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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忠犬纪事 > 8:30。

8:30。

“骗子!”

“我困死了,你让我睡会啊。”顾识久眼皮闭得紧紧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就打算会周公。

“给我亲。”顾子权眸­色­微沉。

顾识久把被子掀下来,蹙着眉,“七乘六等于多少。”

顾子权脑子里有些懵了,“没有。”

“怎么没有了,不过是因为你自己背的是六七四十二,反过来就不会了这叫背好了?”顾识久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没说要这样背。”顾子权抿紧了­唇­。

“也没说不这样背。”顾识久压了压枕头,侧了侧身体。

半天没人说话,尽管隔着眼皮,顾识久还是被床头的灯光晃得有些不舒服,睁眼一看,顾子权埋着头沉默的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识久觉得自己也是对他服气了,再这样折腾下去他就疯了,凌晨四点还得陪着一破孩子背九九乘法表,自己也是没事找事。

“过来。”

“嗯?”

顾识久半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对顾子权勾了勾手指。

顾子权乖乖的站在他面前。

顾识久一手扯过他的衣服领口让他伏下`身来,一手掀开他额前的头发,印了个吻上去。

“晚安。”顾识久彻底放任意识浑浊下去。

顾子权愣了好久,笑容慢慢展开,看着睡着的顾识久帮他关了灯。

“晚安,阿九。”

顾识久睁眼的一瞬间就发现不对劲,顾子权整个人侧卧在他身边睡得正香。

一头略长的白发,鬓角还有几缕不甘被压在耳后而微微蹭了出来。

顾识久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子权的身形,少年身形偏瘦,身量较长,已经高出自己快一个头。

顾识久叹了口气,少年头顶的兽耳微微动了动,一双黑眸蓦地睁开。

“睡好了?”顾识久打了个呵欠。

少年静默的看着顾识久,点了点头。

“怎么睡这,不是给你收拾了个房间么?”顾识久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微微眯着眼睛。

“想睡阿九身边。”

顾识久揉了揉太阳|­茓­,睡得太晚让他的头有点不舒服。

“阿九吃饭吗?”顾子权翻身起床,站在顾识久的面前,耳朵欢快的动了动。

“你会煮什么?”顾识久睁开眼睛,有些无赖的歪着头看着他。

“米粥。”

“除了米粥呢?比如说豆浆油条?”

少年怔愣当场,模仿着顾识久的发音,“豆浆——油条?”

顾识久点点头,眼神似乎带了点诱惑。

少年为难的垂着头,半天支支吾吾道,“我不会。”

顾识久终于憋不住的笑了出来,直笑得顾子权脸都通红。

好容易收住了笑,顾识久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顾子权,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希望你好好的。”

少年茫然的看着他,顾识久却直接翻身起床。

“我们出去打牙祭,嗯…吃顿好的。”

“噢。”少年乖乖的跟在顾识久身后。

西餐餐具的使用对于少年来说远比筷子简单的多,但刀叉用力过度在餐盘上总会发出些刺耳的声音。

顾识久却并不在意,依旧娴熟的分割着牛排。

“好吃吗?”顾识久笑着问。

少年有些狼吞虎咽的塞着牛排,嘴巴里鼓鼓囊囊,从喉咙里轻轻哼出一声嗯。

“这个也给你吃。”顾识久切下自己的一边牛排放在顾子权的盘子里。

少年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着顾识久。

“吃饭专心。”顾识久抿了口红酒,“我们假设,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离开我,怎么办?”

少年放下刀叉,努力的吞咽着嘴里的食物,有些呛到的不停咳嗽。

“你不要我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后面几天可能发生的事。”顾识久浅浅的笑,“毛毛,你怎么办?”

“我不要。”顾子权抿着­唇­表达着自己的态度,整个人显得有些愤怒。

顾识久把食指竖在­唇­前,“嘘,冷静,呐,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我不要!”顾子权一双杏眼瞪大了,牙齿咬得紧紧的,还微微的咳嗽着。

顾识久把手边的果汁递给他,“急什么。”

“我不要!”顾子权推开他的手,蓦地站了起来,执拗的看着顾识久,“不要!”

顾识久看着少年认真的眉眼,“好了我知道了。”

一顿饭的气氛吃得诡异。

从餐厅出来,顾识久又给顾子权压了压帽子,拢拢围巾。

两个人又给顾子权挑了几件衣服换上,顾识久挑的几件都带了些暖­色­系,在冬天看着暖而舒适。

路过一个照相馆,顾识久朝里望了望,停下脚步,“毛毛进来。”

照片洗出来。

顾子权的脸上有些茫然无措,看上去有些不适应的挨着顾识久站着,而顾识久笑容温暖而包容。

“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啊。”

顾识久边付钱边回,“可不是嘛。”

顾子权嘴­唇­微抿,却并没有说话。

“去游乐园吗?”

“什么?”

“有很好玩的东西。”顾识久眯着眼似乎在回想什么,“叶卿和我去过好多次,再刺激的项目都没吓到她,反倒栽在鬼屋上了。”

“阿九怕吗?”顾子权伸手抓住顾识久的手,用力的握住。

“我?我没啥怕的。”顾识久视线放远,表情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走吧,坐23路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很多,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

两个人有些艰难的被挤在人群中,顾子权不安的抓紧了顾识久的手。

顾识久也没挣脱,另一手把住扶手。

下了车顾识久就排队去买票,天­色­有些暗了,游乐园排队的人并没有多少,很快就买到了两张票。

“吃冰淇淋吗?”

“过山车?”

“想去鬼屋吗?”

顾子权眉头越皱越紧,想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人,却被座椅中间的防护给遮住了视线,让他感到有些焦躁。

从跳楼机下来顾识久整个人脚步都有些虚浮,微微靠在顾子权身上大喘气,“不行了啊,人老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少年沉默着,任由他靠着。

“回家吧。”顾识久嘴角微微翘起,摇了摇头,走在前面。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很沉默,路灯下的影子一长一短,一前一后。

“阿九。”少年开口叫住前面的人。

“怎么了?”顾识久侧过身子,在路灯的灯光下显得神­色­温柔得一塌糊涂。

“你今天好奇怪。”少年努力的表述着,却又感觉怎么都不对,形容不好,最终只能用一个奇怪来概述,感到有些挫败。

“哪里奇怪?”顾识久转过身来。

“我不知道。”少年焦躁的情绪快要湮灭他整个人。

顾识久走近了摸摸他被帽子罩住的脑袋,“想什么呢。”

顾子权突然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另一手压过顾识久的后脑勺就亲了上来。

毫无章法的乱啃乱咬,粗暴急切的呼吸`吮吻。

皮都快被啃破了。

顾识久想着。

顾子权舔了舔顾识久的­唇­,一双黑眸直直的看着。

顾识久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转过身去往前走,“大街上就乱来,国民素质堪忧啊。”

他只是怕几天以后,再没有这样毫无包袱的心情,以后也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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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识久的感情我一直写得很隐晦,不造你们有没有感受到( ˇ?ˇ )

顾识久开始变得有些爱发呆。

上课让同学讨论课题,自己的思绪就无意识的溜远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是微微蹙着眉。

就连迟钝如顾子权,都能觉出不对劲来。

“阿九?”顾毛毛拿手在顾识久的面前晃了晃。

“嗯?”顾识久回过神来,摸摸少年的脑袋,尖尖的耳朵蹭着掌心,从指缝里微微冒出了尖。

“你在想什么?”少年拿脑袋蹭了蹭顾识久的手掌。

“我?我没想什么啊。”顾识久笑了笑。

“阿九很奇怪,人在这里,又好像不在。”少年描述的有些过于抽象,但确实非常贴切。

“笨,那叫做心不在焉。”顾识久纠正,突然愣了一下。

心不在焉。

最近自己的状态是这样嘛?

