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落满了海棠花瓣,踩上去丝绒般柔软。雷子谨难得有这么沉默寡言的时候,楚楚也乐得清静。时近正午,暖风含熏,日头照得人昏昏欲睡。楚楚这几日可谓是日夜煎熬,匆匆在青霓馆用了些简单膳食,眼下早就困顿不堪,一面走,一面眼睛已半合上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的手掌包拢了过来,将她手牢牢握住,拉着她不徐不疾向前走去。手心中慢慢传递过来一股暖意,她拉了几次都扯不回来,实在无力跟他纠缠,便任由他牵着算了,正好可边走边睡,补回点精气神来。上下眼帘快要粘合起来之际,只听他轻轻问:“怜儿,莫非[img]cssfs_273.gif[/img]们当真回不去了么?”
世上的人真是奇怪,当初用尽方法要甩脱对方,如今却又来装哪门子深情款款?楚楚嗤了一声,眯起眼来不予理会。却听他轻笑道:“你不愿跟[img]cssfs_273.gif[/img]也好,确实[img]cssfs_273.gif[/img]算不得好人。”
楚楚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将手心紧了紧,道:“不过,既然曾是[img]cssfs_273.gif[/img]的女人,[img]cssfs_273.gif[/img]总不会叫你吃苦。放心,一切不会很久的。”
楚楚半眯了眼道:“多谢了,[img]cssfs_273.gif[/img]此刻还未死,大概总是托了你的洪福。该做的[img]cssfs_273.gif[/img]会做,不该做的,你说得再多也是白搭。”突然明白了过来,呀了一声道:“[img]cssfs_273.gif[/img]知道你想让[img]cssfs_273.gif[/img]作甚了。”
钟瑞堂已经在望,远远已听得激烈的争执声传来。杨夷中站在门口,手里不耐地转着双刀,见得两人,叫到:“好了,唐兄,秦兄,你们都少说几句。二夫人就在这里,你们问她就是了,何必白白争的面红耳赤?”待看清两人居然是挽手而来,眉毛挑了挑,让到一旁去了。
楚楚抽回手,声音有些含糊,道:“问[img]cssfs_273.gif[/img]什么?”秦元章当先走出,拱了手道:“恕元章鲁莽,请问二夫人,昨晚二公子所施用的可是血蛊?这种养蛊之法极为阴毒,已近绝迹,久闻二公子是出了名的雅致人物,竟会饲养此物,这不是太奇怪了么?”温无垢坐在后面,面容忧伤,目光定定向她投射过来。旁边几人神色都有点难测,分坐两边,个个竖着耳朵,就等她如何回答。
雷子谨在旁赔笑道:“[img]cssfs_273.gif[/img]说是二哥误打误撞,唐兄却非说什么血蛊。血蛊乃是天下蛊毒之最,要以人血饲之,谁还曾真见过了,哪里有这么好养?偏偏秦兄就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元章紧紧盯着楚楚面上,没有错过她表情的一丁点细微的变化,口中道:“世传因血蛊难成,掌控也极为不易,极之消耗人之体力。二公子至今不见人影,听说还抱恙在身,是否果有其事?此中蹊跷,别人或许不知,二夫人整日里与此人耳鬓厮摩,想来必然明白。这几日,吾等观得二夫人深明大义,通情达理,故冒昧相问,还望二夫人不吝赐教。”
楚楚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开口打了个大大哈欠道:“妇人本就无知,在场这么多少年英豪都不明白,[img]cssfs_273.gif[/img]一个闺中弱质,怎么居然就知道了?”
方世珲噗嗤笑了一声,以袖掩上口去。秦元章呆了呆,转向雷子谨道:“确实难为夫人了。既如此,可否让小弟当面问过二公子?”雷子谨含笑不语,果听楚楚懒懒道:“问什么?难道问他为何昨晚要放那劳什子虫出来,将那些尸虫都收拾殆尽,使得秦公子今日能够生龙活虎在大堂之上,趾高气扬质问于他?”
秦元章先是一怔,渐渐脖颈都浮上赤红之色。司徒继在旁拨着流星锤道:“虽承二公子大惠,但兹事体大,还是非得问个清楚不可。苗人擅蛊,二公子生于兹长于兹,与苗疆毫无干系,为何竟能擅长此技?”
