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每天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坐在游泳池边的木椅上,看着人们在水中自由地游来游去。弟弟对这份工作看的很重,不累,而且待遇也不低,同寝室里那些还在端盘子的朋友相比,他已经算得上是"上层人物"啦。
那时,有个漂亮的女孩儿老是来游泳。她身材颀高,眉目清秀,同池子里那些老人和孩子相比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她总是对着弟弟发笑,而且笑得颇有深意。弟弟很奇怪,他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结果,一位老大爷可能是看着弟弟过于木讷了,他在回去前走过弟弟身边,善意地提醒道:"小伙子,你没看那小姑娘总是对你笑吗?"
弟弟有些茫然。老大爷抖抖身上的水,笑着说:"年轻人啊,该把握机会就要把握机会。"说完,拎着东西走了出去。
弟弟躺在椅子上,有些发呆。他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儿也坐了下来,和他坐在同一条椅子上。他们挨的很近,弟弟有些不自然,但见那女孩儿却一脸坦然。
女孩儿和弟弟说着话。弟弟本来就并不内向,虽然认识不久,但他们聊的却颇为投机。
半个小时后,女孩儿收拾东西要回家了。她站起身,弟弟刚要和她说再见,她却先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这种笑充满了邪气。
弟弟没说话,她问弟弟道:"你晚上休息吗?"
弟弟说:"我们十一点下班。"
女孩儿问弟弟道:"那你能去找我玩吗?"
弟弟不知她所指何意,她补充道:"我就在酒店后面的高层里住,你要去找我就打这个电话。"
她说了一个号码,弟弟没有记。她有点生气,说:"你不想去吗?"
弟弟说:"干什么去?"
她小声说:"陪你玩啊?"
弟弟傻傻地问:"玩什么?"
女孩儿突然愤愤地说:"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你真是白痴还是自己装傻啊?"
弟弟当时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火,他倒是显得一脸无辜。那个女孩儿气乐了,随后又拎起东西,气呼呼地向门口走去。
弟弟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她临出门,突然扭回头,对着弟弟莞尔一笑,说:"你要想找我,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的笑容一下定格在弟弟的脑海里,竟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她笑的足够妩媚,而这种妩媚只有那些经历过诸多故事的人才会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弟弟觉得有些迷糊。等他下班之后,他在淋浴里冲澡,当温热的水落在他头上,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女孩儿他见过,她就是那天晚上在夜总会故意拌他脚的那个女孩儿!弟弟闭上眼睛,水顺着他的脸颊淌到地上。他确信,就是她,一点不差,只是卸了妆的她少了那份妖气,显得更加清纯,更加漂亮。
接下来的日子,女孩儿还是每天都来游泳,但弟弟基本上不敢再和她说话。
一天晚上,弟弟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水中传来一声尖叫。弟弟猛地睁开眼睛,本能地站起身。他发现那个小姑娘正在水里挣扎,头在水面上一起一伏。弟弟意识到她可能是腿抽筋了,赶紧套上救生圈,跳到水中。他飞快地游到那个女孩儿身边,抓住她的胳膊。女孩儿在水里使劲儿挣扎,弟弟情急之下将她拦腰抱住,她竟顺势倒在弟弟怀里。
弟弟把她拖到扶手旁,用力将她推上岸。她一ρi股坐到地上。弟弟也爬出来,喘着粗气问:"刚才怎么了?我看你平常水性都很好啊。"
那女孩儿痛苦地笑笑说:"我腿抽筋了。"
弟弟忙问:"哪条腿,好了吗?"
女孩儿指了指左腿,然后说:"就是它,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弟弟说:"你还是要动动,抽筋弄不好会疼很长时间。"
她看着弟弟,斜着眼睛微微发笑。弟弟自言自语道:"你好的还真快。平日里我抽筋,到岸上还要不停地掰关节,有时疼地要人用脚揣,而且揣得越狠越好呢。"
女孩儿睁大眼睛听着,似乎有些惊恐,生怕弟弟扑上来踢她。
弟弟又说:"你还是水性不好,要是我,只要有一条腿或一只手能动就能游回来。"
女孩儿好像不信。弟弟年轻气胜,主动地说:"你要不要我给你试试?"
