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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砚压群芳 > (68) 七少爷的字(二)

(68) 七少爷的字(二)

我们要他写字,并且不由分说地连墨都磨好了,很有上架的劲头.王献之一开始皱着眉,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后来看实在是难以推拒了,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开始卷袖子。

我知道他不是不乐意写字,而是不乐意给一家那么小的店子写字,尤其不乐意被人“逼”着写字。

好了,总算大少爷开始卷袖子了,我才要伸手去拿笔,素素已经抢过来说:“妹妹,还是让我来吧,别把你的手弄脏了。你病体初愈,不要在这儿站久了,快躺着去吧。等会我们去店里的时候你也别去了,就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有我和胡掌柜陪七少爷去就行了。”

瞧我今日这称呼,平地三级跳,由二掌柜到桃叶妹妹再到妹妹,不过一顿茶的功夫,已经完成了从上下级般疏远到家人般亲密的过渡。可怜的胡二哥,明明是威严的“大掌柜”,现在变成客气疏远的“胡掌柜”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努力挤出笑容道:“素素姐姐真体贴,那就有劳素素姐姐了。”

唉,为什么这明争暗斗总是无所不在?素素不过是第一次见到王献之,就这样跟我争起来了。可以想见,若我有一天真的嫁给了王献之,在他妻妾成群的家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我默默退到一边,任由素素去贴身服侍大少爷写字。

只见素素小心地把纸抚平,再小心地把笔递给王献之,毕恭毕敬地说:“七少爷,请!”

王献之伸手接过笔,沉凝片刻后,突然抬首看向我,向我露出璀璨的一笑,轻轻叹了一声:“果然是文房五宝!”

言毕,出手如电,唰唰唰,四个字一挥而就。

“哇!”素素率先鼓起掌来,胡二哥也由衷赞叹。

连我都暗暗诧异,看他的眼光中又多了几分感佩。

想不到他生了一场病,这书法技艺却更上一层楼了。

胡二哥这会儿对王献之已是真心敬佩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对王献之是恭敬中又带着几分不逊的,大概以为王献之不过是借了家里的权势地位而浪得虚名,只会在平民面前显摆。如今亲眼见到王献之写的字,方信人家是有真本事。

胡二哥本身也是忠厚至诚的人,这下一揖到地说:“多谢七少爷赐名,有了七少爷这幅字,我们店里以后肯定生意兴隆。这润笔之资我不敢给,小店暂时也还给不起。等以后我去外地进货的时候,一定想办法找件稀罕东西,到时候再献给七少爷,以答谢今日之恩。”

王献之忙朝他摆手道:“不用不用,你是桃叶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为朋友做事,从来不兴收润笔的。这个字幅,是我送给你的。”

我也在旁边帮着说:“是啊,胡二哥,七少爷说要送给你,就是拿你当朋友了。你再说什么润笔,反而辜负了七少爷的一片心意。”

胡二哥再次一揖到地:“那就多谢七少爷了。”

这时再看素素,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一颗颗红心正在蹭蹭蹭地往外冒呢。

胡二哥和素素只怕是没指望了。女孩子,一旦心里爱上了谁,那就跟钻进了世上最小的牛角尖一样,用火剪也夹不出来了的。

看素素今日的表现,我猜,即使没有王献之出现,她也不肯嫁给一个从前在她家做小伙计的人的。胡二哥现在虽然是她老板,可也不过是一家只有三个伙计的小文具店老板。她父亲当年可是开有多家分店的,家里的库房最多的时候存有几千张毛皮,离巨富也不远了。

胡二哥心心念念地是恢复昔日的家业和身份,素素呢,是不是也和胡二哥一样的想法?

幸好我家以前也

贫之家,所以我活得没有负担,对未来没有那么多不想法。

等字迹­干­了之后,素素小心翼翼地卷好,然后笑着对王献之说:“七少爷,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去吧。”

“嗯”,王献之点了点头,很听话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素素的脸顿时笑得像一朵花一样。

胡二哥走到我跟前说:“桃叶,那我们这就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晚饭也别起来做了,我等会给你送过来。”

我一边点头一边看着王献之的背影,那家伙的表现不大对劲。不管怎么样,他要走,招呼总得跟我打一声吧。不可能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带着素素走了。

胡二哥道别完,我送他到门口。见王献之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只得出声喊他道:“七少爷您慢走,谢谢您专程赶来看我。”

