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的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拎了椅子跑到楼梯间的缓台上,吹着西窗钻进来的冷风,这个角落出入的人少,光线也比较昏暗,还有窗户开着,旁边就是一块生锈的暖气片,这环境,真糟糕,但人少。我拿着书和笔记,一手还攥着笔蹲在冷风里,将笔记本摊在椅子上认真做着习题。什么都不想,脑子里只有公式,只有符号,只有解题思路,让那些单纯的东西充斥我的脑细胞我就什么也不想了,这世界就只有我了……
争执结束
午夜之后,只有少数还在用功的师姐们还攥着本政治书在努力的背着,偶尔打几个哈欠伸个懒腰,我也渐渐从理想回归现实,拿着椅子进了屋,声音小小的开了门,生怕惹大家不高兴,也生怕把大家吵醒,黑暗中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老五的声音,冷冷的,而且声音很高,“周非,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很久了!”那声音如同尖叫似的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吵醒了。
我拿着那条椅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动作僵硬着。
“你知不知道你天天晚上这么折腾我们都睡不好觉,影响大家休息你不知道啊?你别太过分。”声音更加刺耳,跟橡胶磨在玻璃上似的。
但我不能生气,因为我知道她在牵怒,我知道她需要找到借口跟我吵架。于是,赶紧把椅子拉进房间,然后小声的关上门,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她的骂声还在不断的进行,大家谁都没睡,估计睡着的也被她吵醒了,就那么听她骂,但我心里实在不好受,心脏在胸膛里跳得扑扑的,很剧烈。
忍着,忍着,忍着,忍着,忍着……
我是周非,我能忍着,我得忍着,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什么样的委屈我都受过,我能忍着的,然而,一个寝室住着的姐妹平时关系就算再不好也都一两句发点牢骚就过去了,却一朝突然变成这种奇怪的局面,还是有点心酸。
但,还是得忍着,我不能发作,也不能顶嘴,我得忍。就跟当年考高中扒层皮似的K书时那样,就跟报考大学时知道自己无法进入T大时那样,就跟受尽奚落和嘲笑也要去T大拿到自己想看的书时那样,就跟独自坐在计算机房就算疲惫逼到自己哭也不能放弃时那样,无论如何委屈都必须忍。因为我是周非,周非是必须要学习忍的。从孩提时代突然领悟自己跟别的孩子差距时开始就要忍耐着,别人有好吃好穿我没有,但我必须忍,看菜市场里收税的每月两次收税,明明知道不合理也得忍着,明明知道杨大叔家的菜摊子占了我家的位置也必须忍着,知道丁染墨进了T大又有了女朋友,我还是得忍着,因为我是周非,周非就必须是铁打的,必须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必须成为朋友信赖的伙伴,必须为了追随那道如画背影拼命努力,即使无意得罪任何人,即使披荆斩棘,即使踏着别人的自尊被人奚落,即使我自己本身的骄傲和自尊已经被人压扁也得忍着。
因为,我是周非。
老五骂了很久,但大家都不吭声,最后估计她自己也骂累了就再无声响。
第二天,她早早就走了,想是留在寝室里也尴尬,毕竟黑暗中的漫骂如同虚幻,但当什么都摊在阳光下却显得很苍白狼狈。她转身走后,寝室里的人也都纷纷起来,大家谁都没睡好,我更是如此。
老大看着我,“老六,我看你还是再睡一下吧,你黑眼圈好重。”
“没关系。”我看大家起身,自己也赶紧起身。
这时候大家才凑到一起把话说开,“其实这事不怪你,老六你别往心里去。”老四说。
“是啊,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其实她就是图一痛快,让她痛快去,数学系就那么大点地方,她和她男朋友还能折腾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去?凡事还是得听王院长的。”
“就是啊,就她那顿骂,有理都变没理了,哪有这么处事的啊?!再说老六每天晚上都静悄悄的,出来进去都照顾大家情绪,从没吵过,就因为她一个不顺心结果吵到大家都睡不好,再说,她那男朋友跟你争个什么劲啊,从没想过要参加数学建模比赛,突然有天发现有人得奖了就心理不平衡了?”
“他那哪是心理不平衡,没听说咱们系也要开始召研究生了吗?他是想临毕业之前累积资本,到时候保个研什么的。”
我没说话,草草洗了把脸,刷了刷牙就拿着书出去了,路上拐个弯顺道去了趟食堂,喝了碗粥又带上几根油条去教室上自习。我们系没有固定教室,于是就干脆跑到第一堂课的教室去,一进门就看到了老五正枯坐在椅子里,脸色很不好。抬头看我进来了,脸色更不好了。
我把东西放下,将那几根油条递过去,“吃不?还没凉。”
她眼圈有点红,抖着嘴角抖了半天还是没接,我就僵着手看着她。
她突然一把把我拿着油条的手打出去,腾~的站起身,狠狠的盯着我,“周非,咱犯不上,谁跟你很熟啊?!骂你骂成那样你跟个龟孙子似的连个声都不吭,你跟我装什么高境界啊?!怎么,怕我到系里跟人告你状,说你经常半夜回来吵大家休息不好影响你的光辉形象是怎么的?”
我挠挠脑袋,放下油条,“其实,我也觉得我很过分,我知道大家有时候都很照顾我,吵到你们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你想告就去告吧,痛快痛快也好。”我几乎是要叹息,低声下气的。
“哼,谁不知道你周非是王院长面前的红人,这时候你让我去告你状,你什么居心?”
我知道我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她是认定我跟她并非一国的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其实,我周非真的无意与人争什么,遇到事也是能躲就躲,更没什么所谓社会正义感和公平公正那一套,是我的我就等着,不是我的我也没那个精力去争抢,我的全部动力只有前方15米那道如画背影而已。我知道,在我追随如画背影的过程中将会把许多人踩在脚下、落到身后,但我从来没后悔过,到现在我也不后悔,即使要得罪寝室里平时关系很好的姐妹,即使要把她的男朋友踩在脚下,我也不曾后悔。但,该我道歉的、该我低姿态的一定要摆出来,我是能屈能伸的周非,我不怕道歉,我不怕被奚落。
“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啊?!”她还没骂痛快,那么我就让她痛快。“我不跟没自尊的人说话,我怕染上犯贱的毛病!”
是,我低级、我下流、我犯贱、我没自尊……我就站那听着她跟训孙子似的训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么委屈的表情都不敢露。来上课的同学越来越多,大家跟看西洋景似的看着我们两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人,姓周的,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连T大的教授都跟你有关系,别说你不知道,咱们学院都传遍了说你是跟那位教授有一腿的,那教授也真怪,什么样的女人也都敢要,太饥渴了吧?!”她上下打量着我,态度很轻蔑。
“张教授才不是这种人。”她可以骂我,但不能骂一个我几乎从没叫过他“教授”却的确关心我并深得我尊重的人。
“哟,戳到你痛处啦?!没给他好处他能那么高看你一眼,也不看看你什么德性?!”
“你可以骂我,但你绝对不能侮辱他。”我把拳头攥得死紧。
“呵,看来是真有一腿啊,真有教授很变态,喜欢你这样的。献身献到T大去了?”她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我眯起了眼睛看着她,她在我的视线里有点模糊,这就是我平时小心维护的同学关系,我早就知道,这么脆弱的东西其实是经不起什么大风浪的,涉及到利益时更是如此。
“怎么?还想揍我是怎么着?”她低头看到了我握紧的拳头。
我努力放了松,松了放无数次,最后突然一放拳头,咯咯一笑,“前段时间有人跟我说B学院的女生都很贱,说有人去酒吧找男人赚钱,这事是几个T大的人告诉我的,当时我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我周非是他妈不地道,当时由于人单力薄没跟他们火拼,没跟他们一般见识,躲到旮旯胡同里去了,我他妈就是一龟孙子,受了侮辱跟那抱屈还不敢出头,我他妈就是一缩头乌龟,可缩头乌龟怎么了?我当的高兴,我愿意!T大的人逞口舌之快我让他们逞去,我愿意当缩头乌龟,更何况那几个都他妈是小人,这世道都明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我周非气度大,我让着他们,我当我的龟孙子我便宜着他们。但那是T大的人说的风凉话,今天我倒还真见识到咱B学院自己人说自己人是他妈狗娘养的,犯贱犯到T大去了,这打击比他妈生吞苍蝇都恶心。这世道谁都他妈别说自己高尚,但你觉得说自己人犯贱开心是不?骂自己□窝里养出来的高兴是不?说自己身边的人他妈的不是东西你很痛快是不?我周非是他妈不地道,得了好处都不知道给你们留点、剩点,可这便宜咱不占,你他妈爱高兴怎么骂怎么骂,别把我也算进去,咱没那福气!”说完拎起油条,大大的咬上一口转身就走回座位。留下一脸青青白白脸色的老五。
一回身才发现,这时候早有上自习的人坐在教室里,我们寝室里的许多人也都坐下来看我和老五在那边吵,大家都愣了一愣。我回身,咬着油条回座位的时候,底下几个男生都同时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投来痛快的目光。都知道在外头B学院受众多好学校欺负,这时候被老五冒出这么一套来当时是没感觉出什么,但经我这么一吼该有的自尊也都被挑了起来。
几节课上得别别扭扭,回头去了趟系办,一进门就看到王院长正在那边看报纸,我就走了过去,“王院长。”
那小老头抬头看是我立刻放下报纸,乐呵呵的让我坐,然后跟我讲起了这次项目的问题。末了,看着我。
“你接不接?”他问。
“接。”干吗不接?!这等好事可不能让骂自己的人白得了去,恨我、骂我、怨我我也接。
不就是把人踩脚底下让人不舒服了么,这么些年谁他妈让我舒服过?接,不接白不接!
夜谈
王院长一听我要接项目高兴坏了,赶紧给我看那个项目计划书,我一看竟然是寒假项目,怪不得这老小子不紧不慢的跟陈主任那边耗时间,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着急的项目。我看了一眼那上面的项目计划,倒来了兴致。最近正在看概率论方面的书,刚好能用上。
拿着项目书出来的时候正撞上老五的男朋友。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让人难受,我眯着眼看他,估计他已经知道我跟他女朋友吵架的事了,他的脸色不大好,铁青着,但尴尬着。我问,“怎么,想替女朋友报仇?”他一瞪我,我就乐,“好男还不跟女斗呢,有意思么?有那功夫回去多看看统计方面的书,别他妈跟我这光会瞪眼斗嘴的。”
他一愣,突然看到我手里的计划书,好象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脸上的肌肉激动得都抽了,我看的更好笑,“女生间的斗嘴是斗嘴,但我也是有原则的,我周非是那号人么?什么好处都我占着我他妈不怕遭天谴啊?咱可不带这么诅咒人的。你也别兴奋,寒假时间得空出来,否则谁也帮不上你,想回家陪老婆你就趁早滚蛋该干吗干吗去,别跟我面前找别扭,要想干咱们就好好的在寒假里做点东西出来……”说完拿那计划书朝他胸口上一打,跟哥们似的,然后就走了。
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晚上,老五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似乎想跟我说话,但几次都红了脸,不知所措。我拿了桌上放的扑克,“诶,今天晚上不看书了,咱打扑克,有没有凑份子的?!”
一言激起千层浪,老五趁这功夫赶紧凑了上来,不用道歉气氛顿时就恢复了原貌,只不过那天晚上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合打扑克,尽管做数学题从来没犯过难,尽管老五暗暗放水无数次,但那天晚上我脸上却仍是贴满了白纸条,贴的跟门帘子似的……
我扳着手指数日子,想想丁染墨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我天天还得帮他伺候他那个尊贵的女朋友,这事说起来挺窝火的,而且罗叫兽摆明了不欢迎秦月灵,每天饭桌上的气氛都怪怪的,菜摊子上我也想了办法,我从附近派出所宣传栏里拿到一张公安局警民合作的联系卡,找天桥上一办假证的哥们商量好,花了一块钱给我在上头卡了个巨大的红戳,立刻那张破纸片就变成了红头文件。我就把那张警民联系卡往摊子上一挂,顿时底气都跟着足了起来。菜摊子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人上门踢馆。但,T大的课堂上我还得受胡闹兄的欺负,好吧,反正这种欺负也都是正面的,明着来的,倒真没啥大威胁,只要忍忍就好。
最让我感到微妙的是丁染墨,他每天晚上趁着张叫兽把电话打到我寝室都会跟我聊上几句,但他好象并不知道秦月灵去罗叫兽家的事。琢磨了好长时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要多嘴了罢,反正也不是我能关心的事。
12月末的时候,丁染墨踩着雪花来了,穿着大衣,在漫天的雪花里很潇洒,身影相当好看,很有存在感的气场。那天我正在罗叫兽家伺候那一家大小,秦月灵估计是听到丁染墨要回来的事所以那天没来。丁染墨带来了他从外地考察时买的特产,张叫兽也一身的风尘仆仆,但看到他的宝贝儿子没瘦没病还是那么可爱还是非常开心的。
我多炒了几个菜,大大小小的都落了座,张叫兽和丁染墨说起了外地的见闻,两个人说得绘声绘色的,我拿出啤酒和饮料大家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外头飘着雪花,突然有种围炉夜话的感觉。那天的我很开心,喝了很多酒都不曾醉过。张叫兽把买的东西都给我塞进书包里,边塞边说,“多亏了你,周非,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诶,咱可不带这样的,弄的好象我图你那点东西似的。我周非怎么了?周非就不能有点自尊?”
“废话,就是因为你有自尊我才放心把我儿子交给你的,给你东西怎么了?我这当老师的还不能送你东西了?你是当了多大的官啊?!衙门口门槛太高我还勾不着了是怎么的?”
“行了,行了,再说我都不是人、一点人性都没有了,还想怎么损人?!收你东西替你放羊呗。还当多大的官?我当的是羊倌儿不行啊?!”
“我呸,还替我放羊?我那是孩子,不是绵羊!”
“一只羊也是赶,一大两小三只羊也是放,咩咩叫给咱听听就更痛快了。结果呢,大的不吭声,小的乖的跟什么似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还敢说,再不回来我儿子都要不认我这个爸了,他整天嘴巴里念叨着周非、周非的!”
“真的啊?”我一眯眼,乐了,“还是这两小的有良心,吃我做的饭没白吃!……话说,罗叫兽家的米快吃完了,记得明天再去买点吧,说真的,这一伙子人还挺能吃的。”
“什么这一伙子人,不就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吗?”张叫兽道。
我张了张嘴巴,喝了口酒,“可不?但关键是我能吃啊,话说回来,罗叫兽也挺会吃的,两天做同样的菜立刻就给我摆脸色看,娇贵着呢,真不好伺候。”
罗叫兽在旁边撇嘴,“是罗教授。再说,最近也不是只有我们四个吃饭,还多了一双筷子。”
“啊?还多了个人?谁啊?”
我一急,不想让他说出来,那个罗叫兽却和盘托出,一点没犹豫,“最近,我们系一位女同学也经常来,见过两次面,应该是小丁的女朋友吧。”他挑着眉头看丁染墨。
我赶紧回头看丁染墨,他的脸色不大好,但还是很镇定。我赶紧把菜往他那边推推,“诶,说那些个做什么,赶紧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气氛顿时尴尬下来,我瞅瞅这个、瞄瞄那个,最后干脆喝起了闷酒。这些所谓见过大世面的人办起事来真别扭,老搁心里琢磨着,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啥,连那个秦月灵也是,有个这么优秀又帅气的丁染墨还不够,还想为今后的人生做打算非勾着罗凡?这两位视觉系的都在她周围我看都不够她忙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丁染墨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酒杯空了,我把啤酒罐一扔,“诶,算了,天也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气氛都怪怪的,酒都变味了。你们喝着聊着,咱就先告退了。”站起身拿了书包就要走,丁染墨也跟着站起身,“我也走了,该回寝室收拾一下床铺了,两个月没回来上头应该积了些灰尘。而且……这么晚了,我也该送送师妹。”
剩下那两个教授连声说好,我们开门出来。
我在楼底下推了自行车,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好听的声音,脚踩在蓬松的雪花上发出沙沙声,我和丁染墨都不曾说话,忽明忽暗的路灯将他笼罩在奇异的光线下,让我分辨不清他的情绪。
“你……”想了半天该不该问出口,最后竟然也只说了个“你”便再无下文。
“嗯?”
“啊,没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略一笑,抬头呼了口白气,看了眼天上飘落的雪花,“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和秦月灵现在算什么,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呃……不,不奇怪。”就算奇怪也不是我能评论的,我又不是当事人。
“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有出国的打算,但她又想跟我结婚,我想她是想做两手准备吧,如果一旦出不了国就跟我结婚。”
“你呢?你也可以出国啊。这样你们又可以结婚又可以在国外一起发展,不挺好的吗?”我都觉得我快成了圣人了,哪有我这么无私奉献的为他们出谋划策的啊?!
“的确,但是……”他没说完,停下了脚步,在灯影里看着我,我也停了下来回看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我问。
“她是背着我准备这些的,怎么说都该跟我商量一下,她……可能认为我出国的机会不大吧。”
“为什么?”
“因为她曾经问过我有没有想过要出国,那个时候我是真没如此打算过,所以就照实回答,后来她也没问,我以为这事就这样了,没想到……”
没想到她会叛变革命?!我突然觉得好笑,这些官家子弟办起事来就是这样,就为自己,就图痛快,连一丝一毫都不会为他人着想的。想来,我还真不适应他们这种处事方式。
“而且,我也听说只要进了罗教授的小班就会很容易出国或考研,她曾经不只一次跟我提过想借用张教授的力量跟罗教授说让她进小班参加学习。”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陈述着。
“啊?哦。”事情总算接上了。我点点头,“那你们可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得想点办法沟通才行,你们是男女朋友,这种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把话说开彼此理解就好了嘛,而且你也可以跟她说其实你也可以出国的,两个人有了共同目标就可以一起奋斗了啊。”
“一起奋斗?”他的声音拔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似的。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摇头,“周非,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你,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吃得了苦,过得了你那种生活,人都是渴望舒适和安稳的。”
“是吗?那当初你也只要听从你父亲的安排就好了,只是需要舒适和安稳又何必考入T大呢?!”
他愣愣的看着我,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啊,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如果只是要舒适和安稳我早就进入军校按照我父亲给我安排好的路走下去了,而不是考入T大,见到了这么多我原来不知道的人和事……对啊,你说的对啊……”最后,他竟然成了自言自语。
我想了好久,还是没问出“所以?……”因为,那不是我该问的问题,有些事情恐怕他已经想在了头里了,我只不过是从旁协助而已,连帮助都算不上。那天夜里踩着雪花,天上还飘着雪花,冷倒是不冷,但总觉得飘渺,神经不是自己的神经,感觉不是自己的感觉,不真实,犹如踩在棉花上似的,我很怀疑如果往南方看会不会看到南方的那座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
讷讷的跟他道再见,看着他回身往学校走的背影,似乎很轻松,不似来时的那样彷徨,我却突然沉重起来。这世界讲究物质平衡和物质不灭,他在那边轻松了就有人在这边沉重了,他轻松一点,就有人会沉重一点,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
旁听
T大一图是去不上了,干脆借张放的卡去了二图,反正他那卡闲着也是闲着,我把书借回来之后他也跟着我看,他是学机械的,那些数学理论的书籍在他眼里根本是天书,但我知道数学如果学好了那么对他的机械课程也是很有帮助的,于是他倒开始跟我一起钻图书馆,然后再带着我一起去他们学校食堂吃饭。
那天我们边探讨书上写的内容就如同初中和高中时那样边往他们学校食堂走,大食堂已经人满为患,他又拉着我去了旁边的二食堂,一上二楼正看到对面的楼梯里上来两个人,四个人在空中打了个照面,我一愣,随即一笑,来的正是丁染墨跟他女朋友。
张放哼了一声,拉着我去窗口问我想吃什么。我指着红烧肉、炸丸子、他就笑,“你掉肉堆里啦?!怎么那么能吃肉都不见长点肉呢?!”
废话,我运动足呗。天天T大B学院的来回跑不说,还要去数学系蹭课听,还要在T大做打扫清洁的工作,回头得帮我爹卖菜、批菜,我周非就是借着来见老同学的机会混点肉菜吃的。说起来,我这人脸皮还挺厚的,嘿嘿~
拿了托盘回头用眼神在找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两个人,身后的张放就哼,“早走啦~还找?!人家能等你吗?”
是啊,人家能等我么?前方15米,永远保持那么远的距离,我知道自己跟他们的差距,不用张放提醒我也知道,我想那天晚上之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打算,估计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也可能,我根本不配知道也说不定。
“诶,你知道吗?咱们家那边的军区大院也要搬到B城来了。”
“啊?整体搬迁?”我一愣。
“是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象说是裁军整和,跟B城的混合在一起,反正都是一个军区的搬起来应该也容易。”
丁染墨的家也要搬来B城了呢。我不觉叹了口气。张放看着我,挖了一口饭塞进嘴里才道,“就你那位学长的爹听说又要升官了。”
“啊?啊。”是吗?那不是很好吗?没有借助秦月灵家的势力就可以升官,但也不好说,搞不好人家双方家长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也说不定,官家的事谁能说的清?咱是小老百姓,根本管不了。
“听说他女朋友的爹也升了。”他接着道。
哦,那就更明白了,秦月灵的爹估计又成了丁染墨的上级,有的时候我还真是不明白,那么大的官,那么高的社会地位,还想打拼到什么程度?!秦月灵也是,那么好的家世,那么完美的长相和身材,有那么完美的男朋友,还有什么是她缺的?怎么又要去找罗叫兽?什么好处都占着——不好。
“胡闹知道不?听说他混进学生会了,幸亏当初没考入物理系,否则现在我得把自己噎死,这年头什么烂人都能混出个人模样来。”
“哦,是吗?”我咬着炸丸子,很香。
“诶,听说没?”他故做神秘的凑过头来小声的道。
“听说什么?我又不是T大的学生。”我差点嗤他。
“胡闹的事啊~”他声音更小,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嘈杂的食堂里显得可笑。
我不禁一乐,“他能有什么事?”上次喝酒喝高了堵我的时候或是砸我家菜摊子时候可是意气风发的呢。
“我听说,他最近玩这个……”他伸手拿手里的筷子做了个吸管抽东西的动作。
我一愣,顿住手里的筷子,“真的假的?”
“听他室友说的,最近T大有那么几个总是混在一起。”
这事我倒是知道,估计那天喝高的那几个就是平时跟他混一处的,看那几个人也是爱玩的,一身的名牌,一身的娇贵气。
“你知道那几个在T大混的很有名的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吗?”
我摇头。
“有的家里是做生意的,生意做的很大,有的家里是国企高管,就象胡闹那样,还有的家里是政府部门的大官。反正玩得无法无天的。”
那也是人家的人生,跟我毫无关系吧。
“诶,我说你倒给点兴致出来啊~”
“我觉得那些八卦都没有红烧肉、炸丸子有味道,很无聊诶。”
“听说那次没被物理系选为课题组的成员对他打击很大。”
看出来了,动静那么大,搞得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胡闹兄委屈似的,喝酒、泡妞、再加上抽上了白粉,他颓丧他的,干我屁事!我又不是他老子。要说这些人有钱烧的一点承受力都没有,老觉得天下间的事都该是自己的,他就不怕吞太多把自己撑死?把什么都拿来当成自己理所应得的,这世道谁欠谁的?没有利益互沾,没有权势做依托,你想凭空得到那些好处怎么可能?张叫兽的确是有原则,但他的原则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的,课题组不养废物,他有他自己的利益考量,那不是你塞给他钱就能补足你的实力的。就因为这么点打击就去抽白面,真他妈找死!
“他抽的是白面还是别的啥东西?”
