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那是一个现代版的愚公移山。
弟弟和林福增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而我们这些年青人本来就应该有将梦想付诸行动的魄力。家里没给他们任何阻力,妈妈没有一夜暴富的冲动,但她理解两个孩子的心情。无论成功与否,都要给他们一个尝试的机会。
三伏天,夏日最热的节气。弟弟和林福增整天守在地里,每天至少劳动十二个小时。那段日子非常辛苦,清晨和黄昏还好一些,中午,则是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弟弟他们马不停蹄地埋头工作,眩目的阳光直射后背,他们皮肤脱落了一层又一层。两个人头发蓬松,里面满是灰尘。在那种超负荷的体力劳动下,他们以惊人的速度衰老。
不能责怪妈妈,妈妈也没有片刻清闲。
地里的活是绝对不等人的。一场小雨过后,妈妈要在两三天内给所有的作物施肥。虽然我们那里河水充沛,但人们还是保持着靠天吃饭的传统。那时,妈妈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她必须同时间赛跑,不仅有她和弟弟的地,还有我和外公外婆的地啊。妈妈孤身一人,在田间地头挥洒着汗水,白茫茫的阳光下,她经常会感到头晕目眩。但她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她经常奔波往返于数块儿土地,在路上的时间都算是短暂的休息了。在农村,人们本来就缺少起码的生活保障,他们能靠的只是自己的双手。妈的身体本来就非常虚弱,但她除了继续劳动别无选择。也不仅仅是妈妈,每个农民都是如此。农民是没有退休一说的,他们的工作是真正的终身制。你看玉米丛里那些年逾花甲的老人,他们累得都喘不过气来,但也只是短暂的休息一会儿便继续投入到繁重的劳动中去。妈妈和有气无力地和他们打着招呼,他们答应着,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他们的牙齿早已残缺不全,再也品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却还在为了生存,而在黄土地里苦苦挣扎。不过妈妈看了这些,没有任何触动,这些事情她早已司空见惯,她明白,未来属于她的也正是这种生活。
妈妈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她早已安于现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孩子不再重复这种单调的生活,那些农村妈妈,她们耗尽毕生心血,就是支撑着子女走出山村,过上那种他们无限向往的都市生活。
无论妈妈他们承受多大的压力,他们都不会对我说。
那天我回来,到家时只是早上八点,但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跑到地里,发现妈妈正在地里翻白薯秧子。她听到我的叫声,回过头来,我发现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妈妈注视我的眼神是兴奋的,而我却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妈妈额头的皱纹更加深刻,头发苍白得让人震惊。我每回来一次,妈妈就衰老一次,而且衰老的竟是如此明显。妈妈握着锄头的手臂干枯像一段树枝,她站在地里,鞋子上粘满泥土,竟然像迎风摇摆的稻草人。除了偶尔闪动的双眼,我在妈的身上竟然再也看不到些许的生气。我愕然地站在她面前,不敢再前行一步。我的心阵阵悸动,妈妈对我微微笑着,我觉得妈的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我的心脏深处。我想哭,可是我不得不控制自己的眼泪,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想让自己变的坚强,但我实在无法铁石心肠地面对孱弱至极的母亲。我的眼前渐渐模糊,妈妈已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抬头,掉下眼泪。妈妈却笑了,而且笑得异常开心。她帮我擦掉眼泪,说:"看我儿子想妈想的,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掉眼泪。"
妈妈语气轻松,却触动了我最为脆弱的心弦,我的眼泪不断滴落。此时,妈妈说些什么我已无心去听,只要那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就能感受到她对我深深的爱。妈妈满是泥污的大手在我脸上涂抹着。涂着涂着,妈妈突然笑出声来,她说:"儿子,你看你的脸,都被妈画成花脸虎了。"说着,笑着,妈的眼睛盯着我,看个不停。