他这才回头笑着说:“还知道跟我道别啊,我还以为你连这个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呢。”

是谁忘了最基本的礼貌啊,你自己一言不发地甩开腿就跟别的女人走了,还怪我。

算了,走都走了,还罗嗦什么,于是我依旧笑着敛衽行礼道:“总之,七少爷今天能来,桃叶感激不尽。七少爷自己也病了那么久,桃叶却未曾去府上探望过,实在是惭愧得很。”这样,该不会说我没礼貌了吧。

他却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地说:“呀,那包包里还有药,煎药服药都很有讲究的,我却忘了跟你交代。要是你自己瞎吃一通,会出人命的。”

说完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转向胡二哥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去不成了,改天吧。这服药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这就去一一交代那个小白痴。”

胡二哥还能说什么?只能呐呐地说:“好好好,七少爷您请便。”

素素眼睁睁地看着跟她走了一路的王献之突然又折回我的屋子,也只是呆站着,不能出一言阻止。

更绝的是,王献之进了我的屋子后,居然砰地一声就关上门,把他的仆人也关在外面了。

看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本能地后退,一直到后背碰到了床沿,我才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他笑得好不暧昧。

“我告诉你哦,你要是敢动歪脑筋,我绝不饶恕你。”

“那你说说看,我动什么歪脑筋了?又或者,我换一种问法,我想了什么就是动歪脑筋了?”

“鬼才知道你想了什么!”我心慌意乱地冲他喊。

“你不知道,怎么又说我动歪脑筋了呢?我看,是你动了歪脑筋吧,所以你就以你的­色­女之心度我这正人君子之腹。”

太过分了!

急怒攻心之下,我顺手抓起床头的一样东西就朝他扔过去。

在扔出去的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我刚刚扔了什么。天那!我猛地捂住脸,我不要活了。

他一把接住那个东西,只看了一眼就欣喜若狂地说:“哇,原来你这么爱我,把我素日写的字偷偷拿回来藏着,还订成册子放在枕头边。”

噢,让我死了吧。

(65)午后茶会

心惆怅地回到屋里,闷闷地躺下。

我一直以为我对王献之不过如此,最多只是有一点点特别的感觉而已。可是现在看这架势,竟然“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我有沉沦到这个地步吗?

就算是,又如何?没有人能对我的情感负责。不该产生的情愫,就像不该点燃的火苗一样,必须在还没有真正燃烧起来的时候就将它掐灭。

好了,不过就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而已,有什么关系!反正天不知地不知人不知,我,也不知。嘿嘿。

安抚好了一颗不安定的心,我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

难得借病放了一个长假,今天再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回书塾上工了。

至于妹妹,缓两天再接回来吧。据说病快要好的时候比病重的时候更容易传染,我还是小心为妙。

慢慢地,我的神智迷糊了起来。

刚刚入睡,屋外就传来了劈柴的声音。

这声音在病中好像也隐约听到过,只是当时我病得糊里糊涂的,也没去管它。

仔细听了听,声音的确就是从我的房子外面发出的,而且就在我平日堆柴的地方。

我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猛地拉开门。正在劈柴的人抬起头看见我,忙说:“你快进去,病还没好彻底,不要又吹了风着了凉。”

我走到他面前笑着说:“我就猜到是你,除了你没别人会帮我劈柴了。”

胡二哥停下来问:“今天觉得怎么样?药喝了没有?”

“我好了,不用喝药了。胡二哥,你前几天也来帮我劈过柴吧?”

我烧的柴一直都是他劈的,柴也是他弄来的。我要给他钱他也不收,说多了,就拿他的文具店说事:“你要这样跟我算起帐来,那我是不是该把文具店还给你呢?那个店子可全部都是你拿钱出来开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坚持了。而且,听说他受了那次惊吓后,再也没沾赌了,老老实实做生意,现在店里的生意很好。他生意好,手里有钱了,帮我出点柴火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胡二哥应了一声“嗯”,然后又开始劈了起来。

我看着屋檐下码得高高的木柴堆,感激地说:“你给我劈了这么多柴,够我烧半年的了。只是你既然来了,为什么总不进屋子,不会是,你怕被我传染上吧?”