“不知道,我也搞不清那些东西,说是酒吧里卖的,好象是新型毒品。”
哦,估计是刺激神经类的。那玩意我见过,原来批发市场里有个家资过百万的就是吸这东西吸到沦为给菜市场看大门的境地的,逮着谁跟谁借钱,比街里骗钱的乞丐都没尊严,犯瘾的时候给人磕头作揖的。不过,估计胡闹进行不到那一步,毕竟他有个好老子,他们家的家底应该不止百万。
正乱琢磨着,突然感觉身旁的椅子一沉,一个人影罩了下来,我抬头就看见张放那张脸在看到来人时顿时铁青了,再回头一看旁边的人,竟然是丁染墨。
“你女朋友呢?”问的是张放。
“她现在不是我女朋友。”旁边的那个人开口道。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有势家的小孩整天都在折腾什么。”张放出口就带着枪药。
“我也不知道。”丁染墨回答的倒异常痛快。
我心里却一个惊讶,原来,那天晚上他心里得出的结论就是跟女朋友成为普通朋友,先是让彼此冷却一下么?呵~,倒很象是他的风格呢。
“嗯?你怎么吃的不是面条?”他回头看我的餐盘,眼睛都晶亮起来,认真看着我。
“废话,有肉不吃吃面条?那人又不傻!”张放撇着嘴巴,口气非常不好。
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妈的!我还真就是那个最傻的!
“哦。”丁染墨点点头,将视线收回去,然后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怎么不见你来一图了?”
“你丫不知道现在图书馆改章程啦?!外校的人员不能随便借书出去,也不让随便拿本校的学生卡去借书。”还是张放回的。
我扒了一口饭,吃的有点噎得慌。
丁染墨的胳膊搭在了我身后的椅子上,姿势更舒服了一点,“没事,这事我回去跟学生会说一下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了。下午的课程别忘了。”然后他收手、收脚,转身走了。
下午的课……是物理系和数学系的大课,平时只有胡闹欺负我,这是丁染墨回来之后我第一次去上这类大课。我趁中午时间把该打扫的走廊和教室都打扫好,然后提着水桶去了洗手间,将桶放好赶紧往阶梯教室里跑。
还是坐在我的老位置上,最高层的阶梯上,学生们都已经坐好了,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到来。我胳膊上还戴着大花套袖,形象还是那么不堪,但那些学生已经习以为常了。胡闹就坐在我身后,不时踢我一脚,再扔个纸团过来。我也不在意。把笔记本在膝盖上摊开,认真的听教授讲解空间定理。
课讲到一半的时候老教授停了下来,然后招呼门外,“今天咱们的课程来点特殊的,定理都讲完了,现在我们来上习题课,今天的习题课就由丁染墨同学来为大家上,丁同学虽然只有大三,但他这次是重大课题组的成员之一,此次的考察中也表现得非常好,而这次的习题内容与他的考察有关,也与刚才我讲的定理有关,大家要仔细思考。”说完一招手,门口就出现一个高大英俊的如画身影。
圣诞节给自己放个假
午后的阳光再雍懒也无法让人不精神,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男生女生都提起了精神认真看着那个穿着套头薄毛衫的男子。他的眼睛美得过分,扫视一周,立刻就看到了我,对正坐在那个突出角落的我笑了一下,我想我的脸够煮熟鸡蛋的温度了。
他的讲解深入浅出,而且结合实际,再加上添了许多笑料,使得气氛空前活跃,老教授则听了一会然后开始在教室里来回走动,看看学生们写的习题或偶尔指导一下。走到我跟前的时候他停住了,停了好久,半天我都不敢抬头,生怕他突然问上一句“你不是T大的吧?!”这类话,到时候我就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一只枯瘦干瘪布满皱纹的手将我的笔记本抽走,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只低着头听候发落。那双脚一动不动的在我面前站了好久,然后突然坐在了我前面的阶梯上,一个不很宽厚甚至是有点佝偻的背就出现在我前方,周围的同学们也都惊异起来,但谁都不敢说什么,只能偷偷瞄着那位老教授的怪异举动。
笔记本再还回来的时候那上头已经用红笔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标记,我粗略看了一下都是些书的名字和页号。“回去好好看看。”
我张了半天嘴巴,愣了又愣,突然红了脸垂了头,“我……我没有书……”我得实话实说,否则只会更尴尬。
那位老教授也一愣,“你没书?”压抑着很小声的问着。
我点头,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很慈眉善目的样子。
“你没书,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老先生的身子有点抖,抬了下有点下滑的眼镜认真的看我。
“我……我不是T大的学生。”我不是T大的学生也没有教科书可参考,这也正常吧?!我的手心出汗了,用力在裤腿上蹭了蹭,胳膊上戴着的花套袖和书包里露出来的半截绿色橡胶手套都一并呈现在他面前。
他更愣。愣过之后就回过身,也不站起来,仍是坐在台阶上听丁染墨讲着。
下课时,我刚想收拾好东西转身狼狈逃离现场,突然就被那个老教授拉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呃……周,周非。”
“哦,原来你就是周非……”老教授似乎在神游,看着我仿佛在看着很远地方似的,“我听张教授提起过你,但从没见过你……你是~B学院的学生?”
我点头。看我点头,那老教授也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这是我的借阅卡,你想用的话就拿去,我那边还有张副卡,你想借什么书都可以。”
我承认我眼前突然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这卡,能随便拿么?!人家跟我又非亲非故的,再说,拿人家的手短。
看我为难,老教授一把拉起我的手将那张卡塞进我的手里,然后转身走了。我看着手里的卡,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好久没有借到书了,想尽办法也借不到书的感觉真的很难过……
身后被人重重一推,我差点跌个踉跄,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然后在我的前面又有一个人将我的身体托住免得跌得更惨,我稳住身子抬头去看,正是丁染墨。他的眼睛很温暖,嘴角一翘,问着,“没事吧?!脚有没有扭到?”
我摇头,回头去看,又对上一双愤怒的眸子,正是胡闹兄的。赶紧回头,手里攥着卡对丁染墨笑,“我,我又能借书了?”
“是呀。”看着我手里的卡,他很开心。
“我又能看书了?”
“是呢。”他点头。
“呵呵……”我只剩下傻笑。
“这是你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机会,要好好把握知道吗?”他的声音很温暖,飘到我耳朵里,让我幸福了好久。
我点头,很重的点头。
拿到那张卡,我象得到特赦令似的,跑到图书馆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有人拦着了,但还是遭管理员审问一番,起初是怀疑我偷了老教授的借阅卡,后来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再也不拦着了,反倒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我说,你这B学院的怎么连T大数学系最牛的教授的卡也能借到啊?!就算限制外校人员不能来本馆借书你也不用搭关系搭到这份上吧?!”
“呵呵,我也不知道,那老头会借我卡。”我拿着四本书很是开心。
“其实,只要再过一阵风声不那么紧了,不借外校人员书籍的这种破规矩我可以悄悄给你破了的,你不用跑到苏教授那里借这么高级的卡的。”
“这卡,很高级?”
“废话。”管理员阿姨又恢复了常态,瞪了我一眼,一副“你真是不知情”的表情看着我,“这卡可是特殊的只有少数人能用的卡,用这张卡这间图书馆乃至整个T大的图书馆没有借不到的书!”
啊?这么牛?!我还真是吃了一惊。管理员阿姨看我跟看个白痴似的,后又叹息了一个,“算了,算了,既然老教授疼爱你肯给你卡借书,你就好好珍惜吧!真是服了你了。T大历史上都没见过你这么厉害执着的外校人会在这么多教授面前这么得宠的!”她摇头叹气还发了些牢骚感慨,最后把我给放了。
圣诞节那天校园里也充斥着过节的气氛,我始终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要过外国人的节日,而且还过的很开心。看着B学院狭窄的小马路上到处都是女生勾着男生的手臂,脸上也是幸福的笑容,而我觉得我好象是异类,始终游离在主流之外。手里的书显得有点沉重,我看着那一张张笑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但可怜之后还是固执的坐到空教室里,晚自习本来人就很少,如果赶上这种节日那么基本上就是无人。大灯在头上照着,明晃晃的,把什么都照清楚,看着空空的教室,感到很无奈,勉强听了段英文听力又做了套习题,把张叫兽要我看的书拿出来看了新一章,然后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收拾好书包,一个人跑到了无人的操场上,天上飘着雪花,小小的破操场实在是三流学院的学生娱乐的好场所,但今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我躺在空操场上,任凭雪花冰凉的朝我脸上扑来,昏暗的灯光使那些飘下来的雪花扑下来的动作显得很吓人,但落到身上却是轻飘飘的错觉。
地上很冷,我穿的大衣已经透出了冰凉,但还是不忍得起身,很喜欢那种雪片即将砸到身上的紧张感和轻轻落在我身上之后的轻松感。紧张感和轻松感交替着,在我身上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电流,很刺激,忽而热汗,忽而冷汗,很好笑。
轻轻嗤笑,翻了个身,侧躺着,地上冰凉的气流又顺着我的腰侧蹿了过来,我看着也跟着侧躺下来的世界,觉得有点傻。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清晰。我警觉的回头,正看到一个小影子扑将上来,接着我的脸就被人拉了过去,“哟,哟,哟,疼~!姑奶奶,饶了我吧!”
来的,正是路蒙蒙。她一ρi股坐在地上,最后干脆也学着我躺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问。
“就你?我还能不知道?初中吧,心情不好去跑小操场,高中吧,心情不好去跑小操场,这上了大学吧,实指望你升点级,上点层次,结果你倒好,一点提高空间都没有。”
“哦。”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有点什么事都跟小操场有关,但姑奶奶您能不能多给我留点面子啊,别那么了解我成么。
“诶,今天怎么不看书了?”她在旁边踹了我一脚。
“我也要休息吧,你是当我无敌铁金刚啊还是大力水手啊?!”
“噗,我还真觉得你挺象无敌铁金刚和大力水手的。”这妮子笑得跟中了大奖似的。
我翻了个身,又重新平躺在地上,“诶,你学的怎么样了?可快期中考试了啊。”我提醒这妮子上次说要好好学习来着。
“废话,就凭我这聪明的头脑还用费力?上次那是没考好,只要老娘稍微努力一点谁还能比我强了去?”
“哟嗬,行啊,那我等着看您的考试成绩了啊。”
“我看你憋得也怪难受的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憋笑。”她又踹我一笑。
我就乐得更明目张胆,甚至嚣张了起来,“话说回来,你们家怎么样了?这一年也该安顿下来了吧?!”
她叹了口气,想了半天才说,“也对呢,快一年了,但我爸还是觉得心理不平衡,尤其是每个月拿到那五百块钱的时候他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而且,他也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所以,我想下一学期我可能要去打工了。”
“打工?”我回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实在是觉得打工这个词放在她身上很不合适。“你打算打什么工?”我得先确定这丫头干的活是安全可靠性能稳定的。有时候我还真觉得自己有当老妈子的命,把这些那些那些这些都想放在自己翅膀底下,其实,我的能力是不高,根本没什么可以提供他们的,但我老妈子似的保护欲却总是不时冒出来。
丁染墨的烦恼
“KFC姐姐。”她答。
“哦,时工资很低呢。”我轻车熟路的道。
“啊?这你都知道啊?”她很意外。
“废话,我周非什么人啊,别说这个了,你就问这城里头三教九流的工作哪个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啊。”
“你还别得意,我还真就想从当KFC姐姐做起。”
“行,我祝你成功还不行么?”
“说说你吧,寒假打算怎么过?”
“寒假?我那个项目已经下来了,我寒假期间得出门干活。”
“哟,成忙人啦,别真成了名人那天忘了老同学。”
“我怎么听这话那么酸呢?!您跟卖醋的有仇是怎么着?”我就乐。
“呀,呸,你就嘴没把门吧,哪天就给你撕了!”
“诶,别撕啊,这东西吃饭功能还尚在,撕了可惜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贫嘴上了,之后她又突然沉了下来,“诶,罗教授你知道不?”
“啊,怎么不知道?”我还给他和他儿子做过很长一段时间饭呢。“他怎么了?”
“他让我去听英国文学课,在T大。”
“好事啊,那你怎么不去?”
“我……我还没想好,我家这条件,如果我真对这个专业感兴趣搞不好我会想考研,但,不太可能,我不能给我家添麻烦了。经济负担太重了。”
唔,我也是如此。“不过我们才大二吧,还有一段时间才到最后想出路的时候,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先上着吧,我看挺好的。话说罗叫兽这人挺变态的,能找你去上课,并且给你指定的书或课让你去参与绝对是对你有利,我听说在T大,许多学生为了能上他的课都要打破头呢。”
“啊?真的?”路蒙蒙也有点傻眼,跟我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大概是同一反应。
其实我也搞不懂,T大的那些个变态教授怎么闹出这么多花样来,果然,水深的地方容易淹死人……
“听说是这样。好象这种课还很金贵的样子,许多学生为了能够得到上课资格什么办法都想了呢。”
“那……我还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就算他们打破头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罗叫兽既然让你去就说明你有这个实力得到他的重视和认可,未来的事……再说吧!”
“嗯。”
也不知道默了多久,她起身走了。我还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很凉,但很舒服,硬硬的大地、美丽的雪花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悄无人声的小操场,这就是圣诞夜吗?让人能充分体会浪漫和温暖的节日?我体会不出来,我只觉得好累,从里到外的那么累。想想也是,从T大到B学院,从菜摊到批发市场,家里的、学校的两边跑,各种人际关系需要平衡,还没有出社会我俨然已经体会了种种,周非过的日子真的好累,什么时候我也能坐下来喘口气,躺下来休息一下,也学学寝室里的姐妹们看看小说,听听广播,每天都跟身后有个催命判官跟着似的,一刻都停不下来。
正乱琢磨着,又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当是路蒙蒙,因此没在意,待影子近了,我才发现来人比路蒙蒙高出很多,那人不慌不忙的也躺在路蒙蒙原来躺过的位置上,呼吸声飘了过来,身上的味道飘了过来,我眨了半天眼睛才发现,来的竟然是丁染墨。
淡雅的掬花香若有似无,平顺的呼吸很温暖,修长的身材让人过目难忘。可是,这样的节日大家不都是陪女朋友的吗?哦,对了,他似乎正在跟秦月灵处在冷静期,虽然搞不懂这些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也很难想象如果是热恋男女竟然不是以轰轰烈烈的吵架来继续或结束,反而是这种如同过了30年夫妻生活的奇怪处理方式。有的时候我还真是不懂。也许人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反倒不知道自己该喜欢什么好了吧?!
“你怎么来了?”冰凉的雪花扑在脸上。
“反正T大离这边也不算远,我刚跟张教授去项目基地考察回来,路过这里就下了车。”
“张叫兽呢?”
“他回去陪儿子去了。”他在黑暗里翘了下嘴角,然后说,“他让我给你带两本书过来!”
他妈的!果然!老子我一刻不得闲都是拜这些人所赐。
看我的反应,他更笑得厉害,连漂亮的牙齿都看得到了,还以为我在黑暗中看不到他似的,笑得很开心。
“喂,我能看到你哦,所以就算你想笑也别笑得那么张狂好吗?”
“哦。”他答应着,但笑得更厉害。
“怎么有闲心跟我躺这看风景?”
“反正回去也是看书,圣诞夜看书,怎么想都觉得冷清,不如在这休闲一会。”
我很想说其实你可以尝试着修复你和秦月灵的关系,但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说真的,我这人有时候也挺自私的。“罗叫兽最近过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我看他过的很好。”
我仔细分辨着他的口气,他的语气里似乎对罗叫兽没有任何的埋怨。
沉默很久他才长叹一口气问我,“你说我是不是很不知足?!”
“怎么说?”
“人生走的顺风顺水,虽然上大学的问题和毕业之后的问题还没有得到顺利的解决,但我在这段时间得到了很多东西,比如项目,比如满足感和成就感,还有个漂亮的女朋友,虽然她也跟我想的一样不想进军校才努力考出来的,但我们毕竟也算是一见钟情了吧,可,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我说过吧?!有的人不是不能选择,而是选择的路太多所以迷茫了,等什么时候别无选择了,那么那条路才算是真正的出路,我想你和她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这些选择的烦恼是象我们这种普通人所不可能拥有的,我也不是你,无法代替你去做任何选择,你前面的路那么多,哪一条才是你真正想要走的就去选择哪条,就那么难吗?”
“……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呵,是吗?”我回过头,抬头看天,不再看他。果然,他是不忍心让自己一身烂泥的,舍不得将自己落入地狱,舍不得自己的高贵身段和家世背景,更舍不得那些舒适享受,注定了他跟我之间的差距,也注定了我所选的路他永远都不会去选择。他的骄傲与自尊与他所成长的环境有关,而那个环境却跟我十万八千里。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路要怎么走,所以,就这样吧!
“你……跟张放是什么关系?”他问。
“朋友,同学。”还是能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借我借书卡的人。
“路蒙蒙也是吗?”
“她?她是只猫,爪子锋利着呢,乖顺的时候跟只毛球差不多,脾气来的时候挠得我满脸开花也说不定。”我乐。
他也笑,“你跟你朋友之间,很单纯,很美好,我很羡慕。”
“你也可以啊,交这样的朋友其实不难的。”
“我……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是吗?我倒觉得你可能想多了。所谓有和无只是你有没有发现而已,我觉得你如果真想珍惜一段缘分或感情不如从最小的事情做起,重新看看你周围的人,从他们的立场和想法出发考虑问题,顾及他们的颜面,听取他们的意见,这一点都不难的。……而且,你一直说你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我觉得是你自己把你自己孤立起来了,不让别人进入你的世界里去,要知道,你身边还是有很多值得成为朋友的人,比如,你寝室里的那帮兄弟。也许他们家境普通,也许他们的品位没有你好,但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感情这种东西只要你有所珍惜就会出现,你总认为自己是被孤立的,隔绝出空间来那就永远都不会出现。”
“我都已经大三了,才打算跟他们好好相处,这……”
“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晚,但有些事情错过就永远都不会再发生。”我一骨碌爬起来,摸了摸落在脸上已经化成水的雪花,“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等你,没有人有那样的义务的,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可以无条件的为你付出,他们不是你的谁,想得到就要先付出,这是常识。”说完提了张叫兽给我新拿的书,塞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伸出手去,“起来吧,地上太凉了。”
他没有起身,仍在看我,“你呢?”
“什么我呢?”我一头雾水。
“你会等我吗?你会无条件付出吗?”
会,就是因为知道我自己会所以才会更害怕。我在黑暗里撇了下嘴,赶紧收住,这里虽然黑但还是能看到对方的表情的,然后才呵呵笑,给出的答案却是,“难道我周非就不是普通人么?”
他垂了头,头发也自然垂了下去,头上细小的雪花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闪动着小小光芒,每一束都让我觉得刺目,太过完美,太过高高在上,的确是不适合我的存在,把他重新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好呢?!……普通学长,这样好象也不错。
圣诞节这天,我似乎放下了某样对我来说很沉重的东西,也似乎放下了什么努力很久都无法得到的失落情感,如今看来没有多少伤心,也没有多少遗憾,好象我用的感情也不多,投入也不多,结果还算不错。
派出所里交朋友
接着就是混乱的考试周和纷纷打包准备回家过年的学生潮,路蒙蒙回家的票都买好了,但这一次我却不用了,因为我们家就在那间小小的地下室,虽然空间不大,有点潮湿,但毕竟家人都在这边,一家人一起吃饭,感觉很温暖。丁染墨的家也搬到了B城,还是住在军区大院里,但B城的军区大院离市区很远,做车要坐将近一个半小时,所以他不经常回去,而且,寒假期间T大的项目跟我们学院的项目都要开始启动了,因此,有的是有家不能回,有的是干脆不想回家,反倒给大家经常凑在一起的机会。
我经常参加张叫兽家的聚会,他的学生也真不少,进进出出里里外外都是人,许多我都不认识,丁染墨跟着张叫兽做项目自然也得到了认识其他教授的机会,得到赏识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学院的项目也开始启动了。我带了几个人天天蹲在人家超市门口,大冷天的吹着西北风计算着往来的人数,然后再进超市罗列出各种产品需求单,接着再跑到别家超市去。天天累得连口水都喝不上。
我带着几个能吃苦的男生天天蹲人家门口拿着本子计算,日子过得很苦,连男生都觉得累到要死,但我还在坚持,咬着牙也必须坚持。这是我第一次接项目,也是第一次由我主持这个项目,我必须做出成绩来,拿出让大家都满意的成果来。口头上希望大家跟着我吃苦显然是不够的,因为压力太大也太苦,轻飘飘一句话跟打在棉花上似的,于是我就换策略,跟他们展望一下项目结束后的美好未来和似锦前程,这种憧憬就显得很有效,至少打上去能听到动静,而不是软绵绵一团。
我逐渐发现作为一个团队的核心,需要补习的东西太多了,平衡他们的怨念,时而打击一下,时而鼓励一下,交替螺旋,逐渐上升,才能取得满意的结果。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当一个领导人和决策人,挺不是东西的。
过年前那两天由于超市人流非常之汹涌,害我们天天分批分组撒下网去统计,过完小年,我正蹲一角落里看着往来人群,一大爷袖头上戴着红袖标跟当年闹革命的红卫兵似的眼神贼亮的走了上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口,二话不说送我进了片区派出所。娘地,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就算我长得再猥琐,看上去再象作奸犯科的,咱也不能毫无证据就抓人吧?!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事可大可小,可我不想让系里知道,想了半天决定给张叫兽打电话。张叫兽带着丁染墨来所里捞人的时候,我看着那两人脸上的表情就想上去抽上几巴掌,张叫兽边解释边给一个民警递烟,丁染墨已经忍着笑走了上来,“周非,饿不饿?”
“还真别说,所里待遇挺好的,知道我是一学生还扔给我一份面包火腿肠了啥的,说实话,这里头的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
“您把那派出两字给咱添上行吗?”旁边的制服男一直审问我,年纪较轻,20多岁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经验,这会烦了,开始臭贫。
我就乐,“咋了?派出加上去这里不还是所里啊?!”
“这哪个学校的学生啊?!这女生都这么剽悍啊?!老师怎么教育的?”
“嘿,咱还别搞性别歧视啊,这事搁到人外国,保不好哪天上街游行去了,女生怎么了?女生还就不能蹲人家超市门口写点啥?!哪条法律有规定了,你也给咱拿出来看看啊~”
“嘿,真行,真行,这嘴真不饶人。”
“废话,饶人的那能叫周非么?再说,咱没凭没据的抓什么人啊,要知道你们耽搁我这小半天多大损失呢,我们就指着这份数据下锅做饭呢。”
“嘿,你还有理了啊?!”
“那可不……”正说着,门外所长推门进来,脸上由原来的严肃吓人转成了柔和。这所长30来岁的样子,长的很精神,一身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的,看着很舒服。
“小王,放了她吧。”
“啊?”审问的那位显然一愣。
“这是B学院的学生,正在做寒假实习项目,研究超市的什么什么的,我也不大懂,T大的教授都证实这事了。”然后又回头对我说,“不好意思啊,这事是个误会,快过年了,最近查小偷小摸什么的查得很紧,超市那边报告说你的行迹也怪可疑的。”
“您保一方平安没关系啊,但形迹可疑的就都是坏人啊?!哪天我贼眉鼠眼弯腰驼背的进超市你就把我逮起来,其实我那是找厕所呢,那我哪跟哪说理去?!”
“嘿嘿,这事您说的对,绝对不能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人,不好意思,超市那边我们也已经批评教育了。你看这事……”
这是等我的台阶下呢,我一乐,“我什么人啊,心宽着呢,赶明儿我这项目完成了对超市也是大有好处啊,怎么就想不通呢!?真是的。”我眼珠子又一转,“不过,这事咱可也不能就这么算啦。”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样?”所长张了张眼睛问我。
“好歹您也抓错我一回,咱也算不打不相识,但您这可算欠我一次啊。”
那所长就乐,“嘿,真行啊,你这买卖做到派出所门口来了~”
“那可不?怎样?咱就算认识认识?!结个交情?”我挑着眉头笑。
他也跟着笑,“行,咱这算认识了,这位,刚才审你的这位叫王易,今年刚进咱们片区,我叫吴东,以后有啥事你就开口,这样总行了吧?!”
