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赵彦韬大笑，“如果谁问我，世上何事最荒唐？我就说，王昭远当蜀中的宰相镇南郑。”

“何以呢？”

“原是个荒唐的人嘛！把那个比作诸葛亮第二，曹先生，你说已经够荒唐了吧？还不够！王昭远自以为要胜过诸葛亮。你看看，这种人还跟他说什么？”

曹彬也笑了，兴味盎然地说：“照你这一说，我越发要听听了，这个当代诸葛亮，妙事一定甚多。”

就在闲谈说笑之中，曹彬了解了王昭远的企图。蜡丸书之起，起于王昭远的一个幕僚的建议。这个人叫张廷伟，是山南西道管民政的“判官”，他看透了王昭远内心的苦闷——以厮养小童，当宰相之任，不但李太后大表不满，蜀中朝野上下，亦无不菲薄；他心有所知，却苦于无法树立威望，受人敬重。所以张廷伟献计，潜约北汉，两路攻宋，这个大功一立，就没有人看不起他了。

照张廷伟的说法，北汉为宋的劲敌，宋朝的­精­锐部队，大部分集中在黄河南岸各重镇，如果北汉能自太原发兵南下，渡河直指开封，宋朝为保卫京畿，必调京东、京西的劲卒入援，那时蜀军由南郑发兵，自洋县东面一百六十里处，穿越六百六十里的子午道，直逼长安，宋师不暇西救，则关中三辅之地，可以传檄而定。

听到这里，曹彬暗暗心惊！张廷伟的这一策，真是可建奇勋。西蜀虽有天险，但决非坐守之地；能利用蜀中的富厚来争天下，足以成王成霸，汉高祖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倘或恃险坐守，则险不足恃，必至于亡；诸葛亮最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不是鞠躬尽瘁，病殁五丈，三国纷争，还不知鹿死谁手？

现在张廷伟的献议，蜀军出子午道直取长安，把关中拦腰断为两截，秦、凤、阶、成四州，形成孤立，蜀军再另出褒斜道夹击张晖一军，则三辅之地，确是可以传檄而定。那时据潼关重险以窥中原，岂非成了大家的心腹之患？

这样转着念头，曹彬不由得亟亟问道：“王昭远呢？他听了张廷伟的话，怎么样？”

“王昭远高兴得不得了——”

他当然要高兴，北汉出力，蜀收其功，世上哪有比这再好的事？王昭远倒也读过些书，知道唐朝天宝年间，蜀中进贡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自涪州取西乡驿走子午道，三天就可以抵达长安。虽然那是轻骑，有辎重的大军当然要走得慢些，但至多也不过十天的工夫。

“嘿！曹先生，你道王昭远怎么跟我说？他说：赵彦韬啊，等你从太原回来，看我十天拿长安！替诸葛武侯雪恨出气！”

“怪不得说他自以为胜过诸葛亮。”曹彬笑道，“武侯六出祁山，遗恨而殁，王昭远十天拿长安，自然比他高明。我看将来锦官城外，少不得也有王昭远的祠堂。”

“那不把诸葛亮气死才怪！”

彼此揶揄着王昭远，但心情不同，一个是真的看不起王昭远，一个却只是凑对方的趣，借此盘问。问来问去，问到赵彦韬自己身上，他的笑容收敛了，低声实告曹彬，还有两个同伴在开封。

“一个叫孙遇，一个叫杨蠲，连我一共是三个人。”赵彦韬说道，“王昭远叫我们先顺路探听这里的兵马虚实，道路形势，画了图由他们两个火速送回，我渡河到太原去投书。”

曹彬暗叫一声惭愧！蜀中间谍，已混入汴京；如非赵彦韬自首，必受其害。于是正­色­问道：“这两个人，此刻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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