我也笑了,妈妈乐观的情绪感染了我,我渐渐也不再像开始那么难过。妈妈不再叫我海海,而是直呼我儿子。我说不清妈妈感情的变化,但我能体会出称谓变化过后她对我日渐加深的爱。
妈妈要带我回家,她要回家给我做好吃的东西呢。
她说:"咱们家后院子里有韭菜,走,妈回去给你包饺子吃。"
我怎么能回去呢?看着妈妈不知疲倦地干活,我恨不得把全部的活都干完。我说:"我不饿。"我说的是实话,经过一夜奔波,我已到达疲惫的极点,现在真是不想吃任何东西。
妈妈死活不同意,非要把我拉回家。最后,我固执地说:"你把我拽回去我也不吃饭。"
妈妈生气地瞪着我。我蹲在地上干活,一会儿回头说:"妈,等我饿了我就叫你。"
妈妈无可奈何,她突然想到她带来的午饭,便把"饭盒"给我端过来。
说是饭盒,其实就是一个玻璃罐头瓶,里面装满了玉米粥。
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真想和妈妈大吵一架,天天喝粥,再干这么累的活,就是钢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妈妈在我耳边说:"先吃点东西,要不然身子可受不了。"我鼻子一酸,眼圈发红,既然您知道身体的重要,那为什么您就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呢。我没说话,只要我开口,我的眼泪就会掉下来。我接过筷子,吃饭。妈妈又递给我一块儿用报纸包着的咸菜。她充满歉意地说:"这块儿咸菜被我咬过了,我儿子肯定不嫌妈脏,对吧?"妈妈说着,抬头看我,在她眼神里,我看到的并不是肯定的神情,她充满了期待,一定是期待我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吧。无论我是否嫌她脏,只要我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妈妈就高兴得不得了了。我没有回答,我只是接过咸菜,大口地咬着。咸菜软得像胶皮,上面清晰地留着妈的牙印。我的心一阵痉挛,我注视着妈妈,妈妈正对着我微笑,她张开嘴,我揪心地发现,妈妈竟然脱落了一颗牙齿。我咬着咸菜,觉得没有任何力气。妈妈无意间扭头,我的眼泪在瞬间流了下来。
妈妈似乎没有发现,她见我吃她咬过的咸菜,显得非常满足。她说:"看看我这两个儿子,一个赛着一个。"
我没有说话,听妈妈继续说。她道:"咱们邻村有个换大米的,他儿子考上个大专,回来就嫌家里脏了。过年不在家住,搬到他姐姐家去住了。"
我吃着,听着,却体会到妈妈内心中的一种无奈,如果我也那样,妈妈肯定会伤心欲绝的。但妈妈随即说:"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我儿子啥时候也做不出那种事情。"说完,看着我。我没有勇气和妈妈对视目光,我只觉得咽喉哽咽,大口地吞吃起来。
时至中午,阳光变的渐渐毒辣。我的身上开始冒汗,没多久,衬衣就湿透了。我把衬衣脱下来,挂到地头的树枝上。妈妈却站起来说:"海海,走,咱们回家了。"
我看看太阳,还没到中午呢啊。妈妈却紧着催我道:"走,回家去,妈给你包饺子去。"
我不想走,但妈妈拉起我,再不容我讨价还价,一路走回家去。
妈的思维太简单了,从我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起,她满脑子就是午饭的饺子吧。
我们到家,洗过脸,妈妈到后院割韭菜,她给我摘了一只嫩嫩的小黄瓜,泡在水里。妈妈招呼我一起择韭菜,过一会儿,她把黄瓜捞出来,递给我,我咬一块儿,清脆爽口。妈妈又和面,捏饺子,一刻不停地忙起来。我看着家里熟悉的一切,看着妈妈奔波的身影,我感觉就像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父亲刚刚去世,妈妈为了减轻我们的痛苦,每天都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妈妈从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而总是想方设法哄我们开心,她知道,在那段艰苦的岁月中,她是我们最为坚实的靠山啊。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们长大了,而妈妈却老了。你看她那蹒跚的脚步,你看她那僵硬的动作,她那满头的白发,无一不提示着妈妈青春不再。是时间?是苦难?不,都不是,是我们的生命直接消耗了妈的大好年华。
吃饭的时候,我等弟弟回家。
妈妈告诉我,弟弟中午不回家了,他早上已经带了午饭。
那时,我经知道弟弟的现状。听说他们发现铁矿,我先是惊喜,但想到他们两人在南山修路我又觉得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我再也吃不下去饭,我特想现在就见到弟弟。妈妈吃着饺子,她干瘪的腮部在猛烈的蠕动,但柔软的饺子她好像都嚼不动了。我问妈妈:"怎么了?"
