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小桌前，接过梅特兰递给他的热咖啡，彬彬有礼地说：“谢谢！”
梅特兰用热烈地目光看着他，问道：“小刚最近好吗？”
“还好，但前几天有些发烧。艾贝达给我打了电话，我晚上抽空过去看了一下。社区医生给他做了处理，第二天就退了烧。但还微微有些喘。”
“看来把小刚放在布鲁克林这个地方，他的身体健康你是不必耽心的。”
“是的。除此之外，他未来的生存竞争意识也会强于在让他在其他环境中长大。”
“可是，你是否考虑过，若是长期将他托养在艾贝达家里，他的文化素养、综合素质将会不甚理想。我觉得，小刚将来不但应该身体强壮，心理素质好，还应该有良好的艺术气质，最终让他成长为一个融东西方文明为一体的好小子——一名真正的绅士！”
这一席话，让李伟华很受感动：“梅特兰，谢谢你如此关心小刚！很难想象，这一番见解出自一个在美国长大、还没有做母亲体验的一个年轻姑娘之心。”
“我爱小刚，因为我知道，他的爸爸很爱他！”她说不出“爱乌及乌”这个中国的词汇。
李伟华的脸略微红了一下，梅特兰直率的表白，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见他不说话，梅特兰又热切地说：“李，我常在家里诉说你是个伟大的父亲，诉说你对小刚的爱，怀特很受感动。我们一家欢迎你和小刚能加盟！”
李伟华有些吃惊，这热烈直率的爱情表白出自一个美国姑娘之口，李伟华可以理解，但一时难以结受。虽然他早已体会梅特兰对他有好感，但如何发展他们的关系，一时还没有想好。
梅特兰美丽的黑眼睛热情地盯着他，让他无处可逃。停了一会，李伟华轻声说：“谢谢你们一家人！在小刚4岁以前，还是让他呆在布鲁克林好些！”
“为什麽非得是4岁以前？”
“因为，我体会，年满4岁的孩子，才具有人生第一个学习能力的飞跃。四岁以前的孩子，学东西只是简单的模仿，大人要花很大力气去训练他。在4岁之后，孩子的求知欲明显提高，学习的自觉性也具备了，到那时再给他换环境也许更合适。还有，那时他的身体情况会更稳定，我也拿到了博士学位，我们父子将会有更大的生存自主权。”
“李，真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麽多的道理！如果我刚才说的让你和小刚住到我家来的话伤害了你的自尊，我愿意道歉！”
“啊，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说，小刚现时还是在布鲁克林好一些。”李伟华咽下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回到了他的电脑前。梅特兰不再说话，只用满怀爱意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
十四.白人老夫妇
十四.白人老夫妇
小刚“抓周”后，冬日的晚上。
宏泰酒楼大餐厅内。晚上的正餐就要开始了。男侍们正在匆忙地铺桌布，摆碗碟，放筷子。
李伟华负责沿南窗摆放的1—4号桌。这几张桌子因位置好，上座率高，每晚的小费收入都十分可观。这几张桌子本来归另一位华人侍者管理，但陈泰觉得外国客人似乎对李伟华更友好，更愿意接近自李伟华——一些有身份的常客为了与李伟华多聊上两句，甚至愿意站着等李伟华管理的几张位置、光线都不甚好的桌位。这当然是因李伟华相貌英俊，风度儒雅，动做麻利到位，口语很熟练，态度上又不卑不亢。这种东方人特有的温文尔雅气质，也迷倒了众多老外。李伟华来宏泰餐馆大餐厅当Waiter后，工作业绩很快跃升为number one（第一名），所以陈泰将这几张桌子调换给了他，以便让身份高贵的常客们享受到李伟华这位东方美男子的优质服务。当然，他没有忘记，做为补尝，他给介绍人给王波增加了一张桌位，使他成为大餐厅唯一管理5张餐桌的Waiter。
晚8时后，客人们陆续上来了。一对老年夫妇推门走了进来，他们径直走到1号餐桌前站定，李伟华上前为他们拉出2把餐椅。
老头儿身高约有米，宽宽的肩，腰板笔直，灰色的头发和胡须修剪得十分考究，一双蓝绿色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彩。他转过身，让李伟华帮助将身上灰色的薄呢风衣脱下，露出一身黑色西服，雪白的硬领衬衫，脖子上打着黑色的领结。
他显然是第一次见到李伟华，被这个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的的东方人年轻人所吸引，就笑吟吟地看着他。
“How do you do! What can I do for you?”（您好！您要点什麽？）李伟华问。
“How do you do!Very glade to see you!”（你好！认识你很高兴！）李伟华轻柔熟练的美式口语所打动了乔治，他笑着回答，说得却是一口纯正的伦敦音。
这时，陈泰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见了老两口，马上问候：“乔治先生，海伦娜夫人，您二位来了！这位是1—4号桌的新服务生，名叫李伟华，来自中国北京。”
陈泰又转向李伟华，介绍说：“李，这是乔治先生和他的夫人海伦娜！乔治先生是法拉盛地区著名的律师，海伦娜夫人退休前是钢琴教师，而且，就在你就读的沃顿大学艺术系任教。”
海伦娜身段高挑，穿着灰色羊绒衫和灰色长呢裙，一头卷发也是灰色的，梳理得很整齐。她一边解开脖子上围着的红色长丝巾递给李伟华，一边用大大的灰眼睛笑吟吟地直视着他，眼睛里荡漾着慈母般地柔情。
“夫人，请坐吧！”李伟华接过海伦娜递上的长丝巾，彬彬有礼地请座。
陈泰对李伟华说：“乔治夫妇是我们餐馆的老客户，对中国菜情有独锺呢！他们每天的晚餐必在此用。这回他们到欧洲去探亲，走了有不短的时间呢！”
乔治接过话茬说：“是的，走了有一年多呢！不但在欧洲探亲，还环游了世界——毕竟是退休了，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李伟华说：“我是1989年初秋来这里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您们！”
陈泰打趣道：“可不简单！现在来美国留学对于中国大陆的学者来说本就很不容易。可他不但自己来了，还带着8个月大的儿子小刚！到纽约时，身上只有200美金！”
海伦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忙问：“真得吗？MR. Li?居我知道来美留学的大陆学生都必须得到美国校方奖学金的资助才能成行。但奖学金只能解决一个人的生活问题，您的儿子那麽小，还需要请保姆才行，你却带着他远涉万里，真不可思议！你们父子现住在哪里？您要从事繁重的科研工作，工余还得到餐馆打工。小刚怎麽办？寄养在哪里？”
李伟华说：“在布鲁克林区的艾贝达太太家。”
陈泰说：“艾贝达有8个儿子，小刚每天都可以见到他们中的6个。”
李伟华从上衣兜里拿出钱夹，从里面抽出小刚的照片给乔治夫妇看。
正是热热闹闹的家宴时间，照片上的小刚虎头虎脑，坐在餐桌旁，捧着一个大奶瓶在吸吮。旁边的几个黑兄弟刀叉相向于桌上的佳肴。
“What a pity! A lovely boy!”(天啊，多可爱的一个孩子！)
乔治接过照片，一边仔细欣赏，一边说：“很健康啊！把孩子放到这样的环境中，当爸爸的的确是很勇敢啊！”
