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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贴金,简直成了包金卧佛啦1

但是相对饮啖,也可以宾主尽欢!

闲话烤鸭

前两天本报有一篇“美国烤鸭风波”的文章,据说是美国食品卫生

法规定,凡是­肉­类必须保持在五摄氏度以下或是六十摄氏度以上,否

则就算违反规定,不能出售。北平的烤鸭如果照这种忽冷忽热的温度

一折腾,那就不成其为烤鸭了。去年暑假后我曾经到美国玩了一趟,

各大都市,不论以山南海北省籍为号召,凡是稍具规模的中国餐馆都

卖烤鸭,据说这是尼克松访问北京带回来的“烤鸭风”:

当年北平烤鸭以老便宜坊最为出­色­,他家的鸭子都是自己填的,

填烤也有秘不传人的手法,高梁面肥­干­的比例如何,什么时候渗榨(土

语,即黄酒,北平人叫它­干­榨),都是专门伺候鸭子的老师傅的事。鸭

子肥瘦,可以用秤来衡量,­肉­的老­嫩­,就全凭老师傅在嗉子下的三叉骨

上摸摸软硬来决定了,凡是不合标准的鸭子,便宜坊一律宰杀出售,或

是卖给其他­鸡­鸭店,决不上炉。至于后开的新便宜坊、全聚德对选鸭

子这份工作,因时代的不同,就没有老便宜坊那样认真啦。

便宜坊烤鸭的权威庞师傅是河北完县人,祖孙三代都在便宜坊学

手艺,满师后就在柜上效力,一直到年迈力衰做不动了才由柜上给他

算大账让他回家,乐享余年。庞师傅平常总说:“要吃好烤鸭一定得选

个大晴天,鸭子收拾­干­净后,先用吹针把皮­肉­相连的地方吹鼓起来,要

吹得匀、吹得透,然后把鸭子挂在­阴­凉的地方过风,让小风把鸭皮尽量

吹­干­,烤出来的鸭皮才能松脆酥美。”有一次他正用吹针吹鸭皮,一位

英国客人看见了,愣说发现秘密,说他是在用人工制造空气鸭子,好多

卖钱。经他说明这样做,目的是让烤出来的鸭子皮特别松脆,他才恍

然大悟。抗战初期,日本人大量涌进北平,他们食髓知味,便宜坊的烤

鸭生意自然鼎盛,可是东洋人那份挑鼻子挑眼儿、盛气凌人的态度,让

人没法忍得下去,于是东伙一商量,索­性­把买卖收歇算啦。从此在北

平吃烤鸭,只有光顾全聚德了,年轻一辈人,只知有全聚德,反而不知

有便宜坊啦。

那时藏书家蒯光舆的侄公子若木住在北平,他虽然也好啖,可是

患有严重糖尿病,食有定量,医禁大嚼。他的厨子大庚,烤鸭堪称一

绝,反而变成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所以他非常乐意别人借他的厨子做

菜。大庚不论到谁家会菜,只要在院里旮旯避风地方,用沙板砖临时

砌一小灶,就能烤出肥美松脆的鸭子来。蒯老只能浅尝,看见别人大

嚼,浓香四溢风味照座,也觉怡然自得。这种烤鸭既非油淋,又非挂

炉,可以算是烤鸭中的别裁了。

台湾光复之初,山西餐厅设在台北火车站左手边,如果赶七鸭子

好、天气晴朗时候,烤出来的鸭子尚不离谱,很有几分便宜坊的味道。

不过一只}:等肥鸭将近一桌酒席价钱,不是会吃的熟客人,他们也不

敢承应,恐怕人家说他们敲竹杠,等到扩充营业搬到中山堂对面,就很

难吃到像从前风味的烤鸭r。状元楼在初开张时,虽然是以浙宁口味

来号召,可是有时他家烤出来的鸭子还不错,一位女厨师鸭子片得尤

其有尺寸,皮­肉­分割,颇中规矩。我们儿位好吃的朋友,常在一块儿

玩,想不到在台湾吃北平烤鸭要光顾江浙馆子,而且是台湾女厨师,真

是绝了。当时老正兴的老板罗秋原兄认为我们的品评不圃于省籍观

念,罗说,不出三十年在台湾无论哪一省的饭馆,恐怕都是台湾年轻人

一代的天下(现在秋原墓草已拱,其言果验)。后来我请林语堂、梁均

默两位先生尝过,也都首肯我的品评。

现在无论什么餐馆都卖烤鸭,鸭子片好端上桌,皮­肉­截然划分者,

一盘里顶多三五片,甚至整只鸭子片出来,都是皮­肉­不分,牙[_1差一点

儿的人简直咬不开嚼不烂,所以不是极熟朋友同桌,凡是烤鸭端上来,

尤其是结婚喜筵,只有举箸别顾,不去下箸,免得吃到嘴里嚼不烂、咽

不下、吐不出,让自己出丑j

黄花鱼、黄鱼面

石首鱼,南方叫它黄鱼,北方叫它黄花鱼。当年盐业经理岳乾斋

最爱吃黄鱼,到了黄鱼上市,他每餐必定有一碗侉炖黄鱼,该行副经理

韩颂阁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他“黄鱼大王”,后来北平银行界都知道

岳老这个外号了。为什么叫黄花鱼呢?据岳乾斋说:“黄花鱼到了菊

花开时鱼汛最盛,也特别肥美,鱼黄如菊,所以北方人叫它黄花鱼。”不

知此说是否可靠,只好姑妄听之。

根据《清稗类钞》记载:“黄花鱼,每岁三月初,自天津运到京师崇

文门税局,必先进御,然后市中始得售卖,都人呼为黄花鱼。当卢汉铁

路未通时,至速须望日可达,酒楼得之,居为奇鲜,食而甘之,诩于人日

今日吃黄花鱼矣。”北平的黄花鱼都是从天津运来的,在天津火车未畅

通时,北平的黄花鱼都是头一天经过冰冻的。黄花鱼上市后,北平有

接姑­奶­­奶­回娘家吃黄花鱼的习俗:女儿出嫁,上有翁姑,平辈有小姑

小叔,晚辈有侄儿侄女,就是吃顿黄花鱼,也轮不到做儿媳­妇­的稍快朵

颐春暖花歼,娘家人于是名正言顺地接姑­奶­­奶­回娘家痛痛快快吃一

顿黄花鱼:北方的黄花鱼最大的也长不盈尺,像金门马祖两尺多长的

大黄花鱼是极为少见的二中号黄花龟大约一斤j四条,一买须是f‘斤

八斤,买回家收拾十净,下锅红烧,虽然放酱油,f』味可不能太重,I列为

这种龟,要小就饼、面、米饭白嘴吃,爱吃鱼的人,一条跟着一条,吃个

五六条并不算稀奇二这种红烧黄花鱼还要多放大蒜瓣儿,除了蒜瓣入

味好吃外,据说这个时候,正是紫荆花盛开季节,如果不小心,}J:紫荆

花掉在黄花鱼里,产生奇毒,准死没救,放入适量大蒜,就无妨碍啦!