“那不行,哪有这么交朋友的?没诚意。”我撇嘴笑。
“哟嗬,花样还不少。那你说怎么才算有诚意?”他笑起来一口白牙,很好看、很英俊。
“怎么也得给咱留个联系方式啊!”我提醒。
他一拍脑门,笑得跟什么似的,心情大好,于是双方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我还念叨呢,“有空找你们喝酒去啊。”那两警察就笑。
张叫兽开着车,坐车里就开始笑,“你笑什么?”我问。
“我带学生做了这么多项目,没一个是派出所里当小偷被捉的,你是第一个。”
“那是因为你没带我做项目,这项目是我自己接的。”我抓他的语病。
“也对,要说真要捉的话,一看旁边还站着个玉树临风的估计人家也得琢磨琢磨。”
“您就省省吧,都一个孩子的爹了,还敢称自己玉树临风?!不怕人吐死?”
“嘿嘿,话说回来,你那个项目就是统计客流量的啊?!”
“啊,虽说是个小项目,但是我决定将它扩大衍生一下。”
“怎么扩大?”
“你不是给我看过一本什么经济学的书嘛,我打算往那个方向靠一靠。”
“行啊,没人给你指导你都能想到那个方向去。我还想说第一次做项目没经验需不需要我给你提供点建议呢,看来是不需要了呢。周非,行!”
“是啊,您也不看这项目给谁做的,我是谁?周非!混吃等死绝对不是我的风格。”
旁边的丁染墨就笑,“是呢,这一点我还真是深有体会。”
“学长,你寒假也不回家啊?”
“是啊,回去也没什么,还不如在学校里,虽然是过春节,但学校里也有很多外地的学生放假不回家去的。”
“你们T大真好,不象我们学校,省内招生,学生都是附近地区的,一放假就都回去了,学校把宿舍喀嚓这么一锁,开学之后才能再开呢。”
“那你现在回家住吗?”
“哪呀,最近几天超市关的晚,晚上十一、二点还有营业的呢,我只能跟着耗时间。天实在太晚了就附近的火车站里蹲一宿。”
“啊?那怎么行?根本不安全啊!”前头开车的张叫兽Сhā了进来,丁染墨也直点头。
“没事,没事,大衣这么一裹,帽子这么一戴,压根看不出是男是女。”
“那也不行,这么着,你今天在什么地方收集数据?告诉我个大概时间,我去接你,如果我没时间,这车就让小丁开过去。”
“啊?……学长会开车?”我愣住。
丁染墨回头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哦,18岁之后就拿到驾照了,我现在可是老司机呢。”
那年头,家里有小车的很少,会开车的就更少,他的这番话着实让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果然不是一般的大,人和人生活的环境真的是不一样,接触到的人就更不同了,当我还在拼命蹬着二手自行车的时候人家早就拿到了小车的驾驶执照。我讷讷的点头,带着一贯的傻气,他看我那样就笑,“行,就这么说定了,教授有时间就教授接,如果教授没时间就我来接。”
“啊?……哦,好。”我点头。
巧遇教授们出游
从超市门口的电话亭给张教授打了个电话,然后缩在电话亭旁等着张教授或丁染墨开车来接我,白天的时候三令五申的强调一定要我打电话让他们来接,并让我一再保证给他们打电话,看来不是在跟我客套,于是,只好照办。
正把头缩在领子里站在年末的寒风里等着,街对面一个酒吧里突然钻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我认识:胡闹兄。他还是那副老样子,又拽又奢侈,还招人烦。但他这次却没看到我,几个人摇摇晃晃的从酒吧里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打扮得异常妖艳的女子,大冬天的那几个女子竟然穿着短裙和皮靴,一截子嫩白大腿露在外面,看着就冷。几个人摇晃着走到几辆豪华轿车旁,钻了上去,车子半天才打着火,呼啸着穿街而过。正看着,路这边也开来一部车,灰色的,离我近了就闪了大灯,我呵呵一笑,待车子停稳,我钻上去才发现,开车的真是丁染墨。他看到我冷成那样就笑,将暖风开大,然后才说,“我把暖风开大,回头别告诉张教授油是怎么费的啊。”
“啊?哦。”我哈哈直笑,想不到丁染墨说起玩笑来也有模有样的。
不一会身体就暖了起来,车子绕过主路开上那条去T大附近小区的路,经过酒吧街的时候正看到那几辆车停在路旁,几个年轻人站在街边举着酒瓶连喝带吆喝。我的视线跟随着平稳的车子的移动而移动。想是丁染墨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问,“那几个人,你认识?”
“啊……啊,其中一个你也认识的。高中同好会里有一个叫胡宾的同学你应该认识吧?!”就是在那一次有胡闹参加的全国比赛,我们实验高中连个奖杯的边都没摸着。
“啊,印象深刻。……刚才那群人里有他?!”
“是啊。”
“他……好象是物理系的。”
“是啊。他,……他一直想进你们那个项目组。”
“哦,我听说有个人想进项目组,但一直不知道是他。”
“不知道也正常。”许多有权势的人想得到自己所得都会通过其他手段,暗箱操作。我对这种的根本没有什么谴责之心。
“张教授不同意吗?”
“好象是吧。这是你们T大的事,你怎么一直问我啊?!呵呵……”我笑,转移话题方向。
“是啊,你虽然不是T大的学生,但T大里许多人都知道你的事哦,张教授很佩服你,罗教授很推崇你,就连我们系最著名的苏教授都把他那张相当于VIP卡的借阅卡拿给你了,你说,你在T大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精神领袖?”我哈哈笑着开玩笑。
“差不多。”他竟然不否认,还一脸的严肃认真。
“啊?我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是真的。我也佩服你,如果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上很多事我都做不到。只为了上几堂课而跑去做清扫工作,只为了能借到书而想到各种办法,我们寝室里的兄弟们都非常佩服你,小桑还一直说如果不是受你的影响他现在绝对不会有勇气去参加学生会竞选。他说,你的存在很特殊。总是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带领大家前进,找到出路,找到方向。我想,称为精神领袖应该不为过吧。”他呼了口气。
啊?参加学生会竞选跟我有啥关系?我周非先天就是一后进生啊,这后进生的帽子戴着这么多年,突然搞出个精神领袖出来还真挺吓人的。“咱可不能这样啊,我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么多年都没做过领导人的事,也没做过什么领袖的举动,咱可没那么伟大,你们可别把我弄出神啦仙啦啥的,那等级可离咱太远啦。”
他就笑,笑过之后就叹气,“就你这说话的调调小桑都想学呢,他还非说如果他也学成了你这腔调估计他也成了强人了。”
得!一不小心还把自己整成偶像了。我在暗处直翻白眼。
车子开进小区,摸到我家那个地下室的时候我爹娘都已经睡下了,我摸了半天钥匙好不容易才推门进去。外头有车子发动的声音,我听了好久,直到再也听不到为止。然后我才躺在床上,借着月色照射在雪地上的反光细细琢磨着。胡乱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后来干脆一翻身睡他娘的。
这是我第一次去KFC吃饭,看见洒着芝麻的所谓汉堡以及可乐、薯条的时候,我真是觉得受宠若惊。张、罗两位叫兽带着他们的儿子来这边吃饭,而我收集数据的超市就在附近,他们刚落座就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到了我,据说当时的我正蹲在人家超市门口扳着手指计算着什么,看着来往的人群就象在数着瓜田里的西瓜似的,那神情别提多好笑了,罗叫兽是居家派,坐下就不愿意起来,而张叫兽是行动派,看到我就立刻奔了出来硬是把我拉进了KFC。我在开着十足暖气的KFC里缓了半天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刚才冷得太厉害了,小年刚过就下了场大雪,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大降温,让我手脚都冻得僵在一块了,鼻子都冰凉的红着。
张叫兽找了个更大的桌子坐了下来,然后问我吃什么,我一脸茫然,张了半天嘴巴,最后讷讷的道,“我……一次都没来过,没吃过……”
罗叫兽是个毒舌居家派,“问什么问,你看着什么好就去买好了,小孩子爱吃的不就那么两样吗?!平时都没见你这么多嘴多舌的。”说完一推张叫兽,张叫兽傻了半天赶紧跑到点餐台去。
然后那个毒舌居家男倒不理我了,转而去逗身边的两个小男孩;我枯坐在明亮的空间里,一脸的尴尬和感激。那两个粉娃娃太可爱了,坐在这个满是孩子的空间里他们也绝对是最亮眼的明星,再加上另外两个超级帅老爹,天,这画面看着都赏心悦目。多日不见,那两个孩子的脸上在看到我的时候多了抹羞涩,我就逗他们,“怎么,两天不见我这个曾经给你们做饭当牛做马的,就不认识啦?!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看我回去不揪着你们的耳朵抽打你们。”看我一脸哈哈怪笑着,那两个孩子倒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就重新跟我混熟了,粉嫩又娇软的贴着我围着我撒娇玩闹。
“看不出来,你对带小孩还真是有一套。”趁着张叫兽去点餐,罗叫兽看着我一会功夫就把那两只小崽子痛快拿下他都不免好奇起来。
“逗孩子嘛,关键是要跟他们相同的心态,把自己也变成个孩子就万事顺利啦。”我放松下来,满不在乎的回答。
“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是不是都把自己先变成别人,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他问着跟带孩子不相关的话题。
“啊?没有啊,要真那样我还不得累死啊?!有的时候看心情,但多多少少都得为别人打算一下吧,这不是常识吗?”
“是吗?那我还真是缺了这种常识呢。张凯就总说我遇事不懂得变通,经常无缘无故得罪人。”他穿着水蓝色套头薄毛衫,露着白皙粉嫩的皮肤,下身则是浅色长裤,一双棕色鹿皮鞋,怎么看都象是个没长大的美少年。
“啊,不懂变通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罗教授有罗教授的资本,根本不需要什么变通,您往那一站那就是一高高在上的主儿啊!”我说的是实话,就他那形象,往那一站,那么可爱的长相,那么无辜的眼神,那么日风,谁舍得欺负他啊?!就算毒舌点也没关系,这也算是一种个性不是吗?
“切。”他撇了下嘴巴,看着他的儿子今天跟他穿的几乎一模一样才道,“你看,这小子跟我也不亲,看到你就跑到你那边去了。”
“这是你儿子,跟你不亲还能跟个路人甲亲?咱可不待这样的啊,刚给你们家做两月饭我就添两儿子,那我还不得天天街边认儿子啊。你呢只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打交道罢了,不会没关系,你旁边不是有会的嘛,让张叫兽带带你不就成了?!”
“他?哼!”他接着撇嘴巴。
“怎么,吵架啦?!”
“吵架?怎么可能?我跟他能吵得起来才怪,那家伙鬼着呢,我才是一根筋的直肠子。”
也对。张叫兽怎么看都是一腹黑,再说能拿得住眼前这个毒舌男的估计也不是个善类,我还真是奇怪这两人是怎么凑一块的呢?!
不一会,张叫兽捧着一大托盘的食物走回来,一头细密的汗珠。他把托盘放下,赶紧将身上穿着的大衣脱下,从托盘里拿起纸巾就擦起汗来,边擦边说,“赶紧吃啊,薯条趁热吃比较好吃,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我把所有能点的都点来了。”
一起买年货
啊?我抬头看着他愣住了。再回头看着一盘子的冰淇淋、各类汉堡、炸鸡块,真是一应俱全。知道我从来没来这里吃过饭他就把全部的都点一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我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窝有点热。
“吃啊。”他在旁边催促着,先拿起薯条来淋上番茄酱然后递给我让我吃。然后又把汉堡打开递给两个小孩子,最后把炸鸡递给罗叫兽。然后才偶尔捡薯条或炸鸡翅吃一点。
“你怎么不吃?”我问张叫兽。
“哦,我不爱吃这洋玩意,在国外总吃都吃腻了,平时就想吃点咱家常式的中国菜,实惠还营养健康。”看着两个小的吃的满手的油,赶紧把纸巾送过去擦一擦,然后又把其他种类的食物放到我跟前,“别只吃薯条啊,尝尝别的,冰淇淋、汉堡、鸡翅、可乐、冰茶……反正一堆东西你今天不把它们都消灭掉你就别走了。”然后又把一张纸巾递给罗叫兽,“诶,我说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吃薯条都能把酱吃到脸上去。赶紧擦擦。”
一顿饭,张叫兽变身成老妈子,嘱咐这个、看着那个,自己吃的却很少。
“你们一会去哪儿?”我问,现在是中午,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打算逛街的。
“我们打算先去书店,然后再给孩子们买点衣服,快过年了嘛。你也知道,这家伙是个生活白痴,不理会不行。”张叫兽指着不成材的罗叫兽,一脸的痛心疾首、苦大仇深。旁边的罗叫兽就撇着嘴巴不看他,一副赌气美少年的样子。
“看看,跟个孩子似的,比他家那个小的都不省心。”张叫兽在旁边指控。我就跟着傻乐。
吃完了身上也暖和起来,我的脸上有点涨热,赶紧穿了大衣接着蹲人家门口收集数据。那两大两小也收拾妥当然后穿过大街到街对面一家书店去了。有的时候我也感到好笑,看那四人组感觉不象是两大两小,倒更象是张叫兽那个老母鸡带着三只小鸡,其中的一只格外的骄傲不听话。看上去,真逗!
我们寝老五的男友也没回家,一直跟着我做这个寒假项目,临近大年三十这天,我一看各大超市门口到了下午基本就没什么人出入了,于是给他和大家放了三天假,初四还得来采集数据。
腊月二十九那天我看到了丁染墨,那个时候我正趴在书店里看免费书,导购姐姐已经N次将她那双具备飞刀功能的眼神戳到我身上了,但我故意装做毫无所觉,仍是捧着免费书看得很乐。就是书太大,一时半会还看不完,我就坐到角落的地板上认真研究。本来呢应该是看不到他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看久了书想抬头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就在抬头的瞬间通过书店巨大的玻璃窗我看到了他,丁染墨。他一个人提着购物袋正在街边闲逛,我扔下书刚想奔出门去突然就看到街的另一边走出几个人来。那几个人晃晃荡荡的走着,突然一人手指着丁染墨的方向,接着几人就穿过了街道朝那个孤零零的人影走去。
我立刻扔下书,背起书包就往外跑。下了楼看到街对面的那几个人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人群当中竟然有胡闹兄。妈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那几个人正围住丁染墨,似乎还在推搡着丁染墨的肩膀,他站的不稳,身体晃了晃,但没做出别的动作,表情也是一贯的冷静自制。
“……哟,今天真巧啊,在这见到你了,是不是你跟张教授说不让我进项目组的?是不是你告诉他我在高中时参加全国比赛没取得好名次的?”胡闹将手放在丁染墨的肩头,用力的晃动着。
我一听这话赶紧收了脚步,胡闹并不想跟丁染墨作对,他真正想对付的其实是我,出于嫉妒也好,出于他受到的羞辱和委屈也好,他都应该是想针对我,这个时候如果我什么都不顾的冲过去只会让情势更不妙。我周非虽然人是轴了点,但绝对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赶紧在附近找了个角落缩进去,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对丁染墨不利我就去报警。
丁染墨似乎跟对方说了什么,声音很平和低沉,但在嘈杂充满车辆和购物人群的街边还是听不清。我却看清了胡闹的脸色,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成了铁青。但他毕竟还是忌惮着丁染墨的家庭背景和特殊身份,于是愣了半天逐渐松开抓住他肩头的手,似乎又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带着另外几人转身离去。待看到他们叫了出租车钻进去离开这条街之后我才转出巷子口,从背后跟丁染墨打招呼。
他回头,看到是我,似乎松了口气,然后笑,“你都看到了?”
“嘿嘿。”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似乎很了然,翘起嘴角笑道,“幸亏你没出面,否则……”
“是呀。”我点头,“天很冷,学长怎么这个时候出门?”我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但街边仍是充斥着很热闹的购物人群。
“我……不回家过年,所以买点年货,跟我们宿舍楼不回家过年的兄弟们聚一聚。”
“那么说,你跟你学长学弟们的相处变得更容易简单喽?!”
“的确如此,记得你跟我说过吧,没有人能无条件的为我付出,也没有人能永远等我,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永远都不会发生,所以,我想,我应该好好珍惜每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人。”
包括我吗?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包括我吗?我真的很想问,但,还是问不出口。于是就只能笑,笑得很替他开心的样子,“天很冷呢,学长买完东西就赶紧回学校吧。”
“你呢?”他问。
“我?我刚从书店看完免费书出来,这个时候再进去导购姐姐估计会发疯。所以,我打算帮我家买点年货然后就回去了。”
“哦?那么……一起?”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就笑,他明亮的眼睛里有我傻呆呆的表情。
“反正东西我还没买足,我们一起去买吧。”他道。
“啊?!……哦,好。”我讷讷的点头,然后跟上他的脚步,很久之后都还沉浸在傻乎乎不知名的思绪里无法回神。
给我爹买了白干,给我娘买了条新围巾,其余的钱都买了吃的。中国人过年讲究吃,吃得不好不顺利就意味着一年的年景都不会好,所以过年很重视这个吃。但跟着丁染墨和一群人挤在超市里,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摆放着各色种类的产品时我还是觉得恐怖。几袋牛奶就五块多,更别提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糖果和巧克力了,价钱真是能戳死人。我傻呆呆的跟着丁染墨转悠,转悠一圈手里竟然什么都没买,他那个超级大的购物车里却已经装满了。看他表情轻松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沉重,天,那要多少钱呐!
最后晃到菜品区,咂着舌头看着那一捆捆并不是十分新鲜的鲜菜价格比菜市场高出那么多,我就觉得胆寒。丁染墨也跟在我身后看着蔬菜,问,“这个新鲜吗?”他指着一包圆白菜,我拼命摇头,妈呀,都快脱水成干菜了,还敢卖成鲜菜价?!真敢抢钱!
他就笑,“看来真的不新鲜呢,我们还想说大年三十如果没有饺子吃大家就涮火锅呢。”
我一听来了精神,“涮火锅?那有什么?这边的菜不新鲜,如果你想吃什么菜就跟我说,我从我家拿点给你们不就好了吗?何必从这买,贵不说还不鲜。”
“也不是,我们几个哥们打算凑份子,这是我第一次跟那么多人一起过年,所以就想说吃点让大家都能围在一起好吃不贵的东西,最后大家一商量,就是火锅了。”
我点头,“你们什么时候要吃,我今天晚上收拾一下给你们送菜过去。”
“我没说嘛,我们是凑份子,每个人都要出钱,否则没东西吃,所以,不是你送菜给我们,而是我们必须要给你钱从你那买才行,而我是过路财神,多了少了都得听我的,所以……拼命开个价吧!不是我的钱我就很舍得。”他似乎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开着玩笑。
我就跟着乐,“好说,好说,既然是过路财神,那啥都别说了,算你倒霉,今天遇到一打家劫舍的,宰宰现成的肥羊也真不错,连山头都没出就遇上一个,行了,今天就你吧。”我哈哈笑着,跟着开玩笑。
他也笑,笑容在脸上绽放开,为他平添了许多别样的神采。转出超市,他又陪我去了菜市场,买了几条猪肉和羊肉,又买了两条鱼,路过卖糖果的摊子也顺带着买了点便宜耐吃的水果糖准备带回家。在巷子口分开的时候我和他约定了明天来拿菜的时间,然后他从超市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包巧克力糖来硬塞到我手里,接着叫了辆出租车走了。
我愣愣的站在街边,手里托着那包巧克力糖,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
别说你不在意她
年三十的上午,我把鲜菜给丁染墨他们送去,还帮他们洗好。宿舍楼内今天管的不严,看门大爷被闺女接走回家过团圆年去了,临时找了个不回家的学生看门,所以,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放牛宿舍。我被丁染墨他们拉着进了宿舍,在宽大的水房里帮他们洗好菜,边洗还边琢磨着,看看人家那个水房,再想想我们B学院的那个,简直天一个地一个的,手冻得通红,将菜洗好,然后就被拉去吃涮火锅。
很多啤酒放在旁边,桌子上还有牛羊肉、鱼丸子,还有些冻虾红通通的,放在一起真好看。一只大锅放在那,学生也管不了什么器皿的精美统一了,把自己平时用的盆盆碗碗都拿出来倒入酱料,就等着锅子里的东西滚开了下筷子捞上来蘸在酱汁里再扔进自己的五脏庙去。
刚开始大家不是很熟,尤其我还是跟人家性别不大一样的,但随着酒菜下肚,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看到我说话聊天没什么忌讳,有的没的都往出扔,大家似乎将我当成了同性别友人,逐渐更加放得开了。众人边吃边喝边招呼吆喝着,什么好笑说什么,什么好玩说什么,大家都是来自天南海北,最后就说自己的家乡和家乡那边过年的风俗习惯什么的。这顿饭从上午十点开始一直吃到下午两点,我心情很好,喝了很多酒都没醉,但旁边已经开始有人面红耳赤了。我看了看时间,跟旁边的丁染墨道别,“学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得回家去帮我爹娘准备年夜饭。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吃顿饺子,再多包点给你们这群兄弟也带回来一些,哪有过年不吃饺子的道理?!”他也喝了点酒,但没醉,他看了看我,似乎沉吟一下,然后点头答应。
我立刻开心起来,拿起大衣,跟大家道别,大家刚才聊得开心,看我要走都表现得很不舍,我就笑,“哟,别跟我来十八相送那一套啊,这时令不对,变了蝴蝶要被冻死的!”
结果,一干人等统统一句话算是把我给送出门去,“滚!”
我在路上拼命笑,丁染墨也跟着笑,我们两人边说着刚才他们脸上好玩的表情边往家走。我爹娘看到我带回个人来也吓了一跳,但都是曾经的邻居,彼此也都熟悉,听说丁染墨不回家过年就赶紧拾掇着、安排着。我把狭小的空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让丁染墨坐在我用书摞成了简易椅子上,然后帮我爹砰砰磅磅的剁肉馅,我娘在旁边洗菜洗碗筷,三人边聊边忙活,我偷眼瞄了瞄旁边的丁染墨,怕他觉得无聊孤单,但他似乎在很认真的听着我和我爹娘的谈话,“昨天你去上街的功夫张教授来咱摊子上买菜了,车里还坐着个画似的人物。”
估计是罗教授吧,我琢磨着。就听我爹接着说,“那个张教授说了,过了年三十,初一让你过去他家过年,说是反正他一个人在B城,就打算多找几个学生一块热闹热闹。我说周非呀,他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不啊?!”
“啊?!啊,不是。”我剁着肉馅,很开心。
“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能对你这么好?”我爹不信,不但不信,还更加怀疑。
“对我好怎么了?对我好你眼馋是怎么着?”我就乐。
“呸,你个嘴巴没把门的,我眼馋你这个干吗?话说回来了,既然是你老师你也不能空着手去,得拿点东西表示下意思吧?!”他有点愁的表情我已经看在了眼里,不是不知道家底薄,刚够生活已经不容易。
“那就拿点菜过去呗,反正咱家啥都缺,就不缺菜。”
“我说你咋这么轴呢?!那是去看老师,怎么能带把菜过去?多少得拿点点心吧?!”
“您还真别说,咱家啥都缺,最缺的还是我这心眼,我带把菜过去怎么了?平时我还连把菜都不带呢,他不也照样让我进门?过年咋了?过年不也是过日子,平时的日子可以啥都不送,偏偏过年这两天摆上谱子了?!我还就不送你能把我怎么的?”
我爹那头菜刀都抄起来了,“周非,没你这样的,这孩子没大没小跟我这行,跟外头那么混能行么?别犯浑啊~”
“浑就浑吧,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天我还真就啥都不拿就去,我看张叫兽把我赶出门时是个啥样表情,别说,光想想还挺有意思的。你说是吧?!”我回头问坐在那边的丁染墨,他看着我就笑,“是呀,我也很想看呢,只可惜,未必能看到,不,可以肯定的说,你肯定是看不到的。”
“为啥?”换我爹一头雾水的问他。
丁染墨说,“我们那个张教授对周非非常好,他不在乎那些礼物啊、礼数啊什么的,只要他喜欢的学生去就很开心了。”
“哦……真的哦。”我爹眨巴着眼睛,半天才讷讷的道。
“再说,周非平时帮过张教授和罗教授不少忙,我想,周非就算是什么都不送也没问题,甚至,两位教授搞不好会送她东西呢。”丁染墨拼命的忍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你干吗笑成那样?”我问。
“没事,就是想起了上次你帮罗教授收拾屋子做饭张教授回来送你东西的事,想想挺好玩的。”
“哦,是哦。”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呢,只不过后来由于谈到了秦月灵的话题气氛才逐渐冷了下来,想问问丁染墨他跟他女友冷静得怎样了,但张了半天嘴巴也没问出口,而他似乎也想到了上次聚会时的事,翘了翘嘴角,没再往下说,反倒拿起放在旁边的书看了起来,有点尴尬。
“学长,你喜欢吃啥馅的饺子?”我赶紧问。
他就回头看我,眼神很明亮,“什么都好。”
丁染墨连吃带拿,饭桌上气氛热烈,等我送他出巷子的时候,外头已经噼里啪啦的放鞭炮了,声音很响,远远近近,过年的气氛就更足了,站在街边看了一会巷子里的小孩放烟火,然后带着他出了那片楼,“饺子回去热热再吃。”
“嗯。”
“你明天去张教授家不?”