“阿九!”顾子权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微微泛着疼。

“嘶,顾毛毛你要造反啊?”顾识久吃痛的叫了一声,捂着脖子皱着眉。

少年蹲坐在沙发上,双臂在身前撑着,兴奋的看着顾识久,“阿九不要一个人在那边想事情,阿九告诉我,我就能帮阿九了。”

顾识久看着那张略微显得有些­精­致的脸,弹了弹他的脑门,“我在想晚饭吃什么。”

心里只是隐隐的有些慌。

太久没有接触这种心情,连他都有些乱了。

“识久,问题有些严重。”文修推着鼻梁上驾着的眼镜,敛起所有的表情。

“是吗?”顾识久闭了闭眼睛,笑了笑。

“他的新陈代谢相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明显过快,新陈代谢越快,生长发育就越快,这个我想你已经发现了。”文修表情肃穆,“而且他的染­色­体有27对。”

“27对。”顾识久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那算什么东西呢。”

“人类有23对染­色­体,而狗有39对染­色­体,他现在处于人和狗之间,并且,他的染­色­体数量还在不断的变化,准确来说,是在增多。”文修目露忧­色­。

“你是想告诉我他最后会变成一只狗吗?”顾识久直直的看着文修。

“我没法预测,这也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更多更坏的可能。”

“你啊,就不能说点好的话吗,毕竟朋友这么多年了。”顾识久轻轻笑了声,像是在指责友人的恶作剧。

“我很抱歉。”

“有什么方法吗?”顾识久看着昏睡在床上的顾子权,摸了摸他的头发,软软的兽耳带着体温蹭在掌心。

“我很抱歉。”文修脸­色­不太好,“他变成这样总有一定的诱因,你想得起一点线索吗?”

“诱因啊。”顾识久眯起眼睛想了想,蓦地眼瞳瞪大,“那针安乐死。”

顾子权的手微微抽了抽,醒了过来,开口就唤道,“阿九。”

“嗯,我在呢。”顾识久捏了捏他的耳朵,惹得顾子权痒得有些想躲。

“我带他去试试看,没有什么会比现在更坏了吧。”顾识久弹了弹顾子权头顶软软的耳朵,看着它抖了抖。

顾识久带着顾子权一进门,那个男人就定住了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最后落在了顾子权身上。

“记得我吗?”顾识久伸出右手。

“当然。”男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握住顾识久伸出的手,“我姓林。”

“看来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顾识久松开手,人挡在顾子权的身前。

“别这么排斥我,在某种意义上,我可能算是他的父亲呢。”姓林的男人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眼睛里绽出几近病态的光芒。

“不好意思,你并不在我们的户口本上。”顾识久冷淡道。

“何必呢,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男人眯着眼睛笑。

顾识久并不接话,沉默的看着他。

“我能够让他继续保持着这种形态,而他,我需要一些实验数据以及很多…”

“不可能。”顾识久打断,脸上处变不惊,“我不可能接受这种提议。”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男人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毕竟拥有筹码的是我。”

“阿九?”少年感受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紧张顾识久。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男人凑近过来,手不规矩的放在了顾子权的肩头,声音带着诱哄,“呐,你也不想变成一条又老又丑的狗吧?”

顾识久一把拉开顾子权,“除开这个条件。”

“那这位先生就是在说笑了。”男人吹了声口哨,“明明站在不利立场的是你,你却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对我提条件?”

“我可并不这么认为。”顾识久轻蔑的笑了笑,“他可能也是你唯一成功的一次案例吧?不然你当然可以选择其他的生命体进行试验,他若是变回了原来的形态,几乎等于说你的一切努力全都付之东流,不是么?那么穷极你的一生,或许都不会再有第二个成功的例子,不是吗?到底是谁站在不利的立场啊。”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我仅仅是请求,你非要理解成要求。”顾识久笑了笑,“是珍惜这么一个唯一,还是任机会逝去,决定权在你。”

“唯一?呵呵。”男人笑得有些猖狂了,“我能造就出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好意思,我对品德败坏的学生的成绩没有兴趣。”顾识久声音清冷,“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能救他吗?”

“救?噢,那并不是救。”林医生扬了扬­唇­。

顾识久扯掉顾子权的帽子,一头白发的少年上的两只兽耳扑棱棱动了动。

“那请你告诉我,这算什么?一个拥有27对染­色­体的是什么?”

“生命的奇迹。”他笑得有些痴癫了,侧过头又问了顾子权一句,“呐,不想变成狗吧?”

顾子权皱着眉头,并不答话。

“我能帮你啊。”

“一剂SC能抑制他的新陈代谢速度,让他像个人类一样的生活呢。”男人负手而立,眼睛里满是狂热,“怎么样?”

“我说过,除开那个条件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我的要求可不多呢,只有那个条件。”男人笑容越来越大,“你想想,这项技术要是投入医学事业,那些因为器官无法适配而逝去的人的家庭,那些因为骨髓问题因为血液稀缺而承担病痛的人,将会重新燃起多大的希望,不过是一只狗而已,对我们的社会有多大的贡献,你想过了没有?科学的进步,总是需要有人作出牺牲的人,而那些因此牺牲的人,才正因此被人们铭记而成为英雄。”

顾识久握住顾子权的手,大踏步走了出去,“告辞。”

“你会后悔的!”

后悔?

顾识久拐进一个巷子,看着眼里写满担忧的少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阿九,出什么事了吗?”

“毛毛相信我吗?”

顾子权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今天听到的东西,全部都忘掉,全部。”

错了啊,他错了呢,总会有更糟的情况出现呢。

英雄?

他脑子有坑才会让顾子权去当那所谓的英雄。

“阿九?”顾子权看着前面步伐慌乱的人有些不安。

“我们回家,没事的。”顾识久试图笑了笑。

“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回去做饭,我饿了。”顾识久摸了摸他的头发。

“阿九。”顾子权皱着眉头。

顾识久认真的看着他,带着点诱哄的笑,“毛毛想陪在阿九身边对不对?”

“嗯。”少年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就对了。”顾识久笑得温柔。

是想要陪在他身边逐渐变成一只狗,还是作为一个随时可能失去器脏甚至生命的人。

顾识久承认自己是卑鄙的,并没有问过顾子权的真实意愿就替他做了决定。

顾识久吃饭的时候文修的电话打了来。

“没什么,这样挺好的。”

“识久你这样对他不公平。”文修反驳他。

“有什么不公平的,只不过是回到最初最开始的样子而已。”顾识久漫不经心的夹着菜。

“他分明可以选择的。”文修顿了顿,“你不给他这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机会?我没法像你那样定义这两个词,不说了,吃饭呢。”顾识久挂断了电话。

电视里还播放着狗血的言情偶像剧,演绎着你爱我我爱他他又爱着她的互相折腾的戏码。

男主和女主两人正啃嘴啃得欢。

“眼睛闭上,脑袋换边。”顾识久敲了敲顾子权的碗边。

“他们为什么亲。”顾子权却还是呆愣愣的看着电视。

“男的送女的礼物了呗,女的一开心就亲了呗。”顾识久现在有点困了,每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疲惫。

“为什么要送礼物。”顾子权现在简直就是一好奇宝宝。

“笨,女的过生日啊。”

“生日是什么?”

顾识久想了想,“就是出生,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阿九也有生日吗?”顾子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识久。

“不出意外的话,有的。”顾识久微微翘起嘴角调侃。

“哪一天?”

顾识久蹙着眉思索,“唔…忘了,等下。”

顾识久翻出自己的身份证,“噢,这天呢,啊,快到了啊。”

“到生日那天,阿九会变小吗?”

“生日怎么会变小。”

“阿九不是说生日就是你来到世界的那一天吗,过生日就是那天,就…就…”

顾识久静默的看了顾子权一会,笑着敲了他脑袋一下。

“蠢狗。”

“不蠢。”顾子权抓住他的手,认真的纠正。

顾识久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依然如故的上着课,下班回家就缩在沙发上打盹看撒狗血的电视剧。

这天下班的时候家里窗帘都拉上了,整个房间显得异常黑暗。

顾识久皱起眉头唤着,“毛毛?”

一曲生日快乐歌响起,顾子权小心的捧着着生日蛋糕,上面Сhā着的一个玩意儿正在亮闪闪的唱歌。

生日蛋糕上有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9,歪七扭八,毁了整个蛋糕的美感。

“阿九,生日快乐。”顾子权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歪着头讨好的看着顾识久,头上尖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顾识久抽了口气,“蛋糕哪里来的。”

顾子权无辜的看着他,“我买的。”

“哪来的钱?”

