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不相信。”次辰举起手中的北欧神话说道，“其实我有时候在想，神话故事里描述的种种奇迹现在都能由人的力量完成了，这难道不能证明科技就是神话的延续么？”

对这种说法方若鸣倒是闻所未闻，立刻有了兴趣，“哦？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些神话真的有原型，咱们现在不过是在模仿传说中的那些神奇力量？”

“你看，飞行和建造，还有光与热的运用……都跟神话故事里没有太大区别嘛。”次辰笑着说道，“哪怕是神话故事里的变身之术，现在不也有DNA技术在努力突破吗？”

次辰的话不无道理，最重要是真的符合了人类科技发展的历史。方若鸣听得心驰神往，不由得暗暗想道，自己身上这种神奇的力量，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我这只是个人看法。”次辰拍拍手，笑起来，“真实的情况谁也说不准，或许要等到人类的科技能突破空间的极限之后，许多谜题才有答案，你说是不是？”

方若鸣苦笑着点点头，自己刚刚想要接受次辰的说法，对方却又推翻了自己的推论。不过仔细想想，若真的是这样，自己身上碰到这样奇怪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如果神话传说是真的，自己应该是被神灵眷顾的那种人吧？

方若鸣在次辰店里待到天­色­全黑才告辞，两人就着北欧神话谈了许多有趣的典故。北欧神话流传至今已经千疮百孔，许多故事漏洞被爱好者们津津乐道。这也是方若鸣第一次跟次辰聊天时不单纯地被对方引导话题，而能够自由应对，心中自是高兴无比。

离开次辰的音像店之后，方若鸣顺着狭窄的小巷走出后街。不过才几个星期的时间，一路上的一切自己竟然已经如此熟悉。走到车站前，方若鸣望着广阔的街道和安静中带着少许悠闲的老城建筑，心中一动，掏出一张DVD来。

双瞳之城 第一部分(19)

这张DVD是鼎鼎大名的《罗拉快跑》，方若鸣一直不太舍得使用。看过电影频道介绍的方若鸣知道，这是一部关于奔跑的电影。在这茫茫夜­色­里，方若鸣忽然很想靠双腿跑步回家而非乘坐公车。犹豫再三，想到自己还可以买别的跑步题材DVD，方若鸣决定用《罗拉快跑》让自己爽一把，也算是真正在大街上实验自己的超能力。

撕开DVD的封口，方若鸣感觉一股力量灌入了自己的双腿，望着前方延绵无尽的路，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迈动双腿奔跑起来。这部《罗拉快跑》主题鲜明，方若鸣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吸收电影里另外一个角­色­的冲动，而是直接拥有了女主角的能力。

脚下步子越迈越大，方若鸣很快跑过了第一个公共汽车站牌。身边的风吹过身体，带来凉爽舒适的感觉。

他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目光正紧紧盯着他。

坐公共汽车需要几十分钟的路程，方若鸣一路狂奔很快就跑完了。

扶着墙喘气的少年回头看看自己跑过的那条路，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言表。之前自己所用的DVD都是些现实主义为主的碟片，内容无非是­精­确计算或能够思维出众，也只有最初发现自己拥有超能力的时候用过一次《变形金刚》，那一次还捏坏了家里的遥控器。想到这些，方若鸣忍不住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只能看见浅­色­的疤痕了。如果这个身体拥有了《超人》一类电影男主角的力量——方若鸣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怪物……

回到家，老爸老妈又出门赴饭局，方若鸣独自在家，他无聊地打开电视，看了一集程韵最喜欢的《乍见天使》后昏昏沉沉睡去。最近体力似乎不如从前了，会不会是频繁使用超能力的缘故？想到这里，方若鸣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决定还是不要再乱用DVD的能力了。

从第二天开始，学校里各路人马开始筹备美术展。拥有独特创意的显然并非方若鸣一人，已经有几个班的学生开始筹备大型雕塑，还有利用废品进行拼装的，总之这个时代能想到的创意都被学生们发挥殆尽。打赌四人组站在学校大礼堂门口看着各班的学生忙来忙去，目瞪口呆。程韵还好，郑旭生本来矜持的笑容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苦涩。

“我这国画学晚了啊……早知道早学两年，摆资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光是他，就连张琳也觉得有些慌乱，毕竟这样藏龙卧虎的情况下想要拿到好名次不容易。方若鸣经过次辰教导之后，心态比较平和。四个人在大礼堂转了一圈，怏怏然地回到班上。

“这比赛没法参加了。”郑旭生首先表态，“我看有几个人好像是跟全国闻名的画家学过画，咱们怎么混？”

“尽力而为吧。”程韵淡淡说道，“至少我们四个要分出胜负，你们说是不是？”