妈妈吃力地把饺子吞下去,然后痛苦地说:"我现在老是牙疼,我真想把那几颗牙都拔掉。"
我的心一颤,忙说:"那可不成,你一定要注意保护牙齿啊。"
妈妈苦笑着说:"牙龈老是流血。"
我紧张地注视着妈妈,妈妈自觉失言,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流血的时候反倒不疼。"
我觉得阵阵心疼,我真的害怕妈妈将来什么都吃不动了,到时我想孝顺她恐怕都已不可能了。
我讷讷地说:"妈,你一定要注意牙齿啊。"
妈妈连声说:"是,是,我一定注意。"
我无语。
妈妈催我吃饭,我胡乱吃了一些,说:"我要给江江送去。"
妈妈听了,非常高兴,她把饺子装进塑料袋,递给我道:"那你快点去吧,要不然他们都已经吃上了。让福增也吃点,这两个孩子都累坏了。"
我点头,从家里出来,飞快地向南山跑去。
弟弟见到我,放下镐头,又蹦又跳。我看到他,和寒假时候相比,显得又黑又瘦。我让他们吃饺子,他们却笑着说中午饭早就吃过了。不过他们闻到饺子的香气,还是忍不住捏了几个吃。
林福增和我有些生疏,他跑到远处干活,弟弟则停下来和我说话。弟弟兴高采烈地和我介绍着他们劳动的情况,虽然他们已经干了将近一个月,但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工程。弟弟拉着我去看铁矿,凭直觉,我也相信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矿藏。弟弟的脸没有了昔日的神采,满是汗水留下的污渍,浑身上下,粘满灰尘,眼圈也是黑黑的。他满面倦容,但眼睛依旧黑亮,我能看得出他是快乐的。也许是钱鼓舞了他,因为他在铁矿面前看到了未来美好的"钱景",我更原因相信不仅如此,他之所以如此勤奋,是因为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机会,是一种对未来的美好的憧憬在前面感召着他,吸引着他,呼唤着他。
弟弟要干活了,他开始催促我回家。他并不是希望我去休息,而是要我去帮妈妈干活。那时,家里的劳动力太紧张了,我一回来自然就要投入到紧张的劳动中去。
我和妈妈一起干着地里的农活,一边惦记着弟弟,他那疲惫的影子老是在我眼前晃动。
22
当地里的活儿暂时告一段落,妈妈便不断地催我道:"去帮帮江江吧,地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我看看妈妈,故作无奈道:"看来我成了小使唤,整天被你们呼来喝去。"
妈妈笑了,但笑的有些苦涩,她知道我在开玩笑,可她心里还是希望我能好好休息休息啊。
我说:"妈,地里的活也差不多了,你在家里呆会儿吧,现在这天气死热的,小心中暑。"
妈妈却说:"人不能闲着,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闲起来就会生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干脆就不劝了,反正怎么说都不会有效果。妈妈依旧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把那几块儿地收拾的像工艺品。我家的玉米长的又粗又壮,叶子绿得发亮,但妈妈还是不厌其烦地在田间地头拔草。只有农民真正爱惜他们的土地,在他们眼里,地里的庄稼比自己的性命更加宝贵。夏日微风轻轻拂过妈的额头,耳畔的汗水洒在地上,但她依旧是一脸的满足。
我加入到弟弟他们中来。只有亲身参加那种体力劳动才能真正体会到他们的辛苦。
我们在原有土路的基础上把路面扩大,弟弟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走拖拉机就成。说来简单,但两个人从事这项工作多少还是显得力不从心。我很钦佩他们,他们真是敢想敢干,而且一旦做出决定,就锲而不舍,永不放弃。正因为年青,他们才有魄力,正因为年青,他们才有挑战一切的勇气。可以说我深受他们鼓舞。活自然辛苦,本来就是最为原始的体力劳动。特别是七八月份,正是一年最为炎热的季节,经常是白晃晃的阳光照得我们睁不开眼睛。正当午时,我们的头发被晒的火热,大脑里一片空白,挥舞着工具的手纯粹是出于机械的运动。那种口干舌燥、四肢酸软的感觉带给人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当人极度疲惫的时候,渴也不想喝水,饿也不想吃饭,只想倒在草皮上,天当被,地当床,美美地睡上一大觉。
但在当时,睡觉显然是非常奢侈的事情。无论是弟弟还是林福增,他们正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向往中。他们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过,特别是晚上月圆时,白天劳累一天的他们兴奋地拉着我去加夜班。夜风习习,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我们互相鼓励着,几乎是通宵地忙碌着。现在想一想,虽然异常辛苦,但那确实是一段充满激|情的岁月。直到那时,我才真正发现弟弟身上的韧劲儿。几个月下来,他瘦的厉害,但无论睡眠多么不足,他的大眼睛总是炯炯有神。他干起活来,总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我和林福增劝他休息一会儿,他用力抹掉脸上的汗水,说:"我不累,你们歇着吧。"我便笑着对他说:"你老是自己干,我们怎么休息的下去?"他听了,会觉得不好意思,跑过来,坐下。问我一些大学的情况,往往是我刚回答完毕,他便跃跃欲试地要跑过去。林福增摇摇头,说:"他啊,干起活来就不要命。"弟弟用他那特有的傻笑回应我们,笑声尚在,而人早已拾起了工具。林福增无奈地看看我,我们也只好爬起来,跟上去,继续劳动。有时,我看看弟弟那朝气蓬勃的样子,自己也会变的激|情四射。在他身上,有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锐气。本来就是,年青没有什么不可以,年青就是我们最大的资本,只要我们珍惜时间,勤奋,上进,就是再大的目标我们都可能会实现。
在和弟弟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我觉得他们的知识面异常狭窄。弟弟还好,他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在农村已经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而林福增,他有六年的时间是在监狱中度过的,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偏激而感性,且深受爬子他们的影响。林福增想的很简单,他就是要变的有钱,发财是他劳动的唯一目的。他们能够走到一起,更多的是相互信赖,他们从未考虑过利益分配,是一种简单的相互组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心中的梦想就是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累也都在所不惜。但他们却缺少一些起码的知识,他们想养鱼,想开铁矿,但除了一身蛮力和满腹的激|情,再没有任何智力上的东西做支撑。他们是可敬的,因为他们勇于把自己的梦想付诸行动,但他们更是可悲的,即使他们开出了铁矿,他们又能在成功的道路上走出多远呢?他们没有长远的考虑,目光只是盯着眼前,他们幻想着依靠自己的体力改善自己的生活,天真地认为只要把路修好,财富就会滚滚而来。
那时,我们真是群情激昂。每天除了六七个小时的睡眠,剩余的时间全部都消耗在修路上。林福增发现铁矿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来过一些人和林福增洽谈共同开发。但林福增当时已经铁了心要自己干了。他和我们商量,如果铁矿开采的顺利的话,那么一年他们就能赚来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买汽车,办企业了。
他们想到这里就兴高采烈,而我经常会觉得这样的前景就像在做梦。
林福增会问我:"林海,你会注册公司吗?"
