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婷怫然不悦道："他们两个油腔滑调的，我不喜欢你和他们在一起。你也是的，老被他们拖下水，你自己生活就不知道有点规律吗。"思哲头一回听她责怪，体味到类似于妻子的口吻，见她幽怨的眼神，惊骇得什么幽默搪塞统统忘却了。那一瞬间，Bathos是浅薄，Pathos西方人认为Pathos才是在经验或艺术中引起同情、怜悯、敏感或悲伤的因素，而Bathos是做作出来的悲哀或感伤。才是真情，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义务长远，诚惶诚恐之至。张莉瞧着思哲面有愧­色­，含笑替他求情道："好了好了，人家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责怪他了。"果然李欣婷语气软了，只说下不为例，以后不许了。中午班级聚餐，在山下的锡惠公园的醉月楼菜馆。这是个久负盛名的老店，每人叫了一碗三鲜馄饨，因是午间人多，生意兴隆，店小二神情冷冷的，吆喝得比主顾还神气。思哲自以为顾客就是上帝，皱眉要抗议，被李欣婷拉住，不让他多管闲事。思哲碗里馄饨不够填饱肚子，李欣婷胃口小，匀他几个，几只菜­肉­馄饨在两人的碗间传递，配合得流畅默契，仿佛下底传中外加头球攻门般自然。张莉一直盯着他们看，蕴着深笑，轻叹一声，那两人都红了脸。正如张信哲的歌词，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思哲爬山归来，什么楚水吴山也罢，良辰美景也罢，都好比高中的功课一概荒废，满脑子的小女子形象。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牢­骚­抱怨，她不够魅力的微笑，她满是破绽的成熟，千条万屡化作一个可爱傻傻的她，一个迷糊单纯的她，一个真切存在于身边的她。以后的日子，课间饭时，思哲的眷眷之心都在李欣婷身上，可谓儿女心肠、心神荡漾，百虑攒心却常漫不经心，用心竭力却总有心无力。他不知这是悲哀的开始，恶­性­循环的起点，还自以为幸福。有时眼见李欣婷和英语沙龙的男生来往密切，有说有笑，恨得牙痒，嫉妒心盖过周瑜，疑心病胜似曹­操­。事实上李欣婷得进英语沙龙还是承他的人情，他倒不想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负的人绝无自责的道理，只把一切归咎于这个砍脑壳的社团及其负责人--大搞疯狂英语的冯胖子，故而学生工作会议上小报告打了不少。宣传部长魏尔书见思哲谈及英语沙龙，冷嘲热讽，言辞慷慨激烈，暗自好笑，眼底闪着顽皮的光劝他道："英语沙龙是没有什么品位的，这和那帮人的素质有关，可你也不必总和人家过不去吧。我看得出，你仿佛很痛恨这个社团，难道还是冯胖子同你有夺妻之仇？这不可能，我看他相貌丑陋得紧，在'帅'字当头的大前提下是没有什么前途的。"思哲忍不住笑，细述缘由，道出隐患。魏尔书起先付诸一笑，高谈真情不怕火炼，后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天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穿红外套的小姑娘？"思哲屏息紧张道："是是是，你觉得她怎样？"魏尔书耸耸肩说不怎样，基本没什么印象，经不住思哲逼供，­干­咳声道："首先，学弟你恋爱了，这是成熟的表现；其次你成熟得不够彻底，这从你喜欢的对象可以看出。那个女孩不够自信，走路不够挺拔，头发乱糟糟，穿衣也没有品位，更不会打扮，充其量一个小妹妹而已，我真不懂你怎会喜欢这种类型的。"思哲赌气道："兴许这正是我喜欢的。"魏尔书宽容地笑，耸耸肩说道："单凭一面之缘，我是没有什么资格言论的，只是个人感觉你们不太合适。她似乎是小女子类型的，她该找个上海小男人，而你是大男人，知道康诺·高恩的名言吗'多数大男人不会找一个小女人型的女人做伴侣，或是找个包袱来拖累自己。'你大约该找一个冰心聪慧的，至少可以和你心心相印的。"思哲听罢苦笑，倦怠僵直地挥手道："不用再提了，我有前科之举。找那样的女孩太痛苦，什么心灵啊­精­神的，我只怕已没有如许的豪情与­精­力了。我只想维持现实平淡的生活，李欣婷虽然相貌平平，没什么气质，又或是你所说的小女子也罢，但她单纯，不刁蛮不俗气，这就够了。至于拖累什么的，我并不在乎，相爱原本就是彼此照顾的嘛。"魏尔书摊手笑道："你小小年纪，倒仿佛经历了很多，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就祝你幸福吧。对了，最近学生会怎么老不见你，除了点卯例会，你也该多来走动走动吧。其实学生会能有屁大的事，最重要的是人和，马上要改选了，我们这批大四的都得退下，天下就是你们的了，好好把握机会。"思哲听了毫没在意，只问他毕业做何打算。魏尔书习惯地叹一声，微笑道："没前途。和你说也无所谓了，我没打算考研，下半年职业尚无着落。人到大四心态个个都微妙了，其实……不说了，我倒是真羡慕你们大一新生无忧无虑呢。"思哲忙问他学分制的情况。魏尔书拍他肩膀笑道："怎么说呢，这就好比一个游戏，要看各人的适应能力和手段了。等你骗满了学分，你就毕业了。别看专业课名目繁多，有的学科匆匆开设，连老师自己都没有搞通，学生短短几节课学成了高分纯粹荒唐。所以推荐表上写的那一大串科目，全是唬人的，还有就是GPA，对于那些指望学校保送研究生的来说简直是命根子，或是你去考GRE、GMAT，打算出国的话那也是一个参照的依据。除此之外只要不影响毕业学位，什么都可以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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