当年名医方仃珊说:…黄花鱼含有丰富蛋白质及维他命A、B、F及

磷、钙等成分,滋补身体,极为有益,对老年人消化力弱者,吃黄花鱼尤

为相宜,。”《雷公药­性­赋》里也认为甘温益胃,对病后调理可早复元。笔

者胃纳较弱,食量更差,让我白嘴吃黄花鱼,也不过是一条之量,所以

我吃黄花鱼时,总是剔出鱼­肉­,加卤子拌面吃,比炸酱打卤面,似乎又

芳鲜适口多了。北平四大名医萧龙友在舍问吃过黄鱼拌面后,他弟弟

六帑有严重的胃病,他让他弟弟时不常地吃黄鱼面,后来居然久久不

犯,想不到黄花鱼对于胃病还有莫大裨益呢1

1947年来台,故友罗秋原主持老正兴餐馆,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

弄来一条大黄花鱼,足有三尺长,隽聪肥拧,一鱼四吃,脯脍清炒,无怪

清代名将年羹尧贬谪杭垣,吃到宁波运来新鲜黄花鱼,才发现前此在

北方所吃黄花鱼,远不及南方黄花鱼细­嫩­滑美。

1964年我到金门,住在迎宾馆,饮食丰甘,清醺紫鳞,都是金门特

产。盈尺黄花鱼,台湾来者,无不视同珍品。宾馆庖人是天津西沽人,

教以贴发面饼侉炖黄花鱼。一说即做,面鱼登盘,同行天津乡亲固然

吃得其味醑醇,就是别省同行之人,也觉得炊饼玉绘并皆­精­妙,吃得碗

底见青天。

从千丝谈到杏花村

镇江、扬州虽然一踞江南,一处江北,呵是风土、语言、习俗、饮食

各方面都是大同小异的。.“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意思是晨间上

茶馆喝茶,晚上进澡堂子洗澡。从江苏省的里下河,以迄安徽省的西

梁山,都有皮包水、水包皮两种习惯。

上茶馆喝茶吃早点,少不得来上一客于丝,扬镇一带吃千丝讲究

可大啦!几个熟朋友到茶馆吃早茶,为厂表示大家是自家人,不必客

套,多半是烫个千丝,所谓烫,也就是拌的意思,扬镇老吃客认为烫­干­

丝,才能保全千丝的香味。如果请的客人是尊长,为了表示尊敬礼貌,

那才叫一客煮­干­丝呢。扬州人吃千丝特别考究,小徒弟到茶馆学生

意,第一件事是学切千丝。最初以北门外绿杨部茶社千丝最好,东关

街金桂园、青莲巷金魁园、十三湾迎春园、缺u街金凤园的于丝都够水

准,后来城里富春茶社主人陈步云对于­干­丝­精­益求­精­,富春的千丝,无

论烫煮,不但独步扬镇而且闻名全国。

千丝是一种白豆腐­干­切丝而成,扬州城里城外豆腐店,少说也有

百家以上,聚财园的老板胡国华说:“一百多家豆腐店,做出来千丝只

有‘金驼子’、‘王四房’两家可用。其余各家的­干­子,若严格挑选,都不

合用。这种白豆­干­,源出安徽,所以本名徽于,是明末清初安徽移民把

做法带到扬州来的。切千丝的刀工,属于专门技艺,一块­干­子,最少要

切出十三片,个中高手甚至能切出十九、二十片来。切出来的­干­丝,长

短粗细,一律整整齐齐,毫厘不爽,而且一块豆腐­干­的上下左右边边芽

芽,行话所谓‘头子’,全都弃而不用。”足见那些著名的茶馆对于千丝

是如何重视不惜工本啦!

扬州世家老住户每天上茶馆吃茶,似乎各人都有固定茶馆固定座

头,茶馆里立有账户,账房记在一本条账上,按三节结算,逢年过节,裁

缝、饭馆、澡堂子的挂账还可以缓一缓、欠一欠,唯有叫姑娘的堂差账、

茶馆的早茶钱,账条子一上门,必须立刻结清,否则年节一过,外间一

传扬.人就没法在当地叫字号了。所以茶馆里的堂倌,对于有账的茶

客身家财势,全都摸得一清二楚。例如给讲究排场的熟茶客端上一份

拌千丝,身后必定藏着小碗儿小磨麻油,三伏秋油混合作料,往­干­丝上

一浇,愣说是给他老人家特别预备的,不但客人脸上有光彩,主人更显

得面子十足。可是将来年节给小账,少不得要多叨光几文啦。

至于煮千丝名堂可多了,据笔者所知有脆鳞(扬镇人士管鳝鱼叫

鲅鱼)、脆火(鳞鱼火腿)、脆鱼挂卤、脆鱼回酥、­鸡­脆、­鸡­火、­鸡­丝、­鸡­脯、

­鸡­翅、­鸡­皮、­鸡­丁、­鸡­肝、腰花、虾仁、虾腰、蚌螯(里下河特产)、蟹黄、虾

蟹、蚌蟹等等,可称五花八门:不是常来的吃客,简直弄不懂那些

名堂。

当年以红舞女改演电影的梁赛珍等梁氏三姝,还有严月娴、月姗

姊妹,对于扬镇的早茶都是深感兴趣的:时不常地由周剑云、徐莘园

儿位电影界人士陪过江米,到富春茶社大嚼一顿。他们说沪宁一带吃

早茶的千丝,非粗即硬,扬州于丝则特别绵软、梁赛珍最喜欢­鸡­皮煮

千丝,宣景琳曾经笑她吃多了会发胖,她认为飞燕身材,为吃千丝就增

几分何妨:严月娴在未染嗜好前,雍容华贵艳光照人,她的尊人严工

上又足位美食专家,她耳濡目染,对饮馔之道也就非常内行!她是扬

州富春、金栳园两家常客,吃茶必定叫脆火千丝,她说这两家鳝鱼炸得

脆而且酥,所用火腿是扬州本庄自制,其味之鲜,其­肉­之酥,远驾宣威、

金华之上,所以她对这两家脆火­干­丝特别欣赏,屡吃不厌。

后来我曾经请教过许少浦、周瀚波两位饮馔名家,据他们说:“扬

州几家有名茶馆所用火腿,都是彩衣街‘杨森和火腿店’出品的,民国

f‘年前后,北洋财政次长凌文渊带了儿只杨森和的火腿到北京送人,

吃过的人都赞不绝I1,从此他家火腿就驰名南北了:杨氏兄弟五人,

努力经营合作分工,选腿、惨削、腌制、煮法、刀工各­精­一门,店里经常

有两j三千只存货。火腿腌足一年出缸,除留半数供应门市外,其余半

数早被各省饭店预购一空,所以他家火腿,不够月份火腿固然绝不启

缸,呵是也没有两年以t陈腿,蒸后火腿咸淡适宜、酥松腴润、­色­泽鲜

明,绝无­干­涩柴老之弊。”经他们两位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杨森和的火

腿确实与众不同,而严月娴的独垂青眼,也是其源有自的。

北方的饭馆无论拌、烫、汤、煮根本没有千丝这道菜。有一年许少

浦兄四十华诞,从扬州来北平游览避寿,我在东兴楼请他吃饭,既然不

愿称寿,自然不便用整桌酒席接待,于是采取宾主各点菜式方法。少

浦点了一个­鸡­火煮千丝,弄得堂倌一头露水,不知所措。堂倌知道点

千丝那位客官是我们的主客,不敢回说没有,后来我偷偷告诉他到临

近锡拉胡同的淮扬饭馆叫一客­鸡­火千丝来,才把这个难题解决。

扬镇的­干­丝固然驰名大江南北,可是我在安徽的安庆,居然吃到

一次松软清淡­精­美的千丝。有一年我到安徽有事,盐务四岸公所驻皖

管事孙栋臣请我到安庆梓桐阁一家茶馆兴隆居吃早茶。,我想安庆一

枝春的糯米烧卖、富春园的蟹黄汤包、江毛儿原汤饺儿,都是赫赫有名

的小吃,他为什么巴巴请我到毫不起眼、危楼一角的地方吃早茶呢!

谁知茗碗用的是白地青花细瓷盖碗,茶叶用的是极品六安瓜片,就是

这盅茶已非一般茶馆所能备办。千丝是金钩、笋尖、云腿清拌,千丝之

绵软细­嫩­,比起扬镇的千丝,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直听说扬镇千丝

是从安徽传来的,证之今日所吃千丝,谅非虚假。

兴隆居店东曹大经人极风雅,原籍安徽贵池,是个读书人,据说他

家是明末浦初迁来安庆的,他藏有一幅《杏花春雨图》,是顺治四年丁

亥正科榜眼画的大青绿山水,因为唐代大诗人杜牧的一首“清明时节

雨纷纷”的七绝诗,引起后人许多争议,弄得全国若­干­产美酒地区,几

乎都有一个杏花村。安徽同胞则肯定地说,杏花村在安徽贵池秀山附

近,当地有口古井,井栏上刻有“黄公清泉”四个字,泉水清洌,用来酿

酒,醑醣噗人。当地父老自宋代起,就强调原始的杏花村确实是在贵

池。明朝天启年间,太守颜元镜在村中特地建有一座凉亭,并题有“牧

童遥指处,杜老旧题诗。红杏添春­色­,黄炉忆旧时”诗句。根据历史考

证,杜牧在唐武宗会昌年间出任过池州刺史(贵池旧属池州府),大概

由于争论太多,程方朝才绘了这幅《杏花春雨图》,证明杏花村的史实。

这幅手卷题咏甚多,妙的是其中题跋的孙卓是康熙己未年榜眼,梅立

本是乾隆丁丑年榜眼,凌泰封是嘉庆丁丑年榜眼。四位同是榜眼,又

同是安徽人,真是巧而又巧了、:此画主人先还没注意到,经我说穿之

后,他高兴万分,愣是留我逛了一趟包公祠,吃了包河萝卜丝鲫鱼汤才

放我走。这段文字缘,让我吃到厂包河鲫鱼,所以一直不忘:

笔者来台带了一个厨师刘文彬来,他是扬州人,扬镇几样名菜,他

做出来都有相当水准,可是始终未看他做过于丝。有一天他欣然来

告,他跟师弟——银翼的刘大胡子(银翼尚在火车站前营、№)——两人

在中…北路二段快乐池洗澡,发现附近有一家面店楼上有人会做徽

­干­:经过他们指点,一块­干­子居然能片到十九片,并且能够保持徽于

风格,越煮越­嫩­而不糜烂:据刘厨说:“千丝吸盐甚快,临起锅时才能

加盐,就是火腿也宜后放,否则千墼再好,汤再鲜,口味一重,超过适口

咸度,T丝就为之减­色­,吃不到原味了。”近来吃了几家淮扬馆的千丝,

无论烫煮,似乎都不够味?自从刘厨上年病故后,现在想吃一份清爽

适¨的千丝,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了。

部长大人既然这样j7,于是晚饭大家就打道武鸣园了:武呜园煮

河豚的汤是老汤,天天不停地在火L滚,河豚上f仃自然是天天煮河豚,

没有河豚的时候煮黄鳝、鲴龟,所以肴浆似雪、味浓鱼鲜。宋子义平素

白命体健如牛,食量甚宏,在连声赞美之下,顷刻之间,就吃了三大碗,

好像意犹未足。回到卜海之后,在秦汾、李傥一般老友之前,把武鸣园

河豚之肥浓鲜美形容得淋漓尽致:后来财政部同人,凡是有事到汉[1

的都要光颐一次武呜园以尝异味、,可惜抗战开始不久,日机轰炸武

汉,桥【-1 -带受灾惨重,驰名湘鄂的百年老店武呜园受r池鱼之殃,也

变成一片残垣瓦砾J-:

恩承居的善才童子

高阳齐如山先生不但博学多闻,而且是美食专家,当年北平大小

饭馆,只要有一样拿手菜,他总要约上三两知己去尝试一番。

北平陕西巷是花街柳巷八大胡同之一,北方清呤小班大部分集中

此地。偶然间齐先生发现陕西巷有一家小馆叫“恩承居”,而且是广东

口味,不但清淡味永,而且菜价廉宜,从此恩承居成了他跟梅畹华几位

知己小酌之地了:有一次,梅畹华的秘书李斐叔跟我打完地球(现在

的保龄球,早年叫地球).,在珠市口碰见齐如老、梅畹华联袂而来,预备

到恩承居吃晚饭,正感觉两人太少不够热闹,恰巧碰见我们,于是拉我

们同去。我起初认为花丛之中能够有什么好的饭馆,如老说:“你尝过

就知道了。”

恩承居是五六个座头小屋,既无单间,又无雅座,客人如果怕吵,

旁边有个小院,竹篱泥地淡然雅洁。如老让伙计叫了一份儿“善才童

子”,配了两个酒菜,老规矩四两同仁堂的绿菌陈,中国南北各省的饭

馆,我吃过的也不算少啦,叮是“善才童子”这个菜名,我从来没听说

过,更甭说吃了。

结果菜一端一卜桌,“善”是药芹炒膳鱼片,“才”是口蘑柴鱼汤,“童

子”是蚝油滑子­鸡­球。菜名新颖别致,菜更味醇质腴,滑而不腻,深合

我这不喜重油厚腻的胃口?据说恩承居很有几道拿手菜,是画家金拱

北的少君亲自入厨调教出来的,后来好吃朋友给恩承居起了一个别

名,叫它小六国饭店,卢沟桥炮响没多久,它就关门大吉。往事成烟,

知道北平小六国饭店的恐怕不多了。

我家的香椿树

读了王鸿钧先生《谷雨之后椿芽香》大文之后,故乡之思油然

而生。

北平舍下旧居在清初时期大概是一座王公府邸。因为正房正厅

屋面用的是圆形筒子瓦,东西没有厢房,而是丹楹黝垩的宽阔走廊。

大厅院里左边一棵梧桐,右边一棵梓树,修柯戛云,都是挺然老木。厅

截西耳两间窗牖同同高大弘敞,笔者跟舍弟陶孙每天就在屋里读书写

字。窗前有一小跨院,中间有一座花台,里面种的是葱翠吐秀的萱草。

当窗一株两人抱不过来的老椿,每当盛暑,枝叶茂密,参差掩映,满室

清凉。我常想,前人对庭园设计虽然技不专攻,可却别具匠心,桐梓交

耀、椿萱并茂是多么典丽的口彩。所以清代名书法家王文治(梦楼)送

了先曾祖一方“奕叶清芬”匾额,据赵次瑞先生说,这四个字雄伟挺秀,

再‘朴之极,是梦楼先生经典之作:我们幼年读书时节,只知香椿树大

­阴­凉,虽然香椿结实,有成串的褐­色­果实,可以拿来做各种小动物,可

是在繁花着树、累串盈枝时,有一股异香异气,闻了之后,香气过分逼

人,还觉得挺不舒服呢!

有一年初春一清早,我到书室找窗课,平素总足八点到书房温书,

那天不到七点,一进书房,就看见一个人爬在树上摘椿芽:f]房徐林

马J'跟进书房来说,市面椿芽还没-t市,卖菜的老陈要求准他摘点去

卖,他就沾光不小啦。既然是门口熟卖菜的想摘点椿芽,我也就没追

问J7 -.后来/j‘知道椿树愈老发芽愈早,人家谷雨摘椿芽,我家香椿是

百年以卜老树,一过春分,蟠木累瘿屈曲轮困,已着碧油油紫茎绿蕊的

­嫩­芽了:据说香椿芽分初芽、二芽、二芽,越早香味越浓郁,把初芽在

开水里过一下,用南豆腐、香油、蚝油凉拌来吃,吐馥留香,清隽宜人。

吃炸酱丽拿来作面码,则味胜豆嘴儿掐菜,可算一绝:到了二芽、j芽

味渐淡薄,拿来焖蛋、炒蛋则仍具幽香,别有风味。老陈在树上摘下来

的初芽,大约第一次叮以摘两斤多,第二、薹次大概顶多一斤多点,不

到两斤,再摘就是二芽、t芽啦!他摘下初芽,用清水洗­干­净,修理整

齐用细水蒲扎好,放在拳头大的小蒲包里,到各犬宅门献宝,当洞子货

(北平南郊丰台农家在温室培育的时鲜蔬菜叫涧子货)卖,爱吃香椿芽

的当然拿它当珍蔬上味,町以卖好价钱了。他在舍下摘椿芽去卖,门

房绝不敢跟他要钱,不过他车子上有的是其他时鲜蔬菜,选点给门房

尝尝新,那是人之常情,我自然睁一眼闭一眼,就不去管他们的闲

事啦1

自从来到台湾,头几年就没有吃过新鲜香椿,衡阳街几家南货海

味店,偶尔有腌的­干­香椿卖,一味死成,连一点香椿的柔香都没有。

1957年,笔者在嘉义工作的时候,堇篱茅屋颇多隙地。有位在农业试

验所担任育种工作的友好,送了我四株从大陆移来的纯种香椿树秧

子。虽然只有一尺多高,微风摇曳,隐蕴菁香,绝非凡品。经过连年施

肥培土,日渐茁壮,嘉义有家中央餐厅的经理毛君,虽然隶籍四川,可

是最爱吃新鲜香椿拌豆腐。有一次我摘了一些椿芽,拿到中央餐厅让

厨房配菜,毛经理尝了之后,认为这几株香椿的香味跟内地完全一样。

从此他时常派人到我的住所来摘,从初芽吃到三芽..三芽长成椿叶,方

才罢手。

去年初夏,偶过嘉义1日居,院中几株香椿已经翠­色­参天、亭亭如盖

了。大概现住的主人对于这几株香椿颇为爱惜吧!渡海来台,时光轮

转,不觉过了三十多年,欣欣小草已成乔木,岁月骇:­骚­,北平旧宅那些

层­阴­匝地、格枝权桠的老椿,是否依然无恙?北望燕云,中怀怆恻,思

绪纷披,恨不能回去看看,我想五十岁以上的人都有这种想法吧!

银鳞细骨忆船鲥

民国十七年暮春,盐务稽核所在扬州召开厂一次运销会议,会后

中南银行的总经理胡笔江说:“鲥鱼盛于四月,鳞白如银,其味腴美,焦

山船鲥尤负盛名,大家如有雅兴,何妨巾车共载,偷得浮生三日闲,逛

逛金焦,尝尝船鲥呢!”