当然不可能是,我只是想激他说出不进屋的理由。

他听了我的话,急了,“才不是!我不进去,是因为……”本来急急地想辩解,但话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了,目光也暗淡了下去。

这可蹊跷了。我马上追着问:“因为什么?”

“因为……”他还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顿时变得很凝重。

我问他:“胡二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去威胁你,不准你来看我

对方能凶凶残到把西门杀掉,威胁这种事,应该只是小菜一碟吧。

胡二哥赶紧摆手说:“没有没有,桃叶你别乱想,真的没有。”

我也知道自己可能想太多了。我不过一平凡女子,要说有几分姿­色­,这世上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多了去了。应该没人这么无聊,整天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别的男人接近我,就去威胁警告甚至杀害。

头脑中突然闪过六殿下的名字以及他曾经的变态举止,但我很快就摇了摇头:这人已经消失很久了。如果他有过这样的举动,自己也一定会按奈不住跑到我屋里来的。

既然这样,“又没人不让你进我的屋,你为什么明明来了都不进去?”

胡二哥停下劈柴的动作,正要跟我说什么。我的目光却被巷子里的一个人吸引了过去,因为,她正笑眯眯地朝我走来。

当她越走越近,终于看见了那个背对着她的劈柴人时,她脸上的笑容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我也认出了来人,紧走两步迎了上去:“素素姐姐,你怎么来了?”

素素说:“当然是来看二掌柜您的。店里这些天一直很忙,总抽不开身,一直拖到今天才来,还请二掌柜见谅。”

胡二哥因为背对着外面,而且正低头用力劈柴,所以没看见外面来的人。听到我的说话声,他立刻转过身,诧异地问:“素素,你来了?现在店里谁照看啊?”

素素回答说:“我哥替我去了,还有阿猫和阿泡也在。”

二哥:“店里又增加人手了?”

以前只听说有个阿猫的,白天站柜台,晚上就兼做守门人看店。

胡二哥说:“是啊,最近生意还好,你又病了,我经常不在店里,就索­性­多请了一个人。”

这话让我听懵了。我病了之后,他也就来劈过一次柴,怎么就经常不在店里了呢?

素素马上就给了我答案,她用带点酸涩的语气说:“大掌柜对二掌柜可真好,二掌柜病的这段日子,大掌柜连生意都没心思做了,整天到处求医问药。我总是劝他,二掌柜已经有贵人照顾了,不仅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还有贴身丫环服侍,根本就不需要他­操­心了。可他就是不听,还是每天坐立不安的。”

“素素”,胡二哥满脸通红地打断她的话,“你别乱讲!”

又慌乱地催着我们:“你们俩进去啊,都站在这里­干­嘛?桃叶你才刚刚好点,不要在外面站久了。”

我笑看着外面说:“今天没关系的,多好的太阳啊。不过素素姐姐来了,自然不该老在外面站着。胡二哥也一起进屋去吧,我烧茶给你们喝,家里正好还有几样点心,都放好几天了。正好趁今天你们在拿出来吃了,不然放坏了就可惜了。”

点心还是香儿拿来的,只是那几天我病得半死不活的,什么胃口都没有,每天喝稀饭吃咸菜。难为香儿还天天熬­鸡­汤,劝来劝去,最后还是只能她自己喝掉。

胡二哥还坚持要劈,我只好上去夺下他的斧子说:“今天不要劈了,你看我这里已经堆了这么高,够烧好久的了。素素姐姐可是稀客,她难得来一趟,这是你家的房子,难道你不该陪客?”

素素笑道:“我算什么客啊,再说我和大掌柜天天见面,还要他陪什么。

我回头对素素说:“别叫我二掌柜,我上次签入股书的是以前的那个店子,现在这个是新开的,跟我没关系了。”

“原来二掌柜还不知道,大掌柜的已经把原来的店子赎回来了呀。”素素用很开心很自豪的语调告诉我。

我惊喜地说:“真的?你们现在的店子又叫文房五宝啦?”

素素点头,胡二哥郑重地说:“这是你亲自取名,亲自投资的店子,无论如何我都会赎回来的。其实就是你生病的那天我赎回来的。那天晚上终于拿回店子后,我兴冲冲地赶回来想告诉你,结果却发现你病了,当时正在昏昏沉沉地睡觉。是那位叫香儿的姑娘接待的我,她还告诉我……”

原来他早就来看过我了,是香儿从中捣鬼才让他后来不再出现的。

我猜也猜得到香儿会说什么了,无非是告诉胡二哥她的主人对我如何如何,我又和她的主人如何如何。我不怪她,人各为其主,她不过在维护自家少爷的权益而已。

因为其中涉及到桓济,而我之前又并未跟素素打过很多交道,不知道她为人如何。故而也不再追问什么,只是把他们俩一起领进了门.

