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在浴室里对着一个白色马桶,张了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眼前只有一个黑而深的洞。
从浴室回来就看见雪白的被子上被烟灰烫了一个焦黄的洞。
洞,如黑色的深渊沉沉昏昏没有止境,我一直跌落。
抬头望明月,我也曾脸容温柔。我也曾妄想下一个男人好一些,或许可以给我一些爱,或类似爱的关怀。或许会问我,你疼不疼?
唐唐失了业就呆在客厅里看电视,从这个台转到那个台,看完足球赛又看篮球赛,篮球打完了还有拳击比赛,拳击完了又有雅倩与你猜猜猜,吴宗宪讲笑话,唐唐在下面笑得前仰后合,烟灰抖得一桌子一地。紫衣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那个吴宗宪,四十岁人了还能高兴成这样,整天跟一群小姑娘混。还要出唱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买来听。紫衣跟着唐唐拿烟的手势在旁边用一块抹布擦桌子擦地。
紫衣只爱看娱乐花边绯闻。等张国荣也从楼上跳下来以后,她就跟现在身边的子龙说,你看,幸好当初没有进娱乐圈。
子龙从麻将桌前抬头望她一眼,再望一眼。娱乐圈,哼,你也进得了娱乐圈。我跟你说,娱乐圈里没有一个好东西。五筒,我碰。手里和着一堆麻将牌。
紫衣坐在电视机面前很近的地方,她搬了一张小板凳一个人坐在那里。因为麻将和牌的声音太大太响亮,坐远了她便听不见。
看电视,成天只知道看电视,我看你是看傻了你,再看你也不能成明星。子龙在一片稀里哗啦声中抽空找她。紫衣,去,给我们泡壶茶来。
紫衣盯着电视机,张国荣跳楼的新闻过后播起了四十集的电视剧,《皆大欢喜》。真是皆大欢喜哦,真是。胡须勇可能真的死了,他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连声音也没有了。唐唐找了新的工作就换了新的女朋友,他开始还会给她打两个电话问候她过得好不好,说你好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后来电话也没有了,看来一定是生活无忧,多好。
而我留下香烟和电视机。
《皆大欢喜》之后另一个台在演《倚天屠龙记》,张无忌变成了白脸小生,而另一个台在谈言情,女人抱了男人的手在哭,男人却一心要逃脱出去。紫衣看着这一切就微微地笑,电视机的光影投在她的脸上,一忽儿亮了,一忽儿暗了。她坐在那里又忘了自己坐在哪里,在荧幕的光线下紫衣是透明的影,她没有过去,没有回忆,也没有身体,甚至她都没有名字。她专注凝神电视上的某个脸孔,她忘了她自己的脸孔。厨房里水开了,水壶呜呜呜地叫,她也没有听见,只看着电视机微笑。
子龙在她身后喊,水开了,水开了。紫衣。
谁是紫衣?
麻将突然稀里哗啦噼噼啪啪响成一片,子龙在说,咳,好不容易给我做成这把清一色,拿钱来拿钱来。
紫衣恍惚地应了一声,站起来,看见身边烟灰缸周围一团都是烟灰。灰白的碎片和着尘埃落了一地。那个烟灰缸本来可以用来种水仙花。水仙花在夜里开了,玉白的颜色在午夜照自己的清瘦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