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教室,再也看不下书,原想放放的心事重新浮现眼前。新学期伊始,我们班里搞了一次聚会,大家去蹦迪。没有好的舞曲,刘月专门跑到重庆路买回几张CD,同学们都在舞池疯狂时她却一直守在播放厅,心甘情愿为大家服务。像这样的女孩儿是最受欢迎的。首先,她很活跃,无论跟谁都极易相处。其次,她没什么功利心,她说过对政治不感兴趣,连当个学生干部都觉得沾染了官气,给大家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尤为难得的是她热中于集体活动,而且特愿意为大家做后勤服务。你说,这样一个女孩子的人缘能不好吗?
但我偏偏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出现了障碍。也许我本来就不善于和女孩子交往。以前,我同任何女孩儿相处都把她们当作普通同学,她们也以同样的目光来看待我。开始认识刘月时也是如此。但刘月和我在一起一直忘不了培养我的绅士风度,时时提醒我她作为一位女士所应享有的独特权利。她喜欢和我一起上自习,但早上总要我到她楼下等她。大清早,同学们陆续出来,班里的女生见了我都笑着打趣道:"班长,又在等刘月呢?"再正常不过的谈话,但在我听来就有些别扭,给我的感觉总像是我和刘月的关系非比寻常。
如果仅仅是等她,我也就习惯了,可怕的是还要经常面对她的考验。她下楼从来都不准时。我们说好七点半见,她总要四十才出来。开始的时候,出来时还气喘吁吁,和我解释说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到后来则是闲庭信步了。虽然说男生等女生天经地义,但我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有一天,我们说好了下午两点见面,我一点五十就到了。结果一直等到三点钟她也没下来。我心急火燎,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转身回宿舍。却不想就在那时,突然楼上有人叫我道:"林海。"我抬头,刘月笑呵呵地趴在窗台上喊我道:"你等我,我马上就下去。"我总算放心了。结果又等半个小时,她才慢吞吞地走出来。
我问她道:"出了什么事?"
她一甩头发,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就是想考验考验你的耐性。"
我差点没晕倒,看着她说:"就为了考验我,你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刘月没想到我是这个态度,有点愕然,但很快又说:"今天我本来就没想去上自习,我们去文化广场喂鸽子吧,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
我赌气道:"不去,我要去自习了,你要去广场就自己去吧。"
刘月睁大眼睛说:"你生气了?"
我不吱声,她说:"你怎么能这么没风度呢?"
我不再理她,径直朝教学楼走去。她呆了两分钟,快步跟上来。
吉大的学风很好,自习室里鸦雀无声。而我坐在椅子上,心事忡忡。我觉得我和刘月走的太近了,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到这么近。我们现在几乎天天都在一起上自习,不要说别人,就是我自己都要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女生那边已经在传说我和刘月是男女朋友关系了。记得上次蹦迪归来,刘月寝室一女生在路上小生对我说:"头儿,晚上请刘月吃饭吧,你看你当班长把她给忙的,应该好好感谢人家才对啊。"当时我都说不出话来,真想解释一下集体是大家的,刘月是给大家服务,和我当不当班长没有直接关系吧。但转念又一想,自己的这话本来就是自欺欺人,如果换了别人当班长,刘月肯定没有这么大的积极性。我没敢请她吃饭,我倒不是心疼钱,而是不想和她关系变的复杂化。我绝对不讨厌刘月,人家身上根本就没有让你觉得讨厌的地方。甚至于我有点喜欢她,她那不拘小节而又热情奔放的性格任谁看了都会喜欢。但这种喜欢是很大众的,绝不是特定的。在感情上,我总是缺乏主见,但这次我一定要有个清楚的把握。
很多男生羡慕我,觉得我言辞不多,但颇有手腕,靠上大树好乘凉,追上刘月后便前程无忧了。而我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我觉得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它是来自人们内心最深处的声音。而且这种感情只会针对某个人,而与对方的地位、家庭和出身毫无关系。爱情,爱的是什么?爱的肯定就是那个人!如果综合考虑到一个人的背景、地位、金钱,那么爱本身就已经不再纯洁。爱情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简单的事情,稍微复杂化一点就已不再是爱情本身了。也许我生性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对爱情直接感受来源于文学作品的描述,总之,当时把爱情看的很神圣,直觉清晰地告诉我,我对刘月只有友情,甚至只是兄长对妹妹的亲情。我必须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我不能再给刘月制造任何误会的机会,这样对她对我都是负责的。
放晚自习后,我送她回寝室。在路上,她饶有兴趣地和我说着话,我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她。到她楼下,在分手之际,我突然说:"刘月,我明天不和你一起上自习了。"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她张大嘴巴,说:"你,你还在生气啊?"
我低头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
刘月直盯着我的眼睛说:"林海,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刚才我做的有些过火,但那只是个玩笑啊。好了,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
我说:"真的不是因为这事儿。我没那么小心眼儿。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这样在一起上自习不合适。"
刘月问我道:"你是说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我觉得她的话意有所指,但还是点点头。她突然抬头,愤愤地说:"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不要后悔。"说完,蹬蹬蹬地朝楼上跑去。
我有点失落,在门口站一会儿,回到自己寝室。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是自己上自习。直到一天早上,我起床后,洗漱完毕,下楼,竟然在楼道口见到了刘月。我忙同她打招呼,她见我主动叫她,显得很高兴,跑过来对我说:"你总算把气消了,没想到你蔫主意还挺大。"
我说:"我压根就没生气啊。"
她笑眯眯地问我道:"那我们还一起上自习吗?"
我沉默了,想想说:"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上自习,但你还是我的好朋友。"
说完,我匆匆离开,刘月站在楼门口,看着我的背影发呆。
吴宇把减免的学费给我后,我给刘月打电话。当我把钱给她时,她的脸显得异常阴郁。
我说:"谢谢你。"
她冷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两清了?"
我沉默不语,她显得盛气凌人。我们僵持一会儿,她转身上楼。我叹了口气,转身回寝室。在拐角处,忍不住抬头向她宿舍看去,意外地发现她趴在窗口,正失神地注视着我必经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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