海伦娜说：“李，你敢于带着几个月大的婴儿跨越大洋来留学，真让我开了眼界！说明你是个很好的父亲！问一句也许不该问的话——您的妻子、小刚的母亲呢？”
李伟华躲闪着海伦娜的眼睛，说：“就在我拿到签证前，我们离婚了。她不知道我会把孩子带来美国。否则，她决不会同意孩子这麽小就远涉重洋。她也很爱这孩子的。”
看到海伦娜一脸不解，乔治怕她再追问让李伟华尴尬，就忙说：“好了，老奶奶！我们该点菜了。还有好多人等着李去照顾呢！”
“请问要点什麽？”李伟华问。
陈泰抢先说：“老三样——鱼香肉丝、豆豉鲜贝，蚝油生菜，一个酸辣汤，还有两小碗米粉！”
乔治夫妇颏首微笑。
大约40分钟后，老两口吃完付账后离开了，李伟华来收拾。盘子边上，压着一张100美元的钞票。
陈泰看见了，忍不住说：“这麽大一笔小费！李，别是老两口看上你了吧？”
李伟华说：“说得是哪里话？我有什麽让人家看得上的？”
“也许他们想让你们父子和他们一起住呢！他们在法拉盛有一栋很大House（独栋小楼），身边没有子女，也没有合适的近亲。如今老两口都70多岁了，生活寂默，是纽约社会保障局的重点关助对象。可他们不想进养老院，不想整天和老年人生活在一起！”
李伟华听了陈泰的话，心里一动——前一段梅特兰曾对自己流露过要他和小刚一同住到怀特教授家里去的意思，被他婉言拒绝。现在又一对生活富裕的老夫妇有此念头，他真有些受用不起呢！
陈泰见李伟华不接话茬，就笑着说：“看着吧，不几天他们就会求我当说客的！李，你真有运气被乔治夫妇看中了！搬到他们家，不但小刚有了一个文明、优越的成长环境，你还能省去800美元的保姆费。说不定，小刚还是他们的遗产继承人呢！”
李伟华生气了：“陈泰，你越说越过份了！”
陈泰嘟哝着说：“这是在美国！你以为呢！天上随时可能掉陷饼的！”
十五.聚餐麦当劳
十五、聚餐麦当劳
1990年春的一个周六，下午5点左右。李伟华从宏泰餐馆的后门急匆匆地走出来——他刚洗完了菜，正要去看小刚。
两双擦得一尘不染的软皮鞋挡住了他的视线——一双是男皮鞋，一双是女皮鞋。他不由抬起了头。
原来是乔治和海伦娜！乔治的衣着依然还是那样考究，一根咖啡色的手仗挂在老头儿的右臂弯里。
“啊，乔治先生！海伦娜夫人！今天怎麽到得这麽早？离正餐时间差不多还有3个钟头呢！”
“李，你已经为我们服务了好几个月，很辛苦。我和海伦娜都认为，对你最好的感谢，是和你一起去布鲁克林看看大家的小宝贝——你的儿子小刚！”乔治郑重地说。
李伟华楞住了。他看见，海伦娜手里吃力地伶着一大包儿童用品，多是色泽鲜艳地玩具。
他马上想起有一次他与老两口聊天，说起艾贝达家里的长毛绒玩具小刚一玩就是好半天……
海伦娜当时喃喃地说：“啊，那些考拉熊和长颈鹿都是几年前的款式了。每月800美元的托养费的确不多，艾贝达没有能力给小刚换新的……”
所以，老两口给孩子买了新玩具。李伟华觉得嗓子发梗，眼睛也潮湿了。他抬起手招呼一辆高挡TAXI过来。
在车里，李伟华坐司机旁，乔治夫妇坐后座。因为李伟华情绪有些激动，一路上3人都没有做声。
TAXI在艾贝达家门口稳稳停住了。乔治从钱夹里拿出50美元付车费，被李伟华挡住了：“不，我来，乔治先生。”
“李，不要客气。你毕竟还是个没有固定收入的学生呢！”乔治说。
“可是，我是小刚的父亲，因小刚而发生的一切费用，都应我来付。无论我有否固定收入。”李伟华的语气勿庸质疑。
“没想到，中国父亲如此负责！”乔治由衷地称赞。
李伟华付了车费，三人一起下了TAXI.
他们三人马上吸引了周围很多大人和孩子的视线。海伦娜穿的一身红色套裙，象一束温暖的光，一路点缀着偌大的布鲁克林。
艾贝达暂不在家。艾贝达家的儿童室里，孩子们的玩具和用具扔得到处都是。不到4岁的潘恩成了儿童看护——雷丁和小刚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地闹着喊着，潘恩很负责任地在一旁监护。发现两人有过激的行为，马上冲上去拉开他们。
看见了Uncle Li 和一对有身份的灰发老人进来，潘恩马上有礼貌地问候：“Hello, Uncle li! ”
李伟华亲了他一下，说：“凯恩，这是乔治先生和海伦娜夫人。他们是专程来看望你们的。”
潘恩转向老两口，彬彬有礼地问候：“How do you do, MR. Jone! How do you do, !”
小刚和雷丁也扶着墙站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位老人。
海伦娜蹲下身，右手把小刚搂在怀里，左手爱抚地缕着他的头发，喃喃地说：“哦，我的小刚，多可爱的黑眼睛！孩子，我是多麽爱你！”
小刚却拼命扭着身子，摆着头，嘴里“啊、啊”地轻哭着，要从海伦娜的怀里挣脱出去。
一旁的雷丁突然大哭起来，因为他被冷落了。
李伟华急忙拿过海伦娜带来的玩具口袋，从里面抽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熊猫，一面递给雷丁，一面安慰道：“雷丁，乖孩子！这个是你的！”
雷丁接过大熊猫，破涕为笑。可小刚见雷丁被爸爸宠爱，心里不平衡，也哇哇大哭起来。屋里的哭声此起彼落，热闹非凡。李伟华哄了这个顾不上那个，乔治和艾贝达大约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紧张得头上出汗。
艾贝达回来了，见这阵势乐得“咯咯”直笑。她问候过乔治老两口后，就自做主张将海伦娜的玩具袋倒着提起来，一抖擞，里面大大小小的东西落了一地。她说：“孩子们，快拣吧！这麽多的玩具，你们恐怕玩不过来呢！”
潘恩迟疑着不敢过去，艾贝达说：“潘恩，这有你的份。快挑一件你喜欢的吧！”
番恩左看右看挑了一会，最终抱起被雷丁扔下的大熊猫，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艾贝达将三人让进起居室，就忙着到厨房准备晚饭。乔治拦住了她：“太太，您很了不起！成功担当了9个孩子的母亲！今天您不必辛苦，我和海伦娜请孩子们吃麦当劳去！”
艾贝达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是吗？可等我晚餐的有8个男孩子呢！”
“啊，这我早已知道！我和海伦娜已在城中的餐厅里定好12个座位，您的8个小伙子都有份！不仅如此，以后我们还会常来您这里，让我们做为最好的亲戚和朋友走动。”
布鲁克林区的一家麦当劳餐厅里，艾贝达一家人和李伟华父子、乔治夫妇在临窗的长条桌旁坐成一大排。艾贝达三个较大的儿子杰米、莱克斯、贾德穿梭般地行进在售货台和家人的座位间，为一大家子一一送上装满食品的托盘。
海伦娜羡慕地说：“艾贝达太太，您有这麽一大家人，永远也不会感到寂默！”
乔治则环视着自己的周边，一个个地数着孩子们的脑袋，一会，象发现了新大陆似地说：“艾贝达太太，您不是有8个男孩吗？怎麽少了一个？今天谁没有到场？”
艾贝达说：“是凯恩，我的大儿子。他的俱乐部常有事，很少有机会和家人一起吃晚饭。”
正说着，小刚突然又大哭起来。原来他手的动作不到位，将可乐弄撒了。
艾贝达不慌不忙地命令：“潘恩，把你的饮料给了小刚！马斯，你再去给潘恩拿一杯饮料！乔治先生会付钱的！”
两个孩子都听话地照办了。餐桌上的秩序恢复了。看着小刚和雷丁吃得满脸都是色拉油，汉堡却没有吃进嘴里，海伦娜有些不忍。她问艾贝达：“能否我照料小刚，您照料一下雷丁？”