女孩儿点点头,弟弟扑通一声跳到水里,游着游着,他的两条腿和一只胳膊浮了出来,再游着游着,他的两只胳膊和一条腿又浮了出来。女孩儿看得目瞪口呆。
弟弟上了岸,浑身湿淋淋的。女孩儿眼睛里写满崇拜。
弟弟坐在椅子上,女孩儿又靠了过来,弟弟本能地躲闪着,女孩儿咯咯发笑,笑的非常开放。弟弟看着她,是说不出的感觉。女孩儿非常敏感,她立刻明白了弟弟的心态,她笑了笑,拎着东西走了出去。
自此以后,她依旧每天按时来游泳,但从未和弟弟说话。
一个晚上,弟弟下班后走出游泳间,在门口意外地碰到何琳。
弟弟看看她,她扬着手中的雨伞,笑着说:"外面雨下的暴大。"
弟弟说:"没事儿,从这儿到宿舍也没有几步。"
何琳说:"你去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弟弟跑到门口,一看,外面果然下着倾盆大雨。天黑的可怕,偶尔闪过一两道闪电,随之而来的则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到了下班时间,酒店大堂里的灯也灭了许多,光线昏暗。弟弟竟也觉得有些恐惧。他回头对何琳说:"姐,我先送你回寝室。"
何琳却说:"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位老乡。"说着,把伞塞到弟弟手里。
弟弟问道:"那你还有伞吗?"
何琳说:"有,我老乡那里有,我和她一起走。"
弟弟脱口问道:"你哪个老乡?"
何琳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隐情。
弟弟想了想,突然兴奋地说:"姐,你是不是给我找了个姐夫啊?"
何琳的脸腾的红了,她嗔怪道:"你这小子,瞎想什么呢,她是个女的。"
弟弟呵呵笑着,正要说话。突然从酒店里面走来一个影子,老远就叫喊道:"何琳、何琳……"然后飞快地跑了过来。
何琳答应着,迎了上去。弟弟听她声音觉得有些熟悉,抬头一看,竟然就是他在游泳池里认识的那个女孩儿。他的大脑飞速旋转,他很快就明白了,何琳说的安置在他旁边的密探肯定也就是她。他确信,那个女孩儿早就认识他了。
那个女孩儿见了弟弟倒是一脸自然,相比之下,弟弟反倒有些紧张。
何琳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认识,但还是介绍道:"这是我老乡,刘佳。这是我小弟,林江。"
刘佳微笑着向弟弟伸出手,弟弟很被动地迎上去。刘佳拉住弟弟的手,使劲儿地摇了摇,末了还用纤细的手指划过弟弟的掌心。弟弟的脸立刻涨红了。
刘佳拉着何琳向大雨中走去,临出门,她大声地说笑着,她回头道:"我就喜欢看你这个小弟,真够嫩的,碰碰女人就脸红,真够敏感的啊。"何琳不停地想打断她,她却像个老鸹似的叫个不停。何琳嘱咐弟弟道:"快回去吧,你穿的衣服太少了。"
弟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只披了件单衣,站在门口确实很冷,他甚至有些发抖。他呆了几秒钟,然后推开门,打开伞,挽起裤脚,向大雨中走去。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高空,弟弟借着光线看到何琳和刘佳正挽着肩膀向酒店后面的高层走去。
弟弟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雨水里,他突然觉得很难过,他从心里觉得何琳与刘佳不是一路人,他默默地念叨:怎么会,她们怎么会走在一起呢?
第二天,弟弟趁着上洗手间的空隙跑过来找何琳。
何琳正在三号包间门外,见到弟弟有些惊喜。她问弟弟道:"你怎么跑过来了?"