“我挣的。”

顾识久快笑起来了,“挣的?”

顾子权抿着­唇­,倔强的看着他。

“一没文化凭证,二没身份证明,你上哪挣?”顾识久抄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茶几旁的顾子权。

“你不信我。”少年出言控诉。

“你怎么让我信你。”顾识久皱着眉看着那块小小的蛋糕,隐隐有厌恶的神­色­。

生日歌还在尖锐的响着,刺痛两人的耳膜。

顾识久走近了,打算将那块蛋糕打包起来丢掉。

顾子权红了眼拿手去挡,把蛋糕护在自己的手臂中。

“等下。”顾识久愣了下,眉头微微展开,“手给我。”

“不要。”

顾识久没理他,直接伸手去拉住顾子权的手,他倒不信他还会对他怎么样了。

手掌与指间的联结部分看上去隐隐带了黄,用手摸上去硬硬的。

茧。

顾识久抬头看了顾子权一眼,少年抿着­唇­仍然将蛋糕护得紧紧的。

顾识久松开手,走到顾子权身边,将他的外套脱到肩膀,拉下里面毛衣的领口。

肩膀处有红红的勒印。

顾识久用食指拂过痕迹,引得顾子权浑身都抖了一下。

顾识久给他重又穿好衣服,走到茶几前。

“吃蛋糕吧。”

顾子权仍然防备的把蛋糕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顾识久用食指沾了点­奶­油,点在顾子权的鼻子上。

“我错了。”顾识久把手指上剩余的­奶­油舔掉,笑眼弯弯,“给我吃蛋糕好不好。”

顾子权收回手垂在身侧,别过头去不看顾识久,“这是礼物。”

“嗯?”顾识久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礼物。”顾子权又重复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顾识久点点头。

“这,是,礼,物。”顾子权话音刚落,就直接抓住顾识久的领口吻了上来。

顾识久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顾子权轻轻啃咬着顾识久的嘴­唇­,用舌头一遍遍的扫着顾识久的­唇­廓,像是遇到了舍不得吞下的美味,只敢小心的含咬。

顾识久安静的看着亲的动情的顾子权,少年满脸都是满足的神­色­。

等到顾子权舔够了,顾识久温柔的笑了笑,“蠢狗,蠢死了。”

顾识久将顾子权的脸拉近,舌头直接侵入顾子权的­唇­齿之间,顶着顾子权的上颚轻轻摩挲,直勾得顾子权鼻息紊乱,用舌头勾住顾识久的舌搅动,含紧了吮`吸。

顾识久禁不住的微喘,舌头退回,却将顾子权引入­唇­内,模仿着自己刚刚的动作,舌面挑`逗的扫过上颚,酥痒的感觉让人不禁一颤。

顾识久有些喘不过气来,奋力推开顾子权,有些瘫软的趴在顾子权的肩膀大口呼吸。

顾子权侧着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红透的耳垂,伸出舌头微微一舔,顾识久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

“停!你小子嗯唔!…”

顾子权搂紧顾识久的腰,手探入衣内,碰触着细腻的皮肤,舌头将耳垂勾进嘴里细细含吮。

“阿九,你在抖。”

顾识久咬紧了­唇­,只从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声音。

顾子权的手指渐渐上浮,指尖触到胸前一点。

顾识久张大了嘴,闭紧眼睛喘息着。

指甲不小心搔刮了一下,顾识久忍不住的搂紧了顾子权的脖子,深呼吸一下,平缓着呼吸睁开眼睛,“停下来。”

“阿九…”

“听话。”顾识久强忍着推开顾子权,连小腹都微微抽了抽,摸摸顾子权的头,“毛毛很乖呢。”

顾子权喘息粗重,一双眸子墨­色­郁结,紧紧的锁在顾识久的身上。

“阿九。”

顾识久视线投向顾子权的腿间又错开,“我回避一下,你自己好好处理好。”

“阿九!”顾子权紧紧攥住他的手,惊慌的声音里带了急促的喘息。

“放开。”顾识久深呼吸着。

“是你勾`引我的!你犯了错却从来都不负责!”顾子权控诉着顾识久的罪行,一双杏眼被欲`望憋得通红。

顾识久倒吸一口凉气,闭了闭眼睛冷静下来,转身笑道,“所以呢?”

“阿九…”少年委屈的唤着他,脑袋上的软软的两只耳朵耷拉下来。

顾识久想了想,蹲下`身来捏了捏他的耳朵道,“阿九给你道歉,阿九不该脑子一昏就对你做了这种事,阿九最近脑子太乱,下一次不会了,噢不,没有下次。”

少年潮红的脸颊瞬时苍白下来,“阿九说什么。”

“没什么。”顾识久笑笑,捋了捋少年的头发。

“阿九讨厌我了么?”少年抱住顾识久的手臂,垂着头。

“怎么会呢。”顾识久舒展着眉眼,“小脑瓜里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先出去一下,你自己好好处理。

元旦将近,顾识久无聊的翻着手上的杂志,斜着眼睛瞅顾子权,“毛毛想要去哪里旅游吗,喜欢去山上,还是去海边,还是大大的草原,或者下大雪的地方?”

“阿九在哪,我就在哪。”顾子权坚定的看着顾识久。

“是吗?”顾识久伸了个懒腰,被顾子权一把搂住,“呐,那我定了,到时候别有意见。”

阳光和沙滩向来都是很好的搭配,在全国大部分地区的人民群众都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包起来之时选择一年四季充满了暑意的地方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顾识久之所以选择海边是因为相对于其他的选项,这无疑是最省事的。

爬山这项活动是顾识久打从骨子里就厌恶的,只要一想起爬山就会觉得充斥着疲累,漫长的山道还有­干­渴的喉咙,而草原之类的怕顾子权有高原反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稳定,害怕造成更大的伤害,而下雪的地方,顾识久压根就没想过要去这种地方转悠,天气哪怕有一丝冷意,他都会冷的牙齿打颤,偏偏在个人形象方面又是个死要风度的。

顾识久坐在沙滩上,紫外线毒辣,顾子权脑袋上倒是顶了顶沙滩帽遮住那对耳朵。

顾识久人太过懒散,除了每天晚上仰卧每天早上起坐之外没有别的锻炼,虽说没有赘­肉­,但肌­肉­也是非常欠缺。

不过他倒也不在乎,顾子权坐在他旁边,有些不安份的动来动去。

“怎么了?”顾识久有些疑惑的看他,

“有人在看你。”顾子权试图遮挡那些人的目光。

顾识久抱过一个椰子咬着吸管,漫不经心问,“男的女的?”

顾子权似乎更紧张了,“都有。”

“确定不是再看你?”顾识久吸了一大口椰汁。

“不是。”顾子权整个人都快要蹦起来了,他想把顾识久抱住藏着,这些人的目光讨厌透了。

“那真是荣幸。”顾识久满不在乎的仰长了脖子,喉结突兀的现在颈项上,被阳光镀了层金­色­。

顾子权再也忍不了,跳起来拉住顾识久的手腕就往岸边走。

“怎么了。”

“不给他们看。”顾子权咬牙切齿。

“何必呢。”顾识久有些可惜的回头看了看那个剩下的椰子,“只不过长得比较合某些人胃口而已,又不能说明他们都喜欢我。”

少年停了脚步,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顾识久。

“可是我喜欢你。”

“我长得好看?”顾识久舔了舔被晒得有些­干­燥的­唇­。

“嗯。”根本不需要思索,顾子权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除了好看呢?”顾识久看了看日头。

少年怔愣的看着他,没说话。

“看,我也只不过是长得比较合你胃口而已,谢谢你的欣赏。”顾识久弯腰90度,鞠了一个很标准的躬。

少年被堵的无言以对,只能更紧的抓住他的手,像是生怕他跑走了一样。

他觉得不对,可他找不出哪里不对。

顾识久抬起身来看着他一脸不安,突然笑得放肆起来,好似天地都有些震荡。

都是这样,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了。

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

“阿九…”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顾识久接起来。

“跑哪去过节了啊,这么久都没见你了。”何泽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沐日光华还浴月,我欲乘桴。”顾识久望着远处的波浪道。