于是中南银行镇江分行负责舟车食宿,我们一行男女十余人,到

_『镇江,上了小船容舆中流了?鲥鱼主要是吃个新鲜,可是鲥鱼离水

即死,转瞬馁败变味,镇江虽然近在咫尺,离船登岸已经风味大减,所

以一般美食专家们,一定要泛一小舟,停舶焦山脚下,等到渔人下网得

鱼,立刻在船头烹而食之,才能膏润芳鲜,尽善尽美。清代康熙、乾隆

巡幸江南,品尝过出水船鲥后,还有御制诗遍示臣下呢!根据江宁府

志记载:“鱼之美者鲥鱼,四月初,郭公鸟鸣,捕者以此候之。”我们到焦

山正是四月初间,新柳乍剪,柳花串串。据有经验的老渔户说,早年郭

公鸟鸣,不出三天,就有大队鲥鱼出现,近年郭公鸟日渐稀少,每年柳

花开时,焦山附近,就有大群鲥鱼游来。焦山定慧寺的僧侣们说,那些

鲥鱼都是来朝山的,在朝山的前三天,有成千累万的小黑虫在江面飞

翔,最后全浮在水面,让鲥鱼饱啖,当地人称这种小虫为“鲥鱼粮”,只

有吃过鲥鱼粮的鱼,才会脂丰­肉­­嫩­,渔人们屡试不爽。我们船泊焦山

脚下,鱼群正是饱啖之后,尚未回游,庖人就在船头用炭火清蒸供馔

了,等到登盘荐餐,果然银鲥细骨,表里莹然,隽腻甘腴,风味清妙,与

在宁沪扬镇所吃鲥鱼迥然不同。大家在江上吃过这次船鲥,虽然劳师

动众,没有一位不说值得的。

鲥鱼­精­华全在鳞下脂肪,因此烹制鲥鱼和烹制其他鱼类不同,洗

涤­干­净,不先去鳞,要到吃的时候,先哜啜鳞片上脂肪,然后再吃鱼­肉­。

鲥鱼知道鳞是它的宝贝.,也特别爱护,鳞一挂网,恐怕伤鳞,即不复动。

同去吃船鲥的镇江商会会长陆小波,对吃鲥鱼最有砑究,他说:“鲥鱼

只宜清蒸,红烧油煎,鳞脂全失,膏肪荡然。网获鲜鲥,挖去肠胆,用布

拭去血水,以花椒、砂仁擂碎,加入花雕、葱丝、姜米后,盖上几片‘蒋

腿’,不用生抽、盐花,放在陶器内上锅蒸熟,自然擎盘散馥,明透鲜

美。”善食者之言,当然是经验之谈。

陈含光先生介弟笙友,知道鲥鱼的故事最多,大家饱啖鲥鱼之后,

在船头瀹茗,他讲了一则鲥鱼的故事,非常有趣。他说:“有一位镇江

姑娘嫁到南京,三日入厨下,调羹奉姑的时候,正赶上鲥鱼上市。新媳

­妇­人厨,大嫂小姑都想看看她的手段如何,于是特地买了一尾鲥鱼,考

一考新媳­妇­,谁知新媳­妇­拿起厨刀,毫不犹豫,三下五除二,把一条鲥

鱼鳞片,全都刮掉,姑嫂们一看,以为她是外行,也不说破,单等上饭桌

看笑话。:谁知一艋鲥鱼端卜来,虽无鳞片,可是比不去鳞的鲥鱼,还要

腴美j饭后细细跟新媳­妇­讨教,才知人家从小生长在江边,每年春木

都有大队鲥鱼游来,耳濡曰染,自然成r烹调鲥鱼高手一她们认为鱼

不去鳞,总欠美观,而鲥鱼之美,厥在鳞脂,于是把刮下鳞片,用针线联

串起来,吊在锅盅里面,蒸鱼的时候,水汽翻腾,鳞脂渐次溶解,完全滴

落鱼身I卜.鳞上脂肪点滴不剩,比带鳞鲥鱼还要鲜美,又免去剔鳞之

烦,从此姑嫂才不敢小看这位乡姑出身的媳­妇­一”

民国初年,交通只有舟车,而尤飞机,冷藏设备又没有现在完美,

无论如何用舟车辗转,在平津吃到的鲥鱼,虽无异味,可是风味全失。、

记得比竹村人徐世昌做大总统时,在怀仁堂天然冰镇,大宴群臣,请吃

鲥鱼,筵开儿卜桌,鲥鱼当然难保全都新鲜。他有一位乡气十足的贴

身近侍,等夜阑人散,以为残膏冷炙,可是大夫燕食,珍味悛余,必然仍

叮大快朵颐。谁知吃了一}1鲥鱼,觉得鱼­肉­糟败,毫无可取,还不如家

乡熬鱼贴锅子来得落胃呢!后来总统府一直传为笑谈。现在台北的

江浙馆子,也时常拿清蒸鲥玺为号召,冰冻若­干­天的鲥鱼,是否肪腴味

美,那只有灭晓得了。

鱼香十里带鱼肥

目前台湾近海已进入带鱼盛产季节,渔民冒着强风劲浪,纷纷驾

舟人海捕鱼,因为鱼群沛集,家家都是满载而归,人人笑逐颜开,把渔

获所得成筐盈篓送到鱼货市场去。从电视上播映情景,不由想到了当

年山东沿海一带捉捕带鱼的盛况。黄海中各种鱼产都集中在青岛小

港近海一带,凡是鱼汛来临的时候,都会有些珍奇怪异的鱼类被发现,

所以各省的水族馆,测知鱼汛都会指派专家前来刺探,不惜重金,搜集

价购,如果是不耐久藏的罕见鱼类,立即在青岛就地制成标本后,再行

携回研究。

青岛鱼汛中以带鱼数量最多。有一年笔者奉派到青岛一带沿海

地区公­干­,住在旧提督楼,当地渔会的会长来告,青岛的鱼汛是一桩奇

景,大批的带鱼群,已逐渐游近小港。既然碰上不可不看,于是我们一

同去r渔港码头,虽然港湾回环堪避劲风,可是海风冽冽袭人衣袂,犹

觉衣履单薄,凭栏远眺,只见远处飞云回舞,奔电流霎,顷刻间海面上

银鳞沃雪,碧海翻光,带鱼一条接一条,口尾相连,鱼贯而来?最大鱼

群能接成{一多里长一条鱼带,苏东坡诗所谓“光摇银海眩生光”足以说

明海里鱼带子是多么甭丽壮观了。,渔民运气好的碰上两三万斤大鱼

带子,可以一网而罟,发个小财,带鱼进入盛产期,青岛带鱼便宜剑给

钱就卖,码头上的搬运脚行,原本是以火烧杠子头一类坚硬面饼为主

食的,这样才­精­力充沛能耐重载,可是一到带鱼季节就不吃面饼,改吃

带鱼当饭啦!外省人初履斯土,还觉得以鱼当饭,未免太奢侈点了,殊

不知吃带鱼,比吃杂粮还便寅,而且可以增加耐力呢!

带鱼到了旺季,青岛无论’【肓集庙会,到处都有捧着大笼屉,在人群

里穿梭叫卖蒸带鱼的,一掀笼屉盖,香闻f‘里,腴肪噗人,整个笼屉

里,都排满四寸多长一块的带鱼段,热气腾腾滑­嫩­凝霜。蒸带鱼做法

说起来极为简单,把带鱼用水轻轻洗净,勿伤银鳞,用花椒、盐、姜汁、

料酒涂匀,IJ锅蒸透即可大嚼。当年柯劭忘太史,最爱吃这种蒸带鱼,

据说做法看起来简单,可是手法各有巧妙不同,用料多寡,蒸时久暂,

火力大小,在在都是有饼究的。青岛一地卖蒸带鱼的无虑千百人,其

中一位日照人称“曹大胡子”的,允称个中高手?柯老告诉人,他年轻

时候,以鱼代饭,有一次吃四斤蒸带鱼的最高记录。,后来人京供职,乡

人知道他的特嗜,每每从山东携来蒸带鱼,请他老人家尝尝家乡风味,

此刻即便有盛筵相招,他也宁愿辞盛筵而在家中大啖蒸带鱼:林长民

说:“柯老是舍熊掌而就鱼的老叟,他还特地请陈宝琛太傅写了‘鱼乐

居’三个字横幅给他。”可见蒸带鱼对柯老来说是多么醉人了。

早年松山烟厂厂医庄金座,爱吃带鱼,对于带鱼颇有研究。他说:

“在日本求学时期,所吃带鱼­肉­柴而瘠,并不觉得好吃,后来回国才发

现台湾海峡,水流温度都适合带鱼生长,­肉­才转为肥厚腴­嫩­,同时带鱼

最爱惜身上的银翳,一旦受了损伤,鱼味便失去鲜­嫩­。而台湾所制渔

网绳结较为粗硬,网获的带鱼,要它鳞翳无伤,势所难能,所以在台湾

吃带鱼,以海钓所获肥润鲜腴,才算珍品。”他每逢休假就到花莲海钓,

有一次渔获甚丰,他在寓所制馔宴客,亲自主厨,虽非全是带鱼,盘簋

罗列,九孔虾蟹都是海钓珍味(当时吃海鲜尚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流

行)。鱼鲜虾­嫩­,味清而隽,皆属妙馔。一味酸辣西施舌,更是令人吃

后念念难忘。

前天从电视新闻看到几幕渔获镜头,才想起现在又是带鱼盛产季

节了,虽然吃海鲜的餐馆鳞次栉比,元宵前后到鹿港、关渡、淡水吃了

几次海鲜,除了带鱼尚属鲜­嫩­松美外,其余海产都极普通。虽然吃海

鲜时下很流行,可是真正想吃一颇细­色­异品,香醑珍膳,看来还不十分

容易呢!

