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个女人哧哧噜噜地议论着:“拿回去能穿成才怪呢!敢说像这样的体形在瓮城县城也没几个!”售货员说:“那怪谁呢,我把他问了又问,他还是一口咬定跟她的身材差不多,咱有啥办法?”正议论着,女售货员如梦初醒地惊叫:“啊!叫他把我头给搅昏了,还要收五个点的工业券呢!咋忘了。”说着奔离了柜台,出门东瞅西望,又返回柜台,嘴上咕嘟着:“脚底下还镵火很,这五个点咱赔定了。”
早回到家的哑巴,哇哇叫着表示饿了,谢玉打他先吃了饭。等到麻擦黑元丰才回来。谢玉把饭又热了一遍,给他盛了一碗。元丰端起碗说:“快回去,管娃去。天黑了枣儿还不见你在跟前又要哭了。”谢玉说:“不急,青枣都是上学的人了,不见大人还哭啥?又不是吃奶的娃。洗了碗我再走。”元丰说:“锅碗我能洗嘛,看娃要紧。”谢玉也惦着督促青枣早做完作业早睡,明日早起还要练功,便说:“你乏了,先把锅泡着,明日个赶早我来洗。”便跷出了灶房门坎。还没走到街门跟前便听见元丰又喊:“等等!”谢玉刚停脚,他就到了她跟前,把那个软囔囔儿的纸包塞到她手里。ww谢玉问:“啥?”他说:“回去一看就知道了。”
谢玉到家,青枣已做完作业。督促她睡下了,谢玉打开纸包,原来是条时兴的的确良裤子。她暗自思忖:大哥有心也!
于是立即试穿,长短、腰围正合适。真想不到看似粗苯的男人,竟然给我买了条这么合身的裤子,不是神差又能是什么?她穿着左看看,右照照,走了几步,觉得轻爽便当,全身酥酥麻麻的。是呀!到热天了,由春天穿到如今的厚裤子该换下来了。这天晚上,她睡觉时都没舍得脱掉这条称心的裤子。刚一迷糊,师父的声音就在耳际缭绕“翠鹤啊,我的女儿!我最后一次叫你翠鹤,现在你已经是凡尘中的女子,不必再循道规了,不要再想修炼成仙子的事儿,当仙子也是很乏味寂寞的呀!你是尘缘未了的谢玉,不是翠鹤了。”她又哀求:“师父,不要丢弃徒儿,徒儿已经过凡尘之苦,现在是无夫的女子,没有挂碍,能修炼……”师父又说:“别傻了,仙女思凡的故事很多,这不就说明天庭未必十分美好,人间也未必十分糟糕呀。仙子长生不老,也意味着永恒的寂寞与无聊。凡间有生有死有苦有乐正是凡间的趣味……”师父耐心地开导她。
师父的影子刚退,李长风又来了。他扛着个大包袱,朝炕上一撇说:“谢玉,我走了这几年你比以前更好看了。”她说:“当初大哥大姐把我嫁给了你,我虽然说不上爱你,但也不嫌弃你,没想到你竟然嫌弃起我来,不跟我好好过日子,把我和娃撇下,抬腿走了,寻你快活去了,我给你拉扯女儿,多难!知道不?”长风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呀,也不由我,是人家硬把我拉走的,让我给他们背石头炼钢炼铁,我也把洋罪受札咧。现在挣了这么多钱,一包袱,全给你留下,我还得走,这一走永远就不能回来了……”她说:“我要钱做啥?只要活得跟人一样就够了。”长风凄然地叹息一声,说:“那全在你自己,我无能为力。唉!苦命的谢玉呀!”说着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用腮帮子偎擦着她的脸蛋子。满腮帮子的胡楂子偎擦得她的脸蛋怪痒痒,心里怪受活。这种特别感觉直贯踵顶,抬头细看,给她这种特别感觉的人不是长风,而是大哥元丰。她把自己的脸蛋努力紧偎向长满胡楂子的腮帮子,口中颤声叫着:“大哥也,大哥,妹子临死都想不通,当初你为啥要把妹子嫁给他,我给你们说过,我不想离开你们,是大哥嫌我丑还是大姐容不下我……如今大姐不在了,你说实话!”元丰痛苦地摇了摇头:“都不是……”她激动地哭了。哭醒了,原是随手放的扫炕笤帚蹭在她脸上。
梦醒后,她还回味无穷地留恋着这梦境。她恨自己太没出息了,为什么一激动就哭呢?如果不哭,就不会那么快地醒来,不就在梦中留得更长些时间嘛。她叹息着:太短了,可惜太短了。想重回梦中,可连睡着都不能够,又哪里回来个梦呢?
谢玉自叹: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假如两娃定的娃娃亲能成为事实,敬修是大哥的骨肉,青枣是咱血胎,将来他们美满幸福,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从此,经她日灌夜注,在青枣的心里种下:青枣是敬修的人,敬修是青枣的人,谁欺负敬修就是欺负青枣,这种意识在青枣的碎心中扎下了根,要想拔掉真还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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