艾贝达说：“夫人，您只管自己吃好。小刚和雷丁不需要在餐桌上吃饱吃好，他们还有睡前奶垫底。在这里，只是让他们见见世面，学习怎样吃饭。大人不必照料他们。自己没有吃好饭的能力，自然也吃不好，要想吃好饭，就得自己学会吃饭，这很自然。”
海伦娜有些不理解。
李伟华补充说：“艾贝达是对的。否则，他们的自理能力会很差，还会认为自己是第一位的，一但自己不如别人，心理就会失衡。何必因为他们不懂事时大人的过度照顾，导致他们懂事后的心灵痛苦。”
乔治和海伦娜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热闹的晚餐结束了。李伟华叫来两辆TAXI，艾贝达庞大的家庭都挤进了车里。李伟华和乔治夫妇在夜色中与他们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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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拒绝养老院
十六.拒绝养老院
转眼到了春光明媚的5月。纽约法拉盛的一个中产阶级住宅区。乔治夫妇的家。
这是一栋欧式的别墅，约有300多平米，地下一层，地面二层。车库是单独的，建在别墅的北墙边。
地下室很宽大，分别是建身房，储物室，洗衣房。一层是宽畅的客厅、餐厅、大书房、厨房、还有2个分别为主人和客人用的卫生间。二楼有4个卧室，一个小客厅，一间小型书库。一个圆形的大露台，从小客厅的南窗延伸出去。小楼的总面积大约400多平米。
围绕着小楼的，是大约1000平米的花园。靠着花园围栏，种植着一圈笔挺翠绿的杉树。花园里只有如茵的草坪，并没有一株鲜花，矮冬青被种植成各种图案，点缀着如茵的草地，一切都显得朴素宁静，别有韵味。
这天是周末，乔治家很热闹，老两口都在家。海伦娜指挥着他们的菲律宾女管家贝媞、一个亚洲人面孔的中年妇女在清洁厨房和地下室，乔治则带着几个工人在花园里架秋千，安装儿童转椅。
昨天夜里，老两口为若干天来筹划的一件事情下了最后的定论：不去养老院，和妈妈不在美国的小刚一起生活。
乔治年轻时喜欢打蓝球，直到45岁，都一直是社区蓝球队的中锋，所以身板很硬郎。他70岁退休，从70岁起，纽约的社会保障局雇员们，就每年拜访他和海伦娜两次，催他们做出入住养老院的计划。
乔治可不愿意去养老院。他去辖区的养老院看过几次，虽然环境不错，护士们也很尽心，但住在那里的人们是真的老了，大部分人生活都不能自理，面容呆滞地坐在轮椅上。尤其是那些有帕金森氏症的人，身体各部位都在不停颤抖，实在让人看了心寒。
在那样的环境里，自己也会很快衰老。所以乔治见了社会保障局的官员们来造访，总是很不耐烦。可是，他也知道，关注社区每一对70岁以上、身边没有子女、亲属的老年夫妇，督促他们尽快生活到有人统一照料的群体中去，保证他们的安全，的确也是这些人的职责。他们是很尽责的。
快到10点钟时，花园大门的门铃又响了，两位一胖一瘦，身着制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外。
乔治忙让工人去开了门，自己拄着长把铁铲与他们寒喧：“啊，马丁先生，杰克逊先生，你们早啊！看见吗？我的小孙子已经快要住进来了。以后我们将是他的监护人，照料这个小家伙的衣食住行，会把我和海伦娜忙坏的！所以，今天我们依然拿不出我们的养老院计划！”
瘦子马丁说：“您的孙子？他多大了？您办了领养手续了吗？”
乔治说：“啊，确切地说，他和他的父亲是我们的房客。他的父亲是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学业很忙，这个1岁多的孩子我们当然得费点心。不是吗？”
正说着，海伦娜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杰克逊先生，马丁先生，你们不认为和一个1周岁多的孩子一起生活，会大大改善我们的精神状态吗？上次社区的医疗宣教中，还提到精神愉快的老人，免疫力强，发生意外少，鼓励我们养宠物。而抚养一个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孩子长大成才，比养几只宠物的意义大。所以，我们的养老计划看起来得由我们的孙子拟定呢！”
马丁说：“真奇怪，上次来还没听说这件事啊！”
乔治得意地说：“这个黑眼睛黑头发的孩子异常可爱。他的爸爸也是个极好的人。带着这麽小的孩子远涉重洋来留学，委实不易。东方人谦虚有礼，勤奋好学。我们还有能力，应该帮助这一对父子。帮助他们学业有成，我们的晚年也得到充实，所以我们和这一对东方人是互助。”
杰克逊说：“如此也好。有这两个东方人和你们同住，我们就放心了。听说，中国人最讲亲情，也许他们学成之后，要把你们带到中国去呢！”
乔治听了，马上说：“这点我绝对相信！我和海伦娜将永远不用考虑和养老院打交道的事了！”
说完，他和海伦娜得意地相视一笑。
十八.看望小宝贝
十八.看望小宝贝
1990年的春末的一天上午，布鲁克林阳光明媚。
大约上午10点左右，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艾贝达家门口。着一身灰白相间的休闲装，戴着深色太阳镜的老乔治推开车门走出来。
艾贝达不在家，大门紧锁着。她大约是带着小刚、潘恩、雷丁去超市了。乔治绕着这栋旧公寓转了一圈，又在附近走了走。他发现，这个住宅区的设计实在是太落伍了，建筑物之间的间距太密，没有适当的带体育设施的空地供儿童活动。街区里虽有一所小学，但校舍比较陈旧，操场很小，没有游泳池。
乔治叹了口气。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为小刚的成长绘出一幅模糊的蓝图。他觉得，小刚既然是陪读来到美国，就应该在能够真正代表美国现代文明的环境中长大。布鲁克林的生活环境，他委实不满意。
艾贝达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一白两黑3个结实的男孩，还有一个中年黑人妇女陪伴着。1岁半多的小刚已经走得很稳，他穿着一身旧的短袖衫裤，粗壮的小胳膊小腿都露在外面沐浴着阳光。他圆圆的脑袋，鼓鼓的脸，鼻梁又高又直，黑色的大眼睛深陷在眼眶中。他一手拽着艾贝达推着的购物车的扶手，一手不断伸进衣兜里掏小零食往嘴里塞。那幅招人爱恋的样子，让乔治眼睛一热。
乔治走上去，礼貌地打招呼：“您好，艾贝达太太！”
艾贝达抬起头，看着他楞了一下，马上认出了他：“啊，这不是乔治先生吗？您是来看小刚的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鲁斯太太，我的邻居。“
乔治马上与鲁斯太太握了手，礼貌地问候：“您好，鲁斯太太！认识您很高兴！”接着他转向艾贝达：“我想带小刚到外面玩玩，您不介意吧？”
艾贝达说：“离开我，总得让他的爸爸知道。怎麽，乔治先生，您想要当小刚的监护人吗？”
乔治说：“我和海伦娜有这个意思，但他的爸爸现在不会同意。他更愿意小刚在这样的环境中多呆几年，起码是在4岁之前。”
这在艾贝达的意料之中，她很高兴，但又故意问道：“啊，为什麽？”
乔治说：“小刚的爸爸认为，4岁以前孩子的生长环境对他的体质、个性和心理状态有很大影响。孩子的学习能力，则在4岁以后开发较合适。”
艾贝达说：““还有这麽一说，我完全不懂。小刚呆在我这里能有什麽好处呢？”
