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时候,她的脸上往往会浮现出一种特别的表情,这是某个成熟的专业能手专心致志从事精确劳动时露出的严肃表情。正是在这样的时刻,她的年纪会显得很大。正是在这样的时刻,人们会在她的眼角处看到因疲倦而产生的细小皱纹,她黑褐色的头发上夹杂着一绺绺的灰白发丝。
同样,在她安静或者独处的时候,她很有可能会陷入忧郁之中,或者陷入深深的沉思中。这时她的美丽就会变得深邃而神秘。从3个方面来看她都像犹太人。沉思的时候,她所具有的古老、神秘、忧伤的种族品格似乎彻底控制了她。她会皱起眉,露出困惑和痛苦的表情来。在她的脸上还印刻着一个重要的表情,犹如某种迷失且难以再重新获得的无价珍宝一般。当乔治·韦伯看到她这种并不常有的神情时,便会感到很不安,因为它将这位女人内心深处的秘密表露无遗,而他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爱上了她,并且信任她。
她是一位热情洋溢、快活、意志坚强、活泼、具有远大理想的矮个子女性,这是人们最常见,也是记忆最深的印象。透过她精致的脸,那个满心欢喜、充满自信的儿童模样老在凝视远处。同时,她那张苹果似的脸颊焕发出健康、饱满的光彩。她到过的房间总会充满爱意,周围的一切也会罩上清晨的生气与纯真的色彩。
因此,当她走在大街上,与那帮你推我搡、表情沮丧、阴郁的人走在一起时,她的脸就像麻木且毫无生气的肉体与黑暗、僵死的眼中永不凋谢的鲜花一样。他们经过她的身边,那些素不相识的面孔都带着同样的笨拙与凶悍,他们完全暴露出自己的狡诈,毫无意义地揭露自己的欺骗行为,在没有信仰或智慧的情况下怀疑自己的知识。然而即使在这些众多、尚未被掩埋的行尸走肉中,有些人会突然因生存的狂怒而停下脚步,他们疲惫的眼睛盯着她看。她的身材以及丰满的曲线,就跟地球一样富有,属于人类的另一种秩序。他们就像受困、打入地狱的难民一样紧盯着她,短暂地领略了生活与不朽之美的幻觉。
当杰克夫人站在她的床边时,她的女仆诺拉·佛格提敲了敲门,然后疾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高高的银制咖啡壶、一小碗白糖、一只杯子、碟子、勺子和《时代报》。女佣把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粗声大气地说:“早上好,杰克夫人。”
“哦,你好,诺拉!”女人回答道,然后用一贯热情、惊讶的语气大声说:“你怎么样啊……哈!”这声问候似乎表明她真的很关心对方,但是很快她又补充说:“今天可能是个不错的日子吧?你这一辈子有没有见过比今天早晨更好的时候?”
“啊,更好,杰克夫人!”诺拉回答,“更好!”
女佣回答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尊重和几乎谄媚的虔诚,但在这种表示赞同的声音中透着某种狡猾、逃避与阴沉的东西。杰克夫人听后,迅速地瞧了她一眼,诺拉因酗酒而发红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杰克夫人。但是,她们的怨恨似乎与其他家庭中佣人与女主人的怨恨不同。或者说,如果诺拉的眼中包含着更多个人怨恨的话,那么她的怨恨则是盲目和本能的。这种怨恨只在她胸中*地燃烧着,但她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当然,这并不源自于任何阶级自卑,因为她是爱尔兰人,一个十足的教徒,就社会尊严而言,她知道该向哪一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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