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玲已经上学了,是我们木头镇唯一的小学,学校青砖白墙,教室门是红的。我妈就在那学校里教书。在我两三岁时,她常常上课时把我也带去,我坐在讲台旁边一边啃手指一边听她的学生们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回家后我问我妈,怎么你的学生都是结巴呀?我妈赏了我一记“爆栗”算是回答。
我和小猴儿是同一天上学的。那一天,小猴儿扒着门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小猴儿妈很不好意思,说:“你看看人家小容妹妹,都已经自己在整理书包了,多乖,多勇敢!”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头天晚上我跟我妈说不想上学,我妈直接就一顿笤帚伺候,一边打一边说:“你上不上?上不上?”……
我妈教一、二年级,有个亲妈当班主任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场不折不扣的噩梦。如果头天我爸听的评书是武松打虎,那晚上我就会梦到我妈化身为一只吊睛大*;如果听的是《西游记》,那我就会梦到我妈变成了盘丝洞里张牙舞爪的妖精。我也开始念“鹅鹅鹅”,只是我总是一不小心就念成“鹅鹅鹅鹅鹅”,我跟坐我前面的二丫偷偷说这样结巴才会更像。我没事就跟着我爸的那破收音机学评书,人虽然小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又洪亮又清脆。然后我妈就虎着一张脸过来了。
“伸手!”她命令。细长的教鞭在半空中扭动着,像条跃跃欲试的蛇。
我笑嘻嘻地伸出手。“啪!”“啪!”“啪啪!……”咦?不对啊,别的小朋友犯错了都只挨一下,为什么我要挨五下?
“为什么?”我妈怒目圆睁,“就因为你是我生的!我不能让别人说我赵红丽偏袒自家姑娘!”
上课认真听讲了得不到表扬,要是不小心开个小差那教鞭马上就呼一下旋风似的扫过来了。我和二丫在课桌底下捣蛋,受罚的那个肯定是我。作业不会做回家问我妈,她就一句话:“问你爸去!我告诉你就等于作弊了!”我爸又是个大老粗,不仅人粗神经也粗,第二天作业交上去,好大几个红叉叉,于是当堂又挨她一顿批。
我忍辱负重地熬啊熬,熬啊熬,总算熬到三年级了,逃出了我妈的五指山。往女生的文具盒里放死老鼠,老师的凳子上沾胶水,都是我最爱干的事儿。我太捣蛋了,而别的老师又看在我妈的分上,简单训几句了事。我还“威胁”过我们班主任不许告诉我妈,否则我就往班上的女生每人文具盒里放老鼠、蟑螂、蚂蚱……
但我妈还是知道了,告状的不是新班主任,而是小猴儿。因为我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往他衣服里扔了一只绿毛毛虫……其实小猴儿也挺倒霉的,我跟女生们打赌说小猴儿胆子比女生还小,她们都不信。为了证实我花小容从来不说瞎话,我爬上操场上的一棵大树逮了好大一条毛毛虫。
虫子掉到小猴儿身上他立马就“炸”了,等到他看清是什么东西嘴一咧就哭了,我得意地对女生们说你们看,我没说错吧?小猴儿边哭边跑着去找老师,我们在后面捧着肚子笑。
当然不用说,我又挨了顿打……我妈一边打一边咬牙训我:“小祖宗!我还以为你消停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皮,你是迟早要给我惹出祸事来啊!”我爸看不惯了:“小孩子嘛,皮点算什么?”
我妈吼他:“你知道个屁!”
我和小猴儿就这样成了仇人。哼,你向我妈告状,我就天天作弄你,今天课桌里撒泥巴,明天课本上用水彩笔画小人儿,后天再把你的作业本偷了扔厕所里……有二丫做我强大的后盾和智囊团,哪天再把我惹恼了,还和她一起把你绑架脱了裤子看*!哼!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