乔治说：“啊。这好处可太多了！譬如说，强烈的竞争生存的意识，强健的体魄，良好的心理耐受性。这是美国黑人的三大特点。小刚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也会基本具备这三点的。”
艾贝达更乐了：“啧啧，你们真都是有学问的人！听得我有点慌张了——让小刚在我这里过这种家常的日子行吗？我可不懂什麽教育上的事！”
乔治说：“您这里的一切，都恰到好处。您不用耽心！”
两个大人说话时，潘恩和雷丁都跑到一旁去打闹，小刚却好象知道大人在说他的事，站在艾贝达的身旁静静地听。
艾贝达最后对乔治说：“我要亲自听听小刚爸爸李伟华的意见，才能给你答复。他每个周末都会来。”
乔治说：“啊，很有道理。我应该先和李打个招呼，听听他的意见。”
乔治蹲下来搂着小刚，吻了他的前额一下，然后和艾贝达与鲁斯太太告别，重又蹬上汽车。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十九.讨要探视权
十九.讨要探视权
乔治单独造访艾贝达家后的一个傍晚，老两口照例来到宏泰餐馆就餐。李伟华为他们端上了菜和主食。乔治很严肃地说：“李，今晚你收工后，我和海伦娜想和你谈谈。”
李伟华说：“什麽事这样认真，乔治先生？”
“当然是小刚的教育问题。”
李伟华正色道：“先生，您知道在小刚4岁之前，我不会让他离开布鲁克林的。谁也无法改变这个决定。”
“您这个决定是完全对的。我不想说服您改变它。我只有一点补充想法，我和海伦娜觉得很有必要和您谈谈。”
“好吧！您和海伦娜夫人这样关心小刚，我很感动。我晚11点收工，到时咱们在街对面的咖啡馆谈谈。”
当天夜晚，咖啡馆里。乔治夫妇和李伟华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神情都有些疲惫。
乔治说：“李，你可能很奇怪，我和海伦娜为什麽这样关心小刚？坦率地说，这首先是出于同情和责任。中国是一个有几千年历史和十几亿人口的大国，中国的发展，对人类的发展影响很大。中国现在迫切需要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我们已经知道怀特教授结受了一项专门针对中国大钢铁企业技术改造关键问题的项目，您是这个项目的博士研究生，肩负重任。别人都是带着妻子陪读，以便照料生活。可您却让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婴儿来陪读，可见您是一个重视子女教育的有责任心的父亲，为此我们被您感动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将会消耗您很多精力。我和海伦娜没有子女，目前体力精力都还不错。我们原意和您一起把孩子陪养成一个中西方文化相融于一身的优秀人才，让您集中精力去办于您的祖国有益的大事。这也是我们晚年应该做的最有意义的事。”
这一番长篇大论让李伟华听得楞住了，他万没想到乔治夫妇是如此有爱心的人。半晌，他才说：“我真心感谢您们。我也觉得，小刚在现在的环境中成长虽是有利，但也有弊，只是不知怎样解决这对矛盾才好。”
海伦娜说：“小刚在布鲁克林什麽都好，只是那个区的文化并不是完全适合小刚，应该给他一些法拉盛的文化熏陶。”
李伟华问：“怎样才好呢？”
乔治说：“请您授于我和海伦娜每周一次的探视权。探视时间内我们可以把他带出布鲁克林，4小时之后再送回去。这4小时里，我和海伦娜尽可以用我们的一切来给他一些感性的认识。”
李伟华说：“如此说来就谢谢了！”
乔治说：“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和海伦娜！”说着他对老伴狡诘地眨了眨眼。
李伟华站起身来想要告辞，乔治拦住了他：“李，明天能否抽点时间再会个面？我们一起到律师那里做份法律文件？”
“为什麽？”
“如果我没有你授权探视小刚的法律凭证，艾贝达见了我们可能还要报警呢！更别说将小刚带离布鲁克林了！”
“这麽复杂？美国真的到处都是法律！”
“这是必须的。我当了40多年的执业律师，当然不会让我们办的事情出现法律漏洞。”
“但是，乔治先生，我要预先提出来，我决不会让别人收养小刚的。我是小刚的父亲，将小刚抚养成|人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李，别误会。我和海伦娜不是要夺走你的小刚。相反，小刚是我们暮年生活中的太阳。将来他不嫌我们麻烦就是好的。”
二十.艾贝达发火
二十.艾贝达发火
与李伟华正式签定探视小刚的协议后的第一个周二下午，小刚午睡还未醒，乔治就一脸笑容地在他的小床旁细细端详他的睡容了。
小刚的容貌实在不象典型的亚细亚种人：他的脑袋很圆，鼻梁很高，眼窝深陷，两道眉毛又长又浓。睡梦中，他黑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轮廓鲜明的红唇时不时地抿一下，刹是可爱。
乔治看着这个来自东方的小孙子，心被深深温暖了。他轻咳了一下，小刚抖动了一下身子，惊醒了。看着俯身向他的乔治，小刚楞了一会，然后爬起来，翻身下床，跑到起居室里，靠着长沙发，眼睛瞟着乔治。
艾贝达对小刚说：“小刚，他是你的乔治爷爷。你爸爸授权他每周两次来看你。快去吻一下爷爷，爷爷会把你带出布鲁克林，到许多好玩的地方去！”
乔治蹲下身来，搂过小刚，用右手握着他胖胖的左手，吻了他的面颊一下。他对艾贝达说：“我今天打算带他去中央公园玩玩，晚餐前赶回来。”
艾贝达说：“别忘了让他喝水。”
乔治说：“就买街边售货亭中的矿泉水行吗？”
“可以呀，但不要让他乱吃零食。”
纽约中央公园的小路上，乔治大步流星地走着，第一次来到如此清新广阔大自然中的小刚则在他身边跌跌撞撞地撒欢跑着，一会就跑到了爷爷前面。
突然，小刚被一粒小石子绊了一下，一下子身体前扑着摔倒了。他张着嘴哭了起来。乔治并不去扶他，只在他身后大喊：“Xiaogang, Stand up,don’t cry! You are a real man!(小刚，不要哭，你是个男子汉，快站起来！)”
看看乔治没有上前扶他的意思，小刚只好站了起来，他的双腿膝盖都被擦破了。但乔治没有任何搂哄安慰的意思，只是温和而坚定地看着他。这让小刚知道哭也没有用，只好把哭声憋了回去，踉跄着走了几步，大约是腿还不太痛，就又跑开了。
跑了不远，他再次摔倒了。这次，他只是回头看了看乔治，就自己爬了起来。也许潜意识里知道依赖大人不顶用，这回他只是小大人似地摆着头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腿膝盖，然后就又疯跑开了。
春末和旭的暖风中，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中央公园的大路旁的小径上散步。他们一个大步流星，步态稳健；一个娇小稚嫩，步屐蹒跚。
两个身影在地平线上越去越远……
晚饭时分。乔治和小刚下了轿车。小刚欢呼着奔向数小时不见面的两个黑兄弟潘恩和雷丁。
艾贝达一眼看见小刚两个被磕破的膝盖，顿时瞪大了眼睛：“乔治先生，今天您给小刚的课目就是让他不断跌伤膝盖吗？让我还怎麽信任您？小刚和您才呆了几个钟头，膝盖就又是血又是伤。我懂得孩子摔了应该Stand up himself(自己站起来)的道理，但咱们之间总也该有个条文。要知道，您把小刚送回来之后，他的一切就都是我负责。您不该把自己的责任，转嫁给我！”
