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被子,吓得立即把手缩了回来。ww湿巴巴的被子上,一股霉气扑鼻而来,直熏得她想吐。这里是决乎不能再住人了,要住在这里,就是不会来个狼,这些胆大妄为的老鼠也会把你给吃了的。
她又折身回到大门口,真不知道现在该到何处去。回省城的家吧,说实在的,省城哪有自己的家?自从父亲出了工伤之后,单位一点面不讲,据说像他这小集体企业职工出了工伤没有照顾政策,仅给生活费罢了。母亲是街道一个小工厂的工人,哥嫂虽然都有工作,侄子还小,嫂子的脾气很大。动不动就对哥大雌威,无端地大骂尚不懂事的小侄子吃闲饭,拉闲屎,这分明是在骂她的。这个家她怎么能待下去呢?
哥是个没本事,又没出息的人,整天只知道喝酒。白酒、啤酒,只要是酒他都喝。
就是前几天,哥迈着神仙步儿腾云驾雾地回家来了。她知道哥又喝高了。就好心好意地劝说:“哥也,你把那酒也少喝些,酒不值钱,命还值钱。”她哥醉笑着:“命值钱,我的命值几个钱!我又没多大本事,不喝酒又能干啥?又不能把你从下乡的山村调回城里来,你说哥能干啥?”“我们迟早会被招回来的。”“你说,多多……迟,多,多早,人家冯厂长的女儿,才,才下乡几天,就被招回来了,还,还安排在厂财务,务科。人家有公社知青办给帮忙,还不是拿厂里的钢材、木材、水泥指标换的,说得好,好听,支,支农,把他们支好,好了!”“咱没人家的那权,只能等政策,等到了,谁的脸也不看。”“碧云,妹子!你,你把你公社那个知青办的头头,给我、我喊来,我当,当,当面给他说,他再不把,你想法送回城,我就把,把这小,小子做了!他调你回城,我就给他趴下磕头!磕头……”
这时嫂子回来了,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就大骂开了:“羞你的先人哩,把马尿少灌些,知青办的头头是你儿子,碧云说叫就能叫来?”哥也急了:“你少管!明天我去找他,看他有,有……几个脑袋。”嫂子大骂:“你的先人咋亏了人,这日子过不成了,离婚!”“离就离……当今世界谁怕谁,东东风吹、战鼓擂擂……”平时哥怕嫂子怕得要紧,今个胆子竟如此之大,真是醉了的老鼠不怕猫。
嫂子又把气撒在碧云身上:“有本事的早就回来了,人家翠爱一分钱没花也早早回来了,凭啥,还不是自己会想办法,舍得……咱又能比人家能尊贵多少?何必缠你这没向的哥呢……”
她哥一听便放声大哭:“哥没向!哥没向……”高碧云更忍不住痛哭起来。
正当他们乱成一团,马平川兴冲冲地来找高碧云,进门一见此景便问:“都是怎么了?”嫂子转脸笑道:“他哥又喝醉了,胡闹呢?碧云劝还劝不下,急哭了。”
“我这有好消息,碧云先去洗脸,面向知青招工的工作已经开始了。”“谁说的?”高碧云没有急着洗去脸上的泪痕,就急着问。马平川说:“是许敬修早得到消息,专门跑到省城,找我来的,叫咱们赶紧回村!”
这天高碧云离开了省城的家,就下决心,如果这次招工回不了城,她愿老住在川子沟,也不想再回省城的家了。
这时,高碧云立在知青院大门口,站困了又坐在门前的那块石头上,一手支颐,又想起自己在省城受的那些酸甜苦辣:
她妈是个老诚人,只要谁指给她个门路,是神不是神她都给烧香。其中也不乏有能办事的掌权人,能解决女儿的回城问题。她路也跑了,礼也送了,可就是没解决问题,究其原因,就是礼没送到位。有些礼是碧云妈下了大狠心,鼓了很大的劲,备了一份大礼,给人家送去,人家不收,因为在她看来是大礼,人家却视为微不足道、不屑一顾的小玩意儿。这也难怪,她这个家庭条件,又能拿出个什么像样的大礼物来送给狮子胃口那么大的当权者呢!
高碧云也想过,自己也像郑西如那样,在城里找个跛子瘸子的人嫁了算了。只要能回城就行了。可是城里的跛子瘸子倒不少,就是有能耐把一个知青调回城里安排个工作的跛子瘸子还没碰见过。她对郑西如很羡慕、很眼红,也很忌妒,她的运气怎么就那样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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