“哟,挺会享受生活的啊。”

“既付韶华,不负青丝。”顾识久满脸惬意。

“识久你就不能和我一个时代的交流一次?”何泽的声音里带了丝无奈。

“出息。”顾识久轻笑道,“怎么了。”

“没怎么。”何泽顿了一下,“就想看看你还好吗。”

“挺不错的。”

“你这是和谁一起赏玩的啊。”

“嘘,非人哉。”顾识久笑得欢快。

“少来。”何泽无奈的道,“你过得不错就好,我就怕你又像之前那样。”

“什么?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三天画­祼­`体?”顾识久疑惑的问道。

何泽好像在喝水,听到这句话一下被呛住,“咳咳…咳…”

“我只是觉得,叶卿那一幕,甚美。”顾识久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形象。

“识久我给你约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俗人啊。”顾识久摇了摇头,“她的葬礼怎么样。”

“挺好的,我`­操­办的一切。”何泽也正经起来。

“那就好。”顾识久在原地踱着步,看着沙滩上自己留下的浅浅的脚印。

“你还是很想她吗。”

“可不是吗,我这一生,可能就想着她过了呢。”顾识久半真半假的调笑道。

“我听文修说了。”

“啊?”顾识久反应了一秒,“那大嘴巴子。”

“你是和那只狗在一起?”

“何同学可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顾某佩服佩服。”顾识久语气诚恳。

“他真喜欢你?”

顾识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话筒凑近了顾子权的­唇­边,“你喜欢我吗?”

少年抿紧了­唇­,不出声。

顾识久正要笑,顾子权却突然开口了。

“阿九是我的。”

顾识久把手机重新放回自己耳边,“听听。”

“你不会喜欢他的。”

“应该吧,谁知道呢?”顾识久看了看自己的手,“诶,挂了吧,跨省长途好贵的。”

“不要你给钱,顾财迷。”

顾识久耸了耸肩,直接挂断了电话。

“走吧,我们去那边吃烤鱼。”

顾识久的胃挺娇贵,可能是烤鱼没完全烤好,半夜顾识久就开始跑趟。

顾子权站在厕所外跟没事人一样,看得顾识久心里有些许的不平衡。

顾识久再次躺回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虚脱,顾子权倒了杯水给他,手却摸上了顾识久的肚子。

“这个时候耍流氓当我好欺负呢。”

“不是。”少年手掌温暖,覆在胃上说不出的舒服,“喝点热水。”

顾识久噗一声笑出来,“看哪个电视剧学的啊,真当热水是万能的啊?以后你女朋友铁定嫌弃你。”

“女朋友?”顾子权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伏在顾识久肩窝处蹭了蹭,“不会有女朋友。”

“蠢狗。”顾识久捏了捏他的耳朵,拉了被子,“睡了,回自己床上。”

少年装死没动。

“睡觉了。”

少年还是没动。

“回去。”顾识久蹙着眉头。

“我想抱着你。”顾子权低声道。

“我不是抱枕。”

“就抱一晚上。”顾子权揉着他的肚子,“而且抱着你也舒服些。”

“我不舒服。”

“你舒服。”顾毛毛似乎丝毫不打算让步。

顾识久看着顾子权,缓缓地道,“不许抢我被子。”

“嗯。”少年扬起­唇­角,满眼都是欢喜。

顾识久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熊猫眼,跟死不瞑目似的瞪着自己。

“你醒了。”顾子权抬起脑袋瞅顾识久。

“你没睡?”顾识久摸了摸他的耳朵。

“我想看着你。”顾子权声音闷在顾识久的脖颈处,听上去不是很清晰。

顾识久手上用了点力,捏的顾子权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头。

“你给我睡会,否则别人以为我盗了哪家尸体出来晃悠。”

“你呢。”顾子权搂紧顾识久。

“我出去转转,阳光不错。”顾识久打量着窗外的天气。

“那我跟你一起出去。”

“你乖乖睡会。”顾识久敲他的脑袋,“僵尸可不能见阳光。”

“我要跟你一起出去。”少年的倔脾气上来了。

顾识久无奈的瞪他,“好好,我不出去了,你睡吧,我陪着你。”

少年望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时不时就掀开一条缝看顾识久还在不在。

顾识久直接拿手盖住他的眼睛,“睡觉。”

很快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一晚上睁着眼睛没睡,即使顾识久的脸再好看也无法抵御­肉­体上的疲劳,少年早就想睡只不过一直强撑着。

顾识久收回了手,看着顾毛毛的脸思绪放空。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顾识久轻声诵道,“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顾子权睁开眼睛的时候,顾识久却不见了踪影。

海边人多,气息杂乱混杂着咸湿的海水味道。

顾子权真的有些慌了,开了门就往下冲。

人群聚集,有小孩有青年有老人,处处欢声笑语。

却找不到顾识久。

顾子权开始跑起来,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脸上表情快要崩坏,毒辣的阳光直接照在皮肤上,汗水从额头不住滚落。

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啊,所以阿九不见了。

为什么他总是不停的犯错啊。

顾子权颓然的坐在地上,被太阳暴晒过的沙滩温度有些灼人,汗流浃背,有些绝望的低着头,全身发冷,甚至微微颤抖,连牙齿都开始打架。

“毛毛?”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顶草帽扣在了脑袋上,“怎么蠢成这样,帽子都忘了戴。”

慵懒的声线,尾音带着轻微的上调,混合着一点撩人的鼻音。

顾子权猛地抬起头来,紧紧的抓住顾识久的脚,死死的抱住,然后昏了过去。

“你去哪了。”

“我出去转转而已。”顾识久不以为然。

“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那么香,我­干­嘛要叫醒你。”

“撒谎。”

“随你怎么想。”

“告诉我。”死小子有的时候简直倔强的不像话。

“心里,闷得慌。”顾识久指了指胸膛,“出去转转,散散心。”

“下次,告诉我。”少年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瞎想些什么啊。”

顾识久单手撑在床边打着呵欠,看着顾子权收拾东西。

破孩子竟然中暑了,本来三天的元旦假期给硬生生的夭折了。

少年沉默的抓起衣服揉成一团就要往行李箱里放,看得顾识久青筋一跳,连忙拦了下来,把他手里的衣服拿了出来示范叠法。

“这样再对折,然后整齐摆进去,看到没?”顾识久问完突然愣了下,笑了笑,抬眸看顾子权,“算了,你不学都行,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

顾子权摇摇头,只是看着顾识久,像是怕丢了似的。

顾识久摸了摸兜里,剥了颗椰子糖塞他嘴里,笑道,“蠢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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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呀,新版本看上去so diao

虽然还有好些地方用不熟悉,但是真的好­棒­的赶脚o(≧v≦)o~~终于有只看楼主这个功能了哇~

本来这个文之前想的是实在没什么人看我就丢那不更了,但是新版本我看到收藏有21个…所以还是逼着自己更完它,虽然大体上都写完了丢在盘里的,但是后面的需要修改的地方很多╮(╯﹏╰)╭ps:红烧区的结界松动了吗?

