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一家人住的高大公寓楼,并不属于曼哈顿岛上那些令人惊叹、神话般的建筑物——那些直入云霄的尖顶、令人头晕目眩的峭壁、陡崖般的墙面似乎属于天空,而不属于大地。欧洲人一想起纽约,这些建筑便是闪耀在他们心中的特殊形状。归港的旅客站在轮船的甲板上,看着这些,会觉得震撼心灵、缺乏人性温暖的建筑物轻盈地矗立在水面上。而这座大楼却不属于它们之列。
这只是一个建筑物。它并不漂亮,但是它的体积、方块形状、规模却颇为引人注目。从外部来看,它似乎是一个由饱经风霜的砖石组成的巨大立方体,上面均匀地捅开了许多窗户。它填满了整整一个街区,横跨两条街。
人们一走进大楼,就会看见它矗立在面积宛如中央庭院大小的广场上。这个庭院分为两层。中下层布满松散碎石,上面有一个花床平台,四周都铺有宽阔的砖砌人行道。在过道的外面,有一个跨度很大的拱门,沿整个广场而建,所以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走廊。从走廊出发,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通向公寓的入口。
这幢大楼如此宏伟,如此庞大,如此结实,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人们从某个具有永恒生命的石头上劈下来的一样。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这个体积巨大的大厦的确就像一个被掏空了的巨型蜂窝,它被固定在钢柱上,柱子下面是空的。它支撑在弯形拱门上,它的神经、骨骼、肌腱等都要比街道平面低一些,一直深入地下室。地下除了饱受折磨的岩石之外,就只有深深的隧道了。
当住在这幢帝国大楼中的人们感到脚下开始震颤的时候,他们就想起脚下有列车正在通过——光亮的快车不论白天黑夜都会抵港、离港。然后他们中的有些人便会心满意足地思考纽约的灵动:它把美国其他地方固定、一成不变的顺序给颠倒了过来,并把它变成时尚的生活,使人们不仅住在“轨道边”,而且住在轨道上方。
在那个10月的某个黄昏,7点钟前,负责管理该大楼一部电梯的电梯工老约翰缓步走在帕克大街上,他马上就要准备值夜班了。他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位30岁上下、明显饱受酒精摧残的男子同他打招呼,于是他又转过了身子。
“喂,兄弟……”
一听到这熟悉的、充满奉承、巴结语气的话,老人的脸色就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他加快步子想要走开,但是那个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低声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儿……”
“不行!”老人气愤地厉声说道,“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的!我的年龄比你大两倍,但仍然在上班!如果你放聪明一点,快去找份活干吧!”
“噢,是吗?”那个人嘻皮笑脸地说,同时用凶狠、丑陋的眼睛盯着老人。
“是的!”老约翰厉声回敬道,然后转过了身,穿过大厦巨大的拱形入口,虽然关键时刻他再也没法做得比这更好了,但还是觉得自己的反应还不够机敏。他仍然轻声嘟囔着,然后沿着通向大楼南翼的石柱廊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波普?”原来是伊迪,一位上白班的电梯工跟他打招呼,“谁惹你生气了?”
“啊,”约翰轻声说着,脸上仍然带着气愤的神色,“又是这些要饭的叫花子!刚才又有一位把我拦在大楼外面,问我是不是可以给他点钱!他的年纪还没有你大,却向我这样一个老头子要钱!他应感到羞愧才是!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我说:‘如果你放聪明一点,就应该找份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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