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笑着点下头,说:好听,小人喜欢,走路唱着也带劲,不觉得累。
管仲又问:那你怎么不大声唱出来?
仆役说:“小人声音大,怕惊扰了老爷。他们那几个也会唱,就是不敢,怕老爷不高兴。”
管仲言道:砌!我是什么老爷,现在是囚犯。下午赶路的时候,大家一块唱,热闹热闹。总是一个人干嚎,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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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鹄之歌与寡妇不再嫁
于是不久,在公元前685年冬季的鲁国大道上,出现了一支情绪饱满、斗志昂扬、歌声嘹亮、大踏步行走的前进队伍。从精神面貌上看,很像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下乡的文艺宣传小分队。
第二天临近中午,文艺宣传小分队终于到达了齐国绮鸟边防检查站。管仲彻底的松了口气,安全了。
一直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其他不在意的生理问题马上就跳出来骚扰。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足,还得积极带头领唱。而且为了争取时间,完成最后这一段最关键的旅程,饱吹饿唱,管仲自觉把早饭免了。现在是肚皮干瘪,嗓子冒烟;又渴又饿。只是成功后的亢奋尚未消退,不累。
碰到上来迎接的绮鸟边防站长,管仲别的没说,当场就跟他要饭。本来俩人没什么交情,不给也属正常。但站长人很善良,还真给了。不仅给了热饭热菜,还跪着端给他吃,甚是恭敬。管仲不客气,狼吞虎咽,大吃大喝。
站长耐心地等他吃完喝完,打个饱嗝,然后小声地提了个很小的要求,交饭费。没料到,管仲不讲道理,抹抹嘴,委婉拒绝。
对话过程是这样的:
站长说:万幸,你回国不死而做了大官,用什么来报答我这一餐之饭?——要饭费。
管仲显然没有报恩漂母的韩信那么讲义气,说:照先生所说,我被国家录用,是要论功劳行赏,以才能用人。那么,我以什么来报答先生呢?——委婉拒绝。
站长想搞一次政治投机,碰到管仲的不近人情,投机失败,赔进一顿饭,外加许多殷勤,心里很不高兴。
管仲可不管他高兴不高兴,依然故我,几十年我行我素,别说一个边防检查站长,后来连挚爱亲朋鲍叔牙的面子都没给过。
说到这里,有两个小问题需要澄清一下。一,鲁庄公有没有后悔,派人追杀管仲;二,管仲唱的歌曲是不是黄鹄歌。
第一个问题,《左传》、《国语 齐语》、《史记》、《吕氏春秋》、《韩非子》等诸多史籍均没有相关记载,所谓鲁庄公反悔而追杀管仲这件事情,是子虚乌有。虽然管仲只是遛了一通嗓子,做法有些无聊;但更说明他这个人,观察细致,思维敏锐,处事积极乐观,具有风险意识,防患于未然也。
第二个问题,有史料记载的黄鹄歌是西汉刘向所编撰《列女传》中的一首,主题是寡妇坚决不再嫁人。歌词大意是:黄鹄早寡,七年不双,宛颈独宿,不与众同;禽鸟尚然,况於贞良。
这种寡妇不再嫁的题材,显然不适合进行曲的风格。而《东周列国志》中的所谓黄鹄歌词是作者根据情节编写的。所以结论是:管仲唱的不是“寡妇不再嫁”这首歌。
以上两个问题的说法均出自《东周列国志》,而《东周列国志》是明朝末年,冯梦龙改编自余邵鱼《列国志传》的历史演义小说。历史小说是可以虚构的,写法也取决于作者本身对那段历史的了解水平,并带有作者自己所处时代的思想烙印。而史书的真实性和严谨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现在,已经远远不是把历史小说当做史书来看的年代。
即使白抖了回机灵,可更说明管仲的高明,也是个真正的人。高明之处是他的思索,当时的人大都不思索,混日子的居多,尤其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处之泰然,听天由命。比如急子,爹让死就死,死不了也赶上去要求土匪费二遍事再来一刀。而管仲对待事物的态度显然是积极的,也勤于思考。这件事情不大,可蕴涵了很深的道理,这个道理就是如何驭人。
《孟子?滕文公上》原文上说:“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这里说的“食人”不是吃人,而是受别人供养,吃人那是非洲生番的爱好。“治”就是管理、统治,说白了就是驱使人民听话干活。管仲身为囚犯还能驱使车夫,车夫们不仅欣然接受,还积极配合。驭人的手段既隐蔽又高超,很不一般。然而,这不是他驭人能力的全部,还有更高的追求,驾驭小白,齐国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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