方若鸣看见程韵这副模样，知道她肯定早就估计到了美术展的真实状况。正如某个笑话里所说的那样，两个人在野外碰见猛兽，其中一人开始系紧鞋带准备逃走，另外一人很绝望地问道：“你能跑过它么？”

系鞋带那人很平静地回答说：“我只要跑过你就可以了。”

现在的情况就和这个著名的笑话有点相似，方若鸣知道四个人必须分出胜负来，哪怕谁排到第二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拿到四人里最好名次。

这不是几顿午饭谁请的问题，而是名誉的问题。

回到班上，利达正跟几个同学讨论美术展作品事宜，看见方若鸣回来，立即趁机嘲笑。

“进展如何啊，方大才子？”

利达在几个班委会成员的簇拥下，朝方若鸣冷笑着走过来。利达不敢招惹程韵和张琳，甚至对郑旭生也颇为忌惮，只有一个方若鸣他不放在眼里，而且这几个人里也只有方若鸣没有半点美术功底，理所当然成了他嘲笑讽刺的主要对象。

“这种破玩意我还用准备么？”方若鸣现在学得也颇有点口舌就能气死人的态势，“到时候随便弄点什么都比你费心搞的强。”

双瞳之城 第一部分(20)

“是么？那我就等着您的大作吧……”利达怪笑一声，转身和几个班级­干­部继续去研究他们的作品。

方若鸣在前面说大话，程韵忍不住皱了皱眉。回到座位上，程韵低声问方若鸣：“你真的有把握么？昨天你去见次辰了吧？”

对于程韵的询问，方若鸣一点都不吃惊，点点头承认道：“嗯，本打算去跟次辰学点东西，后来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那你怎么办？认输？”程韵难得有这样关心别人的时候，让方若鸣觉得心中微暖。

“不会的，我再想办法。”方若鸣支吾道，“也许到时候就会有办法了。”

方若鸣的保密让程韵更加好奇，只是程韵并非那种会一直追问别人秘密到底的人，见方若鸣不肯说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打赌四人小组在沉默中度过了一天，晚上方若鸣自己回家去研究作品的事，程韵则去找次辰聊天。

郑旭生和方若鸣仍在好奇，这次辰到底是程韵的什么人。这个问题在两个少年心中盘旋已久，却从来不敢轻易发问。一方面是觉得提出这样的问题会让程韵觉得自己幼稚，另一方面则是怕程韵的回答太过致命，让自己绝望。

回到家中，方若鸣第一时间去网络上搜索关于艺术鉴赏类的DVD目录。搜寻结果让人堪忧，网上贩卖的DVD多半是外地货，从打款到收货得一个星期左右。回家路上，他也去了好几家音像店，不过都没有这种纯欣赏­性­的DVD出售。

思来想去，如今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去找次辰借了。

想到晚上程韵也会去次辰那里，方若鸣的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犹豫再三，方若鸣还是出了门。

学生的闲暇时间本就不多，被课业占据大部分之后只有这傍晚算是属于自己的。方若鸣在衣服里随便藏了一张DVD走出家门，这次他没坐公车，直接叫了辆出租车奔向次辰的音像店。

出租车比公车快不少，如果有可能，说不定还会在程韵到次辰那里之前先行抵达。

方若鸣进门的时候，次辰正在记账。印象中次辰这里的生意一直不算太红火，方若鸣甚至有时候会怀疑，次辰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隐­性­收入，才能维持这家店的正常开销。

“哟，怎么，想到什么了这么兴奋？”次辰看见方若鸣推门进来，放下手中的笔，推着轮椅迎上来。

方若鸣走到沙发旁坐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辰哥，卖我几张碟好不好？”

“哦？”次辰惊讶了一下，“你有什么要看的拿去就是，何必要买。

“我……”方若鸣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还是继续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想买几张关于艺术鉴赏类的DVD，回去慢慢看，就算美术展拿不到奖，也能多学点东西。”

通过最近一段日子跟次辰的相处，方若鸣已经发现了次辰的特点，次辰比较喜欢那些学习欲望强烈的人。自己之前跟次辰聊得这么开心，主要也是因为自己确实很有求知的愿望。次辰感受到这种愿望，才愿意多跟自己说一点。

方若鸣的话果然奏效了，次辰听方若鸣这么说，笑着摇摇头，“傻小子，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想要拿去就好。”

“不行不行。”方若鸣坚决地摇摇头，“你是做生意的，我才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方若鸣这种坚持让次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照光盘原价的一半将自己手上的五张《­精­品艺术典藏》DVD卖给方若鸣。

两人刚刚银货两讫，程韵推门进来了。

看见方若鸣，程韵没有太惊讶，只是淡淡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向次辰说道：“辰哥，借你的工作室一用。”

“去吧。”次辰挥挥手，程韵笑了笑，自己走进了店里一道小门。

“你家后面还有工作室？”方若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大的房子。”