楚楚按着额头,口中倦意浓浓,道:“世事日新月异,诸位的眼光也不能一成不变。唐公子与秦公子也不是苗人,不一样对此知之甚详?不过,若只是横加揣测,在小妇人面前信口雌黄倒不打紧,三弟没轻没重,浑说两句也就罢了,你们要指摘愚夫,也得拿出点真凭实据来。否则,只要愚夫一日还是雷家主事,那种没影子的事,若都拿出来姑妄言之,诸位何等身份,只怕不是一句误会能够解释得清的。”
在座中人不觉动容,齐齐向温无垢投了一眼。后者有些尴尬地欠了欠身,欲言又止。秦元章刚才面色还是红的,如今倒有些红白交接了。唐迟怪叫道:“二夫人不是为难[img]cssfs_273.gif[/img]们吗?血蛊本是传说中之物,[img]cssfs_273.gif[/img]们也不过有些疑惑,才想向二夫人偷偷问上一二的。”楚楚冷笑道:“原来是问询啊,小女子无知,见得动刀动剑的,还以为是过堂呢。应怜骨头硬得很,不动用些私刑,恐怕是没那么容易招供的。”
杨夷中唰的一声收拢了鸳鸯刀。唐迟摸了摸鼻子,叫道:“[img]cssfs_273.gif[/img]说秦小儿,早叫你不要多事,倒叫[img]cssfs_273.gif[/img]跟你一起踢铁板,这刺还带倒钩,扎得人生疼。[img]cssfs_273.gif[/img]们哪敢对嫂子无理,子谨,谁叫你惊扰夫人的?”雷子谨干笑几声,楚楚已截口道:“倒钩总比心里的刺好,不过只要有命在,刺多些少些,总还是无足轻重的事。事有轻重缓急,诸位不远千里而来搭救雷家于水火,客气话就不用应怜说了,应怜那里有句俚语,说是只要会捉老鼠便是好猫。什么虫子也好,蛊毒也罢,只要能保全雷家和诸位的性命,那便是好东西。否则,一死百了,到了阴曹地府,人与畜牲,只怕也没多少分别。”偏头向南宫陵道:“此地地处岭南,毒瘴极多,南宫公子等人佩的兰草,只怕没什么用。若公子不嫌应怜冒昧,可来梨香院取些驱虫的药草。”
雷子谨的笑容僵在面上。南宫陵躬身道:“多谢二夫人美意。”抬起头来,眼里笑意盈盈,道:“到底还是夫人细心些。二夫人的居处必然是神仙宫阙,在下早仰慕久矣。在下最怕这些虫豸了,即刻便跟二夫人去取,可否使得?”段天翔将扇一合,起身道:“天翔也深受其苦,也便随南宫兄前去,可否使得?昨晚那些怪虫,险些把天翔胆子吓破了大半,此刻还惊魂未定。不取些药草贴身带着,实在放不下心来。”话音刚落,他身旁一个模样颇为娇俏的姬妾扭了扭青丝履,狠狠踩了他一记。
突听外面有人淡淡道:“远来是客,三弟你也粗心了些,竟不曾提醒客人岭南最多虫蚁,又叫你嫂子辛苦。梨香院的的大门,随时都为贵客敞开,[img]cssfs_273.gif[/img]和怜儿,都最喜欢宾客如云了。”
雷洛茗举步而入,神色自若,面色都是如常,未见半点异样。楚楚身体不为人察觉地轻轻一晃,人倒没什么不对,一旁倚靠的木案却轻微地发出了颤音。温无垢心细如尘,早就看得明白,眉头不觉一皱,望向她的眼光中多了几分深思。堂上众人面面相觑,又向唐迟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后者怔了怔,拨过张大了嘴呆立在那里的秦元章,连连向雷子谨打眼色道:“二公子好些了么?你人未至,二夫人担心得紧,问了子谨好几次了。”
雷洛茗本来有些冷漠的面上浮上了淡淡笑容,侧面过来,凝了楚楚一眼。后者不禁哆嗦了下,雷洛茗见她身子发颤,皱眉伸手去扶,道:“既然这几日身子不好,就不要强撑着。来,[img]cssfs_273.gif[/img]扶你下去。”楚楚身子似乎摇摆了下,手却慢慢递了过去。雷子谨面上笑容越发璀璨,似乎极满意眼前的景象。眼看两人的手渐渐合在一切,突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你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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