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兄台这分治学精神,令人佩服!”
“你不嫌在下变卖祖产,到处游乐之荒谬行径吗?”
“见仁见智,人生在世不过短暂数十寒暑,何必以世俗眼光束缚自己呢?何况,部分世俗眼光有欠公平呢?”
“想不到祝兄会有如此豁达之见识,佩服!”
“客栈快到了,请!”
立见一名小二出来赔笑道:“贾公子,您回来啦!”
“嗯!多备一份佳肴吧!”
“是,随后即到!”
祝义跟着他进入后院一间上房之后,只见榻旁已经摆妥浴盆及温水,他立即道:“在下不打扰兄台盥洗!”
“这……好吧,委屈兄台啦!”
“无妨,在下也需洗去身上之污尘,告辞!”
他立即朝房外行去。
他刚走出房门,便瞧见小二快步提来食盒,他便含笑问道:“小二,可否代我找间上房及送来盥洗用品呢?”
“遵办,请公子进入邻房稍候吧!”说着,他立即打开房门。
祝义一见房中寝具、桌椅俱全,而且甚为干净,他便欣然入座。
倏听邻房传来“窸窣”宽衣声音,他不由忖道:“贾仁的人品及谈吐皆不俗,他不可能出身于中等家庭之中!”
倏闻一阵幽香飘来,他略一辨识,便知道来自邻房,他不由暗笑道:“这位贾兄可真宝,他居然似马子般喜欢香味!”
他刚暗笑,两名小二已经各提浴盆及温水入房。
祝义抛出两块碎银道:“拿去喝茶吧!”
小二欣喜道谢,便带上房门退去了。
祝义取出一件蓝布儒衫及内衣裤,立郎开始沐浴。
他的动作一向敏捷,不到盏茶时间,已经沐浴完毕及凉妥洗过之衣裤,却听邻房仍然水声连响。
他便斟杯茶慢慢尝着。
好一阵子之后,他听见邻房传出脚步声,他开门迎出,立见贾仁含笑道:“祝兄,请用膳吧!”
“请!”
他进入贾仁的房中,只见桌上已经摆妥六菜一汤及一壶酒,他一入座,立即歉然道:“恕在下不便饮酒!”
“何妨浅酌一些,可恢复精力!”
“抱歉,在下量浅!”
“好吧,请用膳吧,这些江鱼挺新鲜的!”
“请!”
祝义一瞥贾仁的动作秀里秀气,他只好斯文地用膳。
料理虽佳,他却因此吃得不爽了。
“祝兄,别客气!”
“谢谢,你也多吃些吧!”
“在下一向量浅,你别客气吧!”
“在下也差不多啦!”
“既然如此,就到你房中品茗一叙,如何?”
“请!”
两人一进入祝义的房中,祝义为他倒了杯茶,道:“请!”
“请,祝兄自行洗衣呀?”
“不错,出门在外,就是如此不方便,兄台如何解决此事呢?”
“在下皆交由店家去洗,和你一比,在下太奢侈矣!”
“兄台别说得如此严重!”
“祝兄,此番欲往何处?”
“到处瞧瞧!”
“兄台搭过同心车没有?”
“同心车?”
“兄台由此来此途中,难道还没有瞧过或听过同心车吗?”
“没有,在下经常穿林而游,一入客栈,立即歇息,致失此眼福或耳福,兄台可否略述一二?”
“好呀!所谓同心车,就是车队,通常皆由六辆马车结队而行,而且途中之行程及歇息时间也皆固然!”
“每辆马车高七尺,宽一丈,长五丈,车中设有二十个舒适座椅及盥洗设备,颇方便长途旅游!”
“哇!真的呀?那么大的马车如何通行呀?”
“它一直沿着官道而行,你是否发现不少的城门已经拓宽,官道两侧的林叶也修剪了不少呢?”
“有呀!它是官方经营的吗?”
“不是,听说是岳阳首富徐万财所经营!”
“姓徐的如此罩呀?”
“他一向长袖善舞,与政界及商界关系颇佳,加上开业至今半年期间,不但没出意外,旅客赞赏有加,官方也不便干涉!”
“真罩,它由北跑到南呀?”
“不错,它一共有六十辆同心车南北驰行于各大城市及名胜古迹间,听说几乎班班皆客满,可见旅客反应甚佳!”
“没遇上劫匪吗?”
“徐家原有三家镖局,再经重金招募,每个同心车队便有十二名护卫随行,因此至今尚未发生意外!”