他们俩进来了,烧水之类的事就轮不到我做了。我只是拿出点心,一一在碟子里摆好。

开水烧好后,大家坐在一起边喝茶边聊天,倒也十分愉快。

我发现,素素其实很健谈。到底是经商人家出身的,又大方又­精­明,一看就是好内助,人也长得漂亮。胡二哥若能娶到她,是一辈子的福气。

三个人言谈正欢,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还有陌生人的问讯:“请问这里是桃叶姑娘家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还没起身,胡二哥已经走了过去,一边开门一边说:“是,请问你找谁?”

门开处,是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手里大包小包地拎了许多东西,而他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看见是胡二哥出去应门,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69) 似梦非梦

他发现我收藏他平时写过的字纸,的确是一件很窘的一个人的字,跟喜欢一个人,不能直接划等号吧?

想到这里,我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是看你的字写得好,想拿回来慢慢欣赏、揣摩,我没别的意思。”

也就是,我不是爱上了你,只是喜欢你的字,仅此而已。

但我忘了大少爷的人品有多恶劣,他是不可能顾及到一个姑娘的颜面,顺势给我台阶下的。我越慌,他越兴奋,逗起我来也就越带劲。

故而,听我这样说,他立刻乐不可支地接住话头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请问,如果不是事实,你为什么要掩饰?如果不是想掩饰,你为什么要解释?”

这是什么烂逻辑啊,听起来还怪押韵的。

看他平时口才不咋地,这会儿怎么特别能说了?

我又有点急了,朝他喊:“我哪里解释了?我这是在陈述事实!”

“那好”,他笑得像刚刚偷吃了一只大肥­鸡­的狐狸,“请问桃叶同学,你把我写的字放在枕畔,这是不是事实?”

“这……”,我心慌意乱地一边比划一边说:“我就是顺手那样一放。有时候可能放在桌子上,有时候放在灶上,有时候放在床上。”

这的确是事实,他的字,我是经常拿着看的。只是,这样一解释,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越发像此地无银,欲盖弥彰了?

因为,照常理,要看帖也应该是看名家字帖,谁会拿同学的字帖当范本啊?名家字帖我不是不看,但我看得最多的,真的还是我自制的他的“字帖”。

他的字总能给我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在父母双亡、妹妹尚小无法交流的孤寂日子里,他的字帖给了我许多安慰。

果然解释就是掩饰,我的话让他更得意了:“哈哈哈,也就是说,你随时随地都在看我的字帖?”

我满脸通红,低下头不吭声了,可不就是?

他笑得惬意极了,也满足极了:“你真的这么喜欢我的字?”

“嗯”,这点我无法否认。他的书法,在他这个年龄段,已经可以独步天下了。

“那,我写的哪些字你认为写得比较好,哪些字又还需要改进呢?”

人品欠佳的大少偶尔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见我如此窘迫,他终于善解人意了一回,不再取笑我,而是在桌旁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要和我探讨书法的架势。

难得他肯放我一马,我当然赶紧找地方坐下了。不过不是和他坐在一起,而是把椅子搬得远远的。

他好笑地看着我搬椅子的动作,“你坐那么远­干­嘛?放心,我是正人君子,绝不会搞突然袭击的。”

我忙说:“不是啦,是一片好心呢,你别想多了。”

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说:“我不怕。我身体这么­棒­,怎么可能被你传染。”

这下轮到我取笑他了:“你身体很­棒­吗?那怎么在船上吹了一夜风,你就病了?还病得那么重,差点连小命都送掉。”

男人,大概很忌讳别人说他身体不­棒­吧。他立刻着急地解释:“那天晚上船上那么冷,我垫的盖的都那么薄,硬生生地给冻了一夜。你还说呢,要不是把床让给了你,我会挨冻吗?早知道今日会被你笑,我那天就该爬到你床上去……”

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然后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我也低下了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我才找出话来问他:“你小时候得过伤寒吗?”

他说:“好像得过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传染给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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