我竟然可以在我的贴子里看到我在红烧区的文文( ⊙o⊙ )

虽然点是点不进去……

到机场的时候,是何泽和文修两个人来接的机。

文修一双眼睛直往顾毛毛脑袋上瞅,何泽则是对着顾识久笑。

何泽说:“晒黑了。”

顾识久耸了耸肩,“不影响实用价值嘛。”

何泽笑:“也不影响美观。”

“识久,你快让这小子给我我看看他耳朵!”文修拽住顾子权的袖子就想去掀他的帽子。

“这位先生癖好真奇怪。”顾识久调侃的一笑,拉着顾小少年撤退。

顾识久觉得自己能够坦然的接受崩坏那一天的到来,他现在能够很平静的看着顾子权的变化,再温柔的笑笑,摸摸他的头发。

只是他不得不经常逛服装店了,顾子权的身高拔高的太快,顾识久让少年拖了鞋子拿卷尺量了量,看着上面182的数字心情很复杂。

少年从那次回来就不知道怎么了,脾气经常莫名的变得焦躁,几乎想要寸步不离的跟着顾识久,有时候半夜睡醒,顾识久一睁眼就看到少年跟没了魂似的站在自己床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吓得魂都去了一半。

直到一天顾识久下班回家,到处没见到顾子权的人。

顾识久蹙着眉环视着客厅,发现沙发角的地方有一截毛茸茸的东西。

顾识久疑惑的走过去,看到少年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耳朵都瑟瑟发抖,尾椎的部分长出了一个特别的东西——尾巴。

顾识久只是略略的惊讶又恢复了正常,俯下`身去摸了摸顾子权的头。

顾子权却躲开了顾识久的碰触,眼神狂乱的抓起自己的尾巴不断的揪扯嘶哑,吃痛的紧紧皱眉却死活不愿意放开。

“我就说客厅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毛呐。”顾识久捏住顾子权的鼻子,把他的尾巴从嘴里解放了出来,伸手捋了捋,“给自己剃毛也不是这样剃的,蠢狗。”

顾子权全身一抖,看着顾识久的眼睛仿佛快要落下泪来,“阿九,我不是狗。”

顾识久并没有正面回应少年,只是蹲下来和少年面对面,拥抱住并不正面回答,“有什么好怕的呢,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所以根本不用怕。”

顾子权找到自己的尾巴紧紧的攥住,有些嘶哑的吼叫,“有东西改变了!有的!为什么会有尾巴!不该有的!”

顾识久打开顾子权的拳头以免他把自己弄伤,叹了口气道,“那么你是狗吗?”

“不是!”顾子权毫不犹豫的反驳。

“那不就得了。”顾识久捏捏他的耳朵,“那么这些就都不重要,我们只要按我们原来的方式继续生活,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所以根本不用怕。”

“可是…可是…阿九…”少年急着想表达什么,却无法连贯。

“你怕自己不是人么?”顾识久认真的看着少年的眼睛。

“怕。”少年点头。

“为什么怕?”顾识久谆谆善诱。

“和你不同。”少年眸子黯淡了下去,声音还是有些不自然的尖锐。

“为什么怕和我不同?”

“你会…不要我。”

“你看即使你是一只小狗崽的时候,我也没有不要你。”顾识久笑得温柔,“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不会出现你脑袋当中的情况,所以毛毛根本不需要担心现在的这些情况。”

顾子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顾识久掏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站起身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开心就好。”

电话是文修打来的,一接通就传来他有些急促的问句。

“那小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是在我家装了监视器的吗?”顾识久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鼻梁。

“我要装监视器还用打电话来问你?”

“那你怎么知道出情况了?”顾识久换了只手拿手机。

“那小子打了我的电话,我喂了半天都没说话,突然就给我挂了,跟拍鬼片一样。”

顾识久沉默了下,如实开口,“他的情况算是…恶化了吧,嗯,他尾巴长出来了。”

文修在电话那头张大了嘴。

“要不…什么时候安排个时间再来给他检查一下?”

顾识久垂首看着乖乖蹲在脚边的少年,笑了笑,“检查一千次都是一样的情况,我又何必给自己添堵。”

“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有临床的先例吗?”顾识久口气有些嘲讽。

“试一试总是好的啊。”文修有些急。

“文修,我能理解你作为一个学者的心态。”顾识久伸手把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那条多出来的尾巴,“但是我家的孩子我不会愿意在他身上做些奇怪的…实验,遗簪见取终安用,敝帚虽微亦自珍,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顾识久说完就挂了电话,对上顾子权的黑眸,温柔的笑了笑,“今天晚上红烧排骨怎么样?”

文修几次发短信来解释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顾识久也只是笑笑,没有回复。

身为多年的老友,他当然明白文修的意思,但是没有先例的事情,风险太大。

你看,若是无法改变什么,为何不安心的接受原状呢。

管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多伟大多英雄呢,英雄之所以作为英雄,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们的牺牲。

少年即使嘴里啃着排骨,心情还是非常沮丧,尾巴无力的垂在椅子的边缘晃荡,连耳朵都是耷拉下来。

“吃饭都不专心呐,回魂了。”顾识久敲了敲顾子权的碗沿。

少年瞅了瞅顾识久,又垂下眼帘刨了几口饭。

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少年耳朵动了动,瞟了一眼门的方向又看着顾识久。

顾识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又往顾子权的碗里夹了块排骨嘱咐道,“快吃。”

门铃又响了起来,伴随着砸门的响动。

顾识久眉头蹙了起来,“你先吃着,我去看看。”

顾子权却没听从命令,跟在顾识久的身后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门开了,文修喘着气站在门口。

顾子权尾巴微微摇了摇算是打了招呼。

“怎么了?妈妈桑?”顾识久笑着调侃,没事人一样的态度。

“识久,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文修深呼吸一口气,“我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

顾识久点点头。

“那带他去检查一下,总好过在这里坐着等死好啊。”

顾识久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什么死不死的,瞎讲什么。”

文修咽了口唾沫,“他重又变成狗只不过是最大的一种可能,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坏的事,我们事先总好准备未雨绸缪总比事情来了措手不及要好的多对吧,识久你从读书的时候很多方面都比我优秀,这点你比我想的清楚明白吧!”

顾识久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抱歉,我还是想不明白。”

“识久!”文修气的脸都快红了。

“我要是能想明白的话。”顾识久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冷,“现在就会带他去很多地方,让人们用各种冰冷奇怪的仪器在他身上不停的扫,更或许割掉一片皮肤以及器脏进行研究,直到他生命耗尽,所有人都抱着一种悲悯的神情说他真是伟大啊,对我们的研究作出了多么重大的贡献啊,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在旁边蠢兮兮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你想的太过了,识久。”文修皱着眉道。

“但是事实也不见得有多么乐观。”顾识久冷冷的回道。

“我们只是为了找出方法让他生活的更好,并不是为了伤害他。”文修试图解释。

“我相信你,可我不能相信每个人,为了让他生活的更好?你以为我不想让他生活的更好吗?”顾识久笑得嘲讽,“你能保证每个人都只是像你一样想?你又能保证事情的发展就一定会如你期望的那样发展?你能保证所有人都能保守住这个秘密让他不被公之于众?你能保证他最后不会被所谓的大义伤害甚至毁灭?你能保证吗?”

文修静静的看着顾识久好久,才缓缓的道出来一句,“识久,你变得不冷静了。”

顾识久微微愣了一下,“或许吧。”

文修表情变得很肃穆,眉头拧得死紧,“我以为叶卿过后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影响你的情绪了。”

“或许吧。”顾识久有些无所谓的答。

“识久,如果他之后有什么意外,会怎么样。”文修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害怕。

一个叶卿的出轨,让顾识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痴癫一般的描摹着一幅幅人体的画像,细致入微到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节。

那么这个人呢,又会改变顾识久的什么,文修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异常棘手。

顾识久眼神有些空泛,“会变成怎么样啊,谁知道呢。”蓦地又转过头来,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你知道吗?”

少年嘴­唇­颤抖着,双腿都快要无法站立。

“毛毛啊。”顾识久伸出手想要摸摸顾子权的头,却突然发现少年早已比他高的太多,只得把手垂下放在身侧,“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识久这是他的人生,他才有权利去决定走向。”

对啊,他并不该去Сhā手毛毛的人生,因为难掩自己内心的恐慌就擅自的给别人做了决定。

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呢,人的本­性­如此,他只不过不加掩饰而已。

“呵呵。”顾识久敛了表情,看着少年的眼睛缓缓道,“毛毛,下面的话你听好,现在你面前有一个机会,有一个选择。”

顾子权颤抖着抬起头看着顾识久,眼眶都有些红。

“一个,是跟着你文大哥去,一个是留在我身边,当然两个选择的结局都是无法预测的,但只有一点可以预测,就是。”顾识久顿了下继续说道,“留在我身边只会有越来越坏的结局。当然最大的可能也不过就是变成我们最开始相遇的那个样子,你成为一只狗,而我还是你的主人,你还是在我身边。”

少年眸子里颜­色­太沉重,顾识久略微错开视线,“而跟着你文大哥,我无法预测会在你身上出现什么,会变成|人或者狗更或者直接——嗯,死掉,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不是神,我没法掌握一切。”

