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扫着院子心里还在谋算着做灯笼的事。ww***扫帚下哐啷一响,原来是个打火机,是姨夫平时离不开的东西。他刚走,去跟多数社员一块锄麦混工分去了现在还不会走多远,能赶上,得给他送去。
她扔下扫帚拾起打火机就朝街门外奔去。看见他已经走在沟沿的小路上,和几个社员正朝村西头的麦田走去。
“姨夫!打火机!”她高举着打火机一边摇着一边跑。跑到跟前把打火机交给了他。几个社员见她跑得气喘吁吁,胸脯随着气喘一起一伏,牵动双峰巍巍颤颤,健康窈窕,不由得暗自惊叹:只说这个人不会活下来了,如今竟然活灵活现地站在这川子沟沿,用健康的腰身宣示一条生命的顽强。
“伙计!看你的命多好,娃对你多孝顺呀!”一个四十来岁的社员对麻子黑说,麻子黑只是嘿嘿干笑两声。
媚返回来,快到自家街门口,见儿子哭着朝回走,一群不懂啥的鼻抹嘴的娃娃正对儿子骂:“媚呀媚!尖尖脚,给她姨夫暖被窝,暖咧多半夜,被窝才暖热,一声鸡儿叫,还是难睡着……”
把个媚气得脸黄手打战直翻白眼儿。ww一手抓住儿子的胳膊狠狠地在儿子尻蛋子上扇了两巴掌,儿子委屈得杀猴般尖声哭着。她又回身对那几个鼻嘴娃喊:“这骂人的话谁给你教的?是你妈还是你爸?啊!”顺手抓住了一个稍大点的娃的胳膊:“走!寻你妈你爸走!走!”那个娃吓得哇的一声哭了。
有几个人从皂角树那边闪过来,媚向他们嘟囔着:“蕞蕞的就恁瞎的,长大还吃人呀!骂人呢!话还难听的很!我拉他寻他妈他爸去!”其中一人说:“蕞娃咋敢骂人?骂人小心轰雷爷把你舌头拔咧!蕞崽娃子今后还骂人不?”那个娃哭着:“不咧!不咧……”媚略一松手那娃像脱网的兔子跑掉了。那个大人又对媚说:“跟蕞较量划不来,就是把他拉到他妈爸跟前,逢着不懂啥的人当咱面扇打娃几下咱脸上也不好看,嫑着气,着那闲气还把你气死呀!嫑着气……”显然这几个人没有听到这些娃娃骂媚了些啥话。媚只得气哼哼地拉着儿子回家了。
媚喝禁儿子不许出街门,自己开始拿出去年腊月集上买的竹刀,和几根竹子削做灯笼的竹篾子。心里却一直燎焦不安,那些蕞崽娃子的骂语老在她心里划着一道一道的渠渠。这些话咋能是这些蕞崽娃子说出来的呢?一定是个瞎拐把子大人在背后教唆的。这阵子心眼瞎的人也不少,见咱烟囱冒烟利了,米汤起皮厚了就急了,给咱使心眼。前几年咱病儿痛儿的,也没见谁欺负咱,还都操心咱日子过得去过不去,帮忙的人也不少。那时候姨夫把咱出背进,也没见个闲话星星儿。如今,姨夫苦累了一冬冬子,赚了俩钱日子跟人差不多了就有人气不顺了。咱老拾不起腰这些人才气顺。日后要是把这做灯笼的事弄成了赚到更多的钱不知道有人还会使啥瞎拐?干脆收圈不做这灯笼了,省得招祸招骂。不!我才不!就是要挣钱把贼驴日的气死!眼窩气瞎,我媚走得端行得正谁把我能咋?她一边手动着划竹篾子,一边思量这些乱糟糟的心思。
“媚姐!”媚一惊差点儿划破了手指。“做啥呢?恁专心的!”青枣推开街门随声进了院子。“做俩灯笼给娃耍。”“不光能给娃耍年下还能卖钱哩!”“你没出工?”“这阵子不搞移山填沟造田、修水库会战,生产队那些农活还不够男社员收拾,连敬修哥都闲着哩,队长嫌他不会锄地,只能干推呀担呀挖呀的粗笨活,就没给他派活。这才对了他的胃口。没活干混不成工分把鹐梆梆的眼都急红咧!”
“都闲着,你还不去东头转转,就不怕有个会骚的寻他去谝?”媚笑着打趣青枣。“谁敢!看我不掏了她的牛黄狗宝……”青枣说罢呱呱大笑。媚把嘴一撇说:“不羞!是恋爱还是抢女婿?”青枣说:“我见你模样忧愁的,不这么说你咋得笑呢?”
“就是不怕谁把他哄走,也该去跟他说个话儿,省得一个人闲着闷。”媚说。“嫑提嫑提,人家还不要我去打搅!耳朵钻了邪风,信那些小道消息:今年大学兴的是统一考试,凭分数录取,整天在家复习功课呢!你说这小道消息信得么?”媚说:“我也听说过,今年大学招生要考试,凭分数。还说要给‘右派’平反,恢复工作,补工资呐!是真是假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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