“不简单,要做这种生意,可得有魄力!”
“徐万财原本就甚有魄力,明日有车北上,有兴趣见识吗?”
“好呀!有座位吗?”
“在下可以吩咐小二预购座位!”
“太好了!”
“祝兄稍坐片刻吧!”
“偏劳兄台矣!”
贾仁一离去,祝义付道:“哇操!什么时候冒出‘同心车’这玩意儿了?我倒要去见识一番!”
他便默默转忖着。
不久,贾仁含笑返回座位,立见小二送来一盘水果、一壶茶及花生、瓜子等点心,不由令祝义含笑道:“兄台破费矣!”
“别客气,闲聊嘛,随便吃些东西吧!”
“谢谢!请!”
两人取用水果片刻之后,贾仁含笑道:“祝兄听过武侯祠神话吗?”
“没有!”
“武侯祠建于唐初,宋朝都监曹彬在建隆二年伐蜀之后,认为武侯祠建得不妥,便下令拆除!”
“哇操!有何不妥呢?”
“曹彬认为武侯虽然有功于汉,却未能问鼎中原复兴汉室,更不可功盖刘备,所以才下令拆除!”
“莫明其妙!”
“别担心,他没有拆成功!”
“谁阻止了他?”
“他自己!”
“这……他怎会出尔反尔呢?”
“这就是神话之来源,他当年率人一到武侯祠,中殿忽然榻下及露出一个石碑面,他便派人掘出石碑!”
“却见石碑上刻着:‘知我心腹事,惟有宋曹彬’,曹彬大骇之下,不但没拆,反而重新加修!”
“真的呀?那块石碑呢?”
“听说被曹彬携返当作传家宝了!”
“太神奇子,你相信吗?”
“姑妄听之,姑妄信之!”
“太神奇了,武侯当真能预卜未来事吗?”
“谁知道,我倒挺佩服他所信奉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呢!”
“佩服,怪不得兄台会散家财四方游学!”
“不敢当!祝兄成亲了吗?”
祝义红着脸道:“尚未,你呢?”
“和你一样,不知何家姑娘有福份和你终身厮守!”
“愧煞,在下至今无我固定工作,岂敢拖累伊人!”
“祝兄此言差矣,武侯昔年末下卧龙岗之前,还不是默默无名!”
“在下之才份岂及武侯万分之一!”
“祝兄客气矣,姜子牙未遇文王前,一直困顿潦倒,他日后却以高龄辅佐文王成就一番功业呢!”
“多谢兄台策勉,凭心而论,兄台之人品及才气皆冠于群伦,日后定有飞黄腾达之机矣!”
“托福!”
两人又闲聊一个多时辰,方始返房歇息。
※※※※※※
翌日上午,祝义和贾仁用过早膳,便各自返房提出行李,祝义只有一个包袱,他却提了一个小箱子。
他不便多问,于是行往柜台结帐。
掌柜的却告以贾公子已经付讫,他只好向贾仁致谢。
两人联袂沿街行出北门不远,便瞧见路旁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凉亭下,他才明白这个亭乃是候车亭。
他和贾仁刚坐不久,倏见一辆马车驰到凉亭附近戛然打住,车夫一掀车帘,便瞧见一位英挺青年先行下车。
那青年一身蓝绸儒衫,潇洒之余,另有一股英挺之气,双眼张合及扫视之间,更是炯炯有神。
祝义正在暗喝‘好人品’之际,却见车中跟出一位满头乱发,胡髯丛生的瘦高老者。
怪的是,他的双手不但并放于腹部,另有一条黑巾遮住腕处。
车夫低声喝道:“一路顶风!”立即调转车头驰去。
青年率着老者朝旁一坐,立听老者道:“小伙子,你这是待客之道吗?那儿尚有空椅,咱们何必虐待这对‘蹄子’(腿)呢!”
青年沉声道:“少罗嗦,安静些!”
“小伙子,别当真啦!公家饭……”
“少罗嗦,否则,我让你透不了气!”
老者嘀咕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久,一位妇人推了一车食物上前,道:“公子,买些东西上车备用吧!”
老者立即叫道:“蹄膀、蒸鱼、糖醋排骨、酒,还有……”
青年立即沉声道:“包两份干粮!”
“这……小伙子,你太虐待老夫了吧?”
青年沉声道:“加一道蒸鱼吧!”
“酒,你明知老夫嗜酒如命呀!”
“不行!”
“加壶茶,行了吧!”
“加壶茶!”
