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早有纠葛,不能解。
柳停下了脚步,眼神平寂如水,他说,“颜儿,你要快乐。不许再难过。”
我顽皮地做个鬼脸,笑着反驳,“我没有难过啊,你又没看到我哭!看不到吧?哈哈哈。”
柳不再多言,只是看着我,怜惜地说,“司空拓来了。” 言毕,这是柳第一次先离开,渐行渐远。
我远远地就看见脸色不善的司空拓向这边走来,怒火滔天的模样,我不知道没有感情的他,到底在愤怒什么。而柳大概是担心司空拓会因此而迁怒于我,又该说什么难听的话来羞辱我,才会先走了。
而我和柳承诺要走的路,还没有到一半。
我看着柳独自离开的背影忽而觉得心里很疼很疼,那个在记忆里磨灭不去的萧瑟背影,背影的主人有着那么哀伤的表情,哀伤得几乎要将一切伤口淹没,那个背影的主人对我说,“我的感情很轻很轻,没有任何重量,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地守在你身旁”,他还说,“你要快乐……你要快乐……”一遍又一遍,仿佛他的快乐不再重要。
我没有去看司空拓,却望着那个背影还是忍不住哭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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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我猛地感觉到周遭似乎热了起来,风都化成暖暖的,逼进眼角的泪水,抬头看近在咫尺的司空拓,要不是我早知道他已然心如铁石,一定会误会司空拓现下的狂怒是因我而来。
他不待我回答,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往前行,也不说去哪里,绝美的面容有些紧绷,抿紧了唇,又像是在思量什么,凤眼微眯。
沿途的风景快速地倒退,我几乎快要跟不上他的步伐而踉踉跄跄,差点一个不稳就撞上前面那堵疾步而走的人墙。
他腿长走起来是快,而尾随在后的我可是一阵小跑。
直至跑得头都晕乎乎的,我腾出手,按了按太阳|茓,有气无力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有点晕。有点……想吐……”言毕,只觉得喉咙一阵酸急急往上涌,我抑制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司空拓大约是见我面色苍白,不动声色地慢下脚步,“去莲湖。”
“去莲湖需要那么着急吗,它又不会跑。”我不禁出声抱怨,脑袋依旧犯晕。
“莲湖不会跑,可是人会跑。”
司空拓颇有深意地笑了,唇畔勾起很浅很浅的笑容,看上去那么悠哉。“玉清不见了,今日他由众多暗卫护送到落城见我,可未想到的是,人才刚到了落城,玉清就不见了踪影,在这里,能够带走他,而且有理由带走他的,只有一个人了,那便是雀华国主——岳眠若了。”
玉清失踪了?并且那个人是木行岳眠若?我一怔,脚步也逐渐加快,这一切会如同司空拓所说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岳眠若那个人面虽冷,但他应不会是作出以挟持一个年幼的孩子来当作筹码的人。
云朵朵,如此惬意,却不知其美丽后潜藏了多少杀机和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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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湖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回归,万物摇曳生姿,我的眼前充斥着一大片象征生机的绿色,百花绽放,这里犹如不沾染尘世。唯有绿色的茎叶,绿色的嫩草,绿色的新芽还有姹紫嫣红的花儿,若是一切需要界定的话,莲湖只剩下一个词语可以形容,那便是生机勃勃。
岳眠若并没有避开,只是静静地坐在莲湖旁,手抚着其中一支莲花,眼神亲昵,像是没有注意到来人,依然故我,低下的头发由耳后向前轻垂,散落了几丝。
良久,他终于缓缓地抬头,望着我和司空拓,眼神静默,然后旁若无人般将一枚黑色的种子埋入干涩的土壤中,接着掸干净了手,与其不协调的黑色塑胶戒指仍旧戴在手指上,我知道那是莫莫送给他唯一可以以作纪念的东西。
岳眠若的掌心显得很干净,代表人生运道的三根掌纹也极清晰,半个鹅蛋形的圆绕成一整条绵延的生命线,很长,像是枷锁,困住了他的灵魂,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静,静的仿若任何人都吵不到他,岳眠若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
他沿着莲湖的边缘走到我面前,俯身跪下,“岳眠若见过神女。”声音平淡,眼神清冷。
司空拓就没那么平静了,他弯下腰,揪住还跪地的岳眠若的衣襟,一字一字清晰地问,“你把司空玉清藏到哪里去了?”
我注意到岳眠若的反应,他只是眉间轻皱,随即平淡安然,“你的侄子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
“如果不是你带走了玉清,怎么有胆子重回落城!”
“为何我不能回,这座城池是我出生的地方,我若要回,还需请示过司空拓你么。”岳眠若言辞犀利,可面容淡若静水,无一丝波澜。
“你……”司空拓怒极反笑,那眯起的眸子已然是明明白白的气愤,而脸上却挂起了笑容,他托起岳眠若的下巴,笑意盈盈地道,“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从前雀华国死去的国母。怪不得,即使她赴汤蹈火也要救你出来,助你成了大业。”
我是知道其中故事的,当司空拓说出这样的话时,我不免觉得残酷。
而岳眠若不语,我却看到他攥紧了双手,脸色泛白。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念她。岳眠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曾经很讨厌皇宫,讨厌自己身为重臣之子,因为这就代表我有无尽的责任,还有失去的自由,我讨厌这样的生活方式。”司空拓状似劝人的语态,不给他人一点喘息的空间,他继续道,“而你也是一样,表面上似乎什么都不必担心,而事实上……你没有自我。任人摆弄,不受宠时只能受人愚弄,而当你做了最高的位置时呢,那些人又来卑躬屈膝,谗言奉承,你和我一样走在规划好的方框里,按照设定好的方式去成长。不过你更可悲,你甚至,连爱的人都不敢争取……”
我一愣,司空拓怎么会知晓关于岳眠若与他的母后莫莫纠葛的始末。
这时,岳眠若终于缓缓起身,极快地拿出剑指着司空拓的咽喉,而也是在那一瞬,司空拓笑了,笑得嗜血。
天色骤变,浓重的青灰降临,而原本柔和的云彩仿佛滚上了火一样的金边,正在灼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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