乔治忙说：“啊，别生气，艾贝达！这点我真想得不够周全。今天是我第一次带他出去，主要是让他充分享受大自然，让他看看外边的世界还很大。这样好不好？我把小刚带回法拉盛，待他的膝伤好了再给你送回来。”
“那怎麽行？小刚爸爸和您签的探视协议中，不允许小刚在外边过夜的。”
“如此说来，只好你多费心了。请先把伤口清洗一下，再抹一些消炎药水。伤得并不重，只是擦破些皮罢了，两天就会好的。”
“只好如此。我先带他到社区医院，让医生给处理一下，然后我按他们的嘱咐办。”
“太好了，艾贝达不愧是个有经验的称职母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二十一.节日提醒责任
二十一.节日提醒责任
在乔治夫妇获准对小刚的探视权后，开始的4周，都是乔治一人来接小刚，这一老一小走遍了中央公园的每个脚落。这是按计划实行的，在大好的春光里，应该让小刚多多融入大自然。
按乔治夫妇的教育理念，人应该多和大自然融合，孩子年令越小，可塑性就越强。所以应尽早培养孩子对大自然的感情。因为人的生存不是孤立的，自然界的阳光、空气、蓝天，一草一木，一鸟一虫，都是活生生与人的生命密切相联的。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人，必然是一个热爱生命的人，一个襟怀坦荡的人，一个勇于奋争的人，也是一个永远快乐的人。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春季户外远足，小刚的皮肤黝黑，双腿的肌肉结实了许多，语言能力明显增强，因为在远足中，他老是向爷爷问这问那。
回到布鲁克林，小刚站在他的黑兄弟潘恩和雷丁中间时，他还是好强和好斗，还是不把大人对他的所谓冷漠和自己的一些不顺利放在心上。但他还是有变化的，即因见多识广而有的、与他的年令不太相称的智慧、成熟和平静。
纽约的6月来临了，小刚已经快要2周岁了。“六.一”这天，海伦娜第一次和丈夫乔治一起来接小刚。她衣冠楚楚走下车来，与艾贝达拥抱问好后，又逐一吻了潘恩和雷丁的额头。
小刚已从乔治那里知道他有一位会弹钢琴和唱歌的Grandema（奶奶），名叫海伦娜。看见乔治爷爷陪着来的这位美丽优雅的老妇人，他马上反应出来，这就是奶奶海伦娜。
于是，看到海伦娜吻完了雷丁，小刚就很自然地走上前去，一面大声用英文
说：“How are you，grandma! I am XiaoGang!”（您好，奶奶！我是小刚！）一面用胖胖的小手捧住海伦娜的头，很认真地在她的双侧面颊上各吻了一下。
海伦娜没有想到小刚对他会这样主动和亲热，她只听清了一句“How are you!......”就感到面颊被一双热乎乎的柔嫩小手捧住了，随后就是两个带有奶味的热吻。她楞了一下，眼角涌出了泪水。
海伦娜回吻了小刚，努力平息着心境，显示出对在场的孩子都一样喜爱。她对孩子们说：“今天是你们的节日，小刚本应和大家在一起。但小刚的家在遥远的东方，他是中国人。所以，今天我们要把小刚接走，让他认识一下他祖国的文化，也认识一些其他的小朋友。你们同意吗？”
潘恩和雷丁脸上露出很羡慕的表情，潘恩说：“我们三个能一起去吗？”
海伦娜说：“那还要艾贝达授权于我才行。把你们带离你们的监护人，这是牵涉法律的事情，很麻烦的。下次办好手续再来接你们，可以吗？”
闻听此言，潘恩似懂非懂地退后了两步。急于外出的小刚虽然同情两个黑兄弟，也只得招手告别，随着爷爷奶奶上车。
车子一直开到了唐人街宏泰餐馆门口。等候已久的陈泰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他向乔治夫妇问好后，费劲地弯下胖胖的腰身，伸出红润的胖手，拉了拉小刚的手。
乔治对小刚说：“这是Uncle Chen，是你和爸爸的故乡人，是咱们家的好朋友。”
海伦娜也说：“Uncle Chen 有一双神奇的巧手，他会在一瞬间把餐桌上摆满美丽的图画。这些画又好看，又好吃，都是你们家乡的宝贝，但你可能还没见过呢！”
小刚似懂非懂地听着，一边用眼睛不断地看着周围候餐人桌上的茶杯和果盘，一边咽着口水。
一行四人走进大堂，小刚被这餐厅里从没有见过的中式建筑装饰吸引住了眼球，左顾右盼。
大厅的正中有一个戏台样的台子，约有七、八个身穿丝质中式服装的艺人，拿着笙、萧、胡琴、月琴坐在鼓式的圆凳上。这个乐队中间放着一架洋琴，左边有一架巨大的古筝。
正是午饭时间，餐馆的外卖部很忙，但供应正餐的大厅和包间里，食客却并不太多。
乔治夫妇把小刚带到门口一个向阳的大包间里，里面有一张很大的八仙桌，桌子的周围，摆着4张圆型雕花木凳。靠墙放着一个很大的长条形矮柜，上面摆着中式的瓷茶具、筷子、餐巾纸等等。北面的墙壁上，开着一扇小门，是服务生呆的地方。陈泰向着小屋拍了拍手，走出了几个穿蓝色长衫的中国小伙子。他们变戏法似地拿出了用彩色蜡纸剪好的中英文字母、纸鹤和彩色纸链，用图钉定在小刚一行人坐的餐桌正面的墙壁上。
彩字写着：Happy Children Day!（儿童节快乐！）几个字被贴成彩虹状，横跨了整个墙面，字虹下是几只快乐飞翔的纸鹤，纸鹤下面是用彩色纸链贴成的大海波纹。
海伦娜指着墙壁给小刚讲解：“这叫纸彩虹，它们写得是‘儿童节快乐’。今天是六月一日，是全世界小朋友的节日，也是你的节日。这些是纸鹤，是吉祥的象征。最下面是大海。你和爸爸是中国人，出生在遥远的东方。你们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美国，我和爷爷在美国给你过节。希望你节日快乐！也希望你千万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
海伦娜的大段“咏叹调”小刚根本没听懂，但奶奶话语里反复出现的China一词给他留下了印象。他懂事地直视着海伦娜的眼睛，让海伦娜非常满足。
海伦娜说完以后，吻了小刚。接着乔治也吻了小刚。陈泰和他手下的几个参与节日庆贺的伙计，都一一上前握了小刚的右手。小刚有些不知所措，但总算是应付过来了——不到2岁的孩子在生人众多的场合不怯场，能应付，这种心理耐受力，与艾贝达给于他的家庭环境不无关系。
戏台上的乐曲声响了起来，竟然是中国江南名曲“春江花月夜”。乔治之所以同意海伦娜选择这首曲子在孩子的节日里放，主要与他们夫妇为小刚过这个节日定的格调有关——让小刚结受一下他祖国文化的熏陶，知道中国的文明是多麽古老，多麽优雅，多麽深厚。
小刚定定地看着台上的艺人演奏，小小的心儿里在模糊地品味着这个乐队和艾贝达妈妈家那个乐队的区别。
乐声中，伙计们摆上了四副碗碟，砌好了茶水，端上了正餐大菜。桌子的正中是“龙凤戏珠”，一个圆圆的龙眼横垣在用黄瓜、西红柿、虾仁摆成的龙与凤之间，刹是好看；四周分别摆了几道凉伴菜，有黄瓜，西红柿，凉粉，松花蛋。
因为小刚才未到2岁，乔治夫妇不敢要油腻的东西。为了照顾小刚的口味，特意为小刚要了两盘小点心，分别是罗卜丝饼和糯米团，还要了两碗紫米粥。老两口吃的还是炒米粉。
众人都已落座。海伦娜对小刚说：“小刚，今天是你和小孩子们的节日，本来应为你请一些小孩子共同庆贺。但为了让你好好领略一下中华的文化，这个Party得有自己的特色，也得有好的秩序。所以我们请了陈泰和一些他餐馆里的uncle和咱们一起热闹一下。他们都是中国人，是你的乡亲。今天，陈泰是节日Party的司仪，大家都要听他的指令。”
