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如锦呀,干嘛要穿草鞋?一双草鞋一毛八,一天就得一双,最省两天也得一双,一双布鞋三块二,最少也能穿两三个月,你算算……”许敬修见夏如锦如此打扮,嘻嘻哈哈地问她。ww她脸色微红一下,没有理睬这个不可理喻的人,忙着干她伟大的革命事业去了。今天斗这个,明天揪那个。红造司的旗帜、红卫兵的袖筒令人望而恐惧,对夏司令也有几分敬畏,夏司令学着省城红卫兵的腔调说:“这就是红色恐怖!革命就需要暴力!”
夏、吕两个红卫兵头头,带领着胳膊上套着红袖筒的革命小将深入到附近工厂、农村、县委、政府机关鼓动群众起来造反,播散造反火种。宣传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大好形势,侃侃陈词,煽动力极强。中央没有正式下的文件、没有公开的领导讲话,尤其是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的讲话,他们奉为圣经至宝。
这些革命小将以先知先觉者自诩,在全县普遍点燃了革命造反的熊熊烈火。烈火所烧之处,伴随着揪斗旋风;火借风力,风助火势使瓮城县无处不在燃烧。瓮城中学红卫兵小将工作成绩很惊人;刚学汉语拼音的红小兵、文盲老太太、穿着褴褛大裆裤的农民、满身油污的工人都打起了“造反有理”的旗子上街游行。ww田园荒芜、机器生锈,他们都置之不顾了。
有人已冲进县委、县政府办公大院,揪斗县委书记和县长,要他们低头认罪。夏如锦为自己取得如此巨大的成绩而自豪骄傲,兴奋不已地自自语:“群众是真正的英雄……”
在这如火如荼的造反浪潮中,许敬修他又找了个隐居的好去处,那就是抄写**诗词,抄好后贴在墙上供大家欣赏。谁又不敢说他这样做不是革命行动。纸完了、墨完了他就到红造司后勤部去领,没有人敢于拒绝他,他似乎成了超脱的神仙。
揪斗会一个接一个,揪斗的方式层出不穷,不断有新鲜奇特的斗争花样被创造出来。土改时斗地主的高罐罐帽子给走资派戴在头上,让“牛鬼蛇神”自己敲着破铜盆子,口中高喊:“罪该万死!”游来走去,更叫人害怕的是,初中那些懵懂的同学竟然把自己认为是牛鬼蛇神的老师、甚至追随过这些“牛鬼蛇神”的同学不管男女逮住硬压着剃个阴阳头。凡此种种,令人瞠目结舌。
王征在此期间,紧闭嘴巴,好说风凉话儿的脾性刹住了。他见此此景又忍不住对许敬修说:“你看这算啥嘛!拽着马戏丑角上游走,革命战友们都成了走江湖耍猴卖艺的。社教运动也没这样侮辱人格呀!这是搞文化大革命还是自当跳梁小丑?”许敬修嘿嘿而笑不答。
夏如锦本来家离学校不远,原先上课时,她和吕春都是走读生。而今,由于革命工作太忙了,索性搬来住在学校女生宿舍里,接连几个礼拜不回家,爸妈的容貌已被“革命造反”挤出了脑海。至于一直关爱她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夏如山,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北京地质学院参加了哪一派,是保皇还是造反?他很久没给夏如锦来信了,大概太忙于革命造反工作,抽不出空儿来给她写信,这她能理解。她一门心思地以“造反,造反!”来对亲人回报。
“**他老人家身体非常非常健康!他老人家接见了我们,林副主席手摇着《语录》本就在他身边……”夏如锦对周围一群红卫兵在讲述自己去北京,**接见红卫兵的整个况,一人问:“**都说啥子啦?”夏如锦望了那个四川籍女红卫兵一眼说:“**坐在卡车上,向我们挥手说:‘革命小将好!革命小将好!’我们脚跳着,手摇着《语录》有节奏地高喊:**万岁……我的鞋都不知道啥时候跳掉了……”
突然学校外边一阵高音喇叭高喊:“瓮城县工农总部向瓮城中学革命造反派问好!向革命造反的战友们致敬!”夏如锦立即又带领着那些红卫兵们奔出校门,迎接革命战友。
只见一辆装着高音喇叭的大型宣传车,特有气势,令人震撼。两边车帮上各贴一条大标语:“打倒走资派褚哲明!”“打倒三反分子夏吉宪!”。戴着红袖筒的彪形纠察四人,两人两旁押着这两个阶级敌人。其中一个是县委书记褚哲明,另一个五十来岁谢顶略高长方脸的就是县长夏吉宪。其扭押姿势都是最流行的“喷气式”。书记、县长胸前各挂着一块六十多公分宽、一米来长的牌子,上面写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褚哲明”“叛徒、特务、走资派夏吉宪”,名字上都打着红叉叉。两个纠察不时地把夏吉宪的头朝下按,他那脖子像是一根弹簧做的,在外力作用下头就低下了,稍一松手头又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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