“去。”
“那就好。”
“好什么?”
“也没什么,就怕到了那之后我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也知道张教授桃李满天下的,那些法兰西、美利坚的学生我一个都不认识,要是你再不去,那我还真不想去呢。”
“嗯。”
“……你……你跟秦同学怎样了?”琢磨了半天要不要说,最后还是问出口了,出口之后就有点后悔,但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还是那样。”
“别太矜持了,反正你也可以出国,她要想出国没准你还能帮她一起呢,好好一句话,两个大好的前途怎么这么别扭呢。别太骄傲,尤其是两个人的事,你们都要商量着来,彼此有个依靠,彼此让个步,你是男生,就更应该主动一些。”
“嗯。”
“女生多数时候都面子矮,不想低头,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也不想低头,只要多一点宽容就好,再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什么事都不能只凭自己的想法来,多忍让一些,多包容一些对方的缺点,其实这事也根本没什么。”
“嗯。”
“回头,你趁着什么情人节之类的节日给她买朵花,送点糖果点心什么的,估计她也能让一步了。”
“嗯。”
我长舒了口气,然后看着灰色的天空飘过淡淡的硝烟,空气中也混合着呛人的烟火味。过了很久听他问,“你呢?”
“我什么?”我回头看着他,没听清他说的。
“你会主动道歉吗?如果是你做错事的话。”
“我?当然会。做错事当然要道歉,这事没什么的。”
“你不也是女生吗?为什么可以主动道歉?”
“诶?”我愣了一下,对哦,我也是女生,人混到我这种程度都快忘了自己的性别了,于是干脆接着装傻,“我不是周非么?周非什么人呀,能屈能伸,面子啦什么的根本没什么的,豁得出去就能得到好处,豁不出去损失就太大了,权衡利弊,面子和脸面在我这从来就不是问题。呵~,再说,我这不是没有男朋友嘛,有了男朋友估计我也得转性,这事没准的,所以我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风大不怕闪舌头,你要愿意听就听一听,要是不愿意听着闹心也别往心里去。”
“嗯。”
“那什么,我就送你到这吧,今天晚上没有出租车,本来应该让你早点回去的。”
“行,我知道了,你回吧,本来你这里就离T大很近的,我一个人也没问题。街上人很多的。”
“那你可得绕着点走,街上都是孩子放鞭炮,你可小心点,离那放爆竹的远点。”我跟个老妈子似的嘱咐。
他就笑,“你就快成我妈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一岁呢。”
“是,你比我大一岁,老人家好好保重自己吧。”我挥挥手,然后看着他朝T大的校园方向走去。
大年初一去拜年
回去的路上路过小杂货店就钻了进去,小店里没什么客人,主人家正歪在破沙发上等着看联欢晚会,看我进去了就问,“买点什么?”
我就答,“我打个电话。”
他一指角落里放着的落满灰尘的灰色电话,我就拿了起来,先给路蒙蒙她家拨了一个,送了些拜年话,又给张放家拨了一个,同样的话说一遍,又给罗叫兽家拨一个,无人接听,最后给张叫兽家拨了一个,有人来接,我一听,竟然是罗叫兽,两个孩子在旁边热闹着,吵嚷着要去放爆竹,正兴奋的喊叫着,罗叫兽语气很不耐烦,偶尔吼上两嗓子,张叫兽也不接电话,只隔空喊话,“行了,我不接了,还得重新换鞋,你就告诉她明天过来就行!……走,咱们放爆竹去喽~”接着就是一片孩子的欢腾声。
又说了几句,然后我放下电话,哼着上个世纪90年代老掉牙的流行歌曲朝巷子里走去。
大年初一,我在我的大衣口袋里翻出两个信封来,我一看头一个是丁染墨给我的,估计是菜钱,另外一个竟然是我爹娘给我的,显然是红包。哈哈,我都大二了还能接到红包,这真是……太开心了!
收拾好衣服,耙好头发,骑了那辆破自行车就往张叫兽家跑。大年初一的早晨路上没几个人,偶尔遇到的也都是牵着爆竹准备放爆竹的。我停下车子跑进电梯,按下16层的按钮,然后身体飘忽着就上去了,按了门铃,不一会就有人开门,我一看开门的是张叫兽,他正一脸疲惫,似乎没睡醒,看到是我,赶紧将我让进去。我一进门,妈啊,这哪是人待的地方,瓜子壳、花生壳、啤酒瓶、易拉罐、没洗的盘子和碗、糖纸、还有累瘫在大客厅地毯上的一大两小,露着肚皮,睡得正酣。
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暖气,这楼房给的暖气就是足,想想我们家那半地下室,冻得人要死,暖气到了我们那个破地下室就是到了末端,基本上就等于没有。跟这个得穿着夏装过冬的空间根本是两个天地。
罗叫兽正睡得嘴儿红红、双颊粉红,穿着夏天的薄睡衣,露着粉嫩嫩的肚皮,他儿子一脚搭在他的肚皮上,也露着小肚皮睡成毫无防备,旁边的张叫兽的儿子则睡得口水流得到处都是。这画面,天!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张叫兽,他正打着哈欠往洗手间走,边走边挠后脑勺,“你随便坐啊,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别跟我客气啊,没地方坐就把那三个踢到角落里去。我去刷个牙、洗把脸。”说完人就消失在了一道门后。
接着就是哗啦哗啦的水声和眼前这个空间里三只小猪睡觉的声音,电视也开着,正播放着昨天晚上晚会的重播节目,还有些各地拜年的场景。我坐在客厅的茶几旁也不客气,拿过水果、瓜子的就开始吃。等张叫兽洗完清爽的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消灭掉了大半的水果,“你昨天没吃饭啊?!”他很惊讶的问。
“吃了。”
“吃饺子了吗?”
“吃了。”
“那怎么饿成这样?半夜的时候没吃饺子吗?”
“我们家昨晚很早就吃完饭了,然后就睡了,半夜那顿省了。”
“啊?”他一愣。
“呵呵……”我挠了挠脑袋,“我们家没电视,吃完饭枯坐着守在那等半夜吃饺子,挺傻的,干脆年夜饭跟饺子一起上桌,吃完收拾收拾就关灯睡觉了。”
“没……没电视?”他显然一愣。
“啊。”我接着捡桌上放着的葡萄吃,这不是时令水果,这季节可是很难吃到的,即使能吃到也太贵了,根本买不起,干脆不客气的在张叫兽这过过瘾再说。“要那玩意太费电,买回来也没用,没人看,我爹天天看摊子,我娘得里里外外忙活家务,我还在上学住校,根本用不上,就当给国家节约资源了。”
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我好象还没去过你家呢吧。”
“啊?想去么?哪天有空就去坐坐,我爹还一直说多亏你照看我家菜摊,想感谢你呢,昨天非要我提点点心来上门。”
“那你的点心呢?”他左顾右盼的看着我,形象夸张,表情更是夸张。
“有还不先进我肚子里啊?!在路上就解决了,还能等你活着见到它?”
“也是。”他心情大好,然后从厨房拿出几个盒子来递给我,“这是我们买多了的,我和罗凡不爱吃甜食,小孩子吃多了闹牙病,没人吃,你带回去吧。”我一看,都是些见都没见过的高级点心。瞪着眼睛愣了半天琢磨着昨天晚上丁染墨说过的话,“两位教授搞不好送她东西呢。”这话尤在耳畔,怎么今天就变成现实了呢?!我是不是真有点脸皮太厚啊?!
“呃……这……不行,我不能收。”
“为什么不收?”他一愣,看着我。
“我……我爹说应该我给你送东西的,怎么反过来了?”突然觉得原来那个很轴很油盐不进的周非还真不是东西。
“你给我送啥东西,我又不缺?”
“那你给我这些东西难道是我缺?”我这话语气有点重,而且脾气来得有点突然,发过之后连自己都觉得没道理。
他看着我竟然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发脾气呢,真好玩,原来这样就能让你发脾气啊?!早知道早点这么办也许早就可以看到了。哈哈……”
“别转移话题。”跟我玩这套?!也不看我周非混哪里的?!
“你是不缺,可我也没说你缺啊?!再说,这东西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父母的,你要是敢吃我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他不理会我瞪眼,接着笑,还笑得很开心。
“反正我不能收,我爹回头问我,你从哪拿的这些东西我怎么说呀我,说T大一副叫兽看我没送东西给他他就转手送我东西,这话说出去象话吗?”
“哈哈,也不错啊。”他摩挲着根本没有的假想胡子,眯缝着眼睛笑。
“不错个屁!我爹不打断我的腿我跟你姓!这究竟是谁跟谁拜年啊?!”
“谁给谁拜年?你给我拜年,我给你爹妈拜年!”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轴起来比我还差劲?”
“有人说过。”他伸手一指睡成小猪的罗叫兽,一脸的得意,“那又怎么样?不收没关系,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扔,你不接我就顺窗户扔出去,顺门口扔出去,爱谁捡谁捡,我门一锁、窗户一关,爱谁谁!”
“你他妈!……”我一急,粗口都出来了,整个化身成了菜市场里的周非,差点没扑上去抓去他的领口咬牙叫嚣。
“我他妈怎么滴?!”
“你他妈真是好样的!”我也确实咬牙切齿了,却没扑过去抓他的领子。一ρi股坐在地板上,跟只斗败的公鸡似的,“你他妈轴起来真是我祖宗!”
“所以,我说,我喜欢你这调调啊,其实我不知道,原来我们还有血缘关系呐!”他一脸的装傻带耍宝。
“所以我才说象我这样的遇到你们这样的才倒霉啊!”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飘过来,吓了我和张叫兽一跳,回头去看,正是幽幽醒过来的罗大叫兽,一脸的委屈加不平,接着碎碎念,“所以我才说我这直肠子碰到象你们这样的才闹心,才上火,又轴又市侩,没理搅三分,里里外外好人都让你们做尽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张凯你还别犯浑,别在那跟我装,跟要就义似的,我得罪人怎么了,就你好?!我嘴巴毒怎么了,就你会见风使舵?!周非你也是,绝对不能跟他学那些,学好了出师了就开始欺负人……”我和张叫兽难得有志一同的苦了脸,赶紧装着忙手底下的活,将那一连串念叨当没听见!
其实,我觉得罗叫兽挺逗的,性子吧,平时看上去很骄傲很讨巧,但千万别惹到他,惹到他之后他就会化身更年期妇女,唠叨你个没完没了,跟祥林嫂似的。看样子,也不知昨天晚上张叫兽又招惹到他什么了,让他一大早就开始唠叨。
还是那两只小的最幸福,能吃能玩,天塌下来不愁,有高个的顶着呢。
我在厨房帮忙的时候眼神一个劲的瞟张叫兽,最后都把他给瞟毛了,“周非你眼睛有病还是怎么的?”
“啊……没,我就是想问问,罗叫兽怎么了?”
他立刻苦笑,“还能怎么?他们院院长给他下指标了,让他开学就带几个新学生进他的小班,你知道他的小班授课的事吧?!”
我点点头,“所以……”
“所以,他不愿意,跟院长吵了一架,我昨天在电话里头跟他院长又谈了谈,他院长的态度有缓和,但给他的压力还是不小。我就想跟我们院长那谈一谈,看能不能在外语系说得上话。”
“哦。那怎么……”我看了一眼坐在外面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有点奇怪。
“他让我别管他的事,就让他这么僵着、闹着,可你想能跟院长闹吗?没好果子吃。我就说了他两句,他就说我多管闲事。”
我突然神色一动,“那新进的学生里有秦月灵么?”
“有。这事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毕竟里头有小丁的女朋友。”
哦,那我还真是想知道如果丁染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想。他女友估计也跟他一样,又想有自己的自由生活,又不想放弃这段感情,毕竟,人生路上能遇到这么完美的人的机会不多,但又不想受制于家人,所以她也想出国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吧。舍不下自由又舍不得眼前人,这是因为他们的选择太多了,而且每一条路都是通向成功或美好,而不用担心穷途末路。果然,是差距吗?!……
心理波动1
听路蒙蒙说过,有钱人家的小孩多数会选择出国,甚至在高中时就出国完成学业,有些小孩则干脆在国外接受教育,直接进入当地的知名大学学习,剑桥这类所谓名校也都是只要有钱基本上就可以念下去的,并非外人看起来的那么神秘而高不可攀,果然,这就是从根上就存在的差距吗?穷人家的孩子永远见不到世面,永远看不到上头的天是个什么颜色,永远见不到外面的世界,除非……是的,除非你真的够聪明,或嫁或娶个有钱人,少奋斗三十年,那么你也可以一步登天了,否则,卖菜的终究是个卖菜的,你就算卖出花来也卖不到联合国大会上去。
有的时候我自己觉得都可笑,一个卖菜的混着三流学院,够了,其实能够算帐就足够了,我到底在拼个什么呢?!反正拼了之后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别争了,别努力了,也轻松一点吧,学学寝室里的姐妹,没事的时候看看小说,听听广播,周末跟男朋友出去跳跳舞,偶尔再参加一点学校的娱乐活动,生活过的不辛苦又很滋润,帮父母的时间又充足,我到底这么死拼活拼的在拼个什么?!
有的时候去T大图书馆晃的时候经常有人自豪的介绍自己的学长或学姐,“看到没有,那是从哈佛毕业的”或“那是从剑桥留学回来的。”,如今想起来,觉得可笑。糊弄一些崇洋媚外不知情的国人还行,但真要知道这里头的内幕一定会嗤之以鼻,有几个是凭着真本事出去的?几乎没有;有也是短期培训班或干脆通过访问学者出去镀层金回来,有几个是真去学习的,学回来对国内的科技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几乎没有。还是别迷信那些所谓的在国际名校归国的人才了吧。
英国贵族高中公学打着为有钱家的孩子进行痛苦教育的旗号冬天给宿舍里断暖气,学生们自得的认为那就是痛苦,可是,又有谁在乎街边站在寒风中一站就是一天却卖不到20欧元收入的贫苦留学生们的地摊呢。没人在乎,因为你不是有钱人,因此没有你的话语权非常正常。
这是差距,不承认不行,是种在根上的,从老祖宗那带过来的,我承认了,因此也注定我是输了的那一方。
“哦,那样也好,毕竟她无论是出国还是考研都有把握了。但是,依罗叫兽的性子估计是不太高兴吧?!”我沉吟了一下,然后说。
“是呀,所以我才让他不要硬碰硬。”
“你是对的。这世道没谁都成,因此还是别做那个特殊的人,众人皆醉你也要醉,众人都醒你也别睡着了,少走弯路也没什么不好,死守着那个所谓的原则其实挺没趣的。”
“喂,你怎么了?突然感觉,你好象换了个人似的。”张教授伸手要摸我额头,看我是否发烧,被我躲开。
“哦,没事,就是觉得人挺好玩的。争取不到吧就总想着,争取到了吧又不珍惜,老觉得自己挺委屈,还总是这不满意那不知足的。”
“是呀,所以说人的欲望很可怕呢。”他也沉吟了一下。
“所以,多劝劝罗教授吧,其实,我挺喜欢他的,是真的喜欢,很尊敬的那种,他敢说,也敢做,但结果往往却太伤人,所以,张教授,你……别离他太远了,别让他觉得孤独。”
“哟,您这跟我托孤呢吧?!”他立着眼睛跟我开玩笑,看我的样子跟看个怪物差不多。
“他有做任何人尊敬对象的资本,象个孩子似的,压根没长大过,太任性,太固执,缺少大人的明哲保身的那一套,所以会受伤,会受很重的伤。我这个人虽然也信那套明哲保身,虽然对诸事也不满意,但我毕竟是周非,大善大恶的咱没有,顶多就一小肚鸡肠,但还是不希望看到自己喜欢和尊敬的人受到伤害。”
他没说话,认真的看了我一会,又回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突然间就沉默了。
说实话,那个年过的不好。虽然气氛仍旧热烈,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丁染墨跟他女友都来了,聊天,吃饭,喝酒,我却忽然觉得没意思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站在有些冷清的街边看着不多的来往行人,发现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了。长呼一口气,琢磨着,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也不用再去T大了,不用去借书了,不用再去罗教授的英语班给他丢人了,再也不用了……也学学人家过两年滋润的生活吧,这样也好,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何必非要跟人家挤在一起?自己都嫌弃自己在那样的人群里,它不合适!
轻松起来的我走在街里哼唱起了不知名的歌,突然觉得昨天还很幸福,今天就跌进了冰窖。真他奶奶的,现实!
寒假项目进行得很顺利,然后就是开学。我把书还到T大,又把那张卡还给了那位老教授,然后再也没去过T大,连张教授打过几次电话来找我我都托寝室的姐妹说我不在回绝了。
突然闲下来之后我更找不到方向了,一切都茫然,看着那些拼命准备考研的人觉得可笑,看到那些准备考托福的人也觉得可笑,看到忙着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也觉得可笑。我扳着手指算算,我们家的菜摊子只要有个小学文化就够用了还用得着上大学么?还用得着上大学读数学系么?
但毕业还是要的,所以,既然想要毕业就要学好英语,而我那烂英文实在是……
找了路蒙蒙,让她陪我学英语,这小妮子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也开始学着我T大B学院的两边跑。原来在我退出罗教授的英文课之后她就补了进去,每个周五晚上有课。而且每个周五的晚上她只要一回来必定会带回罗教授、张教授、丁染墨、苏教授,甚至是丁染墨他们寝室的兄弟小桑、老威,更甚至是T大一图图书馆看馆阿姨的亲切问候,问候来的有些是捎话,有些则是带纸条,更有的直接把书交给我。路蒙蒙看我那样也实在是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问了几次都被我给岔开了话题。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跟T大说拜拜了,跟那些纠缠的,不甘心的说再见了。
开学不到半个月,我在寒假里带人做的项目就受到了好评。学院里大张旗鼓的奖励这些牺牲寒假时间投入科学研究中去的学生们,老五的男友也在受表彰之列,听说这个项目还要参加全国评选。
丁染墨期间找过我几次,但我都躲出去了,他还去了我家,但我几乎不回家,就算是周末我也跟爹妈招呼一声躲出去。连我爹都奇怪,最近怎么找我的人这么多,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我说,“周非你是不是跟什么人借钱啦?!”要不就是“咱可不能短了人家的钱呐,高利贷那玩意也不能碰,知道不?你可不能把你爹妈都折里头。”更有创意的提点建议,“你这样不行,要不赶个好日子你把那些人都找来大家对一对口型,看他们为啥来找你,为啥有不同的人来找你?”
为啥?不为啥!因为我已经充分了解到差距了,因为我不想玩了还不行么?
从没逃过一堂课的我终于在开学之后逃掉了张教授作为我们系特聘教授的课程,上课那天我却仍然趴在电教中心的顶楼吹着初春的料峭冷风。看着六楼楼底走过的不多的几个人,突然觉得人其实很渺小,有梦想可以,但也要符合实际,太过高远的梦想难免会海市蜃楼,能看见却摸不着。
叹了口气,没什么形象的坐在水泥地面上任风将我的头发吹乱,也将心情吹乱。
那次逃课之后,原本从不点名的特聘教授开始点名,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仍是不去上课。见不了面就不会尴尬,他们也不会问到我什么,我也就不需要回答什么,我认为是件好事。但,有人似乎却不这样想。
那天,路蒙蒙来了,我正窝在寝室里看小说,说实话,正被里头的情节吸引,却被人一把从温暖的被窝里捞出来的感觉并不好,我冷了脸,回头看,是路蒙蒙,一愣,“……你来干吗?”
“干吗?我来替罗教授和张教授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呢。”她语气不太好,脸色更是糟糕。“怎么了?两大教授找你找不到人,听说T大还有一位苏教授也在着急,谁给你亏吃了还是怎么的?怎么都不去T大了?”
“谁说我不去了,我那边还有清洁工的工作没干完呢。”
“那怎么不去苏教授那里上课了?”
“你倒清楚,我不想去了还不行么?上T大的课又没交学费,人家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平时不经常把什么公平啊公正啊的放嘴边上吗,怎么到我这不坚持啦?”
“谁给你呛药吃啦?别犯劲啊。”
“我还就犯了,能怎么地?我一B学院的笨鸟跑人地盘上装什么花鹦鹉啊,表演也得有人看啊,有人看也得我愿意给人表演啊?!”我翻过被子要盖上,却被路蒙蒙一把给拉住。
我跟她中间横道被子,僵持着。后来,是我先撒的手,“不就一条破被子吗,至于抢成这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头镶金边了呢。”我嗤了一声。
“周非!”路蒙蒙只喊了一句我的名字我就知道她生气了,而且是气极了。
每次只要一闹脾气吧都是我先低头,突然间我发现我这人挺惯性的,挺没原则的,这次也如此,“知道啦,知道啦,你说啥我都听行了吧?!”
“那就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T大了?”
“我去呀,怎么不去。”
“周非!”
“好啦,好啦,我不是不想去么,T大的课上的好好的,又没我什么事,我一卖菜的弄好小九九就够用了,学那些没用的干吗去呀。”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能有什么事啊,卖菜,上课,偶尔逃逃课,也没别的了。”我接着犯病。
“你到底哪根筋接错了啊?听说你寒假里头可不这样啊。”
“你从哪听说的啊,听说的那玩意它能准?”我嗤之以鼻。
“周非,你给我严肃点。”
“我很严肃。我严肃的让你帮我转告那些关心我的人,我是周非,周非是个卖菜的,学不了那些高深的玩意,他们也别拿我当什么爱因斯坦。我、不、是!”说完一翻身,睡他娘的。
心理波动2
我缩着肩膀,带着大花套袖,将水桶放在洗手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拍了拍刚拿到的三百块工钱,还是很满足的。
刚出洗手间,门口却多了一个门神。我低着头想绕过去,却被那道人影一把拉住。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来的是谁。那双名牌运动鞋已经泄露了来者的身份。长呼了一口气,该来的一定要来,那就来吧。于是一笑,抬头。正接住一道询问深究的目光,明亮的却也深沉的,认真的看着我,从上到下,似乎要将我的一切都收进眼底。
“嗨。”我扮做招财猫跟对方打招呼。结果,对方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提着领子扔进一间类似机房的地方。一排排的电脑整齐的放在那里,机房里坐着几个人,个个面目模糊,却让我瞬间感到了压力。因为即使面目模糊但不代表他们的眼神也是模糊不清的,不,甚至是太过火热明亮了,里头燃着大火也说不定。
我嘿嘿讪笑,跟每个人打着招呼,带着一贯的猥琐笑容,我一直觉得这笑容特适合混迹在菜市场吆三喝四。“哟,几位,这忙着呐?!您看我这今天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呵呵,海涵,海涵。”
“周非!”厉声一喊,我人也哆嗦了,其实我这人胆子挺小的,好吧,就算我胆子不小,但那道已经喊破音的“周非”也的确有让人心惊胆寒的力量。我回头去看,是张教授。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张叫兽么,忙什么呢最近,身体挺好呗。”
“周非,你躲什么?谁给你什么让你吓破胆了?怎么?能来T大大扫除就不敢进数学系的课堂?”果然这家伙有做腹黑的潜质。什么都瞒不过去。
我轴病一犯起来也是很梗、很硬的。“大扫除那是劳动,我劳动我所得,我又没碍着谁。我一带着套袖的跑你们课堂去干吗?又不是戴红袖标的搞纠察,又不是戴黄袖标的管交通,我犯得着么我?”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你躲,你跑,你藏,你现在倒是给我们一个痛快话,你到底想怎样?你就打算这样混日子混下去?”