弟弟挠挠头,刚才想好的话竟然一句也记不得了。
何琳笑着说:"你老是这么一副傻样子,刘佳昨天还问我是不是就喜欢你这傻劲儿呢。"
一说刘佳,弟弟冒出话道:"姐,你怎么会和她那么熟呢?"
何琳瞪大眼睛看着他,反问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熟?我们相识都快十年了。"
弟弟一下愣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她在夜总会坐台啊。"
何琳的脸一下变了形。她冷冷地说:"她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她的情况我比你更了解。"
弟弟不知说什么好了。何琳对他说:"快回去吧,你那没人看着可不行。"
弟弟看看何琳,她又恢复了亲切的表情。但弟弟却想哭,他说:"可是,可是,我怕她把你给带坏了。"
何琳听了,扑哧一笑,她安慰弟弟道:"别冒傻气了,我不受她影响的。"
弟弟眼圈一红,终归还是掉下两滴泪水。他边揉眼睛边说:"她还让我去找她玩呢。"
他把"玩"字说的很重,何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依旧笑着说:"她是逗你呢,你不要想太多,快回去吧。"
弟弟把眼睛擦干净,不再说什么,扭头走回游泳池。
几天后,酒店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他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龄,又瘦又高,戴一副金丝眼睛,从远处看,显得文质彬彬。但那天,他似乎喝了很多酒,摇晃着撞进酒店。众服务生都躲着他,他扑到三包的一只椅子上,将头伏在胳膊上。
何琳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她端了一壶茶水,将茶杯摆在客人面前,正谨慎地给他倒着水。突然,客人抬起头,眼睛通红。何琳看到他,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茶壶差点摔到地上。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战战兢兢地给他倒好水,将茶壶放到桌上。谁知忙中出错,茶壶嘴正好对着客人。客人勃然大怒,他抓起茶杯,将里面滚热的茶水迎面泼到何琳脸上,破口大骂。
12、
何琳抹掉脸上的茶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没有顶嘴,悄声后退。客人站起身,凶神恶煞般地扑过来。外面的服务员见客人耍酒疯,不知如何是好。何琳紧张地后退,但还是被客人抓在手里。他肆意地摔打着她,不停地咆哮,骂出的话不堪入耳。
有人去找餐饮经理,偏偏经理不在。此时何琳被他打的满脸是血,甚至血迹已沾满了衣袖。但这个女孩儿是那么坚强,叫都没叫一声。
突然有人想到弟弟,赶紧跑去给弟弟报信。弟弟听后,当即跑了过来。
客人正打的起劲儿,弟弟挤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吼道:"你给我松手。"
客人咬牙切齿地叫着:"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
弟弟一边拽他一边喊道:"他是我姐,你再打她我饶不了你。"
那人猛地清醒过来,他一听说这小伙子是何琳弟弟,立刻扑向他,拳打脚踢。弟弟不停地遮拦着,但是脸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何琳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里挂满泪水,她见弟弟挨打,挣扎着扑到客人身上,哭喊道:"你不要发疯了,要打就打我吧。"客人一脚将她踹出去两三米远,她痛苦地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弟弟见他如此凶残,不禁怒火中烧,他抬腿照客人肚子蹬去,一脚将他掀翻在地。客人爬起来还要打,但弟弟身体强壮,三拳两脚又将他制服在地。
他被弟弟按倒在地,不住骂着:"何琳,你这只破鞋,你这只鸡……"
何琳被人搀起来,她捂着肚子,呜呜痛哭。客人越骂越难听,最后,她忍着巨痛,挣扎着跑回寝室。
弟弟被彻底激怒了,他抓住客人的头发,伸手狠狠抽了他一个嘴巴,骂道:"你住嘴。"
客人呼呼喘着粗气,也不再反抗,只是嘴里骂个不停。弟弟没有办法,用手死死地卡住他脖子,他的脸憋的铁青,但还是骂声不断。
过了好一会儿,保安赶到,酒店的负责人也跟了过来。
负责人命令弟弟松手,弟弟退到一边。客人倒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的骂声由大及小,最后竟然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他喘着气,酒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负责人哭笑不得,他叫人报警。过了一会儿,警车赶到。客人却趴在地上睡意正浓。警察将他双手扣上,他居然毫无知觉。最后被警察粗暴地拉扯起来,他睁开眼睛迷糊地扫视周围,温顺地上了警车。
弟弟看着他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心想: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酒鬼。
弟弟跑回游泳池,觉得坐立不安,和同伴言语一声,赶到何琳寝室。
寝室里就何琳一个人。她平日不爱说话,朋友也不是很多,同寝室几个朋友过来看了看她又赶紧跑着去上班了。
弟弟走进去,见何琳坐在床上,用毛巾挡着脸。
弟弟问她:"姐,你好点了吗?"