小刚似懂非懂，毕竟，这个与艾贝达家完全不同的氛围让他因生疏而有些紧张。所以，他拘谨又听话。
陈泰站在餐桌的一旁，以显示对主人的尊重——主仆有别。他举起彩绘茶碗说：“今天，乔治先生和海伦娜女士在宏泰餐馆为来自中国的李小刚举行节日Party,这是宏泰的荣幸。这是小刚来美后的第一个儿童节，我们祝小刚快乐！”说完，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乔治和海伦娜也端起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小刚模仿大人的样子，用胖胖的双手紧紧捧住自己的茶碗，送到嘴边。但是这种阔边的饮具他从未用过，不会吸嘬，碗里的茶顺着嘴角直流过脖颈，最后流进了衣襟里。
看到衣服湿了，胸前也凉凉的，小刚本能地咧嘴想要哭。他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在意他。再一抬头，恰与海伦娜的目光相遇——海伦娜一直关注着他，只是没有表示，他知道了，一切得由他自己处理。于是，他抹了抹自己的胸脯，又看了看自己的茶碗，让这短暂的不快过去了。
“好孩子！做得对！你是中国人，应该学会喝中国茶！”海伦娜终于发话鼓励孙子了。
午餐开始了。最让小刚感到新奇的，是桌上的彩绘长筷子。筷子是竹做的，很轻，上面绘着五彩的花鸟。
乔治夫妇都认真地举起筷子，尽管动作笨拙，却也有板有眼。他们把凉菜夹进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然后慢慢地吃。
小刚用两手抓起自己的筷子，在桌上乱戳了一会，根本摸不到使用的门道。于是他下手就抓。他先抓了离自己最近的松花蛋，把切成八分之一大小的一块塞进嘴里，墨绿色的蛋黄抹了一嘴。
大约是吃不惯松花蛋的味道吧，他咧嘴吐了出来，并且又想哭。但看看乔治与海伦娜都细细品味，连连点头，陈泰则站在一旁微笑地盯着自己，并无过来搂哄之意，只好又把哭声咽了回去。
大家各吃各的。乔治老两口一边品茶，一边仔细听着台上的丝弦乐曲。乔治说：“中国的音乐，风格绵长深远，感情含蓄，丝丝入扣。倒是越听越有味呢！”
海伦娜说：“小刚在布鲁克林整天听得都是他的黑兄弟们演奏的节奏分明的爵士乐，过于粗犷了，也该让中国古曲的柔情熏陶一下！”
老两口同时看了看小刚。小刚正在大嚼糯米饼，手上脸上胸前都沾满了米粒。
乔治说：“看来小刚一时还难以学会使用筷子！”
站在他们身后的陈泰说：“那肯定。就是在中国，学令前的孩子会用筷子的也很少。”
海伦娜说：“让小刚站在椅子上，让他学着用筷子去夹中央大菜盘里的那颗珠子。好奇心会促进他的学习热情，他的学习成绩会因此有飞跃。”
于是乔治对小刚说：“小刚，那颗宝贵的珠子归你，但你要用筷子夹住它才能吃！”
陈泰抱起小刚，让他站在椅子上。小刚拿着长筷子，显得笨拙可爱。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用筷子在盘子里瞎戳。几个回合下来，毫无进展希望。
一会，小刚终于丢了筷子，咧嘴大哭起来。
乔治站起身来，亲自搂过小刚。一面给他擦泪，一面用右手拿起筷子。老乔治反复试了三次，终于稳稳地夹起了那颗“宝珠”，送进了小刚的嘴里。
小刚破涕为笑。他仔细咀嚼着，最后慢慢吐出了一个核。旁边的大人禁不住一致喝彩——大家一直担心他会被那个荔枝核卡住气管呢！
这一桌节日宴席虽说热闹，但秩序一直好。这时，大餐厅里的上座率虽然达到了七成多，但由于是白天，大家都是来去匆匆。既使有一些人好奇探望，但因未受邀请，没人走到近前打扰。
餐桌上的盘子都空了，陈泰变戏法似地拿出一瓶牛奶。他反复摸了摸奶瓶的温度，感到保险了，就递给小刚。
小刚捧着奶瓶大吸起来。
乔治对海伦娜说：“这个节日Party可累坏了小刚。”
海伦娜说：“要学习，总得付出代价。年令越小，代价越少。”
乔治又说：“你觉得我们有必要这样强化小刚的节日观念吗？”
海伦娜说：“让他知道自己有个节日，并非要培养他自我中心的意识，而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得到了社会和家人的重视，培养他的责任感和荣誉感！”
乔治说：“这个六.一，小刚一定印象深刻！”
祖孙三人要离开宏泰餐馆，陈泰带着那几个穿长衫的年轻伙计送到门口。小刚一行上车前，大家一齐说：“Happy Children day ,Xiaogang!(小刚，儿童节快乐！)
小刚按照海伦娜附耳所教的，礼貌回答：“Thanks,very much!(谢谢大家！)”
二十二.母慈教不慈
八.母慈教不慈
转眼到了2000年9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梅特兰独自一人来到布鲁克林艾贝达的家。她为孩子们带了两大包水果，还有一些中国剪纸和学习用品。
艾贝达热情地欢迎她：“啊，梅特兰小姐，见到你真高兴！我接到了李的电话，说今天由你代替他来探望小刚。他没有出什麽事吧？我想小刚和孩子们会喜欢你的！”
“啊，艾贝达太太，谢谢您的关心！李最近忙着他的研究课题，一时抽不出时间。他的一切都很好！”
“那位王波先生呢？”
“王波因为工作的事去了波士顿 ，大约要3个月才回得来呢！”
艾贝达麻利地洗净了水果，端了一大盘摆上餐桌，将其余的放进冰箱。她招呼梅特兰在餐桌旁坐下。她的两个在家的孩子潘恩和雷丁拉着小刚凑到了她的身边。
梅特兰小心地打开了剪纸夹，里面有四副枣红色腊光纸刻成的作品，都6寸见方，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第一幅剪纸上刻得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单腿跪地，弯腰低头，上衣从后背卷起；一位老婆婆一手拄拐，一手在他背上用针刻字。
梅特兰讲解道：“这幅剪纸说得是中国的一个知名典故，名叫‘岳母刺字’。当时有一个名叫‘金’的国家，无故派兵侵犯中国。这个年轻人名叫岳飞，他有一身好武艺，要率兵出征，保卫祖国。他的老母亲为了勉励他在前方英勇杀敌，特意用针在他后背刺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这一番话小刚和雷丁显然没有听懂，小刚上去抓住剪纸就跑，潘恩赶快冲过去抓住小刚的手腕，使他动弹不了，然后在小刚哇哇的大哭声中小心翼翼地拿下了剪纸，放回桌上。
艾贝达问：“在儿子背部的皮肤上雕刻？中国民间有这种习俗？”
梅特兰说：“在遇重大事件时用刺字表达一种强烈的愿望。刺字虽然让皮肤破损，但结疤后疤痕显示的字型意义更凝重。中国古代的岳飞呣子，用这种见血的皮肤刻字，表达对祖国深刻真诚的热爱和为保卫祖国献身的决心。”
艾贝达被深深感动了：“这对呣子真伟大！”
潘恩也似乎听懂了，爬在桌上仔细地琢磨剪纸的画面。梅特兰拿出的第二幅剪纸，是“孟母三迁”。
梅特兰说：“中国人很重视子女的教育。这个孩子的母亲，为了让儿子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交一些品学兼优的、爱学习的好朋友，不惜一年之内三次搬家。这个画面就记述了他们搬家的故事。”
艾贝达说：“这位母亲太爱孩子了，也很有责任心。”
梅特兰说：“您对她的做法似乎有保留意见？”
“我是觉得，这位母亲可真有意思。要是我，搬离自己住了多年的老屋，还得好好权衡一番呢！”
