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夜里下过一场雨,何老师今天特意套了件灰色的制服,左胸上换了枚稍大些的毛主席像章。她先是威严地扫视了一番,然后边挽衣袖边嗽了嗽嗓子,"书都拿出来,今天咱们讲新课。"
说着,她很自然地伸手到粉笔盒里去掏粉笔。
肖红兵忽然觉得呼吸紧张,太阳|茓上"突突"直跳,两眼紧盯住她。
何老师的手在粉笔盒里犹豫了一下,随即尖叫一声,手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甩出去,一盒子粉笔撒得满地都是。
大伙儿先是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坐在前几排的连忙伸着脖子往地上看。只见何老师脚边除了那些散落的粉笔,还有几条色彩斑斓的毛毛虫,正在那儿挣扎着扭动身子。
肖红兵没动弹,不眨眼地盯着何老师,大气都不敢出。
何老师对那些毛毛虫的反应程度显然超过了肖红兵的想象。她身子僵直,嘴唇无色,眼镜跌到鼻尖上,眼珠像弹球似的从眼眶里凸出来,"胖翻译官瞧见老罗叔举着盒子炮,您还记得那样儿吧?就那样儿!"事后肖红兵兴奋地给霍光德如此描述。
肖红兵一点没夸张,何老师的确被虫子吓坏了,本想当时就发作,可两腿没劲儿,胸口像堵了团棉花似的,喘不上气来。她一句话没说,扶着墙挪回办公室,直到在椅子上坐稳眼泪才淌出来。
其他老师见状上前询问,可她只是抽噎,说不出话来。大家以为她病了,七嘴八舌地劝她赶紧上医院。何老师摇摇头,摘掉眼镜,双手蒙住脸大哭,委屈得像个失了身的姑娘。老师们这才觉出蹊跷,有人跑去把支部书记喊来,终于问清了缘由。
支书听了固然生气,可对何老师为几只虫子哭成这样也颇为不满,安慰了几句便赶到肖红兵班上,拍着桌子让大家互相揭发。可班里的确没人知道那是谁干的,全都大眼瞪小眼不吭声。
肖红兵开始还真有些紧张,不停用眼角瞄向四周,后来发现大家全无反应,心知此事的确没露出纰漏,这才松了口气。
回家路上,她两脚交替雀跃,真想飞起来。路边的银杏树已经泛黄了,映在湛蓝的天幕下显得那么璀璨,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肖红兵跑进霍家的时候,霍光德正在犹豫是否喝掉手里的这杯酒,见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便知大事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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