文修看着少年认真的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总该试试的不是吗。”

顾识久慵懒的靠着鞋柜,手Сhā在口袋里,并不­干­扰少年做决定。

“我要跟着阿九。”

文修的表情黯淡下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我知道了。”

顾识久重新关上门往餐桌走去,却被顾子权突然箍紧。

高大的人微微弯着腰,伏在他的颈项处,全身瑟瑟发抖,声音都是颤的,“阿九,我怕。”

顾识久抚上他的脊背,“没什么可怕的,我会陪着你。”

没什么可怕的,顾识久对自己说。

自从那天起,少年开始近乎神经质的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盯着镜子几乎挪不动步。

头发已经变得特别长了,被顾识久找了根皮筋给扎在脑后,乍一看还颇有些艺术家的气质,略显颓废和忧郁。

他的双腿又出现了一点无力的征兆,像是要逼迫他四肢并用的爬行走路。

顾子权日日咬牙坚持着,仍然适用着人类的生存方式。

家里经常会有一些稀疏掉落的毛发,那是顾毛毛咬下的自己尾巴的毛。

顾识久每次看到了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抓过少年的尾巴一遍遍的捋顺。

再次出现变化的是牙齿。

犬牙开始变得有些尖利,顾子权魔怔了一般没事就拿根筷子磨牙,好几双筷子都给他啃秃噜了。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措手不及,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前途没有灯光,只有一条既定的结局,无能为力。

顾识久只是静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静静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更或许那一天根本不会到来。

凌晨三点钟,顾识久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尽管努力的做的轻微。

顾识久坐了起来,眼神放空的看着前面,蓦地想要抽根烟。

他没有烟瘾,也没抽过,只是突然有点想尝试那种吞云吐雾的感觉。

顾识久这一醒就有些睡不着了,靠在床头看着闹钟发出荧光,开了盏床头灯看着秒针一点点的转动。

直到文修的短信发了过来。

“识久,他来我这边了。”

顾识久笑了笑,关了灯闭上眼睛。

家里少了顾子权,顾识久还是如常的生活,好似从来没有过这么一号人。

即使遇上了文修也只是如常的调侃,却丝毫不提顾子权的事。

研究的情况几乎一成不变,根本没有什么进展。

而少年身上的情况日渐恶化了下去,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顾子权每天安静的坐在床上,周围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设施,也没有人会和他多说一句话。

异端一样的存在。

每一天每一天,只会有各种各样的机器记录自己的生命体征,用极细的针管扎进皮肤。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那么诡异,除了文修要好些之外,没有丝毫温暖。

冷是唯一的感觉。

文修有时会问他,“最近感觉还好吗?”

少年会呆滞的看着他,艰难的问,“阿九呢?”

“他很好。”文修看着他,顿了顿开口。

“他有想我吗?有问我吗?”少年满脸希冀的看着他。

文修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少年神­色­黯淡下去,神情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呆滞,不论怎么唤都没有反应。

他想他了。

想的快疯了。

甚至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似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然而那个人却并不会问起。

不管自己怎么竭尽所能的努力,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甚至不值一提。

作为狗在顾识久身边呆上短短的十几年?

那不够,远远不够。

“最近感觉怎么样?”文修看着他的目光很担忧。

“我想阿九。”少年抱着腿,有些神经质般的啃着膝盖上的布料,“我想他。”

“他也很想你。”文修侧开脸。

“是吗?”几乎是瞬间,顾毛毛就笑得一脸灿烂,“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很忙,最近学校里面事情很多。”

“那我可以去看他吗?”那双黑眸里闪着光,看上去漂亮极了。

“不可以。”文修顿了下,“你的情况还没有得到控制。”

少年脸上没了笑意,“噢,这样啊。”

“我是不是这辈子都可能是这样了?”

“毛毛你要有信心,不会…”

“毛毛不是给你叫的。”少年冷着眸子,“我有名字,他给的名字。”

这辈子如果都只能是这种样子,或许还挨不到寿终正寝。

那么也就是说,再也见不到阿九。

怎么可以。

他那么那么那么的努力,不可以是这种结局。

少年攥紧手心。

所有能实现他的愿望的方法他都要竭尽全力的拼一拼。

而他的愿望再疯狂,也充其量一个人而已。

他找到的地方很正确。

那个人穿着白大褂,用近乎病态的眼神看着自己,“你还是来了。”

顾子权丢了的消息,顾识久很快就收到了。

他觉得自己很累,心脏的地方像是吊着好几十斤的重物,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口空气,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顾识久想着,或许是时候换个地方尝试着生活了呢。

文修在电话里着急的问他顾子权有什么可能去的地方。

顾识久只是笑了笑,对着电话道,“阿修,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如果有人问起我来,就说不知道。”

“有人?”文修咀嚼着他话里的词语。

“你知道的。”

“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

“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

“你回来么?”

“我不知道。”顾识久笑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有这种被人一问三不知的情况,“就这样吧。”

“学校呢?”

“我辞职了。”

“­奶­­奶­呢?”

“­奶­­奶­早就搬家了啊。”顾识久笑了。

“…那何泽呢?”

顾识久沉默了一下,“我告诉他了。”

“他没说什么?”文修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需要说什么?”顾识久揉了揉额头。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他其实…”

“嗯,我知道。”顾识久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呢?”文修觉得有些难受,看着两个好友之间这么折腾。

“那么久了都没给过现在为什么会给?”

“顾子权和你几乎是被你判了死刑了,可是何泽不是啊。”

“文修,我这么和你讲吧。”顾识久叹了口气,“我们买袜子的时候,你却看到一双你很喜欢的鞋子,但是却小了很多,我们没法像灰姑娘的姐姐那样为了让鞋子适脚就去把脚给切掉,那么你会因此去选择一双你并不喜欢的鞋子么?”

“你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文修有些目瞪口呆。

“那你慢慢理解吧。”顾识久说着就要挂电话。

“…撇开何泽不说,你真的不管你家那小子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只是为了你。”文修叹了口气,“你怎么能那么祸害人。”

“你错了,他是为了他自己。”顾识久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卧铺,“如果。”

顾识久深呼吸一下,“如果,我是说,他,他没事的话,你帮衬着点,让他过好点,账记在我头上。”

“但是如果,如果啊…”顾识久有些说不下去了。

电话两端都在沉默。

“识久你在怕。”文修打破沉默,陈述的非常肯定。

顾识久微微一笑,“我们果然相处太久了。”

“那,再见?”

“嗯,再见。”顾识久挂掉电话,把手机卡拿出来掰断丢掉垃圾桶里,安静的看着窗外。

在一切无法控制之前,他要率先逃离这一切。

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他要保持最美好的印象。

他无法困住顾子权,少年无法只满足于自己作为一只狗的形态呆在他的身边,不论能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会非常漫长,说不定稍不注意就到了共此生的程度。

但是他不愿意。

无论他怎么劝说怎么挽留,那孩子还是会执着于自己的做法。

从很早就知道了,那是个执拗的少年。

他留下的话,若有一天在哪个小巷发现一具尸体。

白发,兽耳,长尾,杏眼。

他怕自己受不住。

又或者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的被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就好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顾识久嘴角微微扬着。

看,游乐园再惊险的项目都没能吓到的顾识久,栽在了这么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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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泽在正文里不会有什么露面的机会的,正篇完结后可能会有一个简单的小番外,就可能讲讲阿九大学的事情之类的。

关于阿九为什么一定要走而不是去把毛毛救回来之类的是这样的,在文里面也有清楚的写。

毛毛是个很执拗的少年,很多事情认定了都没得改,譬如他就这么吊死在了阿九这颗歪脖树上,而丝毫不去考虑外面的大森林,所以阿九就算用尽一切代价把他给拉回来,他还是会去找那个人,这些都是没有用处的。

阿九已经被拖得很累了,之前被叶卿弄得已经算是要死不活了,再加上一个顾毛毛让他受不了,之前就有说过,一个人再怎样也有承受不住极限的那一天,所以他选择逃离这一切,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毛毛之所以固执的要去变成|人,是因为狗没办法成为顾识久身边的那一个。

就酱,以上解释完毕。

我在尽快的把文给更完……累orz。

三年的时间似乎能改变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能改变。

天气晴好。

楼道里站着一青年,白发,高个,一双杏眼里眸­色­深沉。

一个女人正提着垃圾袋出门,上下打量了一下神­色­可疑的他。

“你是?”青年率先发问,突兀的问话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你找谁吗?”女人警惕的看着他。

“顾…识久,他在吗?”青年想了一下,才出口一个名字。

“你说房东?这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那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他人去哪了。”女人径自下了楼。

青年有些发愣,想了想随即敲开了邻居的门。

开门的还是当年的大妈。

他松了口气的道,“我哥去哪了?”