妇人将蒸鱼、茶及两包干粮放人篮中之后,陪笑道:“一共二两,谢谢!”
青年刚递出一块五两银子,老者立即道:“免找了!”
妇人机伶地忙行礼道:“谢赏!”
青年顿时气得脸色一青。
老者呵呵一笑,就欲提篮。
青年冷冷一哼,抢先提篮。
“呵呵!小伙子,你怕老夫搞鬼呀?安啦!你不是早己搜过身了吗?”
青年冷冷一哼,未作任何的回答。
“呵呵!难得你有这份孝敬之心,老夫心领了!”
“少罗嗦,车来了,准备上车吧!”
只见两位黄衣劲装大汉跨骑先行驰来,一部巨无霸般大马车在八匹健骑驮驰之下,逐渐地缓驰而来。
那八匹健骑虽然排成两列,而且又缓驰,三十二个马蹄却整个一致地扬蹄着,可见训练之精。
没多久,另外十名黄衣大汉果真护着六部大马车依序停在路中,立见第六辆车门一开,一位俏丽的少女已站在车前。
“欢迎少爷们,请凭票上车吧!”
贾仁立即取出四块铁片道:“祝兄,烦你交给她吧!”
他应声是,一接过铁片,便瞧见上面以红漆写着‘同心车乘车证’及‘一号’两行字,弛便边走边瞧向另外三个铁片。
只见它们分别写着‘二号’、‘三号’‘四号’及‘同心乘车证’。他不由暗诧贾仁为何一下子打了四张票?
却见老者唔了两声,道:“好漂亮的小妞喔!你贵姓呀?”
青年沉喝道:“上车!”立即用力一扯。
老者一个踉跄,腕上之黑巾立即掉下。
祝义立即瞧见老者手上赫然被铐上铁铐,他不由恍然大悟道:“哇操!他是个囚犯呀!青年一定是‘条子’罗!”
他的心中一虚,立即缓下脚步。
青年拾起黑巾罩上铁铐,立即拉他行去。
老者一走近那姑娘,立即笑嘻嘻地道:“小妞,你真美,贵姓呀?”
少女嫣然一笑,立即从青年的手中收走四个铁片。
老者笑道:“小妞,你贵姓嘛?”
青年用力一拉,老者‘哎哟!’一叫,边上车边回头道:“小妞,别只顾笑呀!快告诉我,你姓啥名啥,哎哟!”
他已经被硬拉上马车。
祝义心中一宽,先让那位中年夫妇上车,才递出四个铁牌。
少女双眼一亮,立即脆声道:“请公子上车!”
祝义略一点头,立即上车。
他掀开一层白纱帘,便瞧见两排红绒高椅,中间则有一条铺着红色绒毯,可供两人穿行之通道。
他刚上前两步,便听见老者叫道:“哇!够高级,够享受,老夫真是大开眼界不虚此生矣!”
“安静些!”
“小伙子,这是什么车呀?”
“你不相信我能让你安静吗?”
祝义偏头一瞧,便瞧见青年正扬掌欲拍,立听老者叫道:“别这样嘛,人家公子在瞧你呢!”
青年望了祝义一眼,立即放下右掌。
老者呵呵笑道:“这才像话嘛!可以吃东西了吗?”
青年便冷冷地将篮中食物取出。
祝义暗自摇头,立听贾仁低声道:“祝兄,右边座位全是咱们的,请!”说着,她已经将小箱及包袱放在四号椅上。
他朝书有三号红字的椅上一坐,祝义便将包袱放在二号椅上,然后朝一号椅上坐去。
两人便隔着一张长条几对坐着。
立听少女站在入口处脆声道:“本车下一个停车站位于渝州,约在日落时分可以抵达,本车备有午膳,若有需要请提早一个时辰订购,谢谢各位!”
她略一行礼,立即坐在入口处那张椅上。
祝义侧头一瞧,只见通道两侧果真另有铺上白套之红绒软椅,而且那些乘客皆是面对他而坐,不似他反背而坐。
至于车尾果真隔着两个小房间,此时正好有一人推门而出,他正好瞧见一个圆木桶及一个洗手架。
他不由暗赞徐万财点子多。
突见贾仁掀起小箱箱盖,祝义一瞥,便瞧见箱中摆着一个瓷壶,壶旁摆着五个带盖的瓷盅及两个茶杯。
她含笑捧出五个瓷盅,盖子一掀,立见盅中各装着瓜子、花生、桂花羹、小包子及油酥腰仁。
他不由赞道:“兄台真是设想周到!”