一席话说得梅特兰笑了：“母亲以孩子为中心，这也是中华文化的一个特色嘛！”
梅特兰又说道：“中国人的确很讲亲情，但他们爱孩子的方式和我们不同。美国的母亲一般很少为孩子的教育费这麽大的心思，我们美国的父母，只须准备好孩子结受高等教育的费用。孩子的人生之路还得他们自己走。”
艾贝达接不上话。另一间屋里，传来小刚和雷丁的嬉闹声。梅特兰和艾贝达都从餐桌旁站起来。艾贝达这才说：“李真是个好父亲。不辞辛苦把小刚带到美国，不但为小刚操心，还为小刚的保姆操心。”
梅特兰说：“让美国母亲和传统的中国母亲交流一下，也是好事嘛！”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小刚来了，梅特兰小姐也不会大老远地跑了来给我说故事！”
“这您就误解了！李的确是爱小刚的，但有人比他更爱这黑眼睛黑头发的孩子。这就是乔治和海伦娜！这个剪纸包，就是老两口从欧洲买回的中国艺术品。昨天乔治夫妇特意约我喝咖啡，把这个送给了我。我对小刚的爱是无保留的，所以决定把这个礼物送给小刚现在的母亲——艾贝达太太。”
“啊，乔治夫妇这是教给你如何做小刚的合格继母呢！小刚真是被上帝看中的孩子！顺便问一下，你和李决定结婚了吗？我早已看出你是非常地爱着小刚的爸爸。”
艾贝达的这句话让梅特兰无法回答，她远远地望着小刚，又看看艾贝达，轻叹了口气，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十三.两周岁
二十三．两周岁
2000年10月5日。这天是小刚的2周岁生日。
这一天，乔治和海伦娜的别墅里热闹非凡：院子里的秋千架、滑梯、儿童转椅都已安装完毕，擦拭得一尘不染。院子的东南角新挖了一个标准的儿童体育沙坑，新鲜的白沙子在坑里堆得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乔治的大客厅里布置得别开生面：屋顶上悬挂着许多五彩大气球，墙上别着许多中国风筝，挂着中国西藏的藏刀、漂亮的孔雀羽毛、镶在镜框里的中国剪纸……令人眼花缭乱。
李伟华接受了乔治夫妇的建议，邀请艾贝达和与小刚朝夕相处的黑兄弟们一起为小刚过生日，这是对艾贝达一年多来辛苦照顾小刚的回报，也是对肤色最深的朋友们的尊重的一个表示。生日Party的地点设在法拉盛乔治的宅院里。老两口郑重其事地亲自带车去接人，李伟华和梅特兰、王波都在客厅里等待——这回老两口担当直系亲属的角色，而李伟华和朋友们成了嘉宾。
上午10点，3辆黑色轿车徐徐停在乔治的大门口，其中第一辆是加长的林肯轿车。乔治和海伦娜带着小刚、潘恩和雷丁从第一辆车中走下来，三个大人都穿着节日的盛装，艾贝达还扎着雪白的围裙。
从第二、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是艾贝达的另外6个儿子。
凯恩、杰米、莱克斯、贾德、马斯、内森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雪白的领结，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乐器。他们按高矮在车旁站成一排，互相对视几次，然后跟在母亲和乔治夫妇后面，依次欢跳着走进宅门。这一切，在外人看来都像是预先排练过似地。
李伟华和王波都早已站在客厅门口，他们和最先走过来的凯恩和杰米热烈拥抱。李伟华分别挎着莱克斯和贾德的胳膊，王波搂着马斯和梅森的肩膀，梅特兰拉起潘恩和雷丁的手，海伦娜挽着艾贝达的臂，乔治权牵着小刚的手，一大家子拥进了客厅。
客厅的东面紧连着大餐厅，欧式的大餐桌上，早已摆好一个巨大的塔式蛋糕。蛋糕上层层叠叠点缀着小礼品，最上面的一层上用绿色的奶油写着：Xiaogang happy birthday!（小刚生日快乐！）
这鲜艳的奶油字上，Сhā着2支红色的蜡烛。
小刚众多的黑兄弟显然是第一次进入一个有身份的白人的家里，眼睛都不够使唤了。李伟华和王波热情地为大家讲解着墙上挂的是几个风筝。蝴蝶的、蜻蜓的、大家自然是一看外形就知道，但是孙悟空、哪咤、白娘子和沉香、梁山好汉……他们就不知道这些人物是谁、都有些什么讲究了。
“孙悟空的故事是中国古代一个有名的传说。这个叫孙悟空的猴子很有灵性，也很有本事，且正直善良。他本是一块石头，经过了500年的风化，成了一只真猴。它带着许多同伴盘踞在花果山，日子过得很美。有一次，他偷了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被龙王告到了玉皇大帝那里……”梅特兰试图给艾贝达和她的孩子们讲清楚这个故事，可对于脑子里只有圣经和上帝的孩子们来说，都听得一头雾水。
“乔治爷爷，这些风筝您是从哪里买到的？上面讲的故事都是真的吗？我知道，任何有高级生命的东西，必是由低一级的生命进化来。石头是没有生命活动的无机物，怎么能只经过500多年的时间，就进化成为一个高级动物猴子呢？”已经在社区学校读了4年书、学过一些人类历史课程的马斯，忍不住打断了梅特兰绘声绘色的讲解。
乔治呵呵地笑了：“啊，孩子，问得好！这些风筝都是由中国一个叫潍坊的地方出口到美国的。我是在唐人街买到的。至于上面的故事是怎么来的，你得问问来自中国的人！“
王波说：“这些故事都属于中国的神化传说。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人口众多的东方大国。中国的老百姓在漫长的生活中，深感生存受到大自然和许多人为因素的困扰，他们一时没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所以就幻想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来替他们实现人生的许多愿望。孙悟空就是这样一个人造出来的人物，并不是真有其人。”
马斯说：“啊，我明白了！这风筝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它的故事，但都是传说，并不是真实的！”
王波说：“可以这么说罢！”
艾贝达Сhā言道：“这样说来，中国的孩子们从小都是听着妈妈这样的故事长大的？我觉得中国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不给孩子们讲一些真实的事情，或是讲一些做人做事的实际方法？喜欢把自己的想象编成一些从来没有，也几乎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故事讲给孩子听好吗？这样做，孩子们会成为幻想家，可生活却是容不下幻想的！”
梅特兰说：“我觉得教会孩子幻想没什么不好。不会幻想的孩子，也就没有理想。”
艾贝达还是摇头。
李伟华说：“你们两位女性的争论，给我很大的启发。一个成功的教育理念，是既不可让孩子太讲实际，只看眼前；也不可让他太脱离实际，只会幻想。你们一个已经做了多年的母亲，一个也将会要做母亲。你们双方的育儿观念都有可取之处，若是能中和一下，取长补短就好了！”
几个大人只顾说话，没看到小刚、潘恩、雷丁都跑到花园里玩去了。于是大家也就都跟出去了。
贾德说：“海伦娜，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美的花园，为什么我们不在花园里开一个Roast Party(烧烤派对)？!”
