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革了两年多命,造了两年多反,瓮城中学的学生们筋疲力尽了,不知怎么续革下去,不知道将如何落脚,都为将来自已的前途忧心忡忡。除了吕春几个大联合促委会的成员之外,其他同学都无所事事。有人编了两句“瓮中学生三大怪,抽烟喝酒谈恋爱”的顺口溜,之所以称之为“怪”就是当年的中学生中此类现象极为罕见,而当此时刻,上进的路很渺茫,抽烟喝酒来刺激神经,麻痹颓废的灵魂,谈恋爱是准备过着普通老百姓柴米的日子,不去追求将来当“诗人”“科学家”“文学家”“画家”等等崇高的理想,这些离自己太遥远了。
最近,杜向宇和一个叫田改青的初三女生来往频繁,王征也被那个张云芳缠得头晕,王大丰自叹才疏学浅、其貌平庸、不会恋爱,吕春也在忙碌之余,向许敬修信号,奈何他接收系统不灵敏,刘启章去跟一个黑白铁师傅学着换锅底、砸水桶……反正大家的心和手都没闲着。
一天,促委会通知全校学生都到学校,说要召开“复课闹革命”的动员会,同学们都来了,促委会又贴出通知:因故“复课闹革命”动员会今天不能召开,请等候另行通知,大家已经来了,就抓住机会相互寻找平时能说得来的同学,三五成堆地谝着。ww
王大丰、杜向宇、许敬修,还有刘启章围在教室外头正谝着,王大丰说:“真后悔呀!当初不该上学读书,实指望着从书中抓个黄金屋、颜如玉,现在连个土茅房、丑丫头都抓不到。”杜向宇说:“非也,颜如玉们一般脑子都不行,我就不信哄不到一个,还骗不下一个的!等着吧,自有人要上当的。”大家都笑着说:“那你就等着吧!”杜向宇笑着东张西望,忽然向大家朝一边呶着嘴说:“瞅吧!准备上当的朝我们走来了。”大家一看,原来是夏如锦和那个田改青走来,王大丰说:“陕西地方邪,说‘上当的’‘上当的’就来了。”大家一齐哈哈大笑。
她俩走到他们跟前,笑声未止。她俩都低头扭脖子在自己身上寻找破绽,啥也没寻到。田改青问:“你们都笑啥呢?”杜向宇说:“笑,烽火台上一冒烟,诸侯纷至,今天不就是个通知,我们都来了吗?”夏如锦笑着说:“比喻的好呀!这通知真如烽火戏诸侯一样,下次通知,谁还来呢?”
他们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地谝了一阵子,刘启章提议:“光谝又啥意思,趁大家今日个聚到一块儿,人人都把自己身上的钱和粮票拿出来,凑到一块,找个小食堂吃上一顿,咋样?”夏如锦说:“没意思,裁缝把剪刀丢了,光剩尺(吃)子了!”一直没说话的许敬修说:“吃有啥不对,民以食为天嘛,我身上有一块六毛。”说着掏了出来问:“谁给咱操办?”夏如锦笑着说:“猪八戒就是贪吃,为什么不静静地修成正果呢?”大家都朝着许敬修笑。夏如锦说:“甭笑了,看把人家羞了!”大家越笑得美了。许敬修也笑着说:“大家笑得好,不笑才不热闹,这一笑给我们凑到一起的热闹犹如锦上添花!”大家又对着夏如锦笑,夏如锦也笑着,脸却红到了脖子根,田改青说:“别笑了,我建议咱们走出县城,到野外游山逛水,行么?”话音刚落,就有人喊:“好呀!我第一个响应。”声到人到,原来是张云芳在响应。
张云芳两只贼眼在人群扫了一圈说:“其实出去也没多大意思。”夏如锦说:“咋没意思?你朝那边瞅,意思不是来了吗?”大家一齐朝那边看去,王征正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来,张云芳红着脸笑着,用拳头打夏如锦。夏如锦东躲西闪竟然叫许敬修挨了一拳,许敬修说:“你们闹仗,我白挨了一拳!”王征说:“世上没有白挨一拳的事,八成会因祸得福。”他们嘻嘻哈哈一阵子后,又回到去吃饭还是去郊游的话题上。
许敬修对刘启章说:“他们去野外游山玩水,赋诗兴句,咱是粗人,走!美美吃一顿!”说着拉着刘启章就走,王征急了,一把扽住他说:“你不去,谁给我们当向导?今日个你可没带你那歪妹子,不听话看我们不把你捶扁才怪,识相的还是乖乖地给我们当向导。”许敬修说:“这不成了绑架吗?”王征说:“绑架就绑架,反正你得去!”刘启章和王大丰对视一下说:“你上回说家里的水桶漏水,趁今日个我给你换个桶底。”说毕拉着王大丰就走。杜向宇、王征齐喊:“别走!过来!”他俩只是回头笑笑,逃也似的一溜烟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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