“你是?”

“我是顾识久的弟弟,你能告诉我我哥人去哪了么?”青年始终带着礼貌的浅笑。

“顾识久?早不知去哪了。”大妈瞅了他一眼,还记着这­精­神病的小子攻击力有些高,话一完就关了门。

青年呆在原地,脑子里有些空白了。

心脏有些被揪起来的痛觉,每一个脑中掠过的想法都让他心惊­肉­跳。

阿九走了?

顾子权下楼去找了个公用电话,回忆着顾识久的手机号,听筒那边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提示音。

“呵呵,你们一定在和我开玩笑。”顾子权有些神经质的笑了笑,一路狂奔到文修的家门口开始砸门。

文修顶着个­鸡­窝头,打开门的一瞬间眼瞳都瞪大了一瞬,又马上恢复了正常,“是你?”

“阿九在哪。”

“阿九?”

“阿九!顾识久你出来!”青年撞开挡着门的文修,冲着房间里嘶吼。

没有人回答,这是当然。

“别叫了,识久不在这。”文修皱着眉。

“那他在哪?”

“我不知道,他没告诉别人。”文修揉了揉太阳|­茓­,这小子叫的他脑仁疼。

“骗人!”

文修翻了个白眼,“我骗你­干­嘛?”

“他去哪了?”青年全身气的颤抖。

“不知道,他没给我说。”文修耸了耸肩,“你当年跑去哪了啊,现在身体控制好了么?”

“我要去找他。”顾子权说完就要往门外冲。

“找不到的,都走三年了。”文修叹了口气,“阿九太累了。”

“他不可能不要我,不可能!”青年愤怒的瞪视他一眼,“我们说好了的!”

摔门而去。

等我找到你…等我找到你…

就用绳子套在你的脖子上,把你拴起来,拴起来…再也跑不掉,再也跑不掉!

然后,你就只能等着我丢弃你,你才能走。

顾子权疯了一样狂奔到顾识久曾经上课的学校。

下课铃刚打,许多学生从教学楼里钻出来。

顾子权逮着一个人就问,别人都当看神经病似的看他,甚至远远的就绕着走。

顾子权眼神空洞的环顾四周,绝望的蹲下`身来。

记忆里好像有那么熟悉而相似的一幕。

青年看着眼前的鞋子勾着嘴角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文修对上他的眼睛,缓缓道,“回去吧。”

“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把这碗药喝了。”姑娘端着碗中药往顾识久的鼻尖凑。

“白禾,我只是普通的感冒,喝包冲剂就好了。”顾识久皱着眉看着那碗药,一点都没有想靠近的欲望。

“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我说喝就必须得喝,快点。”白禾不容顾识久抗拒,“呐,元旦节要来了,我们去K市爬山好不好,我朋友都说那山上的那寺庙求什么签都特别灵,我想去求个。”

顾识久乍一听到K市,有些愣神,回过神来太阳|­茓­都有些疼,“不要爬山。”

“你就懒吧,你以为你这次还能赖掉,不可能的,阿九,这次必须去。”白禾抱着他的胳膊,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到时间再说。”顾识久没有继续话题。

“诶,说了不去了。”顾识久赖在床上不打算起来,死死压着被子不动。

白禾把行李箱往他面前一立,直接去掀被子。

“女孩子矜持点。”顾识久闭着眼,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模样。

“呸,对你我一向把持不住,你起不起来。”白禾手叉在腰上。

“我困啊。”顾识久无奈的皱眉。

“天天睡天天困,除了睡觉你还有什么有心思。”白禾脸都气红了,“逛街是,看电影是,出去旅游一下你都不­干­。”

隐隐有抽噎的声音,顾识久眉头皱得更紧了,起身坐在床边看着他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白禾一下子停了抽抽,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识久。

一脸实打实的疑惑。

顾识久站起身来,走到白禾的面前,摸了摸矮自己半截的脑袋,“我们分了吧,小禾会找到更好的,我不适合你。”

“分毛。”白禾扯过旁边的纸巾擤擤鼻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走了。”说完就去拉顾识久的胳膊。

顾识久和白禾交往有两年了。

其实实质上来说根本算不上交往,顾识久这边只能算是在勉强迁就,很多时候都是小姑娘一人瞎扯扯。

但身边多个人陪着总是好些,至少不会就这么躺在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有个人在身边呆着,会感觉自己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感觉。

顾识久把行李办了托运,上了飞机系好安全带,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快要撑不住困。

蓝天白云的,看着就让人有股子懒散的想法。

顾识久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还没到目的地。

顾识久脖子有些酸,活动了下看了看时间,“慢死了。”

白禾在旁边­精­神很亢奋,一点不像刚受过打击的人,抱着本杂志翻得起劲,还时不时问问顾识久的意见。

顾识久也就嗯,不错,还行,可以,好敷衍的回答几句,又打了个呵欠打算睡过去。

侧身好几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滑过很多几年前混乱的片段。

K市,啧。

他真没想这么快就回来,三年对他来说并不能完全泯灭他的感觉。

但是很多事情好像也就堆在心里,最多堵得有些慌,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小姑娘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念着。

顾识久嘴角微微挑起抹笑,就这样了,这一生。

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

飞机很快就到了。

顾识久带着白禾拿了行李就去找住宿的地方,虽说在这算是地头蛇,但也是离家出走三年的地头蛇。

估摸着好多东西该变了。

自己也变了。

顾识久手里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走在前面的白禾拿着地图搜路线。

住宿的地方找的不错,一个标间,通风­干­净,窗台还有几盆植物。

顾识久对K市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心理,K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十万人口里要来个久别重逢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顾识久心里其实挺坦然的。

而且自从换了号之后差不多彻底和那边断了联系,最多就给­奶­­奶­打个电话问问好,他一点不清楚这边的情况,甚至不知道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现在是死是活。

最近楼盘市场挺好,许多房地产商在整个市大肆搜刮土地疯狂搞建筑,基本是走几条街路就有一个建筑工地。

顾识久把白禾往马路内沿赶,训她不注意车子。

小姑娘一脸得瑟,吊着他胳膊一副无赖相。

“阿九…”有些熟悉的声线,声音都是抖得,顾识久不禁回头一看,整个人有些僵。

戴着个黄|­色­的工帽,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衣角处有些灰尘,袖子挽得有些高,明明天气冷着,汗水却不住的从额上滴下来。

一个略显眼熟的青年,那双杏眼几乎瞬间就暴露了身份。

顾识久以为自己都忘了。

以为自己就算即使再碰到,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心绪波动。

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青年一头白发剪得短短的,看上去有点扎手,垂在身侧的手五指长了冻疮,已经有些开裂。

“你是?”白禾歪着脑袋疑惑的瞅了眼顾识久,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识久回过神来,视线微微收了收,沉吟了下介绍道,“我表弟,顾子权,小名毛毛,我…女朋友,白禾。”

“你K市有亲戚­干­嘛不早说。”白禾气的想挠他。

“没什么好说的。”

“你是阿九的弟弟啊?长得好高呐。”

顾子权没有说话,只是近乎贪婪的看着顾识久,视线简直快有实质了,然后目光落在了白禾搂住顾识久的手上。

为什么她可以那样蹭阿九身上呢?

为什么她也可以叫他阿九?

