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上学前,我先到厨房里取出家里的大钢精锅,再打开放米的坛子,舀上几勺米,然后端着锅来到大院对面的铁路机务段,在一个比我高出两倍的大蒸饭箱前,淘好米,放好水,把锅放进去。
放多少水合适?那可是一门学问。
水和米的比例要适当,水放多了蒸出的米饭就瓤了,水放少了米饭又硬了,这就叫技术。只有八九岁的我,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可以让米饭做得不瓤不硬,正正好。
中午放了学,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去取我蒸的饭。那个场面真是壮观啊!
浓浓的蒸汽从巨大的饭箱里滋出来,像火箭发射升空之前一样。大人小孩们都被吞没在浓浓的白雾之中,谁也看不见谁。一位戴着手套,拿着扳手的叔叔走到饭箱前,一下,两下,三下,“哗”的一声,饭箱打开了,滚滚蒸汽倾泻而出。我迎着蒸汽,勇往直前,向饭箱冲去,生怕别人端走了我家的饭锅。
端起饭锅,我直奔包大大家,去取姥爷的《参考消息》。
一份《参考消息》,
姥爷看完传给路爷爷看,
路爷爷看完传给向大大看,
向大大传给良顺叔叔,
良顺叔叔再传给俱乐部的其他“爱国人士”,
最后又回到姥爷手中……
每个得到的人都如获至宝。
因为爸爸是工程师,所以我们家才有资格订《参考消息》。
那会儿,人们能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党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工人日报》……内容比较局限和雷同,唯一一份能够了解到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的报纸,就是《参考消息》。
送报纸的邮递员嫌我们这个大院的巷子太深太长,索性就把整个院子的报纸都放到住在第一排的包大大家了。
包大大也爱养花,是姥爷的花友。每天去包大大家取《参考消息》都是我的任务。
只要在门口喊上一声“包大娘”,报纸立马就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提着饭锅,拿着报纸,蹦蹦跳跳地穿行在小巷子里,想着姥爷正在给我炖的红烧肉,再配上这香喷喷的米饭,啧啧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