惊呼。
“秋霜,快,在用力,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昕悦使劲捏了捏她的脸。
“啊……”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少爷呢。”
昕悦起身惊喜的看过去,那是一小团紫红色,好小哦。
接生婆麻利的剪断脐带,打了个死结,又掏了掏孩子嘴里的秽物。
“他怎么不哭呢?”范妈惊问。
是啊,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秋霜已累的虚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却看着这边。
“不好了,二少奶奶大出血啊。”有小丫头大喊。
慌忙转头,果然见大量鲜血流出。
“怎么办?”昕悦问接生婆。
“先去找些香灰来止血,在把大夫叫进来开止血药。”
昕悦忙安排人去做,自己抱过孩子,让接生婆腾出手去救秋霜。
怀里的婴儿脸已憋成酱紫色,身上倒是热乎乎的。吴妈拿来小被子包上他,昕悦忽然想起:“你说他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堵了,才发不了声的。”
吴妈惶惑的点了点头,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昕悦没多想就俯下身贴在婴儿的小嘴上,吸了一口。
一团粘稠的东西烀到她的嗓子眼,别开脸“哇”地一声吐了一地,一时止不住呕,又把晚饭都吐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一声不太嘹亮却足以叫响夜空的婴儿啼哭声起。
小妍忙把地上清扫干净,昕悦拿起茶杯漱了漱口,把孩子抱到秋霜近前。喘巍巍地说:“秋霜,你快看,小宝贝好可爱,你一定要坚强,孩子等着你呢。”
秋霜眨了一下眼算作点头。
昕悦想过去给止血的人们帮忙,却被她们推到一边,只好紧张的看着。
终于,血渐渐止住,秋霜喝了药慢慢闭上眼睡过去。却在合眼前,说了一句话:“大嫂,那汤有毒。”
昕悦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那汤——有毒。
刚刚只顾救人,没有时间思考其他事。
那汤里若真的放了打胎药,目标不就是——自己。秋霜误打误撞喝了那碗汤,其实是做了替身。
只是,她惊见某些下人闪躲的目光,才猛然想起秋霜是在自己房里喝的汤,不知道的定会以为是我害她。
会不会是借刀杀人?目标本就是秋霜。
不会,她突然造访,纯属巧合。
她说那汤有毒,却不是说你为什么害我,可见秋霜还是相信我的。
这齐府里,我与人无仇无怨,谁会害我呢?
害的主要目标不是我,是孩子。
莫非……
高度集中的思路被齐云庭破门而入声打断,“悦悦。”昕悦绕过屏风奔向门口。
他惊得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却见爱妻发丝散乱,满脸惶惑,身上满是血迹,右手上散落着一根带血的白布条。
“你怎么了?”他机械的开口。
昕悦奔到他身前,抬起头看了看那张熟悉的脸。
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瓦解,委屈的嘤咛一声:“庭——抱我。”便软软的倒在了他身上。
“悦悦,你怎么了,怎么了,啊?”抱住她颤抖的身子,低头焦急的看着她。
“大少爷,您现在不方便进屋。”吴妈在一旁提醒。
“哦,对了,我们去书房吧。”昕悦轻轻说道。
弯腰把近乎虚脱的绵软身子抱起,他脸上的焦急却没减一分,边走边追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事?”
窝在他怀里,昕悦把事情简略的复述了一遍。
齐云庭脚下一顿,若有所思。
进了书房,帮她脱下带血的衣裳,命人打来热水简单清洗了一下,就上床休息了。
齐云庭给她掖好背角,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
“对了,云树呢,你让他去看看秋霜吧。”昕悦累极却难以入眠。
“他没回来,只有我自己回来的,你快睡会吧,已经后半夜了。”齐云庭轻抚她的脸颊,因为受了惊吓脸色苍白。
昕悦没再问他们为什么没回来,闭上眼缓缓睡去。
一夜睡得都不安稳,终究是受了惊吓,不停的做着噩梦。
次日起来,齐云庭已不在身边,梳洗已毕,过去看了看秋霜和孩子都好,就放心了。
那孩子虽看起来瘦弱些,生命却是无忧了。昕悦安慰了一番,就到院子里安排下人们做些合适的吃食。
二姨娘带着五六个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把揪住昕悦的衣领,“你为什么要害我孙子?”
这件事本就觉得对不住秋霜,如今二娘娘来兴师问罪,昕悦虽觉得自己冤枉,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就是一脸理亏的表情。
小妍冲过去拉住二姨娘的胳膊:“二夫人快放手啊,少奶奶累了一夜,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你算什么东西,敢拉扯我?”挥手啪一巴掌扇的小妍歪到一边。
“累了一夜?哼!你还有脸说,好端端的你不下药怎么会有这码子事,分明是你怕长孙之位被别人夺了,趁我们不在暗下毒手。”凤目微眯,说不出的凌厉。
昕悦静下心来,昨晚的大风大浪都过了,还怕你这点小风雨么。
且不说谁对谁错,自己身子不便,如今不可力敌,否则吃亏的便是肚子里的孩子。
“首先,我没有害她。再者,此事还没有查清楚,真凶是谁还很难说。你今天若动了我,将来后悔的是你自己。”
“你威胁我?”
“不敢,你要打要罚不如等真相大白之后。”昕悦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冷静过。
“笑话?真相……真相明明就是你怕失了长孙之位。”二姨娘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下人们无人敢管,在旁边傻愣愣的站着。
昕悦暗想,齐云庭就快来了吧,只要在拖一点时间就行了。
“我就不明白这长孙之位有那么重要么?”
二姨娘何等聪明,冷笑一声:“你少跟我兜圈子,今天我就跟你拼了。”
她扬手欲打,小妍拼死冲上去抱住她的胳膊,“少奶奶快走。”
此时,昕悦却明白了,她不会打我的。
于是静静的站着,一脸坦然。
“住手。”声音到,人也到近前了。
齐云庭挡道昕悦前面,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她在等你来。”昕悦语出惊人。
二姨娘一愣,继而说道:“你媳妇害人,我不该找她算账吗?”
“谁害谁还不一定呢。”齐云庭语气森冷。
云树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喊了一声娘,无视这对峙的场面,跑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