“有何不可。我本来就一混日子的人,前段时间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有舒坦日子我不过我给自己找别扭,我他妈有病吧我。”
“自从寒假之后你就不对劲,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了?你跟我说,我绝对能给你做主,就算我做不了主,看到苏教授没有,他是咱们系最著名的教授,连院系领导都得给面子的,让他给你做主总可以吧?!”
“咱可别啊,别咱系咱系的,是你们系,不是我的系。我一B学院的跟你们混得到一起去么?玩得上么?凑一起你们不掉份子啊?你们不掉份子我都替你们掉份子!”
“你!”张教授一时无词,干瞪着眼睛。
旁边的罗教授发话了,“周非,原本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你太令我们失望了,怎么?人家三言两语就把你给收服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您可千万别觉得我是个有骨气的,我他妈这辈子最缺的就是这玩意,也别把我跟你们搞一路去,再说,您看不看得起我对我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也没谁跟老子三言两语去,就算他们有这本事咱也没长那干净耳朵听了去,一条大路各走一边,咱可别往一起混,混到一起对你们地位品位的没好处。”
苏教授痛心疾首的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想了好长时间都琢磨不明白,原本好好的,那么努力,又有天赋,怎么一个寒假之后回来就变样了呢。”
对上了年纪的毕竟不敢随便乱放话,我倒一时间沉默了,于是大家都认为这个方向是对的,就加紧朝这个方向猜。
张教授平稳了一下呼吸问,“寒假里你遇到谁了?谁跟你说什么了?”
“她最后遇到的人应该是我们,我记得很清楚,大年初一的时候还好好的。”丁染墨在旁边提醒。
“是呀,那天好象也没发生什么。”罗教授一头雾水,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
张教授却整个人沉了下来,半天才咕哝着,“周非你是不是把我们那天聊的想多了?”他突然道。周围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希望知道那天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我还是不说话,要么很平静的看着众人,要么干脆低头。
“那天,不是的……,那天是我随口发发牢骚,什么明哲保身的,什么现实很残酷的,什么外界压力的,那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你们应该多学知识,你想太多了。”他似乎越来越猜到核心去了,就开始支支吾吾的解释。
“您没错。”我抬头看着他,“跟那天的事没啥关系,我只不过是想通了。我本来就是一卖菜的出身,也没啥你们所说的天赋,根本不是那块料,其实~,早在初中毕业那会就该直接退学回家的,但我已经多读了这么多年书,我爹太纵容我,而我也太任性,这里的一切本来就不该是我能够拥有的,太多了我怕消化不了,也太过奢侈,我怕我奢侈日子过久了就回不去了,变不回我周非原来的样子。”
“你要变回到什么样子?周非就是周非,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周非,为什么要变回去?你到底在怕什么?”丁染墨突然Сhā了进来,也把话题彻底的揭开,似乎把差距更加扯大,将差距也裂开成了一道无法修复的伤口。
看我不说话,大家彻底明白了。张教授沉吟了片刻,对我说,“周非,你有没有想过,无论原来的你是什么样你都回不去了,你回不去你童年时的样子,你也回不去初中时代,因为时间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在时间的变化里你的选择已经形成了现在的你,塑造了现在的你,想回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小丁说的对,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要做一个不求上进的周非?为什么要做一个让大家失望的周非?”
“我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人,我没有天赋,真的没有,我的全部热情都来自于所谓的表扬,从上学起我的数学成绩就优异,那是因为菜市场里卖菜算帐的需要,我不比别人聪明,我不是高斯,也不是海涅,求求你们正眼看看我,我就是一普通人,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伟大,也没有你们所认为的那么聪明。”
“即使是菜市场造就了你,即使是你老师的赞同和表扬造就了你,那也只能说明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你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为什么不看清现实呢?!”
“就是因为看清现实我才要放弃,我要做回我自己,我要放弃,我得学会放弃。”
“没人逼你放弃啊?!”
“没人逼我,我自己打算放弃了行不行?!我自己的打算难道还要你们帮我做决定?!”我瞪起了眼睛,突然来了脾气。
罗教授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却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一巴掌扇下来,打得我头偏向一边,脑子里嗡嗡的疼,脸上火辣辣的,嘴角都似乎红肿起来,我用舌头舔了舔牙,还好,都在。重新回过头去,换上一副市井模样,看着对面,我要让他们彻底失望之前对我先失望,这样他们的伤害就会少很多。
大家都被罗教授的举动给搞晕了,一时都没人敢说话,只听罗教授那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你太让我失望了。是,你混迹在各种人之间,见过更多的不公平,现实有多残酷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可你不能这样,你可以让你自己失望,但你不能让我们失望,你可以去践踏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但你没有权利践踏我们的!周非,你太过分了!”日系美少年的眼睛里充满了水光,似乎那水光要流出来,让我一瞬间慌了神。
“我……我、不是你们的骄傲和自尊!”
“你是!我说你是你就是!”他突然晃着我的肩头,眼泪也流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张教授整天唉声叹气,苏教授整天闷闷不乐,就连我的小课上那些同学也……也……”身后的张教授走上来拍着他的肩膀,他却哭得更厉害,眼泪掉得更凶了,肩膀耸掉张教授的手,“周非,你没有权利这样做!真正的现实是什么样只有走下去我们才知道,你还什么都没有经历就打了退堂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
我苦笑一个,“我以为我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所以……打哪来回哪去,总不会错的。”
“你努力到今天说放弃就放弃,你还说什么打哪来回哪去!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那个曾经拼命努力的自己要怎么说?否定那个自己你甘心吗?”
“我他妈不甘心!你让我怎么甘心?!就是因为不甘心我才要早早放弃,免得哪天到了真正失望的时候我怕我会崩溃!”
“为了一个未知的未来你就打算让自己停在这里?这就是你的坚持?你知道你否认掉的是什么吗?你否认了自己的拼命努力,你否认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你否认掉了你自己!现在的你,还是周非吗?否认掉了自己的你还是周非吗?”他拼命晃动着我的肩膀。
我也彻底愣住了,是啊,连曾经的自己都否认掉了,那么现在我还是我吗?如果不是我,那么现在的我又是谁呢?我张了半天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一团酸涨热气堵在喉咙间,吞了半天也吞不下去那口气。
日系美少年在崩溃,为了我而崩溃,值吗?我很想问,值吗?我不是珍宝啊,也不是稀世珍品,值吗?值得为我如此吗?他在为谁哭?为了当初那个顶风冒雪也要拼命努力借到书的周非而哭吗?为了那个坐在走廊里借着昏暗灯光看书的周非而难过吗?为了那个不被别人理解还是要拼命参加建模大赛就算哭也要完成任务的周非而悲伤吗?不值得啊,周非没那么伟大啊,周非,不值得你们这样啊……
“你这一路走来,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别让我们失望好不好,做回那个拼命努力就算被别人践踏就算爬也要将他们落在你身后的周非好不好?做回那个就算口音再差也都会每周坚持来上课并开心得意笑着的周非好不好?做回那个就算被人扔纸团就算被人排挤就算坐在阶梯教室的地板上也要听课的周非好不好?那才是真正的你啊!”
哦,原来,那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可以很轴,可以拼命,可以将别人落在身后而毫不后悔,可以为了只为追随一道如画背影这么一个荒谬的借口就忽略掉15米的距离而义无返顾,才是真正的我。
我垂了头,咬疼了嘴唇,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苏教授走过来,将那张借书卡重新塞进我的手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周非,竟然会在众人面前流泪,水泥地面上全是些不深不浅的水渍,一滴、两滴的,尽管渺小,可也有湿意,破球鞋的足尖灰蒙蒙的起着毛边,几乎快露出里面花色的袜子,尽管破旧,但也能免于让我的脚受伤。再小、再破旧的东西也有其存在的价值,再小的努力也许都不算白费。也许现实是很残酷,尽管我仍然知道未来面对我的残酷只会以加倍来形容,尽管我知道未来的路终究无法平顺,但,还是想走下去看看。看看如此平凡渺小的我,尽管早早裹了一身泥的我会得到怎样的结局。
我的消极怠工只维持到三月底。尤其是在缺少了路蒙蒙这个超级工会支持之后,罢工很快就被镇压了。很不成功。事后才知路蒙蒙把我在T大做清洁的工作时间表交给了罗教授,由丁染墨出头去捉人,然后经历了上述的三堂会审,结果,我输惨了。
输了就得付出代价,而我付出的代价更惨烈一些。张教授把原来落下的进度统统给我补全了。累得我天天顶着熊猫眼扮国宝。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要反抗或不要反抗得太激烈才好。
杂事两三件
每个周五路蒙蒙都会拉着我去罗教授的小班听课,由于多加了几个人进来,小教室里显得异常拥挤,学生中我看到了秦月灵。我和路蒙蒙是外来人口,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我发现其实我挺怕日系美少年的,眼神跟柳叶弯刀似的,一不小心刮过来肉都跟着疼,我发现我这人其实见不得别人哭,更见不得别人为我哭,真是够贱命的,坐在教室里偶尔遇到人满为患的情况我就ρi股底下垫本书直接坐到地板上。仍然在一群标准花卷音里甩出我那火瑙鲁鲁式发音,接着受日系美少年的眼光剜,尤其是他剜过来之后我甩得更得意,结果,经常被他扔粉笔头教训。摸摸脑门上的白点子,我就嘿嘿傻乐,您扔您的,我接着甩我的。
四月,又到了数学建模大赛的时期,这回系里决定大三和大二分别派出两个组参加比赛,大二的队伍由我带队做组长,计算机有两个团队也想加入。看来我当年做出的决定影响力还在。这次,系里为要参加比赛的学生做了充分的准备,请老师为大家做了专门培训,就等着题目发下来大家能够一展拳脚了。
那天,还是张叫兽来送的题目,突然发现来了许多学生等着接题目就笑着看我“周非行啊,一下子带动这么多人来参加比赛。”
“是啊,能不行么?!我要说不行不是又该有人骂我说我让大家失望了么。我上辈子欠过钱、杀过人、赊过帐、贩过人口,这不还债来了么。”
他就笑,“嘴巴还挺灵的,手底下也灵活点,别光说不练。”
“嘿,练不练的咱也得靠成绩说话,T大怎么了?T大就没有混吃等死的学生?B学院怎么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B学院的实力。别到时候哭都找不到调。”吹一吹给后头这些满怀希望的同学、学长一点自信,但我也知道,想让B学院赶上T大的水准基本上属于做梦。但,硬气话还是要说的。
“行啊,有做领导人的才能了啊。”他看着我,眼神里闪着熠熠的光辉,似乎是看到我眼神里的斗志让他非常开心似的。
“戴高乐您兄弟吧?!怎么跑这跟我戴高帽啊,咱可不习惯啊。”我接着贫。
看到我跟张教授没大没小的开着玩笑,彼此掐着嘴架,大家都吓坏了,远远的躲在后头。有的时候我觉得中国的教育挺悲哀的,把一群好好的学生训练成个个怕老师,尊师尊到一定境界就变成隔膜了,太他妈的失败。我这人轴惯了,还就非要反其道行之,遇到不习惯我这调调的老师听他们在我背后骂让他们骂去,爱谁谁!碰到那不在乎的,比如眼前这一位张叫兽就跟他打打嘴架,过程中就能学到很多东西。
九点一到,几只信封拆好封条递了过来,然后他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异常开心的转身走了。仍然是72小时,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我孤军奋战,我们组还有另外两个组员,而且后勤保障也比较到位了。跑图书馆拿书的,负责打饭的人员都配齐了,再不做出点成绩来就说不过去了。
计算机系那边也经常过来跟我们探讨,然后回去按照他们的思路去解问题。我们系把机房打开了,这回上了更先进一点的C语言,编程的,看书的,研究解题思路的,最后大家把意见融合在一起。没了当初的孤单感,却多了团队合作的温暖感,时间过的也快,过程也顺利,报盘也都轻松,大家有说有笑的就把任务完成了,而且我们组是完成最快的,最后还审验了好几遍数据和推导过程,又尝试着运行了一遍程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报上去等结果了。
张教授来拿报盘数据的时候看得出他眼神里的挑衅,似乎认为我们输定了似的,我也不在意,交完盘就回寝室,抱着盆洗了个澡,然后睡大头觉去了。
最近,宿舍里出了点状况,话说我那天正看着张叫兽给我拿的一本书,坐在走廊里,对面是一位裹着大衣的学姐,正捧着本毛概疯狂的背着。四月里的天气到了晚上其实还是有点凉,我打算看完这一章就回屋去听英语听力去,刚从我们校图书馆录回几盘磁带,借了路蒙蒙的录音机,打算荼毒自己的耳朵。正琢磨着,突然身后飘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来,先是很淡,后来就非常刺鼻了。我心里觉得奇怪,放下书就往屋里钻,刚一推开门,一股浓烟就飘了出来,屋子里很静、很黑,大家都睡得极熟,我却被屋子里唯一的一点明亮给惊坏了。抄起放在角落里的水盆就扑上去,床上躺着的人被一个激灵惊醒,接着就傻呆呆的看着我手里拿着水盆的可笑模样,我一拨老五的身子,将她从床上拨下来,接着又把剩余的一点水泼上去。
等我和她连惊带慌连喊带叫使屋子里重归黑暗之后,我才发现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吵醒了,吵醒之后都被那股刺鼻的烟味呛得够戗。“咳、咳,老五、老六,你们在干吗?”寝室老大咳嗽着先发了话。
“没事。”
“没事怎么这么多烟?”不只她奇怪,连走廊里都开始有人钻出来探头探脑的询问是不是哪里失火了。
我和老五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后她垂了头,承认,“我刚才想看会书,屋子里没电,我又不想出去挨冷受冻就点了只蜡烛,谁想蜡烛烧到一半就自己倒了,烧到了我的枕头,我当时睡着了……”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我已经知道她是存着后怕的,要不是我及时发现,真要烧起来,烧掉她的头发是小,万一引火上身毁了容或烧死就太吓人了。
“老六你呢?”老二在旁边坐起身,也在呼呼喘着后怕。
“我?我坐外头正看书,突然闻到身后有股刺鼻的怪味,还有烟飘出来,我就进屋看看,结果,活已经把老五的被子烧着了……”
“你说这就奇怪了,平时有点什么动静我都先醒,怎么睡着之后那么大的烟味我就闻不出来呢?!”
“别说你,连我都奇怪,刚才醒过来一瞬间看到火光,再加上她们两人在那边喊叫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一头就钻进被窝里去了……以后可不能什么都没搞懂就直接蒙头,这要真烧起来我还不得是第一个牺牲者啊?!想想就后怕。”
“多亏了老六还醒着,否则……”黑暗中又人有叹息。
老五的床是睡不了了,全是水不说还烧焦了,老五黑暗中换了睡衣尴尬的站在那,本来我想说让她去我床上睡,但老大发了话让老五跟她一起睡,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我则边收拾东西边开门开窗流通空气。一阵骚乱之后再一看表已经凌晨一点。算了,今天的书也看不成了,估计张叫兽明天问我问题时非抓狂不可,但,这基本属于不可抗力,应该死的不会很惨才是。
不知道是谁嘴快,这事很快被系领导知道了,然后就是接受检查、通报批评,全校开始查违规用电等等。我就琢磨,既然学生有心要学习就该开个通宵教室或长明灯,而不该晚上十点准时熄灯,弄得大家想了各种着数去找到一线光明。三流穷校,确实跟那些一流名校没法比,小说族看不了小说,电脑族玩不了电脑,看书族看不了书,能学的能玩的都给你掐了念想,剩下些半生不熟的半成品,出了校门玩也玩不明白,学也没学好,整个就一半吊子。有的时候必须承认,三流学校所谓的悲哀,是因为差距,来自于经济上的差距。
T大数学系和物理系的那个研究课题正在结论论证阶段,因此进度也不是那么严格,丁染墨偶尔也会来接秦月灵从罗教授的周五课堂回寝室,月光底下,幽静典雅的校园,再加上俊男美女,让人不感慨都不行。丁染墨也经常陪他女友一起来上课,罗叫兽也不赶人,看到他就点点头,该怎么讲还怎么讲。我则坐在教室后面的地板上接着甩我的怪口音,偶尔眼神就飘到如画背影身上去,偶尔还要接一接罗叫兽扔过来的小罗飞刀。其实小罗还是很讲究的,最近知道我要考英语四级,许多课程都涉及到英语四级的内容,将要背的单词重点列出来,将要看的语法重点写出来,还特意讲解听听力的技巧等等。
路蒙蒙虽然对英国文学作品比较感兴趣,但她其实是学文学的,而非学英文专业的,所以她没有考专业四级的压力,只需要跟我一起混个普通四级证书就可以顺利毕业。但这妮子似乎有了更高的追求,每周上课都极为认真的做着笔记,努力背着单词,还回去做了许多关于英国史的功课拿到课堂上讨论。不过,每周五我都骑着我那辆二手破自行车带着她来回,她就坐在我车子后头,我一直琢磨着,我这司机当的是不是也太顺风了点。
张放英文其实也很烂,但这小子功底比我好,几次做题他的分数都在我之上,让我顿时感到上天的不公平。
六月时我不仅迎来了大学时期第二次全国数学建模大赛的一等奖证书,还同时迎来了四级考试。我们那个破学校连个耳机都不给配,许多在普通教室考试的学生只能竖着耳朵听录音机里的磁带,在那个偌大的空间里录音机这么一放,天,都带着嗡嗡的回音,能听清才怪。还好,我经常受到罗叫兽的荼毒,他经常给我们放托福考试的磁带,也在小教室里,也有回音,因此再听这种的基本属于玩。答题、涂卡、写作文,等铃声一响将卷子一交,管他能不能顺利通过,先让我彻底放松再说。
然后就是紧张的期末考试复习,接着是放假回家。七月的一天我抓着准考证在杂货店里花了两块钱打了个电话查询四级考试成绩,娘地,还真别说,罗叫兽虽然是个兽,但他的教学方法果真有效,就我这千年英文低空飞过的竟然能拿到80多分。哈哈……真是赚到了!就是比较心疼那个话费,干吗那么贵?!
参加大赛1
暑假里经常看到张叫兽来买菜,他就问我英语四级过了没有,本来不想告诉他,后来一想想瞒也瞒不了多长时间,不如给个痛快,结果,他倒是十分痛快的扔给我许多原文书,部头之大,连我的头都跟着大了起来。
他们T大的项目也已经结题,丁染墨回家过暑假,但据说只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了学校。经常看他跟宿舍里不回家的兄弟们泡图书馆,偶尔也去运动,但没看到秦月灵的身影。逮到机会我也问他,“秦同学呢?”
“她啊,她们系支教去了,去了老区,开学才能回来呢。”
“哦。”其实我这人挺坏的,原以为他和他女友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好事,结果,人家只是支教而已,即,人家的感情基础还是很牢固的,怎是我一个外人的力量所能撼动的?
仔细想了想,开学也大三了,而丁学长也大四了就问,“学长,你……毕业之后……”话没说全,但我想他是明白我什么意思的。
他就点头,“是呀,其实,我想考研,这样我就又可以自由两到三年,我实在是不想去读军校。”
“考研?”我突然来了兴致,“考研好啊,而且以你的能力一定会考上的,张叫兽非常喜欢你,而且你还得过那么多的奖,参加过他的课题小组,一定没问题的。”
他嘴角微微一翘,似乎很开心,“是吗?你这样想吗?”
我重重的点头,“学长,你要是考不上的话那就太没天理了,估计大家都会不服气的吧?!只要英语和政治过了就没问题的。英语你一向不弱,政治嘛,你家搞军事的,政治修养肯定差不了的。”
“哈哈!”他笑得很开心似的,促狭的问道,“这搞军事的家庭背景跟政治考试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嘿嘿,也是呢,不过学长你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说说你吧,我可听说了。”
“听说什么?”我一头雾水。
“我听说你英语过了四级,张教授手边还有个项目要做,我想他好象打算让你去做。”
“啊?真的?”我一愣,“可是,这是你们T大的项目诶,我是B学院的学生,能在一起么?”
“这种事你不用担心,反正到时候做项目的时候挂上你的名字,这样你毕业的时候无论是找工作还是继续读书也有好处。这次你可千万别犯傻,而且,听说,这次张教授打算让胡宾同学加入他的项目组。……你,要做好准备。”
他没说做好什么准备,但我已经有了预料,无外是什么受到排挤或欺负之类的,于是就点头。
他看我点头就接着说,“我说的做好准备不仅是对他可能会对我采取一些手段,还要防范他的一些行为,你懂吗?”
我点头。怎么能不懂?!我比他们更知道人世沧桑,种种不公,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能难得住我的。跟胡闹兄那种嫉妒心和家庭背景都比较强悍的人处事当然要更加小心。而且,以对张叫兽那个左右逢源的滑头家伙的了解,他可不是罗叫兽那样的直肠子,他这样安排有他的用意,我想他是不想把他手里的项目都给了自己中意的学生,这次是丁染墨,下次是胡闹,反正项目也多,多轮几个人不得罪人,没坏处。张叫兽的为人处事就比罗叫兽圆滑世故得多了。但……我跟胡闹兄……未来有点堪忧呢。
我跟着丁染墨和他寝室里的兄弟小桑去参加了一次本地举办的数学学会的会议,在暑假里又一起出游,小桑不知道从谁那里拿到三张去游乐园的票,三个人进游乐园转的时候几乎被人潮给重新推出门去,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中国人口不仅多,而且全民的娱乐方式真是很单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被里面的娱乐设施的标价吓到了,更被那些小吃饮料的价格吓得几乎崩溃。所以,草草结束了游览我们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张叫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后来由他和罗叫兽牵头,带着两只小的也一起去逛游乐园,这次叫上了我,钱嘛~,由他们两人付,反正我这个人挺不是东西的,能花别人的绝不花自己的,嘿嘿,再说跟那两只小的抢东西吃还蛮有成就感的。
玩归玩,钱也要赚,其余的时间再也不敢跟着他们四处闲逛,反而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跟着我爹去跑批发市场,又找了个给人送水的活干,整个夏天都在外头忙碌,暑假一过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发现我似乎比从前更黑了。其实,我的皮肤还是很白的,只是实在是没什么保养的机会,晒就晒吧,黑就黑吧,反正周非就这样了。开学之后不久就接到系里通知说是学校决定给获得建模大赛一等奖的组员每人一千块的奖励,组长额外多得二百块,再加上暑假里我赚到的钱大三的学费也圆满解决掉了。不过,另外一个好消息是我们寒假时做的那个五千块的项目据说也要拨钱下来了,但,系里会截留一部分,估计发到我们手上也只剩下不到三千块了,几个人一分几乎没剩下什么,但有总比没有好。
大三,听说要组织献血,我们数学系人少,肯献血的就更少了,但好在补助给的比其他人数多的大系多,所以还是有少数人愿意挽袖子抽他娘的,其中那些少数人之一就有我。两千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绝对可以让我坚持完成大四的学业,所以,我也难得的去踊跃先进了一回。路蒙蒙给我打病号饭,丁染墨给我送来了他们学校的鸡汤,张叫兽和罗叫兽送来了一些补品,反正不知道我这身体补成啥样,补助的钱发到我手里的时候那感觉还是非常实在满足的,有了它们我下一年的学费就不愁啦。
开学之后面临着系里选方向,我毫不犹豫的选了应用,张叫兽也举双手赞同。但唯一的不足是,我真的被他拉进了课题组,他是真的打算要我跟胡闹兄做个世纪大决战。
他抱着胸冷冷的看着我,腿靠在实验室的桌台上,“你来这干吗?”
