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中读过一年级的青年学生,彼此之间都熟悉了。心里便有一次悄悄地革命。刚进入高中时男女同学之间羞怯的沟壑正在不自觉中慢慢填平。课余时间,几个男女同学聚在一起争论或闲聊成了司空见惯的事,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嫉妒之心也开始萌生。尤其是那些聪明的、读过多本小说的,看过多次电影的女生,甚至自己最要好的姐妹与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男生多说了几句话,也会本能地产生一种妒忌心理,更何况那在自己心中还有点儿位置的男生呢?
吕春近日越来越看不惯自己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班,往昔形影不离的小姐妹夏如锦的一举一动,一嗔一笑都在像似对自己的挑战。夏如锦每换一件衣服,都像似在给一个人骚呢。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多心,还是夏如锦表现得太出格了。她也告诫过自己,人家爱给谁骚是人家事。反正这个人与咱没关系,咱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然而,夏如锦笑时左腮上黄豆大的灸瘢显得很邪乎,又不能不令人气愤。
暑假后两个星期过去了,天凉的九月,夏如锦还穿着布拉吉在教室嗡楞来嗡楞去,耍阔简直把四季给忘了。虽然许敬修和王征几个爱评头论足的男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但她这种小资产阶级的打扮确实有些不像话。
这天下午,神差还是鬼使,她竟然也穿了条布拉吉来上学了。走到学校大门口,收传达室的郑师问她:“你是六七级甲班的?”她“嗯”地回答了一声。郑师说:“你班同学有封信是《萌芽》寄来的,你给捎去。”她接过那个厚厚的信封,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许敬修的。他自那篇获奖作文被推荐到《中学语文报》以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时不时地给各类报纸杂志投稿,也有几篇被采用的。这回可能是退稿吧!她瞅也不来瞅一眼信皮,就顺手塞进了书包。
今天,她走进教室,一下子把同学们的目光全调动到她的身上来了。她目不斜视,保持沉稳雍容的仪态,大大方方地走到许敬修的座位前,掏出了那封信,朝桌子上一撇说:“这是你的信,《萌芽》杂志社来的,收室郑师叫捎给你,可能有好消息吧!”原本是想说:可能是退稿,后来脑子转了个弯,改成可能有好消息。她正为自己脑子转得快而得意着转身要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忽然听到许敬修颇含讥讽的声音:“娜达莎同志,您错了,这信是王征的。”同学们一听哄堂大笑,而许敬修却是一脸严肃认真的表,同学们见他这近乎戏台上“冷丑”的表演,更笑得收不住了。
大家仔细一瞧、一想、一比较,她穿的那条布拉吉跟苏联电影《攻克柏林》中女主角娜达莎穿的完全一样,大家又笑个不停。从此,她落了个“娜达莎”的雅号。
她当时很窘迫,很气恼,也很后悔,怪自己粗心,没看信皮主观臆断而受他奚落。她没像夏如锦动不动就流泪,只是红着脸,咬着嘴唇,轻声说了声:“无聊!”便坐在自己座位上,掏出了一本书,假装着认真地看着。
她又偷眼看去,夏如锦正得意地嗤乜嗤乜地朝着她这边笑呢。她怨许敬修太不给人面子,更恨夏如锦幸灾乐祸。自己被奚落完全是夏如锦造成的,你不穿那个布拉吉我能穿吗?在一段时间里她牢记着鲁迅所说的:“最大的轻蔑是无。”所以一直不和许敬修主动搭腔。跟夏如锦还是和过去一样经常叽叽喳喳、咯咯嘻嘻。
一个星期后,她又觉得自己这做法不对,同学之间,谁还不能跟谁开个玩笑了吗?那次王征不是开玩笑把夏如锦都急哭了,人家夏如锦过后还是照样跟王征说这说那的,咋没见人家就计较起来呢?再说许敬修称自己是“娜达莎”,那么“瓦西里”又在哪里?下次他再敢叫我“娜达莎”,我就敢叫他“瓦西里”,也让他一回窘迫。想到这儿便觉得许敬修这人不但不可恶,还是个很风趣儿的人,便有心要跟他走得更近些来显自己的大度。虽然她想了这么多,可他再也没有给她叫他“瓦西里”的机会,却等来了一个使她释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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