何琳说:"没事儿。"但声音里夹着哭音。
弟弟走到她侧面,何琳没动。弟弟定睛一看,那张原本精美无比的脸上布满了伤痕。她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嘴唇也高高地肿了起来。
弟弟不禁觉得心疼,他小声说:"那个混蛋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肯定会好好收拾他的。"
弟弟恨恨地说着,觉得很解气,却没想到何琳突然问道:"怎么,他被警察抓走了?"
弟弟答应着,他觉得很奇怪,问何琳道:"姐,你认识他吗?"何琳点点头,没有说话,却掩面哭出声来。
弟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只好轻轻地安慰她。最后,何琳止住哭声。弟弟跑到外面给她买了些药,告诉好她怎么吃,然后一步一回头地回到游泳池。
何琳在宿舍休息了三天,弟弟每天都去看她。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终归好了起来。
第四天晚上,弟弟正在上班。突然有服务员进来叫他出去,他出去后发现何琳正在外面等他。
弟弟关切地问她道:"姐,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宿舍好好呆着吧。"
何琳笑了,笑的有些勉强。她说:"小弟,我是来和你告辞的,我要离开这儿了。"
弟弟毫无准备,大吃一惊。他这时才发现何琳身上背着一只精巧的小挎包。他以为何琳是怕那客人来找她麻烦,赶紧说:"姐,你不用怕那混蛋,有我呢,我保护你。"
何琳却说:"不是怕他,是我自己不想在这里干了。"
弟弟有些难过,他不明白何琳为什么要走,但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他在想,经过那酒鬼这么一闹,她又怎么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呢?他看看何琳,何琳的脸上挂着坚定的表情。弟弟问道:"姐,你想好去哪了吗?"
何琳摇摇头,但她又说:"北京这么大,找点活干很容易的。"
弟弟没说话,他找不出话来反驳何琳。确实,像他们这种廉价的劳动力北京还是需要的。他对何琳说:"姐,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也不等何琳答应,他飞快地跑出酒店。
很快,弟弟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他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都是刚才他在外面买的零食。何琳看弟弟气喘吁吁的样子,感动的要掉眼泪。她没有推辞,接过东西。弟弟又从口袋掏出两百块钱,也不说话,直接就往何琳口袋里塞。但何琳死活也不要,两个人顿时扭做一团。弟弟劲儿大,还是将钱装进何琳口袋。
弟弟盯着她说:"姐,你先找工作,不要担心钱,我现在有钱。"
他话音未落,何琳的眼泪先掉了下来。她抽泣着,从口袋里掏出已被他们揉着皱皱巴巴的纸币,一定要还给弟弟。弟弟很严肃地对她说:"你还是我姐吗?如果是我姐你就装上。"
何琳把钱捂在胸口,蹲在地上,呜呜痛哭。弟弟赶紧把她拉起来,安慰她道:"姐,你不要难过,你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你不用担心,我也帮你一起找。"
何琳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弟弟,姐姐有钱。"
弟弟毛腰帮她整理东西,何琳却机械地重复着:"姐姐有钱,姐姐真的有钱。"弟弟也没有在意,却不想何琳打开挎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存折,她递给弟弟。弟弟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户主是何琳,金额是五千。他合上存折,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再打开一看,金额明明是五万!弟弟揉了揉眼睛,再看,再看也是五万啊。弟弟当即目瞪口呆。
何琳没有说话,她将存折从弟弟手里抽走,然后将弟弟的钱重新塞进他的口袋。
弟弟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琳默默地拎起弟弟给她买的食品,木然地向门口走去,弟弟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发呆。