我一愣,看到是他就咯咯一笑,“哦,张叫兽让我来的。说是课题组要开个会,大家要彼此认识一下,今后也好互相合作。”
“我问你为什么来?这里是T大,不是你B学院的学生能随便进来的地方。”
“是我让她来的。”身后一道声音飘过来,进门的正是张叫兽。
他点点头招呼一声,大家四散的坐在各处。胡闹看到张叫兽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全程都冷着张脸,活象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这次的项目交叉学科用到的比较多,因此囊括了物理、数学和机械方面的专家以及被选出来成绩优秀的同学们。希望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大家能够精诚合作,发挥团队精神,如果让我发现谁给团队拖后腿我绝对不轻饶。这次的任务较重,希望大家每天能够准时到实验室来。今天机械系那边是不是有人迟到了?!张放来了吗?张放!”他看着手里的组员联系表,皱起了眉头。
一听到张放的名字我整个人一震,哈哈,真没想到,这小子也混进课题组来了。再去看胡闹同学的脸,他似乎看上去快要抽掉了。看上去挺好玩的、也挺解气的。
张叫兽正胡乱喊着名字,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噔噔响,不一会一个满头大汗的高大身影跑进了实验室,来人擦了擦额头,朝站在前面的张叫兽一点头,“张教授你好,我是张放,机械系的。”
张叫兽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落座,然后就接着说,“本来这次本该由机械系的杨教授来主持,但他前段时间出国考察去了,而我手里的项目还有两三个需要我去主持,所以,我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来指导你们,物理系那边也抽不出人来,我需要你们每个人拿出自己的实力来。你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较为优秀的学生,我信任你们,把这个项目、或者说是这次大赛全权交给你们来做,希望你们不要给T大丢脸,拿出精神来。行了,现在我给你们每人发一份大赛进程书,你们回去就仔细看一看,遇到问题再来找我,普通的问题你们自己来解决。”说完就把手里的一页白纸发了下来,人手一份。
我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是一份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的邀请书,上面还有具体的报名方式和参赛方法、提交作品的流程和最后截止日期,以及其他的要求等等。
天,做机器人?!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是青菜,让我做机器人?!这,难度也太高了点吧?!我一脑门子官司的看着张叫兽,他也回身正看着我,见我看他就笑,伸手一指我,说道,“这位是B学院的学生,周非,大家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同学一样爱护,不求你们相亲相爱,你们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做好自己的工作,彼此交流沟通就好。为了防止大家各忙各的造成无序状态,我现在指定一个组长来负责统筹和联络大家。嗯……就你吧!”他随手一指,定住了张放的身影。
张放愣了半天,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略一点头。
然后,张叫兽可潇洒了,啥话也没留下,转身就走了……
参加大赛2
他倒是走的潇洒,留下一群学生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最后,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张放身上,他也清了清喉咙,让大家把自己的课表时间交上来,方便他安排时间让大家一起来商量完成这次的大赛。胡闹全程都冷着脸,扔下课表转身就走。我看他那副不甘心的样子,估计是找地方投诉去了,不是投诉让一个B学院的来参加这次大赛的事,就是去投诉竟然让张放做带队组成的事,反正,他那人心眼就那么大,能嫉妒的都嫉妒上了,他可不想想,他是怎么进这个项目组的。
其实,他是怎么进项目组的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还是后来听张放偶尔聊起来才知道,胡闹这老小子他爹据说又升官了,从分厂小厂长变成了总厂的厂长,地位一日千里,认识的头头面面的人物就更多了,听说他们物理系有个教授似乎正在他们厂做一个国家级项目,跟胡闹的老子认识了,喝过几次酒,又塞过几次红包之后他儿子在T大算是彻底有人罩着了。
看着张放一脸的气愤和不甘心,我倒觉得好玩,反正这就是典型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没啥大不了的,想开了、看多了、习惯了就好了。
不过我该感谢张叫兽,虽然他这种扔下我们不管的方式挺兽的,但他毕竟没有让胡闹兄做组长,否则,我想如果真有了活动胡闹兄是绝对不会联络我的,跟他说句话都好象会让他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估计到时候就真的把我屏弃在这次大赛之外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胡闹兄挺吓人的,他结识的那些朋友也够吓人,就连我这三教九流号称什么人都见过的在看到他和他那帮朋友的时候都觉得够吓人。不是穿着和言谈,而是偶尔的举动,真的很出格,我见过他的一个朋友用水泥砖砸自己的车,而且是突然间上去就砸,惹得好多路过的学生侧目去看,后来那个发疯的同学被他们几个人拉走才算了事。偶尔胡闹兄瞪我时的眼神就带着那股疯狂,不经意去看就吓一跳。
话说张放这小子还是有点组织能力的,他把机器人的项目分成几个部分,每人都负责一部分,机械系当然负责早机器人,大小规格关节部位都是由他们掌握,物理系做人体动作模拟和光学部件调试,而数学系当然包括我主要负责为机器人编写动作指令和程序。
三个系外加一个临时调进来的计算机系的学生经常互掐,掐完之后回去该补充的补充,该修正的修正。不在掐架中成功就在掐架中灭亡,反正来来回回就这么两个结果,也只有努力了。
胡闹兄把桌子拍得啪啪~山响,“就你们数学系拖后腿,什么都不懂还敢跑到这来装明白。这什么破程序?根本运行不了,就因为你们我们物理系的工作都耽误了。”
我也不吭声,知道他是针对我我就更不能出头说话,旁边的张放不高兴了,“我是组长,这事责任在谁谁心里有数,别逮着谁怪谁,拿谁说事你就不负责了吗?”
“你是组长你都不负责我一普通小白丁负什么责任?”
“知道我是组长就好,我还真怕你忘了,再说,这事能全是数学系的责任?你物理系那个破光学镜头都调试不明白让数学系的怎么编程?数学我不大懂,但镜头前你得给了取值范围吧?!难道让数学系编程里取值范围写成10平方公里?有那么大视角的光学镜头么我问你?”张放也不是省油的灯。
“少在这跟我装,张放就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谁还不知道你们那些弯弯绕,哦,敢情,都跑这来抛同学情谊就欺负我一个人?!周非你还真行,一个张教授不够你巴上去的,怎么,连老同学都不放过?”他是一定要将矛头对准我就对了。我叹了一个,没说话。我忍着。
“咱嘴巴脏可以刷牙,这心要黑了可刷不了!胡同学,难道我跟周非是老同学,我跟你就不是老同学吗?这跟念旧有关吗?是你的责任你就勇敢的站出来担一个咱也算你爷们,跟后头蹲着数落人说风凉话那是娘们行为,再说,就算我跟你不念老同学的交情,为啥就只跟你不念?你就不用你那颗废脑袋琢磨琢磨?别他妈得理不绕人!”
“诶,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谁得什么理了?都被你们这些老同学欺负惨了我!”
“我们欺负你?咱做事可得凭良心,一进项目组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谁欠你的?谁跟你家借钱没还?还是抱着你家孩子跳井了?既然念声老同学就拿出点老同学的气量和同学情谊来,你老跟我们这吵架组里气氛都被你搞坏了你知道不?”
“这组里就多余我一个人。”
“你还真知道啊。脸皮薄点的早就明白过来了,谢谢你,想尽快走人就早说,我也好跟物理系要人去,我不愁招呼一声这个大赛没人参加,我一直忍你你知道不?要不是念着老同学我他妈早让你滚蛋了。”
“呵呵,就凭你?”
“啊,就凭我!”张放嘴没把门的。
我一看苗头不对,胡闹想把问题导向权利一方,赶紧一拉张放,让他退到我身后,“胡同学,哦,不,是胡班长,咱们都是老同学,你看这项目咱们能凑在一起不容易,您是大人有雅量,跟我一卖菜的一般见识个什么呢?!再说,张放他不是那个意思,他这不是机器人做不出来他着急么?这样,都是老同学,咱们把项目做完之后一起喝个酒,吃顿饭,算我的,行不行,把话说开了其实这事根本没什么的……”
“他妈的周非就是因为你老子才走背字儿,别他妈这时候蹦出来装好人。”说完扔下手里的书转身就走了。
我一脸的苦笑,回头看了一眼张放气得瞪大了眼珠子。刚想上去劝解,却听到门口有人敲门。我和张放从开着门看过去,正看到丁染墨站在门口,维持着手敲在门上的动作,嘴角带着笑意,“你们吵什么呢?一进楼就听到了。”
“哦,没什么。”我赶紧答。
“是吗?”他回头朝胡闹兄离开的走廊瞟了一眼,然后又抽回身看着我们才道,“你们这样可是很影响进度的。张教授让我来看看你们,看来真的不大顺利呢。有些事可以容忍,但如果影响到项目进度就绝对不能容忍,能够自己解决当然好,但如果解决不了也是可以场外求助的。”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张放;然后才把眼光调到我这里,“周非,你过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我“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张放,才跟着丁染墨走了出去。
站在数学楼外的草坪上,丁染墨对我说,“这段时间张教授让你忍耐,他不想再次看到你退缩,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别的原因打退堂鼓,别让他们失望知道吗?”
我点头,看他一脸的疲惫就问,“学长,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哦,没事。”他抽了下嘴唇,但没说出口。
“是不是你家里给你施压了?”
“不是。”他笑,但笑得很勉强。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没什么立场要知道。但,我认为有的时候退一步也没什么不好。”我正在将丁染墨推出去,推到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并非前方15米的距离,而是更加遥不可及的所在。
他却笑了起来,这次是真心的,“想瞒你也不容易呢。”他呼了口气,然后才说,“其实……我家里想让我跟月灵毕业就结婚,先不管是不是读军校或参军。”
“哦,是吗?”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有点刺眼。
“月灵还没想好,她说想好了告诉我。我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一点主动权都没有,父亲手里攥着我的未来,月灵手里攥着我的感情。”
“可,你的手里同样可以攥着美好前程啊。”我Сhā话。
他苦笑,“的确呢,他们把我的一切主动权都剥夺了,怎么也都该给我许个美好前程吧?!可是,所谓的美好前程真是我所要的吗?我还不确定。”
“毕竟也要等秦同学毕业之后才会结婚吧,你照样可以考研,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我想只要努力了就不后悔。”
“是呀。但,抓不住自己命运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这次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是再一次要我帮你做出决策的话,那么我想你找错人了,这个时候去找秦月灵效果会更好。而且,我不想再去左右你的命运,也不想去出手干涉你的选择。
他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伸手在我头发上摸了摸,“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呢。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不中用的丁染墨吗?”
“呵呵,也对。哦,对了,今天晚上我们这个项目的数学组要出去吃饭,你也来吧,带上秦月灵。”
“她恐怕没空,她最近正帮罗教授翻译英文手稿。但,我有空。”他心情很好的应承着。
我一个欢呼,蹿出了草坪,飘进了数学楼,留下那道如画背影在阳光下温暖的周身笼罩一层金粉。
参加大赛3
彼此熟悉的学生如果选择吃饭地点一般都喜欢小小的空间,不奢侈,大家凑在一处腿碰着腿就感觉很亲密了,而且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够干净,菜量够足,人够实惠,服务够周到,物美价廉,就会成为学生居家交流感情必备之所在。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将吃饭地点选在了T大校园外不远处一家叫“陈胖子的店”的店,老板身材有点臃肿,听说陈胖子是他的绰号。几人落座,老板出来亲自招呼,白色大围裙将他那个形状均匀美好的大肚皮团团围住,人未到,肚子先碰到了桌边。陈老板人很随和还喜欢胡侃几句,两只小眼睛,红鼻子,看着很喜气。一上来就给我们介绍这里的招牌菜,“烧茄子是一定要的,洒上肉沫这么一烧,临出锅再加点啤酒进去味道就更足了。当然鱼也是要的,今天来条鲈鱼吧,再上个凉菜,喝酒嘛,这个是必备的,其他你们看想吃点什么就点什么。回头我给你们抹点零头,你们也好算帐。”看,还是会做生意的人说话爽利。
我就笑,“陈老板,您可别看都是学生就欺客啊。”
“这什么话,我在这经营这么多年从没人跟我说欺客的。”
“那是没遇到我,我天生就一挑剔的主儿,再说,您还别不信,我家也是做小生意的,这里头的弯弯绕搞不好比您明白呢。好酒好菜您就实惠着来,没人挑得出理去,谁要回头挑理我都不让,但您要是小小一盘子装两颗花生米,那咱可就得说道说道了。”
“嘿,你还别跟我抬杠,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陈胖子的店是怎么待客人的。”
“有您这句话就好。”我僵着他,看他气鼓鼓的进了后厨房就笑,刚进门不是没看到吃饭的桌上摆着的几只盘子,那盘子也恁小的点,再一看菜牌子,价格倒是高得有点过。我那骨子里节省的毛病又一次发作了,见到做买卖的就上去跟人讨价还价的毛病又犯了。没救了,我想。
那天晚上的菜色据说是让陈胖子出了血的,据说是那么多次去吃饭唯一一次给那么多的量的,而且那天晚上大家喝了很多酒,抬手看表的时候头都已经昏沉,我算酒量极好的,其他的人都开始呕吐或睡死,努力张着迷糊的双眼看了下时间,大概快一点了,这个时候是回不了寝室的,脚步有点浮,找不着北的感觉,但意识却相当清晰。看着趴得一点形象皆无的一干人众突然有点头疼。一个人睡着没问题,我扛也把他扛回去,可让我一下子扛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再说,人家饭店也是要打烊的,这么耗着怎么行?
数一数,算上我一共四个人,我付了帐,给张教授打了电话,又到外头叫了辆出租车,让出租车司机帮我把那三个扶上去,说了张教授家的地址,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到张教授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
四个醉鬼瘫在张教授家的客厅里,我随便卷了条毯子给丁染墨盖上,其他人,去他娘的,干我屁事!然后人也累瘫了,出了一身的汗,喝进去的那点酒顺着毛孔又流出来了,接着就是渴,不客气的拉开别人家的冰箱,灌了一气冰凉的纯净水,虽然脚步仍是虚浮,但人已经彻底清醒。
“你们怎么喝成这样?”张教授递过一块毛巾来给我擦。
我接过,胡乱的擦了一把,“丁学长心情不好,所以喝醉,其他人是心情太好,所以喝醉。”
“那你呢?”他看着我笑。
“我?我是因为酒量太好,所以没醉。”
“喝醉的都说自己没醉。”他歪着嘴角似乎笑得很开心。
“呵呵,是吗?那我还真不知道,我都没这么清醒过。”
“还要喝水吗?”他看我放在一旁的空水瓶问。
“不要了。张教授,你知道丁学长家的事吧?”
他沉吟一下,跟我一样坐在木地板上,点头,“大略知道。”
“他说他们家让他们毕业就结婚。”
“所以他就喝成这样?”他一指睡在旁边的丁染墨。
我点头,“我就不明白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的想法,自己的儿子能不疼,自己的爹能不爱?干吗搞得跟间谍反特似的,彼此猜来猜去的,利用这词,用在父子身上,它不合适!”
他并没接话。似乎是真的有点醉意,我倒开始絮叨,“我就搞不明白,这有钱有势的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就什么都能拿出来论斤论两?那不是什么阶级敌人,犯得着么?”
“你……不支持他毕业就结婚?”他问。
“诶?这跟我有啥关系?我就是搞不明白这些人肚子里到底是个啥盘算。什么都能拿来牺牲,什么都能拿来交换。其实,我更不明白的是学长跟他女朋友之间的事。咱是没那个命,也没那个情商去谈什么恋爱,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看看人家谈恋爱的都什么样,牵个小手,幸福的笑上一回,看个电影,吃顿饭,彼此生病了关照着,受伤了就心疼着。我怎么都没见过这么有保留的谈恋爱。我是真的搞不懂!”
“搞不懂很正常。因为,这根本不是恋爱。”他沉沉的道出一句,墙壁上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到张教授脸上的表情,但我却似乎感受到躺在地板上盖着薄毯的丁染墨动了一下,很轻微,轻微到我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于是也没太在意,一门心思的投到刚才张教授的话带给我的震撼中。
“不、不……是恋爱?”我差点没尖叫出来。赶紧用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点头,“一时的迷惑,有所保留的付出,希望得到有所保留的给予,这些都不符合恋爱的规则……”他长叹一声,“当初,我和我妻子就是如此,回过头来再看当时的自己只觉得可笑。陌生的国度,彼此都孤单,我把心保留起来对待我妻子就如同对待一只会说话的枕头,只要会说中文就好,她也如此,将我当成会说中文的倾诉热线,彼此都保留了一些所谓隐私,我从不问她有没有过爱得很深的人,她也从没问过我曾经的生活,看似很亲密,其实却更孤单,这,不是恋爱,只是彼此慰籍。就算因为孤单凑在一起彼此有了依靠,但却永远无法达到心神互通,换了环境之后很多问题就会一下子暴露出来,这一点都不奇怪。”
我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他在黑暗中扔出更重磅的炸弹,“所以,我很羡慕和佩服你的勇敢,能够让你如此毫无条件付出的人一定很幸福,无论他知不知道,他都应该可以很幸福了。”
突然间,我的脸变得热涨起来,心也慌了,他似乎能够看到我的表情,于是一笑,很低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这种直觉。”
“我……我好象从来都没付出过什么。”我仔细琢磨着,可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付出过什么。
“有的时候物质的付出显得肤浅,但心就不同了。摸摸你的心,看它在为谁而欢跳吧。”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卧室。
我则傻傻的坐在那里摸了半天心脏,它在我的手底下跳动着,但我却觉得心尖的位置有点疼,拧着那么疼。
起来的时候由于睡在沙发扶手上,脖子已经落枕了,缓了两天才好。路蒙蒙看我那难受样赏给我一贴7毛钱的膏药,我脖子上捂着膏药进实验室的时候张放看到我就乐,“你就出息吧,人家喝酒顶多闹个宿醉,你倒好,脖子上打补丁,你怕风钻进去啊还是怎么的?”
“是,我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可你也问问,那两个让我正常得了么?醉起来跟条死猪似的,我连拖带拽的把他们安顿好了,结果我自己把自己扔沙发里头自生自灭去了。诶,一会得给我报销啊。”
“报销什么?”
“吃饭的钱和我脖子上的伤啊~,我这是工伤,工伤懂不?”
“喝酒喝脖子上去了,还得给你算工伤,你丫没病吧?”
“你才有病呢。告诉你,我这可是为了联络感情,怎么就不算工伤?”
“行,你能拽,我看一会胡闹来了你拽不拽。”
“我跟他面前我拽得起来么我,他什么人,我什么人呀,再说,你也别跟他面前拽,拽起来耍帅也没人看,不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啊?!你想我周非混什么的出身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为啥在他面前跟只猫似的不出头?不是我怕他,我是怕他扔颗炸弹把我周围的炸伤喽,你懂不懂?!就凭我这三寸不烂的舌头,你把几个胡闹同时绑一块他也说不过我,我为啥不跟他贫,为啥不跟他胡侃,为啥偏偏不跟他讲理,你知道不?我那是怕他么?我那是为了罩着你!”
“我几时用你罩着了?”他皱紧了眉头。
“几时?咱可别亏心啊!小时候你跟我打架被全班男生抵制说你丢了全班男生的脸,你说是谁最后让你脱离苦海的?是我把二胖堵巷子口里让你收拾,光辉了一把,给你个擒贼先擒王的机会的,要不你到现在还蹲墙角受人欺负呢。还有高中那次,你跟路蒙蒙搞那什么联名,又是谁跟在你们后头替你们收拾烂摊子的?你拍拍良心,我那是怕吗?我要是怕我直接躲你们后头装孙子去了我,还用得着跟主任签定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我是那人么我。”
“我就发现你总在胡闹面前抬不起头来,你一抬不起头来我看着就闹心。”
“我抬不了头你不会当我落枕啊?!谁让你闹心来着,谁让你看来着,你就当看不见,听不着,我让他闹去,我还惯着他,他不打我左脸么?我还就把右脸伸过去让他打。谁他妈爱骂我贱我让他骂去,我就真贱了,他不就痛快了吗?他一痛快他还能使他老子的计策背后害人么?明枪易躲,暗箭才难防,你懂不?”
“我看不习惯。”他怒怒的声音飘过来,心情非常不好。
“不习惯也给我习惯着,不喜欢也给我喜欢起来。我就这样,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你!你别犯浑啊?!”
“丫犯浑的有一个,你少给我惹麻烦。”我跟他瞪眼。
“你丫周非就轴吧,我看你什么时候吃亏,到时候可别找我。”
“你丫张放就浑吧,我看你什么时候吃亏,到时候哭着来找我。”
门外响起脚步声,进门的正是胡闹兄,他一进门就看到我跟张放大眼瞪小眼的,就歪着嘴坏笑,“怎么?亲兄弟掰啦?”
和小警察聚会
看是胡闹进门,我就回头撇嘴,不理张放,嘴里没闲着,“你他妈爱谁谁,别说我认识你!张放你丫的还真不是东西。别说我跟你是老同学。”
“你说不认就不认啊?!”张放给赶这端口给我添乱。我也不理他,低头坐电脑跟前研究程序。
“我爱认就认,不认谁也说不出什么去。”我也来了脾气。
“对,你爱认不认,不爱认不认。”
“你们这话是敲打给我听呢吧?!”旁边的胡闹兄的声音冷冷的飘了过来,“用不着你们认,知道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们什么关系呀,我可高攀不上。”
“这年头,正经凭本事凭力气干活的没几个,丫耍贫嘴的倒是噌噌往外冒。”张放做在实验台上对着机器人的手脚就是一通摆弄,嘴也没闲着,而我则安静的坐在一边运行程序。
“张放,都是同学你也别太过分,谁不知道你呀,高中时、初中时大家都说你脚底下踩了不知多少船,哪天船漏喽,小心翻了船。”
“我踩着谁了那说明我有魅力,至今没翻船那说明我有本事,就怕那只会说闲话的,净扔出些没啥内容的,稀的跟放粥厂的粥汤子似的,吃着都没味,听着就当风吹过呗。”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接着该干吗干吗。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胡闹兄,他的脸色着实不怎么样,铁青、泛红、转紫,姹紫嫣红的。赶紧将运行的方程式加入到张放手里正摆弄着的机器人身上。一个指令之后机器人的头转动了一下。张放“咦?”了一声立刻来了精神,整个人趴到操作台上认真研究起来。胡闹兄一看到取得了一点进展也赶快凑过来,这时候谁先占先机谁就有出门吹牛的资本,他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
张放回头看我,“你动的程序?”
“啊。”我没回头,只通过闪亮的计算机屏幕暗暗的观察着身后的两个人,似乎,空气从刚才的逐渐濒临爆发转成了安全,不禁长出一口气。
“怎么弄的?”
“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我们数学领域的东西,你还是调试你的机器人吧,运动方向和轨迹都无法控制,要实验的东西还很多。”
张放随便“嗯”了一声,接着埋头研究起来。实验小组的各成员凑在一起的时候头部运动已经基本掌握了,但要识别物体还需要物理组那边的协调。大家停下手边的活看着胡闹兄满头大汗的承担着他那部分工作,不过,看上去似乎并不顺利,再加上大家都停下来看他,他越紧张越着急,越着急越做不好,发脾气、使唤人、连吼带叫,反正都用上的方法都用上了,但机器人好象跟他犯冲似的就是调不好。
看他那样我都替他难受,但我毕竟不是物理系的学生,物理虽然也懂,但胡闹一直嫉妒我、针对我,如果我这个时候出手帮他,只会让他更难堪罢了。我也不敢不随着大家一起去看他,既然大家都停下来去看他工作只有我不去显得我太过特殊。张放在旁边一脸的幸灾乐祸,我就干着急,这小子没毛病吧?!这项目组可是由他这个队长在负责,知道他跟胡闹兄平时互看不顺眼,但这是要参加大赛的作品,总不好因为胡闹兄本身能力不足而导致全组成员的成果功亏一篑吧?!这个时候的张放应该拿出容人之忍和大度来才对。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就挨到小白板前,那上头原本贴着一些便笺纸和实验室注意事项等等,底下还用黑色水性笔写着本次项目的一些重点截止日期。我用湿毛巾将那些黑字轻轻擦掉,然后又拿起水性笔随便在白板上写下些杂乱无章的公式和示意图。然后找了个尿遁的借口,让大家的视线无意中投到小白板上。我穿过几个组员的视线,正看到胡闹兄的眼光瞄到了那块小白板,立刻就象发现灵感了似的埋头苦干起来。
我则一个闪身跑去了洗手间。边跑边苦笑,我他妈真是根贱骨头。但目前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明智的。我没有张放那些所谓的抵制和无聊的公平性,只要对我有利、对项目有利、对大家有利我看不出稍微将自己的自尊放低妥协一下有什么不好。毕竟,将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实在是不明智,更何况这个项目不仅关系到我们三个人,还有其他成员参与其中,有些事总不好做的太过。
出了洗手间的时候正看到张放靠在墙旁边等我,看我就笑,“你丫周非真好心啊,路边有条流浪狗都该喊你妈了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就你仁慈,就你仁义?”