北方人爱吃的烙盒子

烙盒子纯粹是一种北方面食,既然叫“烙”,自然以支炉上烙I而且

不抹油为正宗,像葱花饼、家常饼、芝麻酱糖饼、清油饼、­肉­饼、馅饼都

是铁铛上烙,并日一两面刷油,吃到嘴里,味道就两样了:烙盒子的支炉

是北平门头沟斋堂特产,当地出产一种钢砂,坚而发亮,烧出大大小小

的砂锅,挑进城来沿街叫卖,北平老住户都是买它来熬粥,说是米蕴元

香,粥又乱乎。京剧里有一出玩笑戏“打砂锅”,有个叫大鼻子的丑角,

在台}j -撒疯,把大小成套的砂锅摔得粉碎,满台飞碎片。北平人说

俏皮话“卖砂锅的论套”,大概砂锅容易烧裂,所以老太太一买砂锅,总

是论套买的。砂鼓子带盖儿,膛儿大且深,炖­肉­不走气,锅塌羊­肉­,熟

得快,容量多。薄砂吊子短嘴带把儿,还附带一片往里凹的薄片盖子,

那是熬中药汤剂饮片的专用品。支炉有大巾小三号,其形像京剧打鼓

佬的丹皮,支炉上面全是透空洞眼,比砂锅鼓子所用的材料就厚实多

了。卖砂锅的挑子上,就是这四样东西。舍亲金君好吃支炉烙饼,从

北平带出一个支炉来,他住在南昌街的时候,住所失慎,全幢房子烧

光,他居然把支炉抢出来了。后来我跟他说物稀为贵,您这个支炉,比

雍正的白地青花、乾隆的金地五彩还要值钱呢!在台湾,雍正乾隆的

细瓷不算稀奇,您这个支炉,在台湾可能是独一份,岂不是无价之宝

了吗?

话越扯越远,还是谈谈烙盒子吧!盒子虽然是把面擀成两个面皮

儿合起来,可是面的软硬要和得恰到好处,面太硬,捏不好会裂嘴,面

太软不好包,也不好烙。烙盒子,原名叫菜盒子,顾名思义,盒子是以

菜为主。要是大葱牛羊­肉­馅,一咬一兜汤,那得归入­肉­饼、馅饼一类,

应当归入粗吃的面食,不能算是烙菜盒子了,正规盒子应当以菠菜、小

白菜各半为主,可加入点­嫩­青韭,菜要剁烂,青韭切细,­鸡­蛋炒好切碎,

上等­干­虾米剁碎(虾皮固然不用,虾皮剥不净的虾米也忌),加上各种

调味料拌匀即可。至于木耳、黄花、豆腐、粉丝邢都是花素蒸饺用的,

最好不要瞎掺和。盒子大小以三寸为度,在支炉上烙,点油不沾,才算

真正烙盒子。近两年烙盒子好像很走时,有些北方馆都添上了烙盒

子。有几位好吃的朋友问我哪家盒子烙得好,这话可就难讲了。烙盒

子是家常吃,在内地没听说哪家小饭馆有卖烙盒子的,饭馆都用铛,没

有用支炉的,而烙盒子一定要用支炉烙才够标准,现在台湾上哪儿去

买支炉呀?有人说,天厨小吃部的烙盒子尚可,以形象大小论倒是不

错,不过馅子太粗,盒子上挂油,吃完不十分爽口,近乎馅饼。中山北

路有一家北方馆叫天兴居,曾经以烙盒子号召过…阵子,那家老板沙

苍是老北平东安市场会元馆的少东家,他虽然吃过见过,口,惜灶L的

白案子不一定听调度,盒子烙出来倒是有个样儿,又犯了面硬馅儿粗

的毛病后来“陶然亭”也添上烙盒子了,在烙饼的铛上烙盒子,难免

油重了点儿,奇怪的是大师傅手上没准头,馅子时好时坏,大概常换做

手的缘故。中山北路、青岛东路各有一家卖烙盒子的,金针、木耳、豆

腐、粉条乱掺一通,近乎庄F1人家吃的烙盒子~信义路有.一家小饭馆

也卖烙盒子,盒子有五寸大小,咬开一兜韭菜,简售成了韭菜篓儿了

听刘枋女士说,中和市有一家烙盒子还不错,刘女士会吃会做,她的推

介当然小会错,有机会总要去尝一尝…总之,烙盒子是一种家庭面食

细腻做法的吃食,是无法大量供应的。笔者自从来到台湾,每逢年节,

内人总是做几个花素盒子给我解馋,整天大龟大­肉­,偶然吃一餐清淡

适门的面食,身心俱畅,我想有若­干­朋友,都赞成我的吃法吧!

陋巷出好酒,小馆有珍馐

当年在内地,除非喜庆做寿,论气派摆排场,才在大饭庄大饭馆请

客外,真正会吃的朋友,平日三五人小酌,讲究下小馆,尤以平津为甚,

所以北平的一条龙、耳朵眼、穆家寨、都一处、祯元馆、天成居、馅饼周、

恩成居一类的小饭馆都特别走红。

台湾光复之初,台湾几乎没有内地口味的饭馆,像蓬莱阁、新中

华、小春园、新蓬莱,虽然丹楹碧牖,铺锦列绣,翠袖殷勤,等于伎乐所

萃,尽管水陆杂陈,可是庶羞咸酸,难致其美。稍后老正兴、状元楼、三

合楼、琼华楼、渝园、银翼等内地口味的饭馆陆续在台北营业,大家才

能哜啜恣飨,尝到家乡口味。近几年来因为经济繁荣,人民生活水准

日渐提高,一些新开的酒楼饭店,华屋高阁竞趋崇郅,家家布置得富丽

堂皇,古雅高华,绮筵香醑,一席之费能尽中等家庭整月之粮,登盘荐

餐,望之皆属妙馔,一经品尝,时或失饪,倒不见得每样都是卜食珍味:

良以餐馆越来越多,主厨掌勺,就是那几位割烹大师,一时变不出若1二

高于易纡,于是手艺稍微高点的大师傅变成天之骄子,你以高薪挖走,

我以更高待遇抢回,以至蜀巾无大将,小三子小六子都成了现代易牙,

月薪高到f‘万八万还挑剔拿跷呢!我辈馋人,这种豪华大饭馆吃不

起,只好像在内地一样,专找货真价实、食之有味的小馆稍快朵颐了一

最近发现宗宫戏院巷子内有一家小饭馆,还算T净,有几个菜名

为粤菜,不失其正,价钱也还公道。盐炳虾本来是枫林小馆名菜,他家

虾子选得甚­精­,虾壳薄,­肉­新鲜,炸好卜桌,壳酥­肉­­嫩­,至少可与枫林媲

美:灶ij大师傅腕力强,勺卜火l:到家,所以脆皮肥肠、脆皮幢腐独lJi

I场,肥肠炸得酥f耵H脆,毫无脏气,比北方馆的锅烧肥肠要高明多

r脆皮豆腐是广东东江菜馆一道尾食菜,当年J一州西关“文园”吃烤

|­乳­猪把它列为敬菜,豆腐切成大骰子块,炸得黄如玛瑙,在盘子里叠成

宝塔形,plj围调味料白糖、赤糖、椒盐、海鲜酱各放在四个小碟子里,嗜

成爱甜,各取所需j这个菜他们做得大致不差,只是没有“文同”摆得

款式漂亮罢1r!台北儿家东江派粤菜馆似乎还没有这菜,存小钦开樽

曲尘萦绕之余吃吃这类小馆,似乎比吃那一席万金的盛馔珍馐身心口

体方面都舒服多啦!陋巷出好酒,小馆有珍馐,儿我老饕,想有同感:

秋果三杰:核桃、栗子、大盖柿

在美国的超级市场里,看见有合金制、像圆规似的小夹子,另附六

把长把小弯刀,雕琢­精­细,式样美观,我猜不出它的用途。小儿告诉我

说:“美国习俗,到了圣诞节,有客人光临,要用带壳核桃款客以示庆

祝。有了这种刀夹,就可以夹掉外壳,剔取核桃仁来吃了。”

中国早年吃瓜子,闺中倩女恐怕伤了洁白玉齿,所以用一种瓜子

夹剖瓤剥仁来吃,核桃夹子则向所未见,而且式样灵巧,所以买了几副

带回送人。同时我想,中国人虽然没有夹核桃来吃的习惯,等到东篱

蟹肥,拿来当持螯赏菊的工具,一物两用,岂不妙哉。

核桃是山货之一种.,所以又叫山核桃。据种核桃树有经验的人

说:“直、鲁、晋、豫、甘、陕各省都产核桃,另外有一种麻核桃,皮坚皱多

­肉­少,是专为观赏及老年人揉转活动指腕用的。小山核桃只有一般核

桃二分之一或■分之一人小,除r供人观赏外,因为核桃外壳坚中带

韧,容易奏刀,所以成副的小山核桃,雕刻家都视为珍品。还有一种核

桃I』、J衣足深褐­色­,­肉­紧而细,微涩而日‘,有人叫它香核桃,是入馔隽品一

杭州有一种沙核桃,皮薄­肉­酥,有类榧子,为闺中消闲零食,那也是核

桃,},别种一核桃树大都,卜在…洼水涯,城市里的人大都没见过核桃树

是什么样子?当年北平舍下有一棵核桃树,高逾寻丈,初秋结实,颜­色­

碧绿,形似岜乐,熟后摘下先要沤烂皮­肉­,砸碎硬壳,剥吃其中种子,稍

一不慎,果浆污衣染于,久久不褪,所以旧式染坊,有用它作染­色­剂的。

乌鸦是最喜欢吃鲜核桃的,核桃刚一成熟,它把绿皮果子扭下来叫到

隐秘所在,埋到土里,等到外皮沤烂,它再把核桃翻出,利用钢喙,啄壳

吃­肉­。大家都说笨老鸦,其实它吃起核桃来,比一般鸟雀要灵巧得多

呢!北平夏季什刹海有一种下酒的隽品叫“河鲜儿”,除了菱角、鲜莲、

­鸡­头米、­嫩­藕是就地取材,全是什刹海的河鲜儿外,其余榛子、杏,(:、鲜

核桃仁,更是冰碗儿里不町缺少的材料,鲜核桃尤其是不可少的主馔一

当年会聚章消暑的冰碗儿,哪家饭庄都比不了,就是他家鲜核桃仁足

从核桃园整批趸米、独沽一味的?

北平有一种山货屋子.诸如核桃、栗子、红枣、山楂等等都属于II J

货买卖范围。各货到了收成季节,四乡八镇的乡民,整筐整篓地送到

I|I货屋子来卖。经过山货铺的­精­挑细选分类后,再卖给下果子铺,价

格就大不相同了。­干­果子铺做的核桃粘,当年销路最广,凡是喜庆寿

筵,讲究四千、四鲜、四蜜饯,其中少不了核桃粘。其实核桃粘只是欺

霜胜雩洁白无瑕,堆在果碟璺显得好看,讲到好吃远不及酥炸核桃仁

来得香脆噗人呢。

北平春华楼有个菜叫“核桃腰子”,是一道火候功夫菜,腰子要酥,

核桃要脆,其­色­金黄甘鲜腴肪,这道菜台北市的江、浙、宁、绍馆,似乎

还不多见?近来台北市的各省饭馆日渐增多,为了营业上竞争,无不

挖空心思,把花样翻新添些菜­色­。前两天在一家新开饭馆吃到“核桃

酪”,颜­色­是浅黄近褐,既无枣香,核桃又磨得太粗,吃到这种核桃酪,

不由人想起当年北平锡拉胡同玉华台的核桃酪了.,核桃酪虽然以核

桃为主,可是枣泥是必不可缺的主要配料,核桃固然要磨得极细,而枣

剥得仔细­干­净和枣泥的分量,也是做核桃酪最要紧的一环。枣子要用

“小红袍”,取其枣­肉­充实,枣有柔香,两者加水研浆成汁后要兑得均

匀,不稀不稠,糖不可多.以免因太甜而减少香气,据说此菜传自当年

以美食著名的杨莲甫家。台湾核桃虽不难得,但红枣此地得之极难,

这种真材实料的核桃酪恐怕只有在北方才能吃到了。

栗子也属于落叶乔木,霜降后成熟,外壳刺如猬毛,一苞有单瓣、

双瓣、多瓣果实多种,瓣越多果实越平整,内衣越好剥,糖分也越高。

现在台湾吃的栗子,多半是韩国出产,韩国原本不生产栗子,是明初韩

国贡使从中国带回繁殖的。日本人对栗子有偏嗜,而且周栗子做的糕

点式样繁多,他们的栗子是明代大儒朱舜水先生东渡讲学时移植过去

的,并教给他们种栗子、吃栗子,到现在日本人最喜欢吃的羊羹,就是

以栗子粉为主要原料做出来的。

考诸古籍,我国在初唐时期,祝鳌荐新,就知道用黄栗了。据说栗

在秋实中成熟最早,栗子丰收,定然年卜大有,所以用它来登盘告庙以

兆吉征。宋代大诗人陆剑南,就是出了名爱吃栗子的,他每晨趋朝,袖

里总藏着一袋熟栗子,一边走一边剥着吃,等栗子吃完,也正是朝参侍

禁时候了j民国二十年我在汉口服务公职,当时统税局副局长谢恩隆

先生,人极洒脱随和,不拘小节,每天早上他总是步行到公,左彳i口袋

里塞满了糖炒栗子,随走随剥,有时碰到我揣着新出炉的烤白薯从对

面而来,他认为跟我是同好。有一天我们边走边聊,他突然问我,他别

署慕南,可知出处,我当时被他考住。后来他说,陆剑南嗜栗为命,糖

炒栗子J -Ij市,便每天半斤,一直到下市绝不中断。他与放翁嗜好相

同,所以才起了慕南这个别署。从这次谈话,我才知道陆放翁居然是

爱吃栗子的同好呢!

栗子在北方也属于山产一类果实,在北平西山一带满山遍野都种

满了栗子树。南方人管栗子叫“板栗”,长江一带所有卖糖炒栗子的,

无不以良乡糖炒栗子为号召。倒是生在北方的人,十有八九并不知道

良乡的栗子那么出名。有一年笔者到涿州去公1j,道经良乡,经:与地

一位乡绅指点才知道,良乡东大洼出产的栗子每苞五粒,实小而甜:

有位试子落第回南,路过良乡带了不少栗子回去,跟书童在f二海浦东

卖起糖炒栗子来,从此生意越做越发达:因为他的栗子是从良乡买来

昀,所以就拿良乡栗子为市招,从此大家相率效尤,都以良乡栗子来号

召r?北平前门外“通三益”是北平最大的­干­果子铺,据他们掌柜的

说,一个秋季,他们柜上至少要买两万斤出头的栗子,才能够应付糖炒

栗子所需一门市买卖,总是五六百斤一批,向山货屋子进货,既没有到

良乡采购过,也没有良乡行商到柜I土.来兜售,大概良乡出产的栗子都

运到南方去了。

北平糖炒栗子属于­干­果子铺的独有的生意,早年的北平,大家有

一种商业道德,炝行来做生意是众所不齿的。不像现在做生意,只要

哪一行赚钱,大家就一窝蜂似的争相趋之,非等臭一街才肯罢手。其

实糖炒栗子也有它的一些窍门,不是任何人率尔­操­觚都能胜任的。首

先糖炒栗子所用的燃料,不是木炭,不是劈柴,而是搭天棚拆下来的废

芦席,据­干­果铺的人说:“废芦席易燃,火旺烟少,没有烟燎子气。炒栗

子用的沙粒,最好是陈年旧沙,如果全用新沙,加再多饧糖,全被沙子

吸收,栗子反而沾不足甜味,所以­干­果子铺用完的沙子,一律留起来第

二年再用。炒糖炒栗子是桩辛苦事,必定要用孔武有力的壮汉,而且

要有长劲,十多斤的铁铲,不但要适时上下翻动,炒到半熟才能加饧

糖,栗子稍一咧嘴注入糖稀,才能恰到好处。到了年终批红,要给炒手

留头份儿,就连帮着烧火的小利巴也要点缀点缀呢!糖炒栗子一定用

人工炒,才觉得柔润香糯,其味如饴。当年北平西单牌楼附近,有一家

西点铺叫“滨来香”的,看着左邻右舍的于杲子铺赚钱,自己想卖糖炒

栗子,又怕别人笑他窜行做生意,于是他用一架搅拌机来炒(跟现在炒

­肉­松的锅大致相同),以示与众不同,而且免得别人说闲话。刚一开

始,大家看着新鲜,都买个一斤半斤来尝尝,吃过的感觉是没有人工炒

得松透好吃,糖分也嫌不匀,第二年就销声匿迹啦。

从前上海有一家栗子大王新发兴,每年糖炒栗子上市,时常有些

阔人十斤八斤买了带到南京去送人。有一年我跟上海闻人李瑞九经

过新发兴门口,老板胡阿四愣拉我们进去吃糖炒栗子,尤其是让我尝

尝比北平的滋味如何、、起初我觉得吃糖炒栗子北方多的是,有啥稀

奇,谁知吃了之后,芬芳似桂,齿颊留香,果然其味特殊一胡阿四说,他

前几天陪朋友去杭州逛西湖,碰巧赶上汪庄采撷槌花栗子,他带了二

i十斤回来,炒出来吃,果然后味带有桂花香味.喝竹叶青时用它来

下酒,香味更浓,所以舍不得卖,留下来自己慢慢品尝:桂子飘香,也

正足毛栗结实的时候,孕育芳雅,自然柔香扑鼻了。

抗战之前,故都阀阅世家,宵些位整天游于好闲吃喝玩乐的公子

哥儿,有人给他们起了一个共同外号,叫“八大少”,其中有一位叫尹大

的更足刁钻古怪一他吃糖炒栗子,一定要挑坐落路两1J果子铺门面朝

东的才买,他说秋季凉飙,刮的是两北风,糖炒栗子的火焰,必定要稳,

栗子爿‘能炒得透,饧糖入味,迎着四北风来炒,火头闪烁不定,当然不

会恰到好处。大家起初总认为他不过说说而已,哪知有一天佣人偷

懒,没到日常照顾的西单牌楼路四的增盛永去买,而存路东的聚盛德

买凹来。他剥开尝了一个,立刻察觉不是路旧十果子铺炒的,从此大

家都叫他“栗子大王”,他也就居之小疑了.

据一些老北平说:“白从明代朱舜水先生东渡,把中国文物传播到

樱花三岛后,日本人对于栗子颇感兴趣,于是把栗子制品,陆续传给r

他们j现在日本的羊羹、栗饼、栗糖就是朱先生留传下来的。”

命相家李栩厂生前最爱吃栗子,笔者有一年到--海,他请我到霞

飞路的­色­达西点铺喝下午茶。E达的栗子蛋糕加鲜­奶­油,当时在上海

滩算是最时髦又名贵的西点。名人李祖发、唐瑛伉俪也认为是餐后尾

食中隽品二我尝j-之后,栗子虽然松美,但香料太浓,已夺原味,大家

都夸好,我也不便太煞风景。后来栩厂北来,我在撷英西餐馆请他吃

­奶­油栗子面儿,甜不腻人,细不失润,南友北来尝过的人,无不称为珍

味。来台之后虽然也吃过几次栗子蛋糕,不是失之过甜,就是入口滞

腻。有一次在美加美买了一个蛋糕吃,觉得除了稍甜之外,味道还不

错,把没吃完的放在冰箱结冰柜里,第二天再吃,怀冰冻果,似饴似冰,

别有风味。此地吃不到­奶­油栗子面,以此代食,亦可解馋,嗜者不妨一

试。吃不完的糖炒栗子剥去硬壳,把它风­干­个三五天再吃,甜度也随

之加浓。名医杨浩如说:“老年人吃了还可以压治风火咳嗽。”所以先

慈生前只要有糖炒栗子,总要剥几粒放在床头小瓷坛里,夜晚压咳嗽。

如今海天遥隔,墓木早拱,展拜无从,想起昔年陪侍剥栗子情景,每每

目眩鼻酸,悲从中来。

水果中笔者偏嗜柿子,柿子原产地是黄河流域的冀、晋、鲁、豫各

省,不但产量丰富,而且品质亦佳,后来逐渐向南移植,出长江流域再

移向珠江流域,甚至台湾也照样出产柿子,不过越往南移植,格于气候

土壤不同,成熟期越提前,呆型也越缩小。既然全国各地都有柿子生

产,产地不同,名称也就各异。柿子原名叫“秭”,柿子是俗写,在本草

里叫“君迁子”,北方叫它“大盖柿”、“磨盘柿”、“朱红柿”、“风柿”,南方

叫它“南柿”、“高装柿”、“丁香柿”、“青皮柿”、“水浸柿”、“灯笼柿”。照

柿­肉­来分,又有脆柿、软柿、清汤柿种种名堂。北方有句俗语说:“七月

红枣八月梨,九月柿子赶上集。”在秋露凝霜,重阳左右,脆柿子、软柿

子才陆续上市。柿子实重枝柔,不能等到在树上成熟才来摘取。脆柿

子只要稍微泛黄就要摘下,软胎柿子也要半青半红时期摘下来加工。

这样半成熟的柿子,其味苦涩不能入口,早先是埋在石灰堆里,叫“漤”

一下除去涩味,才能变成美味的水果。近来有人研究用电石淹没保温

促熟,只是如此一来似乎有一股刺鼻电石味。舍间有一棵柿子树,是

先祖姑当年手植,不但是东陵名种朱红盖柿,而且是用黑枣接枝,多年

培植高逾瓦丈,初夏时期翠盖参天,夏问着花,繁星点点,苄果璇珠,到

了秋意渐浓,柔红片片,灿若霜枫,也就到采撷时期了。硕果大而朱

红,因为是多年老树孪生累瘿,叠实突兀。有一年笔者遵海而南,到E

海去探亲,特地选了一网篮形状怪异的送人,得之者无不视为果中珍

异,、这种柿子,皮一发黄,立即连枝摘下,挂在不住人不生火北方叫

“冷屋子”里的墙壁上,自然渐渐成熟变红,吃时把柿蒂慢慢启下来,用

小调羹挖来吃,吮浆哜­肉­,如饮甘蜜,如嚼冰酥,润喉止渴,涤烦清心,

似冷香凝玉,沁人心脾,我叫它柿子冰淇淋。笔者少年顽皮好弄,把吃

过而完整的柿衣注入凉水,再把柿蒂复元,放在院里冻结实后,仍回置

原处,不知者取而食之,只是清水一兜,引为笑乐。此情此景一眨眼已

是半世纪以前的事了。吃过这种清水柿子的老友,现在在台湾的,恐

怕还大有人在呢!

柿子除了可吃新鲜之外,也可以晒成柿饼来吃。把柿子去皮压

扃,放在通风向阳的地方,日晒风吹到半­干­,然后放在坛子里压实,等

生满白霜,然后取出,用麻绳穿起来压紧,就成了一串串的柿饼了。山

东曹州的柿饼又叫“庚饼”,驰名华北,北平卖果子­干­的,都拿真正曹州

庚饼来号召,是否确实别有滋味,倒没听说有谁来考校过,不过曹州庚

饼上的柿霜治疗口疮,其效如神,百试百灵。本草上说:“柿甘平­性­涩,

润肺宁咳,肠风痔漏,清上焦心肺之热,治口舌咽喉疮痛。”可见柿子确

实是颇有功效的。

柿霜能治口疮,于是有柿霜糖片出售,北方­干­果子铺论斤出售,其

形状、大小、颜­色­跟美国箭牌口香糖仿佛,不过一是方角,一是圆角而

已。柿霜糖片甜度很高,入口甘凉,如果放在­阴­凉地方用瓷器密封,可

以经年不变,其味如新,如果胃火太旺,吃几片柿霜糖,确能收消炎止

痛的效果。这种柿霜糖片,只有华北各省有得卖,江浙一带有宦游过

北方的人,拿柿霜糖片当馈赠亲友礼物,比送京都细点、什锦蜜饯还受

乡里友人欢迎呢!