“漫漫旅途,聊以打发时间!”说着,立即摆妥两个瓷杯。
他执壶斟了两杯茶,立听老者叫道:“小伙子,你闻到茶香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茶叶,你买的什么鸟茶吗?”
“少罗嗦,不喝就拉倒!”
老者道句:“拉倒就拉倒!”就欲拨开茶杯。
青年朝他的左腕一扣,立听老者叫道:“哎哟,疼死我子,老夫蒋贤化至少可以当你的爷爷,你……哎哟!”
青年冷冷地道:“安静些!”方始松手。
老者用手腕连搓腿部低叫哎哟不已。
贾仁将车壁的两道纱布向右一拉,祝义便瞧见车外的树木正在倒移而去,他不由暗叫好。
贾仁举杯道句:“请!”立即轻啜一口。
祝义轻喝一口茶,只觉入口甘甜,立即点头道:“好茶!”
“用点心吧,请!”
“请!”
两人便斯文地品茗。
却听老者边吃东西边喃喃自语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代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知道敬老尊贤的道理了!”
青年冷冷地道:“你配受人尊敬吗?”
“为何不配?二十年前,若提起蒋贤化这三个字,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肃然起敬呢,是吗?”
“蒋贤化就是‘讲闲话’,你若非大嘴巴,专门拨弄是非,批评朝政,岂会被识为‘逆贼’呢?”
“失礼,是逆帅,帅哥的帅!”
“哼!不论你是逆帅还是逆贼,此番一打入地牢,你铁定见不到天日了,你还是少逞口舌之能吧!”
“对了,老夫该多瞧瞧天日!”说着,立即欲拉开纱帘。
青年扣住他的左腕,冷冷地道:“下车再瞧吧!”
“惊啥米,老夫不会逃啦!”
“坐好!”
“唉!人一老,就不值钱,算啦!老夫趁着能吃之时,多吃些东西吧!”说着,他立即埋头苦干。
盏茶时间之后,蒋贤化突然叫道:“不行啦!憋不住了!”
青年冷冷地道:“别搞鬼?”
“人一老,膀胱便无力,老夫要尿尿!”
“少搞鬼!”
“小伙子,枉你被誉为‘鹰眼客’,又是当今公门第一名探,你难道还怕老夫尿遁吗?帮帮忙吧!”
“走!”
“你要陪老夫一起去呀?算啦!难看啦!”
“你去不去?”
“去,去,唉!”
蒋贤化果真垂头丧气地行去。
青年送他到右侧门外,沉声道:“别上锁,安份些!”
“知道啦!安啦!老夫不会尿遁啦!”
贾仁立即低声道:“这名青年正是当今公门第一名探任俊杰,他乃是点苍派弟子,不但眼力凌厉,而且过目不忘,身手也不赖!”
祝义低声道:“点苍派弟子也做狗腿子吗?”
“听说他爱上一位达官千金,对方要他为朝廷效力,他便答应了!”
祝义不屑地道:“没出息!”
贾仁不由双眼乍见异彩。
“逆帅是啥意思呀!”
“逆帅就是叛逆中之叛逆,此老在二十余年前,到处批评朝政,由于他的武功不弱,直到今天才落网!”
“他会被判死罪吗?”
“即使没被判死罪,以他的这把年纪,再也出不了牢门了!”
祝义没有说话,便默默品起茗来。
好半晌之后,突听车尾传采鼾声,立见贾仁捂嘴轻笑,祝义不由暗怔道:“哇操!他怎会有这种娘娘腔笑法呢?”
贾仁警觉地低声道:“逆帅睡着了!”
立听任俊杰道:“老鬼,你敢戏弄我……”说着,立即捏住逆帅的右肩。
“哎哟,疼死了!”
“走!”
“总得让我穿上裤子吧!”
任俊杰便气呼呼地走出来。
逆帅又隔了好久,方始出来,任俊杰铁青着脸,上前拉住铁铐似牵狗般快步将他拉了回来。
他拉着逆帅走到座旁,立即用力一推。
逆帅哎哟一叫,双手立即碰到几面,左手拇指却迅速地朝壶嘴一按,方始移开道:“哎哟,疼死我了,这把老骨头一定散啦!”
“坐好!”
“好啦!哎哟,疼死我了!”
他一坐妥,立即靠在椅上连连叫疼。
祝义方才瞧见逆帅的拇指曾朝壶嘴按了一下,他直觉地认为逆帅在搞鬼,便一边品茗一边偷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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