“你丫张放别犯浑,个人恩怨重要还是集体利益重要,你小小的正义、一点点自尊心重要还是这次大赛重要?时间不多,能帮就帮,你是组长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再说我当我流浪狗儿子的娘我犯着你什么了?别跟我来这套啊,就那些仁慈、仁义的,往称上这么一放我一块钱能买八斤你信不?!别他妈跟我这找辙、分不出轻重。”听我说完,他就撇嘴笑,笑得很开心。
“行啊,周非,你都会替我这个组长考虑问题了,层次上来啦。”
“上什么层次了,都上你那层次,都按你那方法办事,他妈的上贼船还差不多。”说完转头就走。张放就嘿嘿乱笑着勾着我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要说你周非是真够意思,知道我面子矮,找不着台阶,根本不可能给他提醒,所以你就帮我啦,真是好兄弟。”我一耸他的手,瞥了他一眼,“你小子就闹吧,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赶明儿我还得给你收尸去,诶,就算我求你行不行,你能不能不跟他犯冲啊?!我没让你学我,也搞些什么低姿态,但你至少也该做点象是组长该做的事吧?!”
“诶,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么。”他就跟那敷衍。
这群家伙没一个能让我省下心的,不省心也就算了,还跟那添乱,我要稍微把我那贯穿生命始终的明哲保身那一套拿出来用在他们身上也算救我自己一命,但骨子里那点为数不多的女流氓的豪气全在遇到那几个重要的人的时候给我爆发出来,想想,还真是我的悲哀。最后,被他那张笑脸气极了,我干脆不理他,转头就走。
最近几乎都没什么娱乐活动,整天忙在实验台上研究着那只破机器人,满脑子都是数据啊、程序啊什么的,寝室老大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回去一趟说有人找。我就回去了,刚走到楼下就看到路蒙蒙站在楼底跟两个人在聊着什么,神情很是轻松愉快,我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那两个片区警察!
我一蹦,蹿到那两只警察面前,嘿嘿就乐,“哟,哥两个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了?寒假暑假里头找你们喝酒你们就跟我玩失踪,今天终于认我了?!”我晃荡着身体,充流氓。
吴东看我那副流氓样就笑,“几天不见架子见大啊,别当我没从学生那过过,寒假里头有春节,你们学生倒是乐和,咱们这小警察还得天天捉贼呢,任务重着呢,拿我当你呢?”
“吴所长,咱可别亏心啊,哪次去找你们吃饭我不都赶到晚上啊,知道你们是有工作的大忙人,但该给的面子总得给一个吧?!得,您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想起有我这么个人?您这架子比我还大吧?!”我撇嘴,不满意。要么就别交朋友,交了朋友咱就别疏远得半年一年的见不着,甚至一个月才接到一个电话象征性的“问候”一下,而且那问候里八成都带着严肃的政治教育议题。
“对对对,是我不对,前段时间分区出了个案子,把我派上头去了,刚忙活完,小王面子矮,不好意思找你出去,这不?我刚一回来就两人一起过来了么。”他伸手一指旁边站着的王易,那小子当初审我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现在倒弄了个大红脸。
“哟嗬,还脸红啦啊?!咱这不是相亲,是喝酒,你脸红什么?行了,等我一会,我上楼把东西和书放下,一会咱们找个地方聚一聚。走吧,别愣着啦。”伸手一拉旁边的路蒙蒙,她也跟着我上了楼。
上楼的时候我就回头问她,“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啊?我不认识他们啊。”
“不认识你聊那么开心?!”我回头瞪她。“哪天找个人把你拐卖喽。”
她就笑,“少犯贫。这不刚从你们寝室出来找你借罗教授的英文笔记,也没逮着你人影,知道你跑T大去了,我就自己翻你笔记正看着呢,楼底下有人找,我一寻思怎么也得出去看看是谁吧,就出去了,一看吓我一跳,两警察,我当时就觉得你是犯了什么事了,赶紧通知你们寝老大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我这不是着急没说清楚么。”
我回头又瞪她一眼,“我就那么不象个好人?非得警察来抓才能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和纯洁?”我跟她贫嘴,她就笑得更厉害了,“什么呀,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再说,我跟他们聊天的时候也知道他们是你朋友来看你的。话说回来,周非,你可真行啊,怎么连警察都认识啊?”
“废话,我什么人啊,只要被我列为重点发展对象的没几个能逃得出我手掌心的。”我得意的笑。
“呸,你就吹吧。敢情,我也成了你重点发展的对象了?”
“切,你跟别人能一样?你不是特殊么。”有几个人愿意跟卖菜的做朋友,她是个特别的存在。她就心情很好的在那笑。
和小警察聚会2
下了楼,带着两个小警察和路蒙蒙出了校园,走到一片楼前,这片教工宿舍楼的一楼许多都被改成了小吃铺或小饭馆。我找了一家酱骨头饭馆进了门。这馆子我来过,好吃不贵,分量也足,除了酱骨头其他小菜和汤头也很有特色。吴东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小包间,我就愣神,等进了包间之后我看了下那张大圆桌,“咱可是学生,没那么多钱,您这宰肥羊呢吧?!”
“我说让你一学生掏钱了么。”吴东带着王易先落了座。我跟路蒙蒙只好跟着。
“地方是我挑的。你这远道来一回不容易,见一次面也跟见天皇老子似的,还能让你掏钱?”我嗤道。
“哟,你这是挤兑我一直没抽出时间来跟你喝个痛快呢吧,我这不来了么,再说,既然你也知道见回面不容易,我这已经参加工作的还能让你一学生花钱请我?这次我请客,就当是我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你给你赔罪还不成么。”
“警察的素质就是不一样啊,看看人家这觉悟,都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上次您捉我,到现在我都不思悔改,还操着老本行呢。”
他就乐,“周非,你还真别说,就你那老本行今天我还真算见识了,今天我和王易参观你们校园的时候在你们数学楼底下看到张大红喜报,你那个什么什么项目得奖的是真的假的啊?”
“假的。”我一挑眉,犯浑,“昨天我跟天桥上一办假证的哥们要的,特意怕别人不知道贴我们楼底下让大家参观的。”
看我那样他们笑得更厉害了,“我就喜欢你这调调,痛快,实在,还轴,要是你不是女的我当场跟你结拜。”吴东发了话。
我一瞪眼,“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能跟你结拜?!你妈是不是女的,因为是女的你就不叫她妈?!这都什么逻辑?!”
“哈哈,也对,看我这张乱说的嘴,我抽自己我。”他象征性的往自己嘴巴上拍一下,然后说“周非,你就做我妹子吧,有啥困难找哥说一声,只要力所能及,绝对给你办妥当。”
“行啊,既然你愿意当我哥,那我就绝对认下,那这顿饭我可是不请了,妹子吃哥的谁也挑不出理去,应该不会给咱扣上副手铐吧?!”
“哈哈,好说,好说,但喝醉了之后一犯糊涂咱可就不保证了。”
酒菜上了桌,我和路蒙蒙以及两警察开始对着喝。路蒙蒙的酒量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一杯啤酒下了肚就开始脸红,第二杯下肚的时候就开始抽风犯话痨,最后干脆靠墙根睡得天昏地暗的。
看她睡着,我就跟那吴东喝,王易就在旁边劝,“你们少喝点,喝多了明天难受。”
“难受也得喝,明天的事是明天的,今天我高兴。”我咕咚一声又扔进胃里一杯。吴东也不含糊,拿起杯子来也爽快的喝个干净,然后一擦嘴冲我笑,“周非行啊,酒量不浅啊。”
“酒量浅就卖不了菜了。大冬天的那是真冷啊,往外头一站一会小西北风就给你吹打透喽,不喝酒能暖身子么?!我这酒量就那时候练出来的。”
他看着我,眼神飘得有点远,最后闪了下神问,“你们家是卖菜的。”
“啊,就是做点小买卖糊个口。”
“真没想到,你能混这么好。”
“好?”我一愣,没发现自己哪里混得比别人好。
“啊,你不知道那个张凯,就是那个T大的副教授,他是我高中同学。他那人我知道,又阴又坏但很仁义,以他那种为人如果不是特别优秀、特别喜欢的学生他是绝对不会有所关照的。但那天,就捉你那天我看着他跑过来的着急样子几乎想笑喷,他很重视你,也很喜欢你呢。当时我还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夸张了,不就一个学生么,还是一女学生,他对你这么好不怕被人说闲话啊,后来才发现,你这人真的很值得交往。重情义,讲道理,还有点小聪明,人虽然轴了点,但幽默有趣,而且肯吃苦耐劳。走得近了,我还真发现你身上的不少优点。”
“可别给我戴高帽,我听着烧得慌。你给我拴根绳我飘天上去得了!”
他喝了口酒,啃着骨头就笑。
我看了眼旁边的王易,又看看他,“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一块骨头扑通~一声落入碗里,砸出了些许油花,吴东傻乎乎的看着我,连旁边的王易都张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我抽了下嘴角,看来是猜对了呢,“说吧,给我个痛快的,剐刑不好受,您就直接砍脑袋算了。一晚上看着你们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都直难受,你们自己不难受啊?!”捞了碗白菜豆腐汤,兮溜兮溜的吃了两口,然后透过小锅里咕嘟着汤头的白雾看着他们。
吴东好容易吞了口吐沫,张着大眼睛,此刻他英俊的脸上难得的带出点尴尬,看得我挺受用的。“……啊,不是。”他还跟那否认。
“别不是啦,我不是跟你们客套,我看着你们是真挺难受。要不我出去跑一圈,等你们组织好词儿,商量一下想好了怎么说我再回来?”
“啊,……啊,不用。”他一把拉住我要起身的动作,神色也从尴尬当中恢复过来,“刚才还说你是小聪明呢,现在看来是我弄错了,你这人表面上看挺轴的,其实里头还真是个玲珑人,想瞒你什么事太难了,不怪张凯那家伙那么喜欢你。”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扔下碗和筷子说,“本来这事就是我们理亏,我这人虽然爱交朋友但说实话绝对没想真把你当朋友看待,你别生气。”
我点头,听他说。
看我脸色没什么异样他就说,“我又发现你一优点,你这人太大度,只要是你认准当朋友的人你都会如此大度么?!”看我点头,他就苦笑一个,“你这样,会受伤的。”
我点头,没说话,受伤啊,其实早就受过伤了,只不过我这人没脸没皮,给我点阳光我接着灿烂,丁染墨的女朋友出现的那一刻我就没觉得自己会一点伤都不受,虽然无法忽略伤口的疼,不过,我已经无法在乎自己了。
看我平静的点头他就说,“你也别这样毫无原则啊,你这样更让我觉得愧疚。”
“我就是要让你觉得愧疚。”我说。看他抬头发愣,我就撇了下嘴角,“只有你愧疚了你才能真把我当朋友。”
“你他妈到底是女丈夫、女豪杰还是女流氓啊?!”他喷笑出来,给我下了定义。
“丈夫豪杰流氓都是我的策略,你管我怎么赢的,反正是赢了不是么。”我抽了下嘴角看定他。
他一竖大拇指,翘起了嘴角,连眼神都闪亮。“行,我服了,这回我是真当你是我朋友了,还是过命的那种。”
“敢情,刚才您是跟我客套着呢。”我挑起眉头看他。他就尴尬的嘿嘿一笑,“刚才那个也不是客套,但现在是真正的绝对的。”
“行了,知道了,说正事吧。”我提醒他。
他喝了口酒,咂吧下嘴,“你知道我最近跟什么案子吗?在跟一宗毒品交易的案子。这案子不大,捉到的都是些马仔,但后头的正主儿到现在也没看到个影儿。我们审问一个马仔的时候听他说最近许多毒品都流入到咱们市的酒吧里,听说嗑那玩意的都是年轻人,还有几个大学生也玩这东西,但我抓不到证据,也不好拿人,我……我就想说……”
“我们学校里有人在酒吧玩那玩意是不?”我问。
“啊,啊,对。”他发愣的看着我。
“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办?”我问。
“啊,就是想问你,看认不认识那些经常去酒吧的学生,就算不认识也帮我留意一下那些学生的动静,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听到什么人聊天提到这个就帮我留意,给我打个电话。”
“就这么点事,您至于又是酒又是肉的么。行,我知道了。”我满口答应下来。
“我……我这不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么。你每月都给我们打电话约我们,我们没一次能赴约的,真觉得亏欠你的,这绝对是主要原因,请你帮忙这事倒还在其次。你可不能这么误会咱们。咱们是真想跟你聚一聚,拒绝了你那么多次,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他红了脸,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歉意。
我周非真没觉得这辈子会有人觉得亏欠我的,这感觉倒很新鲜,看着他就笑,“既然觉得亏欠我的就啥也没说,说那些废话一点营养都没有,今天你干吗来的,喝酒才是重点吧。”说完又给他和王易添了一杯,我自己也满满倒上一杯。
咕咚~,一杯酒下了肚,觉得今天的气氛真好,舒坦痛快的时候喝多少酒都不醉人。
把路蒙蒙拖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那天晚上喝得很痛快,言谈间也把他们的家庭背景摸了个清楚,那个吴东年纪轻轻当了片区派出所的所长,跟张凯同龄还是高中时的老同学,高中毕业当了兵,练到了特种兵才退伍,转业回地方,一身的劲没处使就当了个小警察,很受上头领导的赏识,派他去学习过什么刑侦学、犯罪学的课程,人也精明强干,但由于他的工作性质危险特殊再加上经常加班或被派遣到所谓的上头去支援“前线”,所以,他还没结婚,连女朋友也是谈一个崩一个,号称相亲杀手;王易则是刚从警校毕业的菜鸟,什么都不懂,跟在吴东后头干点杂事,也让吴东在工作上带一带,这小子不爱说话,看他那张脸就让我想起罗叫兽那只兽,骄傲着呢,但他似乎比罗叫兽更精明,眼镜片寒光一闪,我立刻都能发觉到飞刀数量增长的变化,不过他平时就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算明明知道他在扔飞刀也拿他没办法,但他多数扔飞刀的时候都是我在给吴东倒酒的时候。看他扔过来的眼神飞刀我就乐,“吴所长不能喝,要不?!……你替他喝?”我笑得跟中了大奖似的。他就撇过头去不看我。
我是看着他扶住吴东摇摇晃晃的从饭馆里打车走了的,看他那副样子似乎是觉得我给他添了大麻烦,一脸的不情愿、不耐烦。
大赛结束
那之后我帮吴东留意着学校里的一些蛛丝马迹,也偶尔提供一些线索,没有针对哪个人跟警察告密的意思,只希望对吴东的案子有点帮助。我这个人可能人是轴了些,但凡是我想真心交往的朋友就一心向好,不允许自己做出不利于朋友的事,对待朋友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但,似乎,这次我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成果,找了几条线索,吴东也暗中调查询问之后发现这些线索来得有点虚空,象是没根的浮木,断线的风筝,反正,这案子办得雾里看花的。我也只能叹气:接下来的,估计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吧。线索这东西,只能巧遇,只能等,想去特意追求——难。
机器人终于在大家共同努力调试下有个新突破,我们拿着报名的材料申请参加比赛。最后截止日期前将我们的机器人的说明整理成材料邮寄了出去,然后就是等待着参加比赛。那天大家突然觉得放松下来,张放带着从项目组里领来的钱招呼大家去好好的大吃一顿。张、罗两位叫兽也在受邀请之列,还有另外两位老师,分别来自物理系和机械系,计算机系由于系内组织活动等内部原因没派代表出席。场面很热闹,大家也很亢奋,喝酒的、飙歌的,一间大包房一群人舒展了身体折腾。我吃着开心果,喝着红酒,看着周围的人也不多说话,机械系的一位老师似乎认为我的存在很奇怪,就悄悄问张叫兽,张叫兽就答,“我说过吧,我佩服的学生,就是她。”他伸手一指我。
“她……?”那位老师一脸的不可置信。“哪个学校的啊?!能让张教授这么看重。”
“B学院的。”张叫兽代我答。
“……B学院的啊~……”后面的尾音走了个高八度又降了下来,每当这个尾音出现就是不屑的标志。我盯着K歌用的大屏幕,听着旁边张放吼着不知名的歌,没做出任何反应。
罗叫兽正在旁边给我递干果,听到那头讲话就撇过头去瞪了那个老师一眼,张叫兽赶紧笑着岔开话题。谁想到旁边的张放喝了点酒就开始拿自己当超人看了,一扔手里的麦克风,嗓门极大的道,“B学院的也有真材实料,T大也有混日子等死的,T大见了不少世面,请了不少在国际上拿奖的外教开课,所谓越肥的山头羊越多,就算没什么本事混个工农兵大学机缘巧合混入T大,再混日子混年资混成个教授也没啥好显摆的,别说是个稍微有点头脑的聪明人,就是个笨蛋又受国家提拔出国深造又在T大见过这么多大师、听过大师们的课估计也能混出个人物了,这东西没什么奇怪的;倒是那穷地方、小地方偶尔出来只金凤凰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还贬低鄙夷的,有意思么?”
那位老师脸上挂不住了,我则坐在旁边头皮发麻,人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可张放那边竟然还没发完牢骚,“这人吧,别老拿自己当盘菜,老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有本事到国际上比一比啊,有本事也拿个国际大奖回来啊,论文也是引用来引用去,没自己一点新东西,我看创造力还赶不上人家刻苦努力拼搏进取的呢,至少人家不指望自己山头上水草丰美只能拼命活下去还知道努力呢,占个好山头连努力的欲望都没有才叫个不知道什么是脸红。”
“张放。”我差点没一巴掌抽过去打醒丫的。你这边倒是痛快了,可你也看一看那位老师的脸色,整个就一紫茄子。你想毁了自己的前途是怎么的?我一把将他拉起来,对着那位脸色铁青的老师道,“这小子喝高了,我带他出去醒醒酒。”说完拉起他就往外走,坐在一旁的胡闹兄则不动声色的翘起了嘴巴。
站在大门外,我气的呼呼的,“你丫犯病吧,你没张嘴我拿你当哑巴过么?有事没事需要你出头么?前头不还有个张教授么,需要用到你这金身大驾么?嫌我拜你拜的不够,打算让我给你烧高香是怎么着。你他妈别给我找麻烦了行不行?”外头的冷风将他的头脑吹得似乎清醒了一点,他看了看,没回嘴。“你要是个爷们就别惹出这么大麻烦之后跟人身后做龟孙子,是你的责任负起来,是你的问题承担下来,低个头、认个错,没人当你丢脸,要是因为你一时冲动毁了前途我丫才要骂你活该呢。听到没有,一会进去就给那位老师道个歉。”
“我不要。本来就是他不对,他凭什么瞧不起人?他有什么资本?”
“我他妈白说了是不?低头认错,没得商量。跟他有什么资本凭什么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是学生,他是老师,你言语上冒犯了人家就得认错,就算不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就算是陌生人也没你这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了我,我还就觉得说得轻了。”
“你丫别抽风,道理难道就你一个人懂?别人都他妈是白痴?少拿自己当超人。你跟超人最大的区别是人家超人有心,你呢,净干那没心的事。”
“我没心?我他妈没心我能为了他瞧不起你生气?!你丫周非别跟我这当孔子,仁义道德的,你丫不是最不信这些玩意么?”
“我不信,我他妈信才有鬼呢,仁义道德算个鸟屎,但我需要你为我出头么?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需要你为我出头么?我求过你?我他妈跪下来求过你?我丫跟你说我在那秃子面前特委屈特冤枉我还特瞧不起他那样的?我说过么?我需要你为我强出头么?当初你不肯帮胡闹解围我骂过你的话你他妈都喂狗去了?有点良心没有?长点记性没有?你他妈还小啊,还得我跟在你后头收拾烂摊子、收屎收尿到什么时候?!”
他立刻张了张嘴巴,没词了,脸也涨红了起来,“我……我这不是急的口没遮拦了么。”
“我看你是酒劲上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是个男人就给我进去装会儿孙子,你是自罚喝酒、赔礼道歉还是当众检讨我没意见,我就不进去了。”
“为啥?”他倒瞪起眼睛来了脾气。
“你他妈长心没有啊?你小子愿意让我看到你跟那秃子面前赔礼道歉啊?你嫌自己形象太过光辉是怎么着?再说,我也不愿意进去看到张叫兽和罗叫兽为这事难堪,你该低姿态的时候就给我悠着点,别嘴巴上道歉面子上跟只发情的孔雀似的,别他妈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那老小子我是不大认识,但物理系跟你们机械系不是也有关系么,没准他跟你们院长走得也挺近,你要想顺利毕业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行了,我走了,你回头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们寝室晚上十点关门封寝,听到没有?”
“知道啦,滚吧,滚吧。”他抬抬手,站在风里。
我走了很远,彻底走进黑暗里才看到他转身重又进了包房。看到他进去我才推了自行车往回走。
机器人大赛在上海举办,我们的作品获得了第一名,拿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奖杯,但我的名字却并没有被刻上去。T大所有参与比赛的人的名字都刻上去了,唯独少了我这个B学院的。我算彻底当了回T大的免费劳工。当初我犯浑不想再来T大学习,想放弃的那些担心果然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T大找一个B学院的学生来帮忙完成机器人比赛,T大丢不起那个人,因此我的名字没出现也很正常。我只是没想到当初的那些关于压力、明哲保身的那些担心会这么快就爆发出来。不是没有遗憾和不甘心,但许多事就那么回事,没你份说明你做的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即使不是实力上的问题也是外部环境的问题,所以我只是觉得拿到奖已经让人高兴,但并没有想追究什么,况且,我也没有那种能力去追究。张放见到我的时候眼神里是充满了内疚的,胡闹兄看到我的时候是嘲讽和趾高气扬的,但算了,我本来就是裹一身泥的周非,不光彩也没关系,反正这辈子也没光彩过什么,不知道站在聚光灯下受人瞩目的滋味,也好,至少脚踏实地,平实,和顺,对我周非而言也算满足了。
被张叫兽拒绝
丁染墨终于在寒假来临前参加了那场万千学子争抢着去考的研究生入学考试。以他的成绩和科研能力本来是可以获得保送机会的,但他放弃了,非要自己考,我不知道他在跟谁较劲,也许跟他自己,也许跟秦月灵,我没那么毫无羞耻心的猜是跟我,因为那不是我所能关心的,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所以我没有立场去关心,更没立场去毫无羞耻心、去自做多情。
哦,对了,年前我也报名参加英语六级考试了,但,败北了。这事被通过考试的路蒙蒙嘲笑半天,还被罗叫兽那个兽咆哮了半天,我蔫头耷脑的听了半天训,罗叫兽就一会“给我丢人”一会“不上进”的跟那骂。骂完了,也放我走了,让我下学期再去考一次试看看,还说没考过的话以后也别指望能考上研究生。我就想瞪眼,我他妈考那玩意干吗?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了。
张教授看到我的时候满脸的愧疚,估计他已经知道参加机器人大赛报上去的名单我的名字被T大审核下来,没被列入到名单中,因为毕竟名单上要写学号的,而我在T大是没有学号的,T大估计也不愿意让一个B学院的学生学号出现在大赛名单里,毕竟看着不顺眼,还是个没名的小人物,让一个小人物帮T大的学生做机器人这种事本身就不够光彩。所以,我很能理解,但张教授却咕哝着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解释。我就笑,“行,这事就这样吧,我也没生气,更没觉得自己吃亏,当初你们一圈人骂我不上进的时候的那些我所担心的现实也全一起暴露出来,你可别以为我还会象上次一样放弃。相反,我倒认为这次这个大赛挺锻炼人的,我学到不少东西。你也别觉得亏欠我什么,你不是也知道我的为人么,明哲保身那一套我可能比您都明白,T大做这个决定我也非常能理解,你没什么好跟我愧疚的。以后再有这机会就让我多玩几次吧。”他看着我,最后长呼了一口气,轻松了。
我这人就是这样,谁要对我好一点,我掏心掏肺的,宁愿把轻松留给朋友也不想给他们一点压力,但,这世界总有个物质不灭定律在里头,那边的轻松,总有沉重的这边平衡着、平衡着……
放了寒假,我就开始紧张等开学,开学刚过我就急着跑到T大去打听丁染墨的考试成绩,考得非常好,只政治差了点,但也有70多分,看了下所有考这个专业的学生成绩排名,他远远的处在第一的位置上。我替他高兴,他肯定能读研了,不过听说他的导师是苏教授那个老头。那天,我在T大数学楼里找到了丁染墨,他的女友并没有出现在他周围。我就大着胆子走上去,拍他肩头,他回头看到是我立刻翘起了元宝似的红唇,“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祝贺你,学长,你考的很好呢。”
“呵呵,谢谢。”他点头,示意我坐下来。
我和他坐在空空的小教室里聊天,“你爹……他同意你考了么?”我问。
“他,起初不同意,但月灵毕竟还有一年才能毕业,所以……”他长舒了口气,如同逃命般的带出些狼狈。
“秦月灵呢?她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不知道,最近几乎看不到她,听说她还在为罗教授编写书籍。”
“嗯,那你读不读研?!”虽然考上了,但读不读还在另外一个层次的问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为什么不读?好不容易考上的当然要读。”他笑得很好看,表情很轻松。
“听说,你拜在苏教授那老头子门下了?”