柿子除了生吃,很少有熟吃的。抗战之前,笔者在西安经过鼓楼

前一家叫“锦香斋”的糕饼店,伙计大喊新烙的柿浆博饪,又香又甜。

博饪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用柿浆作馅儿,更是前所未闻,自然不肯放弃

一尝的机会。这种博琵是用熟透柿浆跟­鸡­蛋打在一起和面,擀成饼

皮,把甜杏仁、核桃去皮,连同冰糖、青丝压碎,做成甜馅包起来压平,

用轻油小火烙熟,趁热来吃,味永香醇,跟藤萝蒸饼有交梨火枣之妙。

我吃了之后,给他老板建议,西安的栗子又大又甜,如果把栗子磨成

粉,掺在面粉里,可能滋味更佳,并且给他取名“三杰饼”,老板欣然接

受,答应一定试做。我当时以为说过算数,谁知抗战胜剩之后,在北票

煤矿听雷孝实先生(雷陕西人,名实华,当时任北票煤矿总经理)谈到

西安锦香斋有一种三杰饼非常好吃,名字也比泰安的状元饼来得雅

驯。想不到锦香斋老板,居然言而有信,不但做三杰饼出售,而且还出

了名,真是始料所不及。

文昌­鸡­和嘉积鸭

前几年,台北中华路上出现r一家卖海南­鸡­饭的,因为物美价廉,

生意做得蓬蓬勃勃:台北饮食业素来有一窝蜂跟进的恶例,没过多

久,台北西门町附近卖海南­鸡­饭的一下子有L八家之多、海南­鸡­饭,

说得正确一点儿,真正名称应该是“文昌­鸡­饭”:

在香港的一般吃食店,都是用海南­鸡­饭这个名称来号召。最初有

人在香港报纸上谈说,海南­鸡­饭是从新加坡传来的,有人提出反驳,于

是在报纸I:展开n仑战,究竟哪儿先有海南­鸡­饭,­鸡­一嘴、鸭一嘴的令

人莫衷一是.最后经一位老食客指H{,最先出现乃是在民国三f一二年

广州市文LH1路的J“州酒家,广州文昌路之得名,乃是开辟马路之前,

有一座文昌庙,马路开成,就命名文昌路,所以跟海南岛的文昌县无

关,并拍有照片为证,才停止了这一场笔战。广州酒家一开业,就以

“文昌­鸡­”、“嘉积鸭”来号召。当然文昌­鸡­是指海南岛文昌县的­鸡­,而

非广州市文昌路的­鸡­则彰彰明甚。

嘉积地处海南岛东陲,属琼海县,当地人养嘉积鸭跟北平的填鸭

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养鸭是用一种“埕”,埕底有孔,以便清除秽物,

鸭养大长肥,把埕挤得满满的。这种鸭饱食终日,回旋无地,所以膘足

­肉­肥,骨软而脆,凡是吃过嘉积鸭的,自然知道它的风味如何了。当初

军事专家蒋方震(百里)先生有琼海县朋友送他两只嘉积鸭,他}人为嘉

积鸭是鸭中珍品异味,远比北平烤鸭好吃呢!

新加坡大排档有个叫瑞记的饮食店,在四五十年前,海南文昌县

有一个叫莫复瑞的,披荆斩棘,远涉重洋来开创事业,子承父业,现在

已由莫的曾孙渊若来继承了。渊若说,他曾祖初到新加坡时推着手

车,沿街叫卖文昌­鸡­、嘉积鸭,每天­鸡­鸭各做六只,因为他老人家对于

选购­鸡­鸭有独到的窍门,所以车推出来不一会儿,­鸡­鸭就卖得­精­光。

他说一只宰好的­鸡­,新鲜不新鲜,主要是看­鸡­­肉­,鲜红的是好­鸡­,泛紫

的就不太新鲜了。活­鸡­首先听声音看动作,要嘹亮生猛.如果啼声细

沉,不断伸颈呼吸,嘴吐白沫,那种­鸡­千万别买。鸭的看法跟­鸡­不同,

鸭是以尾油为主,一只鸭的肥瘦决定鸭的好坏。鸭子的眼睛灵活清

晰,就是好鸭子,如果鸭头不断低垂,不是灌过水,就是填过沙子的。

买鸭子最重要是分别老­嫩­,老鸭的毛比较粗糙,只宜用于煨炖。至于

嘉积鸭一定要母鸭,饲养得法,鸭才肥­嫩­。经过多年劳苦经营,瑞记才

在新加坡大排档买下这座铺位,每天可以卖到上百只­鸡­鸭。用埕养鸭

已经无法供应,不用埕养,鸭­肉­一定变质,为免坏了多年赢得的美誉,

于是停售嘉积鸭,独沽一味,专卖海南­鸡­饭了?现在每天卖六七百只

­鸡­是正常生意,到了假口或有大批观光团体拥到,卖上千把只­鸡­,也是

常事呢!现在新加坡大排档卖文昌­鸡­饭的,已经不只瑞记一家,而一

般老食客,要吃文昌­鸡­饭,还是认定瑞记来照顾。生意做大Ir,时代也

不同往昔,他家文昌­鸡­饭也没有莫复瑞时代那样讲究,可是瑞记收购

­鸡­只,条件仍很严格,保有一定风格。就拿烧火的柴来说吧,每一根柴

的粗细长短全都一样,以求火力停匀。这些细枝末节,其他卖海南­鸡­

饭的,就都无法办到。瑞记开在新加坡Middlerd已经四五十年了,风传

新加坡政府要把这个地段老旧房屋重新改建,瑞记饭店未来的命运如

何,就不得而知了。

就是没有­鸡­丝拉皮

李翰祥先生在他所写《三十年细说从头》长篇连载里,有一段小利

巴说:“就是没有­鸡­丝拉皮。”这使我蓦然想起了当年学生时期吃­鸡­丝

拉皮的滋味。当年在北平,­鸡­丝拉皮是一道极普通的凉拌菜,可是在

台湾从北到南,像样的北方馆少说也有二三十家,从来就没吃过合乎

标准的­鸡­丝拉皮。

记得昔年在北平读书时期,学校距离东安市场不远,因此每天这

顿中饭,总是同学相约,一块儿到东安市场润明楼去吃,逢到周末月尾

总要打一两次平伙。学生的伙食费有限,不外添个炒木须­肉­,或是抓

炒里脊,赶上黄花鱼季来条煎篡黄花鱼而已。至于­鸡­丝拉皮,这是大

家最欢迎的一道凉菜,所以每次打牙祭总少不了­鸡­丝拉皮。润明楼在

北平顶多被列为中等饭馆,可是他家的­鸡­丝拉皮,在所有山东饭馆里,

可得算数一数二:北平够得L叫字号的山东馆都是自己做粉皮,滑润

细­嫩­,晶莹透明,要是关照跑堂儿的粉皮要削薄剁窄,挑一箸子一突噜

fnrF,真是充肠适口,沁人心脾=我们因为常年照顾润明楼,算是老主

顾J’,堂f 1、柜上、灶上都熟,所以一叫­鸡­丝拉皮,不但­鸡­丝作料老尺加

二,粉皮更是双上,让大家吃个痛快。后来离开学校,时常有应酬,发

现东兴楼的­鸡­丝拉皮比润明楼还要高明:粉皮是自己做的,自然小必

说啦,连芥未­鸡­丝都有讲究:芥未必定现烤现和,冲劲才能恰到好处;

­鸡­丝是丝丝连皮活­肉­,不掺发紫的胸脯£j白­肉­,所以人口之后没有木

小渣渣的感觉,可是东兴楼卖­鸡­丝拉皮的价钱,比润明楼的离出一

倍,还要拐弯儿呢!

北平人吃素菜,讲究到尼姑庙三圣庵去吃一庵里的素拉皮也是非

常出名的,不但粉皮是自己做的,就连小磨麻油、青酱、高醋也都是庙

翟磨研酿造的。出家人不近葱蒜辛辣,说足有混浊之气,天人就不来

说法了,所以芥未也在禁用之列她们拌拉皮用焦炸面筋末,先把面

筋喂好作料,用滚油炸焦压碎,用来拌粉皮,香脆./p润兼而有之,可算

素菜中隽品,也算拉皮里的别格:

前两天偶然遇见一位当年同在润明楼吃鸦丝拉皮的老同学,他

说:“来到台湾二三十年,从台北到高榷,就没吃过一次满意的­鸡­丝拉

皮:”我告诉他此间所有北Jj‘饭馆,所用的粉皮都是拿­干­粉皮泡的,因

为泡得不均匀,时间拿不准,以致软硬不一,厚薄各异,能用筷子挑起

来已经不容易了,你想要削薄剁窄的粉皮,那就更办不到啦!

在台湾吃拌粉皮,只有锅里拌,名为“拌”,实际近乎炒了:先把韭

黄­肉­丝炒好,把泡好的­干­粉皮下锅同炒,尽管粉皮有的地方泡不透,可

是下锅一炒,也就滑软划一了,虽然粉皮宽窄不一,但是大致还不离

谱,总能慰情聊胜于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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