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充满选择。路上有枚硬币,你得决定捡或不捡;阳光很强,要不要把厚厚的脂粉涂在脸上;要不要去那里,要不要买这东西,要不要去见一位朋友;菜单上有几道汤品,你得选择一道。选择使内心像个滚筒翻转不停,心情有时像车轮辗过凹凸不平的石路,有时像阳光照在凝满晨露的花园,有时像沉没大海,有时又像御风飞扬。选择像个灯笼,引诱人们向前走去,坚信前方有秀异的风景。却有两样事不能选择,出生与际遇。
我们是如此不同的人。她说。
我们如此相同。他擎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像嗅闻一朵晨花的香味。
你像从遥远的地方涉水过来,身上布满泥浆干硬的痕迹,还要装出一副帅样;我像只坐在一棵树下乘凉,大汗不流一滴,望着你走过来,就和你结合为一。
没有的事,你身上有伤,只是你忽略,那是你可以安然坐在树荫下的原因。我的女士,我愿意伏在你脚下亲吻你的脚踝,从你的脚尖进入你的灵魂与你合而为一,柏拉图的辩士们在千年前就描述了我们的相遇,我们各具一半的灵魂终于碰面结合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那个相遇的过程如此玄妙不受控制,只能称为冥冥中的安排。
就像受伤前不知道那将是走向危险之地,冥冥中有无从选择的安排。她伏在他身上,听到他缓慢有力的心跳。
是她要求他带她来到中部这个陌生小镇。她说,我们得去找出那个谜,那个也许连着我们两个的脐带,使我们注定有某一种切不断的关系。在她书写的过程,她知道终将来到这里,寻到那对迷茫望着镜头的眼神,眼神后的奇山峻岭。
但他把车子开到小镇上的旅馆,在那里买了休息,她在他身上,像一只虫子在吮吸叶汁,从他身上吸取一切她所需要的能量来源。她的发丝垂落成一缕纱帐包围着他的发丝,他含住她Ru房坚挺的峰巅,舌尖带来玉露晶华在那峰巅流转徜徉,一股淡淡的烟草与芬多精混合的气味流散。他属于山林,属于阳光,属于那些街头上制造幻景的一员。她从他身上滑下来,卧躺在他臂弯里,问,那片子拍完了吗?
他捏捏她的鼻尖,说,拍完了,还有下一部,没完没了地拍摄。
那表示你的经济不虞匮乏。她说。
表示我继续和广告主一起诈骗人们的消费幻想,用经过许多矫饰与美化的画面去让人们产生幻觉。
有幻觉有时是幸福的,因为人们总是对现实不满意,能脱离现实到画面的梦里去,就不算是诈骗了他们。
那么,你是说,现实与虚幻都是人生的内容。他俯下脸来亲她,说,你的想法和我满接近,是不是这点让我们在这里缠绵?
他又去追逐她温滑的肌肤,她的呼吸,她扭动的浪声里每一个细微的喘息,轻抚她披散在枕头上的发丝,她滑进一句话到他舌里──因为无可抗拒的吸引。
过了晌午,他们走出旅馆,坐上他的车,这次他开了一部黑色小轿车,灰暗的隔热纸,阻绝外面的车嚣与阳光,好像车内一直都是凉快隐秘的地方,他在这地方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紧握着她的手,她低头看地图,告诉他每一个转弯的方向。
来到山脚下的道路,往上坡开了几分钟,他们停在一个育幼院门口,那门口有一个公车站牌,没有人等车,阳光轻荡荡游过一片山头与育幼院建筑,落在那只站牌。他直接将车子驶进前庭,她想,哦,真庆幸,这里还有一个前庭和一片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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