“老房子，当年很便宜的。”次辰避开了方若鸣的话题，反问道，“听说你们学校这次美术展有不少让人吃惊的作品，有时间带我去看看？”

双瞳之城 第一部分(21)

次辰说的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在方若鸣听来却相当震撼。身体健全的方若鸣没有把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身体变成次辰这样，还会不会像次辰现在这样乐观。看着次辰脸上的轻松笑容，方若鸣点点头：“一定，一定带你去。”

程韵进了后面的小门之后就没出来，方若鸣和次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神却总是忍不住朝着那道小门飘去。

次辰看在眼里，微笑着问：“怎么，你也想去看看我的工作室？”

“啊不……”方若鸣被看穿了心中所想，有点慌乱地摇摇头，“我……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好像从来都没说起过。”

“呵呵，想知道我和程韵是怎么认识的吗？”次辰看着眼前的少年，淡淡问道。

次辰的话让方若鸣陷入了稍微冷静的沉默中。少年望着次辰的笑容，又一次感觉到了对方和自己的差距。确切来说，次辰是个真正的成年人，方若鸣有些什么想法他都很了解，只是从来都不说出口罢了。

看见方若鸣露出紧张的神态，次辰仍是淡淡一笑：“不说了，你只要知道我和程韵之间不是你们猜测的那种关系就行了。”

方若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明白。次辰这句话让他安心多了，相比之下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显然已经没什么意义。

“程韵是个难得的好女孩，聪明又漂亮。”从来不怎么评价别人的次辰很难得地多说了两句，“如果你真的有心，要记得耐心和勇气。”

次辰的话很微妙，方若鸣只能再度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并且重复点头表示了解。在内心中他觉得自己至少比郑旭生要更靠近程韵一些，毕竟郑旭生的家庭环境不像自己这么宽松，能够把许多时间都集中在程韵身上。

方若鸣一直等到程韵出来才起身离开，两人并肩走出次辰的音像店。依旧是那条熟悉的路，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郑旭生这个世纪最强电灯泡，方若鸣有些惶恐也有些幸福地走在程韵身边，嗅着少女的淡淡发香。

一路上程韵话不多，两人搭着没有什么乘客的公车回到市中心。程韵照旧谢绝了方若鸣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方若鸣本打算跟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揣着次辰卖给自己的几张DVD回了家。

今天家中颇为欢乐，老爸的几个朋友正在客厅跟老爸把酒言欢。方若鸣硬着头皮过去应付了一下，就悄悄回房间了。

老爸和老妈平时都不太约束自己，方若鸣觉得这其实才是自己最幸福的地方。老爸曾经相当开明地跟方若鸣说过，如果真不喜欢读书，出来工作做生意都随便。面对老爸的民主，方若鸣反倒不好意思在学习上太松懈了。

卧室里安静得像班主任归来的教室，方若鸣从抽屉里摸出纸笔，小心翼翼拆开其中一张DVD的包装，开始尝试这种能力是否实用。

艺术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是一种在混沌思维和理­性­思维之间游荡的存在。

方若鸣的手指一触到光盘的数据面，脑中立刻冒出许多清晰无比又极度陌生的想法。几乎是本能的条件反­射­，他迅速抓住扔在一旁的铅笔，开始在纸面上飞速画了起来。

卧室里除了方若鸣的呼吸声和纸笔相擦的沙沙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手与脑的无比协调把他和外面客厅的喧闹彻底隔绝开来。

少年在无休止地绘画中触碰到了一片新天地。

世界是丰富多彩的，自己不知道只是因为不了解它。

各式各样的想法从方若鸣的意识中一闪而过，他手上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

一幅简单的线条画，似乎是要完成了。

方若鸣低头看过去，纵然在这没有外人在的卧室里，少年也忍不住一阵脸红。笔下的人，容貌秀美，身姿妙曼，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远方，在淡淡笑容中带着少许的沉稳和神秘。

居然是程韵的画像——

方若鸣觉得自己简直花痴到了极点，连晚上回家都想着程韵。幸好自己没在学校现场作画，否则被人看见还不窘死？他几乎是慌乱着将自己画好的画撕开一角。

双瞳之城 第一部分(22)

纸裂声中，方若鸣突然迟疑了。他慢慢放下手，小心翼翼将自己在神游状态中画出的画像收好，放在抽屉最底层，以厚厚的书本压上。

将目光转回来，方若鸣知道自己手上还剩下四张DVD。他想以最快速度搞清楚这四张DVD的内容，并利用其中的力量获得美术展的胜利。不单单是希望能赢了打赌四人组中的其他人，也要让那个班长利达下巴砸在脚面上！

没有人知道，年轻的孩子在这样的夜晚，对着自己心仪的少女画像默默羞涩了片刻，转而开始苦苦思索起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来。

这样的夜晚，除了独自寂寞，我们还能有什么追求？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