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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捂了一个多月,蚌壳岭生产队分田到户的事还是露馅了。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毗邻的一个生产队长。春耕大忙时节,别的生产队像以前一样,集中耕地,几十个人一条长龙似地往田里送肥。而往蚌壳岭这边一看,­干­活的人是不少,可东一个西一个,各吹各的号,各打各的锣。这是咋回事呢?他怀疑蚌壳岭单­干­上了,连忙跑到大队向王甫仁汇报,并说他们能搞我们也要搞。王甫仁一听,这还了得,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蚌壳岭生产队。这时早已有人把消息传给了友智叔,他慌忙出来把王甫仁支书迎接住了。

“友智,你说说咋回事?别队都集体­干­活,你队怎么东一个西一个,稀稀拉拉的,哪像­干­活的样子?”王甫仁严厉地问。

友智叔心里直打鼓,可他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便沉着应道:“我们是各家各户的农家肥都送出来,一家堆一丘田,好折算工分呢!”

王甫仁眼珠一转,想想也有些道理。但再看看那场面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只好诈唬道:“你别跟我耍鬼板眼。你老家伙莫不是把田地分了?”

友智叔一下乱了方寸,立即冷静下来傻笑着掩饰说:“咋能呢?您借给我个豹子胆也不敢。”

王甫仁问不出什么,心里还是不踏实,临走时用手指了指友智叔的头说:“你这老家伙水深得很,心鬼得很,没准玩了我一把。你若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走了。

王甫仁回去后,差人去水利工地把王援朝找回来,要他回蚌壳岭生产队摸情况,查一查他们是不是分开在搞单­干­。查清他们确实在搞单­干­,立即来告诉他。王援朝领旨回家了。

王援朝对自己生产队分田单­干­的事有一点影子,但具体情况不清楚,因一直在水利工地也就没有细问这件事。现在王甫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他又是副大队长,弄清情况他责无旁贷。回家后他首先找兰花问情况。兰花被自己儿子问得吱吱唔唔的不知咋样回答是好,借故溜出来找我讨主意。这可真的把我难住了。王援朝是咱队的人,他也分有田地,兰花咋能不对他说呢!看来这分田单­干­的事真的要露馅了。我左想右想,想不出好的办法。泥蛋的想法是对的,瞒到秋收,收到成效,就有发言权了,也许能感动上帝,网开一面。我就让兰花先瞒着再说。

三天后,王援朝不知从谁嘴里套出了一点风声,他再回家问兰花时,兰花还是不说实情。王援朝说:“娘,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我马上去向公社汇报。”

兰花听信了,忙给儿子下跪,求他别去汇报,别做缺德事。王援朝坚决不从。他说他要直接去公社汇报。王援朝走了之后,兰花又来找我,再三解释她没对援朝说什么,是援朝自已从其他人嘴里套出来的,说王援朝已经去公社汇报了,她拉都拉不住。问我咋办?我能有啥办法呢!听天由命吧,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上面迟早会知道的。

王有富被撤职之后,从外面调来一个书记叫镇常义。镇常义听了王援朝的汇报,脸都吓青了。好你个蚌壳岭,修大寨田死了人全县出了名,现在又捅出这么大的漏子。他立即叫上曹秘书,和王援朝一起心急火燎地来到桂花坪,语气呛呛的先把王甫仁训了一顿:“你老王啊,革命大队不革命,蚌壳岭胆大包天搞单­干­,捅出这么大的漏子,你知不知道?你当毬子支书?当不了就让位子,让年轻人当,别依老卖老,蹲着茅坑不拉屎。”训得王甫仁直瞪眼。

王甫仁见镇常义是王援朝带来的,心里立即燃起了一股无名火,说:“蚌壳岭的事我去问过,他们口封得很紧,我就让王援朝从工地回到自己队里摸情况。可,可他倒先向你越级汇报了。”说得站在镇常义身旁的王援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镇常义反问:“他向我汇报错了吗?”

王甫仁心一横,说:“这支书我还不想搞了呢,谁要搞让他搞去。”

镇常义说:“现在我们先去蚌壳岭,这事回来再说。”

王甫仁不肯去,曹秘书连推带哄拥着他上路了。

镇常义带着一行人来到蚌壳岭生产队,责令友智叔和田蛋马上召开社员会。一会儿社员们都到了。镇常义让王甫仁先说,王甫仁不肯说,他只好自己说。他板着面孔问队里的­干­部:“听说你们蚌壳岭在搞单­干­,田地都分了。”

“没有。”

“……没有的事。”

­干­部群众一齐答道,都想把事情掩饰过去。几个­妇­女吓得腿发抖,我也为友智叔和泥蛋捏了一把汗。

公社书记可不是大队支书,权力大着呢。这时镇常义把手上的烟蒂丢到地上,用脚狠劲地一碾,脸拉得比驴脸还长,吼道:“你们说没有,可群众有反映,群众的觉悟是高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的车轮不可能倒退,你们蚌壳岭也不可能倒退。刘少奇是国家主席,推行过‘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结果咋样?被人民打倒了。与刘少奇比,你们蚌壳岭生产队长算个毬?你们分田单­干­还不承认是吗?”

友智叔和泥蛋坐在台下如坐针毡,蔫头搭脑挨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用沉默和镇常义抗衡着。

镇常义见没有人答理他的话,更火了,拍着桌子说:“徐友智,你别和我耍鬼板眼。你不承认是不是?”

友智叔谦恭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期期艾艾不作声。

镇常义见友智叔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把粗硬的目光转移到泥蛋身上,在他身上绕来绕去,绕得我身上的骨头都发紧。然后又收回去盯着友智叔说:“你不承认,我可让人揭发了。援朝,你来说说。”

王援朝没想到在父老乡亲面前,书记当面出他的洋相,脸刷地一下白了。他感到有无数的目光像麦芒那样扎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痛。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咱队的人,咱队分田单­干­我咋能不知道?我从工地回来,你们都是各做各的活。”

我悄悄地把兰花对我说的事说给油嘴老五听,油嘴老五听后气愤地问:“你说咱队分田单­干­了,你家分了多少田,多少地?”

王援朝吱吱唔唔说:“我娘知道。”

兰花立即接住话茬说:“我家没分田地。谁告诉你咱家分田地了?”

王援朝急得额头上直冒汗,下不了台。镇常义见状更加恼火,拍着桌子说:“你们不说我心里也明白。现在我宣布,今年的化肥、种子、贷款是共产党给咱­干­社会主义的,你们蚌壳岭生产队就别想要到一斤一两一分钱了。你们分田单­干­的问题我一定要调查清楚,调查清楚后要严肃处理,主谋一个都跑不掉。”说完怒气冲冲地带着人走了。王援朝这个王八蛋,穿过村里人锥子一样扎过来的目光,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种子、化肥、贷款一卡,等于掐了蚌壳岭的脖子,友智叔和泥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蚌壳岭早已穷斯滥矣了,队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往年种子、化肥都是靠上面拨,现在没有了。田里没种子可长不庄稼来。没办法,两个人只好去公社找镇常义作检讨。镇常义不松口,只是反复问:“蚌壳岭是不是真的分田搞单­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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