等弟弟清醒过来,他追到外面。在大堂门口,他透过玻璃,看见何琳在酒店门口拦了一辆红色夏利,临上车前,她回过头。弟弟跑到门外,拼命地向她挥手。何琳见到了弟弟,她也冲他挥手,她想笑,却一脸凄然。然后上了车,消失在弟弟的视野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何琳都没有丝毫消息。开始的时候,弟弟经常会想起她,时间久了,他似乎也渐渐将她淡化了。弟弟继续着他的生活,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游泳池边,看着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看着他们在池子里自由地游涞游去,弟弟心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弟弟有时会去找找杨老师。他一直也不明白杨老师是干什么的,但他们的生活显得轻松而惬意。弟弟每次去他们那里,他们都在打麻将,而且下的赌很大,但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仅出手大方,而且兄弟间情谊融融。弟弟很喜欢他们那种氛围,但他们对弟弟似乎很有隔阂,他们见了弟弟很客气,但客气的让弟弟觉得有距离。
杨老师对弟弟不错,每次弟弟去找他,他都带弟弟出去吃饭。他不断地夸弟弟有灵气,弟弟原本就对他有好感,熟悉之后,他发现杨老师其实也很帅气。杨老师年纪不大,但给人的感觉已经是事业有成,他就是弟弟当时心目中的偶像啊。
有一天,弟弟正在上班,突然杨老师跑过来找他。
让弟弟意外的是,杨老师第一次显得神色紧张。弟弟忙问:"怎么了?"
杨老师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说道:"我的哥们遇上麻烦了。"
弟弟以为是钱的问题,于是问道:"要多少钱?"
杨老师懊恼地摇着头,说:"不是钱,可能要打架。"
弟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老师盯着他说:"晚上你能过去一下吗?不要你打架,只要你过去看看就成,给我们壮壮声势,万一真动了手你就跑,我们都不会怪你。"
弟弟没有说话,现在这种事态远比借给他们几百块钱要麻烦。杨老师显得很失望,他说:"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再去找找别的认识的人。"说完,转身要走。
弟弟犹豫再三,叫住他道:"杨老师,晚上几点?"
杨老师眼睛闪烁着亮色,说:"你去吗?晚上七点之前吧。"
弟弟说:"我去。"但他又嘱咐道:"能不打就不打啊,把谁打坏了都麻烦啊。"
杨老师苦笑着说:"这不是光咱们就能决定的啊。"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整个下午,弟弟心乱如麻。他想已经答应人家了,去是肯定的,但到时候一定不能和他们打架啊。他又想,如果真看着别人打杨老师,他能不上去帮忙吗?再说,如果真是群殴的话,那么保不住什么东西落在自己头上。他想着想着,额头竟然沁出了汗珠儿。
到了晚上,他心不在焉地吃了点东西。看看表已经六点了,他和经理请了假,然后向杨老师他们的住处赶去。他没有坐车,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路上满是晚饭后出来遛弯的人群,他穿着单衣,但迎面扑来的暖风还是让他觉得有些躁热。他没敢快走,但半个小时后他还是来到杨老师他们楼下。
他慢吞吞地往上爬,楼道里没开灯,阴森森的很是吓人。到了顶楼,他敲着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他大声叫着:"杨老师,是我。"但还是没有人回应。他的心突然变的很紧张。他颤抖着双手打开楼道里的灯,突然发现脚下一片狼籍。他抬头,见门上沾满了鲜血。他壮着胆子用手摸了摸,血还粘乎乎的。弟弟的心立刻拧成一团,他扑上去,使劲儿敲打着房门,大声地叫着:"杨老师,杨老师……"
但屋子里面是死一样的安静。
弟弟向楼下望去,下面黑洞洞的,各家的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他的腿一软,竟然坐到楼梯上。他等了十几分钟,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弟弟挣扎着站起身,他扶着楼梯扶手缓缓地向楼下走去。走到一楼,他推开楼门,向街上走去。