我在学校简单地看过一些公司法的教程,便说:"挺麻烦的。"
林福增笑笑说:"只要咱们有钱,不怕麻烦。"
弟弟也说:"大哥,你回去查查,看看怎么注册,一年之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公司了。"
我说:"好。"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也是由衷的高兴。
经常是聊着聊着,我们便被那种光辉灿烂的前景所感染,于是站起身,拍拍ρi股上的泥土,再度投身到劳动中来。那时,我真正体会到劳动的快乐,那种为生活,为前途而奋斗的感觉近乎于美妙,想想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胳膊上就会迸发出无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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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辛苦的同时,我们偶尔也会有惊喜的发现。农村那个自由自在的空间,总会带给我们一些意想不到的快乐。
一天,我们在一块儿红薯地里发现一支西瓜藤。远了看,它同红薯秧子混为一体,当我们在它身边经过时才发现那硕大的叶子显得与众不同。林福增兴奋地翻腾着,在叶子的掩盖下居然有一只又大又圆的西瓜。他拍了拍,抬头道:"哈哈,这瓜熟透了。"说完,迫不及待地把瓜藤拧断。我提醒他道:"肯定是人家留的,你看这瓜照顾的这么好。"林福增看了又看,可不是嘛,瓜秧明显经过打尖等处理,连瓜藤爬行的走向都显得错落有致。林福增吐了吐舌头,说:"反正已经摘了,我们吃了吧。"弟弟早已馋涎欲滴,他怂恿道:"吃了,吃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摘的。"林福增附和道:"就是,就是。"
在骄阳似火的夏日,能有西瓜吃本来就是莫大的享受,我当然也不会反对。我们把这只温热的西瓜放到阴凉的泉水里,镇了几个小时,捞出来,打开,又沙又甜,当时我们简直觉得这就是天下第一美味。我们吃了一半,带回家一半。妈妈吃了一部分,然后问我们是哪来的。我把经过一说,妈妈笑道:"等那家人知道了非痛骂你们一顿不可。"我们嘿嘿直笑。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是第二天,那家人就去地里翻红薯秧子。男主人直奔瓜秧,却发现瓜秧尚在,但西瓜却已踪迹不见。他顿时变的垂头丧气,女主人不断催问,小孩子嚷嚷着要瓜吃。他放眼四顾,正好看到我们,飞快地跑过来。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没等他问便如实招认。他哭笑不得,连声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忙活半年,这瓜都给你们养了。"我们哈哈大笑,不过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多少有些内疚。
还有更大的惊喜呢。我们竟然在另外一条小溪里发现了河蟹。很小很小的那一种,而且特别多。像这种东西,只是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才能经常看到,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竟然还会在河沟里发现。我们第二天带来了水桶,捞了整整一桶河蟹回家。那个晚上,我们过足了河蟹的瘾。说实话,河蟹太小,几乎没有什么肉,但那毕竟是水产啊,对我们来说则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我们都拼命地吃着,林福增甚至把河蟹的骨头都嚼烂,咽到了肚子里。妈妈给艳红家送了一小盆,他们也非常高兴,嚷嚷着第二天要亲自去河沟里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们吃惯了粗茶淡饭,肠胃实在消化不了那种高贵的食品吧,接下来我们一直闹肚子,痛快一时,却痛苦了好几天。妈妈说可能是河蟹有毒,赶忙跑到艳红家。他们听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