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学抽烟的时候,紫衣还怯怯的。悄悄跑到学校门口的杂货店去,声音低低地说,买一包红梅。就好像第一次买卫生巾,头低到自己胸前,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耳语。买一包红梅。老板说,买什么,啊?
紫衣坐在石头凳子上,周围空气开始变凉,有黑色小蚊在她头上飞,飞啊飞—黑暗中那不知名的谋杀者已经出动,沿着墙角,喘息声粗粗沉沉,黑暗即将灭顶。
啪—紫衣伸手打死一只落在她左手手臂的虫,圆鼓鼓的身体,在她的手掌心化成一摊黑血。紫衣将手心凑到鼻尖,有腥臭。
胡须勇出事的时候他朋友给她电话,叫她去看看。她去了,在深夜酒吧的门口,远远地还没有走到,就看见围了人堆在那里,有人往那个方向指,说死了死了,好怕人,玻璃渣子还嵌在脖子里。紫衣自顾自往前走,她想拨开人群,人群却把她往后挤。她看不见,踮了脚尖。有人却从后面把她拉开,说,走开走开,不要妨碍我们办公务。警察也来了。紫衣害怕,就往街边退,一个人走在一盏路灯的下面,有许多飞虫在周围围着灯盏跳舞,在紫衣的头顶上面跳着狂欢热闹的舞。紫衣远远地看着那群人,没有人认出她,没有人跟她说话,问她与这个死者的关系是怎样,像在电影里看到的香港警察那样。她远远地闻到死人的腥臭。
可能是幻觉。
那晚并没有见到胡须勇倒地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到底是谁,死了没有。
也许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死了就好。紫衣坐在渐黑的路边想。死了比活着好。
紫衣在自己身边的地面扔了一地长长的半截烟头。
唐唐还在的时候,紫衣常常跟他说,不要抽这么多烟好不好,你想生肺癌死掉么。唐唐过生日,紫衣送他脸盆一样大的烟灰缸,其实是人家拿来种水仙花的花盆。紫衣把花盆放在唐唐的面前,说,抽吧,抽吧,现在不怕你把烟灰到处掉,房间里有一个,厕所里还有一个。唐唐一歪头,将紫衣的身体往侧边挡,她挡住他看电视上的足球。
紫衣的头从那时开始痛,电视机里足球比赛的嗡嗡声被放大一百万倍,嗡嗡,嗡嗡,千只虫在飞,它们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狂欢,舞蹈或者交欢,完了都把她当成它们的豪宴,扑得她满头满脸都是,身上都是虫咬的洞,咬起来还滋滋滋地响,细细碎碎的小嘴小牙小眼睛一起盯了她,就是不放过她。紫衣躺倒在床上,不要再咬我了好不好?
唐唐转过头对着她冷笑,你这个人,就是自找苦吃,自作自受。
午夜的时候,唐唐还躺在床上抽烟,床单上被面上都是纷飞的烟灰,唐唐一边往烟灰缸的方向掸烟灰,一边用手拍拍被子,一边说,你也不用那么烦恼,你看,我也有我的好。我也有我的好。他就凑过来吻她。紫衣看见他微张的嘴唇烟灰色的牙洞,喉咙里呼出的尼古丁的焦油含量超过15,紫衣突然开始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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