海伦娜说：“可以啊，冰箱里有新鲜的鹿肉，烤架和家什都在地下室里，小伙子们搬出来就是了！”
于是大孩子们带着李伟华他们三个忙起来，几个人在地面地下奔跑忙碌。凯恩和杰米很快架起了两个烧烤架，莱克斯和贾德抱出几捆已经劈好的木柴，艾贝达带着梅特兰忙着切肉，李伟华和王波从地下室拿出两张轻便折叠餐桌选地支好。乔治老两口则一边看着小刚他们嬉戏，一边看着大人和大孩子们忙碌。
这时，门铃响了，洪泰餐馆的送餐车到了。胖胖的陈泰穿黑西服，白衬衫，打着黑色的领结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4个着西服的服务生。他们一次次地从餐车上搬下大大小小的盒子，又拿出一大套欧式的古老的银餐具、水晶杯，都暂放在回廊下的桌子上。
正趴在滑梯上的小刚，看见了刚进来的人，马上跑过来对着陈泰高喊：“Uncle Chen,Uncle Chen,I hnow you!”(您是陈叔叔，我见过您！)
陈泰也大喊：“生日快乐，我的小寿星！“
陈泰举起小刚，想把他抛向空中，但一不留神，失去平衡，猛然仰面朝天地跌坐在地，小刚正好骑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
海伦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张着嘴想喊，可又没喊出来，梅特兰却笑得直喷眼泪。
艾贝达见状，忙喊道：“天哪，今天可是小刚的生日啊！上帝保佑别出乱子！“
看到小刚飞快地爬了起来，又费劲地往起拉陈泰，艾贝达又嘟哝：“这么大的体重，小刚的胳膊会脱臼的！“
正午1点左右，乔治的后花园里撑起了两把大大的遮阳伞，伞下摆着两张拼接在一起的长条形餐桌，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陈泰带着服务生在桌子的正中摆好生日蛋糕，周边摆满了各种冷拼、菜肴、酒和饮品。在餐桌南边，艾贝达的几个大孩子们和李伟华王波等架好了两个烧烤架，美特兰正在帮他们把大块的鹿肉切开。
乔治说：“今天的Party该由艾贝达主持！“
艾贝达狡诘地说：“我觉得，从今开始，在一个相当的时间段里，应由梅特兰小姐担当小刚生日Party的主持最为合适！“
乔治说：”啊，还是艾贝达有智慧，难怪能胜任8个孩子的母亲。不，应该说是9个孩子！因为她有如此细腻的爱心啊！“
海伦娜说：”梅特兰小姐，您愿意为小刚的生日会担任主持吗？啊，一定是很愿意了！咱们开始吧！“
梅特兰微红着脸，走到了长条餐桌和烧烤架之间的空地上，略带腼腆地说：“各位来宾、朋友们，请安静！我们的好朋友，来自中国的沃顿大学博士研究生李伟华先生，接受了乔治先生和海伦娜夫人的请求，在此为他的儿子小刚举办2周岁的生日Party。作为李伟华先生的同事，我受邀参加这次盛会，深感荣幸！我来宣布：生日庆典开始！先请最年长的乔治先生和海伦娜夫人讲话！”
乔治对海伦娜说：“梅特兰真够善解人意，感谢上帝！”
乔治走上前来，接过陈泰递上的一杯葡萄酒，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一个对东方文明有浓厚兴趣的人，我尤其推崇东方人之间的亲情。我十分幸运地在洪泰餐馆结识了李伟华先生，由此知道他是个独自带着小婴儿来美留学的中国大陆学生。我和海伦娜深为他们的父子亲情感动。所以，我们请求以祖父母的身份去探视小刚。今天，李伟华先生同意在我们的花园里为小刚举行生日聚会，更让我和海伦娜高兴。与他们父子的友谊和亲情，是我们晚年的幸事！诸位来宾和朋友，让我们为小刚健康成长举杯！为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举杯！”说完，老头儿将手里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一齐鼓掌，饮酒。小刚知道这是他的“生日会”，也高兴得直拍巴掌。他身边的莱克斯看到了母亲的示意，从小刚的后背卡住他的腋下，一下把他托到了餐椅上。
小刚还没有站稳，就迫不及待地趴在桌上往各个盘子里看。但他没有动手去抓，在艾贝达家生活多日，这方面的礼貌他还是懂的。
梅特兰又说：“乔治先生的讲话感人肺腑。小刚的保姆艾贝达夫人也该说两句！”
众人又鼓掌。
艾贝达大方地说：“李伟华先生是我结识的第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父亲，我认为他是一位极其令人尊重的父亲！他把心爱的儿子交给了我，给了我很多鼓励，极大信任。乔治先生和海伦娜夫人是极有爱心的绅士，他们赋予小刚的爱让我感动！最后我要说，我非常爱小刚！小刚一定能健康成长！”
艾贝达的话赢得了长时间的掌声，梅特兰感动得直要流泪。
艾贝达说完后径直走到餐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朗姆酒，一饮而尽。
梅特兰又说：“请小刚的父亲，李伟华先生祝词！”
李伟华说：“感谢大家对小刚的爱心！感谢众多朋友们对一位中国父亲的理解、尊重和帮助！小刚一定能健康成长！”
他说完话，激动得有些微喘。陈泰正在一旁抹眼泪，见状急忙到了一小杯酒递给他。李伟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梅特兰说：“请我们的小寿星小刚切蛋糕！”
艾贝达忙走过去，一手扶住小刚，一手往他的手里塞进一把塑料餐刀。
小刚拿起餐刀、爬下身子就想在蛋糕上瞎划。梅特兰过来托住了他的手臂：“小刚，再切蛋糕之前，你应该先许个愿！”
看见小刚不懂，艾贝达急忙过来说：“想一想，你最想要什么？”
小刚歪头想了一下，大声说：“我要吃煮玉米！我还要一个甜菠萝！”
众人哄堂大笑。
王波说：“退步了！周岁生日时，还知道‘抓周’抓个鼓槌，让大人知道他喜欢音乐。如今年又长了一年，反倒只知道吃了！“
梅特兰走过来搂着小刚说：”好孩子，许愿应该默许，不要说出来！“
内森过来说：”小刚，你该这样！“说着他双手合十，低头闭目。
小刚也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双手合十，低下头，合住眼。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王波说：”这么大的孩子，默###许都一样，都是想着好吃的！切蛋糕吧，我都等不及了！“
梅特兰说：”小刚切蛋糕！“
小刚下意识地看看艾贝达。艾贝达说：”好孩子，让潘恩帮你的忙！“
不到5岁的潘恩有些腼腆地走上来，用右手握住小刚拿餐刀的右手背，仔仔细细，把蛋糕划成了16份。
陈泰带来的服务生见状，马上走过来，用银托盘将切成芽状的蛋糕一一装好。陈泰亲自接过服务生递上的托盘，一一送到小刚和客人手中。
凯恩、莱克斯、杰米、贾德这四个大孩子，在吃完蛋糕后，就站在了一边，拿出了他们的乐器，演奏起来。
浓郁的黑人音乐风格的曲子响起来，马斯、内森、潘恩、雷丁在花园里跳起了黑人舞蹈。小刚又叫又闹，爬下椅子，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花园里热闹极了。
众人在花园里饮酒说笑，海伦娜情绪十分高涨。她不由走进客厅，坐在钢琴旁，弹奏起一支欢快的曲子。
李伟华一边侧耳细听，一边问梅特兰：”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旋律真活泼！“
梅特兰说：”这是电影Сhā曲“多来咪“。这部电影获得多项奥斯卡奖，名叫‘音乐之声’。“
李伟华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在北京看过”音乐之声”的译制片,他知道这个电影故事，说的是一位有七个孩子的贵族上校，妻子不幸病故。家庭教师年轻美丽而富于爱心，她的教育方法生动活泼，为上校的7个子女所喜欢。最终，她赢得了上校和孩子们的心，顺利进入上校的家庭，成为合格的年轻女主人。这首主题曲，描述了家庭教师教孩子们学习乐谱的情景。
梅特兰说着就走进客厅，站在钢琴旁，用清亮的女高音唱起来。
李伟华仔细听着，一会功夫就听懂了歌词的中文意思。梅特兰唱得是：”多，是小鹿，奔跑在清晨的原野；来，是阳光，照得大地一片灿烂；米，是五月的玫瑰，千娇百媚；法，是林间小路，蔓延到远方；……“
屋里屋外，乐声歌声笑声汇成一片。
二十四.大哥回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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