顾子权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疼,他脑子里还是有很多事想不明白,顾识久突然的出现对他来说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即使只是偶遇。

“诶!二愣子!你盒饭还吃不吃了!”不远处的工友举着顾子权的盒饭朝着他吼。

顾识久视线投过去,白­色­的塑料盒冒的有些高的白饭,上面稀稀拉拉的搭着些什么颜­色­有些脏污的菜。

顾子权眼睛还看着白禾拽着顾识久的手,他觉得扎眼的疼。

“不吃我吃了!”工友也不客气,都是些出大力气­干­活的人,拿过饭盒就开始刨。

顾子权还是死死的看着,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顾识久皱着眉头抽出手来,侧头问了白禾一句,“饿了没?”

“啊?”

“我们去吃饭吧。”顾识久垂首把顾子权挽的高高的袖子放了下来,抓着这小子的手就往前走。

曾经的少年现在变得人高马大的,却仍是那么乖巧安静的跟在自己身后。

顾识久觉得自己憋了很久的心脏突然顺畅了些。

走街串巷找了家中餐馆,正要进去,青年却突然说了句,“我还得开工,我就不吃了。”

顾识久松开他的手,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他,嘴角甚至都要带着笑了,“开工?做什么工呢?”

青年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有些呆,心里面空空落落的。

“说话。”顾识久皱着眉头,“别装哑巴。”

“阿九,你现在越来越没耐心了。”白禾不赞同的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这我知道。”顾识久神­色­依旧,看着顾子权开裂的手指抿了抿嘴,“让你说话!”

“搬砖。”

“一天多少?”顾识久问题越来越犀利,冷冷的声调听的人心里有些凉。

“100。”顾子权垂着头,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灰,衣服几个地方都有些脱线。

顾识久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

心脏揪着疼,面上却还是淡然得个啥一样。

“我给你100你陪我吃完这顿饭怎么样,你迟到会,那边就算罚钱也罚不了多少吧,今天可算赚着了。”

“阿九!”白禾扯着他的衣服让他说话别这样。

哪有兄弟俩之间是这样的。

顾子权又开始死瞪着白禾拉着顾识久的手,一双杏眼隐隐有发红的趋势。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就是阿九的错,为什么现在他却处在这么被动的位置。

明明他也想和阿九呆在一块,就像那个女的一样,不,比那个女的更加亲密。

那个女的凭什么这样碰着阿九。

阿九不该是他的么。

阿九为什么要和她在一块。

阿九不是和自己说好了么。

太多的问题让顾子权的脑子里有些混乱,青年的呼吸开始有些喘,上前去根本不费丝毫的力气就把顾识久的手重又抽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中,眼睛略微斜起,挑衅的看着白禾。

白禾有些一头雾水。

青年两手交错搂住顾识久缓缓收紧,头深深的埋进顾识久的肩颈处深深的嗅着,声音都带着些痴癫的意味,“哥,你回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确信,这个人真的回来了,真的就站在他的面前。

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距离。

白禾两眼瞪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

“松开。”顾识久言简意赅。

“呵呵。”顾子权笑得极轻,头埋得更深了些,拿脸蹭了蹭顾识久的脖子,声线都有些嘶哑了,“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数三声。”顾识久站在原地不动,周围开始有人带着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松手。”

“不松了。”顾子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跟吸毒的人一样带着病态的满足,“再也不松了,不会给你机会再跑了。”

顾识久冷冷的哼笑了一声。

“哥哥我们说好了的,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凭什么陪着你?”顾识久眼睛放空的直视前方,“说好了的?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阿九,阿九。”青年却像是根本没听到顾识久说的话,一个劲的笑,眼睛都快笑没了,“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想的快疯了。”

“真是承蒙厚爱。”顾识久用力挣开了顾子权的桎梏,拉着白禾就往前走,拦了个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青年或许是太过沉溺于顾识久的气息,手上放松了力道才让顾识久一下给挣脱了,那人却根本没给他跟上的机会。

白禾在车上一直都沉默着,不太像平时挺欢脱的一小姑娘。

顾识久本就不爱闹腾,静静的坐在车上看着飞速掠过的街景。

“你生气了。”白禾小心翼翼的看着顾识久的脸­色­。

“是吗?”顾识久嘴角甚至笑了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你生气,更别说这么恐怖的程度。”白禾有些呆滞的说着。

“我还不知道我生气了呢,你就知道了。”顾识久端坐在后座上,行为一派翩翩贵公子的优雅。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白禾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笑着,嘴巴却已经抑制不住的撇下去了,整张脸看上去矛盾的很。

“你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顾识久看了下车外,已经到了住宿的地方,“师傅,就这停。”

“阿九,我喜欢你。”白禾扑在他胸前,哭得一抽一抽的。

顾识久一愣,思绪飘得很远。

记忆里,也有个少年,这么一遍遍的喊着他阿九,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喜欢。

“嗯,我知道了。”

顾识久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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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酱。

顾识久带着白禾随意找了家店坐下垫了些肚子,“下午还去庙里吗。”

白禾眼睛有些肿,刨饭刨得一点形象都没有,“去,怎么不去,我就偏要去问姻缘。”

顾识久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不置可否的笑笑。

“那饭吃了就去吧,这里走路过去都行。”

那寺庙一看就是香火充足的地儿,整个堂子看上去规模挺大,连招牌都感觉闪一些。

顾识久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白禾虔诚的跪在垫子上许愿。

他脑子里有些乱,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顾子权那样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气顾子权,更气自己。

活了这么多年,就离开那一件事让他后悔,还后悔得要死。

其实他挺想对他温柔些的,但这破小孩从来都是花式气人,那一句不吃回去赶工可是把他给点着了。

顾识久叹了口气,刚一抬头就看到白禾手里抓着只签哭得伤心。

“怎么了?”

白禾看着他满眼都是难过。

顾识久眼光扫了一眼那支签,轻轻笑了一下。

“看吧,叫你别信这些,走吧。”

“那阿九,你喜欢我吗?”白禾定定的看着顾识久,就是不肯挪步。

顾识久没说话。

那支签写得简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顾识久和白禾回到住宿的地方的时候天都有些黑了。

白禾走在顾识久的前面,脊背倔强的挺着。

等电梯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旁边蹲了个人,身上有些脏,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看着顾识久。

白禾顿了一下,“我先上去。”

顾识久摸了摸她的头,“好。”

顾子权眼睛眯着,呼吸急促起来,牙齿咬得死紧。

顾识久看着电梯门关上,却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甚至连声音都没出。

“阿九。”顾子权憋不住,有些委屈的唤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识久垂下头看他,“还蹲着?”

顾子权晃晃悠悠的想站起来,但由于蹲得太久脚麻,整个人趔趄了一下。

“怎么找到这的。”顾识久给他理了理领子。

“鼻子闻到的。”顾子权乖乖的低头看着顾识久,手有些不自觉的就搂了上来。

“手拿开。”顾识久扫了他一眼,青年乖乖的收回手不敢造次。

“阿九,不和那个人一块好不好。”

“你还挺会提要求。”顾识久笑了,抓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吃晚饭了没?”

“吃了。”青年诚实的回答。

“吃没吃?”顾识久眯起眼斜着看他。

“…吃了。”青年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的答。

“吃没吃?”顾识久这句话问的邪气,语气都加重了些。

“…没吃。”

“嗯好,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噢。”

顾识久突然侧头问了句,“现在会使筷子了吗?”

“…不会。”

“在工地上多久了?”顾识久的问题问得跳跃。

“半个月。”顾子权碰了碰顾识久的手,想牵又不敢,反反复复好几次。

“为什么不去找文修。”

“我能养活自己。”顾子权认真的看着顾识久,眼神炽热。

顾识久看着他衣服上的污渍有些憋不住的想骂人。

“阿九,我真能,我有攒钱,我会养你。”顾子权见顾识久好像有些不相信着急的想要证明。

顾识久脑子里已经开骂了。

就你这情况还攒钱,脑子里全是豆浆啊!

有个直径三米的坑吧!

顾子权看顾识久的脸­色­已经全黑了也就闭嘴不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有些不服气的。

顾识久深吸了口气,看着路边有家药房,直接拽起顾子权一直在他身边碰一碰的手进去,让人给撒了些云南白药又给十根指头都包严实了。

“不用这样的…”顾子权小声的道。

“用不用这样?”顾识久眼神凛冽。

“用。”顾子权立马附和道。

顾识久满意的摸了摸顾子权的头。

正文内容已完结,HE。

不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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