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文思有些断续,抬起头望着窗外思索,窗外漆黑的天幕下,乌鸦难听的叫着从屋顶上飞起。
"加图!有人找!告诉你的客人,现在已经是夜里了!该死的,别想我下一次从被窝里爬起来给他开门!"上了年纪的妇女在楼下大声的呼喊着,狠狠的带上了房门,正是这声音惊动了栖息在屋顶上的鸦群。
那是加图的房东,一个烤面包的胖女人,睡觉起来的鼾声能够刺穿这个建筑薄薄的壁板。加图并不介意房东的粗鲁,他知道房东事实上对他还不错,只是不太乐意在这么深夜里被人吵醒。而对其他的租客,胖女人喝骂他们就像地主对待交不起租的佃农。这个屋子里住着好些没钱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帮人送信,有的在店里干杂活,都是外省来的,经常到了月底交不起房租。而加图不同,尽管有时候他也没有买面包的钱剩下了,但是他会在月底把房租准时的送到房东面前。他认为这是他和房东之间的契约,他必须履行。一个放弃了契约的人是不能生存于社会的,这是他的老师告诉他的。房东喜欢加图这样的小伙子,金发、漂亮、温和而彬彬有礼,没有事的时候出神看着窗外,眼神低沉忧郁。房东说她如果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儿她会把她嫁给加图,当然事实上她没有,如果她真的有,加图相信她会考虑街对面那个制皮店的跛子老板。而没有人相信加图会是可以依赖的男人,他仅仅是金发、漂亮、温和和彬彬有礼而已,他并不是个上等人,也不像制皮店的跛子老板那样有一技之长,他穷得甚至养不活自己。
加图猫着腰过去,打开了阁楼的小门。他在这里行走必须弯着腰,否则脑袋就会撞到屋顶。他很好奇这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访客,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你好么?加图。"须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他的门前,对他微笑。
"克劳狄议长?"加图惊讶的说。
他是下议院议长克劳狄的机要秘书。下议院的机要秘书是他在翡冷翠第一份体面的工作,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至少让他可以发挥所长。加图喜欢书写文件,喜欢听到这些文件被朗诵在议院里,有种神圣的感觉。对于他的朋友昆提良而言,剑代表力量,而对于加图,笔代表力量。克劳狄是个非常温和的雇主,对加图的才能很欣赏,把一切事情告诉他,而且从来没有用过居高临下的语气。但是下议院的议长毕竟是东方区有身份的人,这样的人在深夜里来一个年轻秘书租住的阁楼里探望,这是加图没有想到的。
"快请进来坐,地方很偏僻,您居然能找到。"加图上去握住议长的手,引他进屋。
"去拜访一位神父,路过就上来看看你。"克劳狄议长笑笑,坐在加图家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您要喝点红茶么?我这里只有红茶。"加图搓着手,有点紧张。
克劳狄议长微微摇头:"我今天呈交了一份文件给教王陛下,希望教廷能降低东方区的税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加图愣了一下。降低税率的文件是个极重要的东西,按道理说他没有资格过问,但是克劳狄议长深夜来探访他,直接问他的意见,他又不能不回答。他获得下议院的职位时,一个即将退休的老秘书告诫他说,在下议院里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不要试图越过自己的权限去说话,因为这样不会讨好,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加图一直这么告诫自己,谨慎小心的不说太多的话,即便有时候有些话憋在他心里,就像岩浆憋在休眠的火山里一样。很有几次,他旁听着下议院的讨论,有种走上讲台去大声说话的冲动,他无法忍受那些愚蠢的议员和他们无谓的讨论,他知道很多事情的本质,很简单,可是他却没有说话的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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