他失神地走着,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林江。"
弟弟扭头,发现就在马路对面,十几个人正相拥着走过来。弟弟定睛一看,杨老师在正中间。弟弟要跑过去,杨老师忙对他喊道:"我们马上过去,你等我们。"
说话间,杨老师他们跑过来。弟弟赶紧迎上去,他发现里面好多人脸上都挂了彩,杨老师伤在脖子上,伤口里渗着殷殷血迹。
弟弟刚要说话,杨老师却一把搂住他脖子,说:"小兄弟,够意思,走,我们喝酒去。"
弟弟还要解释,却被他们这群人裹着向一家饭馆走去。他闻出来,这些人已经喝了不少酒,衣服里的酒气随着晚风散发到空气里。
弟弟跟着他们到了饭馆。他们肆无忌惮地吆喝着,里面一些客人虽然反感却没有人敢公开站出来,毕竟这群人声势浩大,而且看着就是混混,连饭馆的老板都怕他们闹事,紧着陪笑脸。
他们要了五箱啤酒,但没一会儿就被他们喝了个精光。又要了五箱,很快又喝了个罄尽。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喝了多少酒。他们在酒桌上大声地议论着刚才那场恶仗。弟弟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仅仅听他们说说,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里面的血腥。弟弟默默地陪他们喝着,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是脚下的酒瓶早已堆成了小山。
后来,杨老师突然提到弟弟,他非要敬弟弟一杯酒。他红着眼睛说:"林江,今天我们每个人都去找了自己的老乡。但最后只来了你一个。他们别人一听打架就都跑了,只有你一个哥们够意思。来,哥哥陪你喝一杯。"
弟弟听着他的话,心里充满愧疚,但还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杨老师刚放下杯子,其他的人又都跟了上来。他们都已喝的东倒西歪,但还是不断地和弟弟碰着酒杯。弟弟几乎没有跟别人出来喝过酒,根本不懂得酒桌上的规矩。他只知道一个朴实的道理,那就是只要别人敬你,你就必须把杯子里的酒喝个干净。他不断地喝着,冰凉的啤酒一杯接一杯地注入他的胃里。最后,他实在顶不住了,他神色慌张地跑出饭馆,找个僻静的地方疯狂地呕吐起来。杨老师跟出来,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凌乱的脚步了。弟弟吐完之后,多少恢复点清醒。他又把杨老师拖回饭馆里。
最后,他们相互扶携着走回住处。
进了房间,大部分人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弟弟扶杨老师到床上。杨老师酒劲儿上来,他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他摊在床上,弟弟刚要回单位。却听杨老师嘟囔着:"林江,林江,我要喝水,我要喝水……"弟弟赶紧又回来,到饮水机那里给他接了一杯热水。等水凉了,慢慢地喂给他喝。杨老师像个孩子似的喝着,喝完之后继续要。弟弟又去给他倒,他把水倒的满满的,但不想他自己脚底发飘,身子一晃,杯中水洒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跳起来。这样一折腾,他将旁边桌子上的一只布包碰掉地上。他赶紧去捡,结果忙中出错,又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出来。他懊恼万分,只好再度弯腰。然而,他却发现地上洒满花花绿绿的手机!
弟弟的心猛的一沉,但随后疯狂地跳动起来。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拾起手机,每个手机都显得半新不旧,形色各异。直觉告诉他:这些手机肯定都是偷来的,难道杨老师他们竟然都是贼?
弟弟的内心充满恐惧,他扭过头,杨老师躺在床上,正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孤兒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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