“啊。”他点头,“本来是想拜在张教授门下的,但张教授跟我说他的未来一年都将空出来给他最得意的门生留位置。”他笑得更加轻松。
“最得意的门生?”我看着他,“你不就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么?”又聪明又有天赋,家庭背景也没的挑。现在许多大学里的教授挑选学生都想先挑选那些有背景的、有手腕的,今后出门可以顶着某某高官、某某企业商业精英的老师的头衔。这世道,其实一直都很现实的。
“不对,他的得意门生一直只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是我,他为了那个得意门生可以空窗期两年时间,我跟他谈过这个问题,当时我打算考研并想跟未来导师商量的时候他就明确拒绝了我。”
“啊?”不会吧?!那么优秀的丁染墨怎么还会被张叫兽拒绝?!
“别惊讶,”看我愣在那六月飘雪的表情他就忍着笑的模样,“这事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当时是这样跟我说的。”他大致跟我说了那天他去找张教授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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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考我的研究生?”
“是。”
“你知道我一向严格。”张教授道。
“是,我知道,我想挑战看看。”
“我可以把你介绍给苏教授,但我今年不打算招研究生。”
“为什么?”
“因为我要把这个名额留给我的得意门生。”
“……”
“你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吧?!为了他其实我已经空窗期两年了,知道这两年意味着什么吗?”
“……”
“意味着许多手底下的杂事都要我一个人去做,不过,也算轻松,因为我把许多杂事都扔给我那位得意门生了,所以他也帮我做了不少、减轻了不少负担。小丁,你的确优秀,而且非常有进取心,但你不适合我,这一点聪明如你应该也是懂得的,我不仅可以推荐你去做苏教授的学生,而且可以帮你去找联合培养你的导师,国内顶尖、国际一流的大师给你做导师。”
“您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就为了要留下那个名额?据我所知您大可以每年只招一个学生,最后那一年把名额留下来。”
“是,我当然可以,但,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分散,我要专注于去培养一个。要么我就一个学生都不要,若是要就一定是我非常满意的。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我可以理解。但……”
“小丁,你不是不优秀,你也不是不用功,在各方面条件来看你都是相当成熟优秀的,但,不是我要的。如果没有那个人做比较,我一定会选择你的,请相信我。这并不是说你不优秀,而是跟你相比,那个人更适合我,或者说我更适合给那个人做指导,请你理解。”
——————
“这就是他跟我说过的话,我想那个人一定是非常优秀吧,因此才会让他如此。”他看着我,眼神晶亮,如同注入一汪春水似的。
“他说你不是不优秀,而是不适合他?”我问。
“是呀。”他仍看着我,笑得很深,不着边际的那种深法。
我就愣,看着他春风似的笑脸愣,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在别人那样说他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叫兽来访
这件事之后不久,我就再也无法去T大了,由于一些人吃灰四爷他近亲,导致一场全国病毒大爆发,死亡病例、死亡人数一瞬间就离人们很近很近。我也被隔离在了B学院里无法抽身,不过,还是在被隔离的前一天得到一个礼物,来自张叫兽的。虽然我咂吧着嘴怎么想都觉得这礼物来得如同给驴套上琐套拉磨似的。这礼物的名字叫:手机。
我第一次拿起那玩意的时候城诚惶诚恐,小小的一个铁皮盒子一声尖锐的音乐就能把那头跟这头联系在一起,跟电话一个功能,还能玩机载游戏,这东西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太贵。话费也贵,机器本身也贵。刚流行起这玩意的时候谁要是拿着这个所谓的手机那是件有面子有里子的事,满大街有人看到腰里的呼机找电话的疯狂场面再看人家不慌不忙掏出屏幕闪动的小铁盒子就能通上电话,那是云泥之别的差距。但我一直没有能力拥有那玩意。而这台机器也是张叫兽又买了新的淘汰下来的,送给我了。
一串尖锐的铃声之后我突然悲哀的发现我被彻底的拴在了张叫兽的手底下,任其差遣,在他铁蹄下受他蹂躏,连躲的机会都不给了。
所谓的信息化社会,我是第一批受害者。
校园是出不去了,但电话却不停的响,你想躲也躲不掉。天天给你安排看什么书,做什么习题,跟个老妈子似的烦人,然后再差遣你四处找网络去上网看他发的资料,我倒觉得我比从前更忙了。
天天都有人在课堂上、校园内戴口罩,我看着可笑,跟要抢银行似的。路蒙蒙也不知从哪弄来一只口罩戴上了,看我什么都没戴吃惊不小,“周非,你不怕死啊?”
“怕。”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你咋不弄点防范措施?”
“你可得了吧,要真能染上就你那破口罩还能阻挡多少病菌啊?当年黑死病厉不厉害?全球那么多人死亡,不还是有人活下来了么,这充分说明人是脆弱的,但人也是顽强的。一个破病菌就想把人类闹灭种喽?您也太看的起病毒了吧?!”
“那可不一定,总之该防范的还是应该防范,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回头就去给我把口罩戴上。”
“你放心,死不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
“你没看电视报又死亡多少啊?”
“拜托,小小病毒就算真有那么厉害,但有比人的心理负担更厉害的病没有?其实没什么事,但一看到满坑满谷全是戴口罩消毒衣的命也快没了一半,再加上又打激素又打抗生素的,那半条也去了一半。所谓的病能不能好还要看心理素质。”
“就你最有理,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啊,万一你感染了呢,你周围跟你接触的不都跟着受拖累啊?!”
“行,我知道了还不行么。”人命,没那么脆弱的。我要真感染上了,我立刻自己给自己蹲大牢,还能拖累别人?!
“对了,回头也要跟你们系领消毒水,寝室要做彻底的大清扫,知道不?”
“得令。”
我这个人吧闲不下来,一闲下来身上就难受,一个非典把我给憋苦了,自行车也被扔在一旁生锈去了,T大明明不远,但就是过不去,听说T大也在搞封闭,真是……他娘地!
每天看着校园外头,繁华的B城最多见的是往来送药品或消毒产品的车,行人很少、车辆就更少了。我却琢磨着,我这不怕死的还真想去外头看看大空城的样子呢。而且,看不到如画背影也让我感到很难受。那个学期过的很快,快到周围的人几乎每天沉浸在害怕感染病毒死亡不知不觉就放了暑假,而那个学期对我来说也过得很快,忙着帮张叫兽整理资料和论文,忙着论证一些定理,张叫兽把所有工作都压到我身上了,他过得似乎倒是很轻松,只在我快崩溃的时候发过一条信息来:熬过这段时间之后我就请你吃饭,好好嘬一顿。
那顿饭成了我全部动力。
我在短信息里也问起丁染墨跟罗叫兽的情况,张叫兽过了三个小时之后才回:丁染墨很好,等着毕业答辩然后上研,罗叫兽也很好;如果你是想问小丁跟她女友的话,我也会说他们还不错。
这痞子叫兽果然人精明得跟只赖皮猴子似的,惹人讨厌!
7月份,学校匆匆放假,把学生们彻底扔回家去自生自灭。我倒是多了机会往T大跑。大门是进不去的,于是就打电话让张叫兽出来,拿书,送资料,送把青菜,你来我往的,罗叫兽身旁跟着秦月灵,俨然成了他的助理。我很想问问,丁染墨在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那么优秀,那么如画,难道就因为自己的爹是丁染墨他爹的长官就认为他会永远服从你吗?难道就因为自己美貌就可以认为丁染墨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吗?是不是太自信了?是不是太过嚣张了?太回头又一想,人家也有嚣张和自信的本领。唉,长叹一声,希望丁染墨未来的一切都好吧。我能奉献的只是无私的默默付出和祝福,其他的,对我来说是奢侈,对他来说是多余。
过了暑假,丁染墨开始了新生活,开始了他的读研之路,但他开始涉猎到更广泛的领域中,最近听说他们学校有个校友正在网罗各类人才组建公司,丁染墨已经被列入到优先考虑的名单中。
我也终于进入到了大四,紧张、忙碌,天天都焦头烂额,路蒙蒙已经跟罗叫兽达成协议,只要她能通过T大研究生的入学考试罗叫兽将会收她到他门下。那天,张叫兽也谈起这个事来,问我对读研的看法,通过短信发来的,短信很长,我给他回的是:我要工作。
我没那么多资本可以挥霍,我父母为了我已经苦了四年,我如果这个时候再提出想去考研根本就是扯,连我自己的良心那道坎都过不去。
可惜,我忽略了张叫兽那只兽的行动能力,当天晚上,他就杀到了我们学校,旁边竟然跟着丁染墨。我有点意外的看着两个人。
B学院唯一能谈点事而不用担心突然钻出个人来的地方就是羽毛球场旁边的小斜坡上,我把他们带到了那里,那里经过的人很少,一条小路用碎石头铺成的,几乎算不上是路,而且地点又偏僻。
“说吧。”我回头看着他们。
“你必须考研。”一贯的命令语气,很嚣张。
“为什么?我卖给你了?”我嚣张而挑衅的问。
“是,我打算买你。”他比我还嚣张。
“张叫兽,你跟我根本不是一国的,我要工作养家。”
“我知道你的经济压力,但我可以给你负担。”
“怎么负担?用你的钱帮我交学费?别逗了,我他妈还用不着人施舍,有口饭吃有件衣服穿,我知足行不行。”
“你必须考。”
“我就不考。”我瞪眼。
“如果你考T大我保证给你拿到我的项目经费,这样未来两年到三年时间里你都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这是施舍?”我问,挑着眉头看他。
“你说呢?”他也挑着眉头看我。
“我看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丫找揍我看。”他瞪起了眼睛。
“难道不是?”
“别净说那些让我生气的废话。我这么长时间让你看那些书都是白看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要么给我去参加考试,要么就给我把书里的内容吐出来。”
“我他妈吐的出来才怪。光天化日的,您给我装什么土匪啊?~”这老小子没病吧?!
“我还就装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我还告诉你,你要是不去考,我就把你小子倒吊起来,你什么时候把那些东西给我吐出来什么时候咱就算完。”
“不去考,我他妈不痛快,学那玩意一点用没有,没有卖菜实际。”我蹲下来。
“卖菜那点钱算什么,你要是考上研,我每个月给你这个数。”他一手伸出两个指头。
“二百。你打发叫花子呢?”我没好气的回他。
“呸,两千。要是项目做的好还有额外奖励。”
“两、两千?”我来了精神,跳起来看着他,突然看到他身后的丁染墨,又沉了下来。
张叫兽看我看到丁染墨就转身对他说,“小丁啊,你帮我去买点饮料吧,这天还挺热的,赶上秋老虎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个钱包里扔给他。丁染墨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看他走远,张叫兽问,“说吧,怎么了?”
“啊……啊,不是,就是,……丁学长去年不是要考你的研究生么,你不是没同意么,为啥?”
“啊?啊,不为什么。”
“听说,您有一个特想收的学生,为了那个学生您空窗期两年没招学生?!怎么你不去那边指导那个学生跑这来跟我叫板?”
他就笑,笑得哈哈的,“哈哈……,周非,你是真傻啊,还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啧,也对,凡成大事者一般都有点单细胞。”他跟他自己自言自语。我就在旁边傻呆呆的站着瞪他。
看我看他,他就乐,“你知道凡能成功者需要什么条件吗?”我痛快的摇头,“就是要有单纯的热情和坚持的决心。这两样你都占着,不管你是卖菜的出身还是卖臭豆腐的出身都改变不了这种态度。你曾经说过你怕自己回不到过去吧?”我点头,然后他才说,“其实,我们都回不到过去,见过的人,说的话,遇到的事都是可以将我们的人生足迹改变的。你遇到了你的同学,你遇到了丁染墨,你遇到了路蒙蒙,你遇到了我和罗凡,这些人,这些发生的事,每个人都是塑造你的人,每件事都在塑造着现在的周非,并将塑造着未来的周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回去,也不清楚你到底想要回到哪去,但,只要作为人,就是回不到过去的,时间是平行的。”
也许他说的有理,我只是想回去,回到过去,再去看一眼那倒少染俗事、万事开心的如画背影也说不定,但他说的是对的,时间是平行的,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就象是雪白宣纸落下一滴墨,再落下一笔墨迹,就成了水墨画,终是回不去的。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一张水墨画,各有各的意境,各有各的趣味,也各有各的悲哀。
准备考研
看我不说话,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丁跟你说让我空窗期两年的人,其实就是你。”
啊?!我张大眼睛的样子一定非常蠢,因为张叫兽又一次止不住的乐了出来,“这么惊讶么,自从知道你一个人单独参加并完成了那场数学建模大赛我就决定要培养你做我的得意门生,给你书,给你资料,我那是在培养你,让你做项目也是如此,让我空窗的那个人,就是你呀。”
我的脑子先是一片空白,后来又噼里啪啦的开始短路,最后才算接回去,“啊,啊……我,……我是真不知道。……”
“你要知道就坏了,我还就不要你了呢。”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是心思里头揣着那么多想法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觉得你不会成功,那样的话我才不会要你呢,我功利,不为我所用的人我是不会用的,我看不上的也是不会用的,这话可能说的不太好听,但这是我选学生的标准。而你,是我最理想的学生,百年难遇。”
“我呸,你就骗吧,多大岁数就敢说百年,你丫当自己妖怪呢。”我瞪眼,依旧没大没小,“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要选我?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一穷二白,没底子,没资本。我知道你们学校是全国第一,那些大学教授哪个学生不是当个长、当个官,还有的是公司老总,那是人脉,你有人脉不用,有人脉的学生你放着不收,你收一个卖菜的?我看你也染上罗叫兽的直肠子毛病了吧?”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你会想这么深远,说真的,周非,谁都别瞒你,谁都瞒不住你什么,你太玲珑,思维太敏捷,但追求东西的时候又那么执着,你知道吗,你具备了全部成功人的条件,假以时日,随着你的经验和能力的提升你一定会成功的。单纯,热情,又敏锐,我是越来越看重你了。你知道吗,苏教授那老头也一直在关心你,一直问你是不是要考研,他也想收你为徒呢。他是我恩师,理论上应该让着他,但这是我唯一一次在老师面前任性,我非带你不可,谁都别拦着。”他眼睛一眯,双眼的光华在夕阳底下碎成无数片,却异常明亮,再配上那张英俊的脸,真的很感染人。我,说实话,有点动心了,不是对他和他那张脸,而是他的那番话。
“怎么样?想好了就给我条短信,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真的……真的是每个月两千块么。”我迟疑的问,有点俗气的围绕着这个话题。
“对,学校每个月的补助是五百块,数学系这边有科研补助,加在一起凑一凑大概两千块,不是比你卖菜赚的更多。”
我点头,很心动,为那笔钱。“我……我可以试着考一考,但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你不能试,我也不会让你试,想要考就给我拼了小命,那才是我认识的周非。”说完,对楼后头的一道影子道,“行了,出来吧,给你未来的师妹饮料喝。”
墙角处转出丁染墨,一脸的笑意,手里拿着三瓶饮料。
张叫兽拿过一瓶递给我,自己也捞了一瓶,然后看了一眼丁染墨,“我说不用你跟我也可以劝服她吧,你偏不信。”
啊?丁染墨怕我不答应,主动跟着张叫兽来的?我一愣,对着丁染墨发呆。他看到我发呆就笑,“当初我告诉你说张教授不收我做他学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所说的人就是你了。我,其实真的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师妹,以你的能力和学习态度一定没问题的,而且,在数学领域里你比我还有天赋。真的。”他很真诚的看着我,那一刻让我觉得他的真诚好象一汪温水注进我的心口,很感动,很温暖,很贴心,也很酸。如果,你看到的不止是我的能力该有多好,如果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喜欢你的周非该有多好。但,不能奢侈啊,不能奢侈。人的欲望太过可怕了,今天得寸明天就要进尺,我不敢踏出那一步,生怕毁掉丁染墨前途光明的未来。他不该吃苦,他身来就该是天之骄子。但,如果能作为他的师妹而理所当然的待在他身边,这个小小的心愿应该不算过分吧,至少,让他孤单想要找人倾诉的时候不要找不到人,至少在他需要我的时候能够给予他帮助,我求的不多,只要这样就好。
迷惑,对前途迷惑,但此刻,却让我清醒了。
大四基本没什么课程,尤其对三流学院来说课更是少的可怜,寝室里的同学们开始制作简历,也有要考研的,还有找到工作之后每天洒糖请客做最后一次寻开心的。我错过了B学院三年的学生自娱活动,基本上都是系或院里组织活动然后我才去参加,但学生会自己组织的却一次都没参加过,因为每个周末我都要拼命赶到T大去上课,平时不是跑图书馆就是钻教室听免费课,再不就是打扫T大数学楼,根本没时间没机会去参加那些娱乐活动;但现在,我前面的目标已经明确,于是开始紧张的复习,复习之余我也会去参加各种娱乐活动,比如每周五晚上的学生舞会,比如英语角播放的免费英文电影,比如羽毛球比赛和排球比赛,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路蒙蒙找到我要跟我组成小组一起复习参加T大的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她的英文很强,但她需要考三门英文专业科目,而且政治需要我们两人共同努力。于是,她找我一起背政治,帮我补英文、背单词。
我每天捧着本从上一届已经考完的学姐那借到的政治书苦苦的背着,别人有钱去参加培训班,但我手里却一点闲钱也没有,更不可能开口跟父母要。张叫兽想帮我报个班,但被我拒绝了,反正重点都列出来了,每年考的内容都是那几本书,我还就不信了,我把所有书都背起来考试范围还能跑到书外头去?!
任何补习班都没参加,我只拿着本厚厚的政治书从头背到尾。还是找条破椅子,还是蹲在吹着西北风的小楼梯的拐角上,脚蹬着暖气片,头缩在大衣里,膝头上放着那本书,背着、念着,咬牙坚持着。
路蒙蒙每周都会带罗教授划出来的习题重点给我看,让我做题,习题的书我也没买,只能看别人做过的真题,一遍一遍的看,一遍一遍的琢磨,再一遍一遍的背单词。每天,我的生活里都只有英语和政治。我的头在涨痛,我的精神都在涣散,走路都打晃,被那两科折磨得很惨,但我必须考进去才行,为了丁染墨,为了继续追随那道如画背影,为了不辜负张教授的期待,为了帮助过我的罗教授和路蒙蒙,背到几乎吃不下饭,背到几乎要吐的程度,背到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路蒙蒙看我跟看个疯子似的,其实她不知道,我是真疯了。如果不是身上背着那么多人的期待和期望,也许我会轻松一些吧,但,也许那就是我这辈子该还的债,不能辜负任何人,只能追过去,只能拼命的往前跑,绝对不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绝对不可以躺下来停止不前,因为我是周非,是周非就该是忍辱负重的,是周非就该是能够忍耐各种困难和折磨的,是周非就应该是看到如画背影就追上去而义无返顾的。因为,我是周非。
张教授来过,这回难得的没给我任何书,也没布置下任何作业,只是看着我似乎很痛心,扔下一张我们学校的就餐卡,里头存着六百块钱的餐费;丁染墨来过,送给我一只暖手炉,因为偶然从路蒙蒙那知道我经常在西北风很强的破走廊里背书背到凌晨三点;张放来过,撂下一段类似挑衅的话,大意是他也要考研,他要考他们学校的物理系研究生,跨系跨专业不好考,大家一起努力共同进步一定要考上等等;吴东也来过,带着王易,啥也没带,就带来几句话,“缺啥跟哥说,哥给你准备”、“行啊,都快变成硕士研究生了啊”、“你们家菜摊子在我片区,有啥为难的我去替你出头。你安心复习知道不?”;最后,胡闹兄也来了,带着他一贯的骄傲和自负,撇着嘴巴炫耀着扔下这样几句话,“就你?考我们学校?别做梦了,一个三流烂校出来的学生。”、“我?我还用考试?我已经在保送名单里了。切!”。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都是投胎到了一个好家庭里,有个有能耐的老爹真是福音,他这辈子好象还从来没有通过认真努力的考试而获取过什么,反而什么都是如此轻松的拿到;但人生来就不平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当他是狗在放屁吧。
考场见闻二三事
疯了的大四上半学期,疯掉的复习,我发现我这个人的文科还真是很糟糕,关键是没什么天赋,但毕竟还是要考这两科的,只能努力了。B学院终于在学生们的一再要求下开了一间长明教室,学生们只要一过十一点就可以去那间教室学习。但人太多,环境也太杂乱,竟然还有吃零食聊天的,实在是还不如我那个阴冷西北风常吹的楼梯间。路蒙蒙每周拿给我一套英语模拟试卷给我做,随着我背的单词数量的增多,随着不断的努力看真题,随着东借一本西借一本的参考书看了又看,我发现那些模拟题对我来说越来越轻松,于是开始计算着时间做题。最后算了下考试时间,每周做一套真题,其他时间都在背政治。
六级考试曾经败过两次,但这次我还是报名了,不过这次我发现我的成功率可能会更大一点。
那个冬天有点冷,我和路蒙蒙一起踩着雪花裹着大衣去信息采集,填表、报名、照相、涂信息卡,印身份证,一系列过程结束之后我发现我已经离考试很近了,再努力个把月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英语六级先考试,我只拿两只笔就去参加考试了,却意外的发现经过了考研复习之后六级考试的题目简直简单到破表。
考完六级连每次期望六级能过去的心情都没有,甚至是完全不在乎的又投入到了考研复习中。
那个冬天真的太冷了。我跟路蒙蒙搭着公交车去看过考点,验过考场之后返回学校的时候手脚都要冻僵了。路蒙蒙在有暖气的教室里考试,而由于考试人数太多,我被安排在了一所高中考场的体育馆里考试。
偌大的体育馆里没有一个暖气片,冷得手都伸不出来,脚只要在地上放半个钟头脚指头都是麻的,北方的那种冷一般人体会不到,没有暖气,在空旷的环境中,寒冷的环境下根本没法答题。体育馆里被分成数个考场,每个考场都有两名老师监考,我是考T大数学系,周围的同学也几乎都跟我是同样的目标,后面两个考场是考T大建筑系,还有一个考场是报考T大物理系的,但在那个考场中我没看到张放,估计他是被安排到别的教室去了吧。
英语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彻底冻僵,用嘴巴在手上不停的吹着热气,脚也在桌子底下不停的晃动,脚指头不断的搓动以促进血液循环,木头椅子很冷、很凉,开考不久就有人不断的咳嗽,还有人不停的跑厕所。总之,我们那个考场很灾难。但我答题却相当顺利,或者说我没有办法给予自己不顺利的权利,有人跟我说“你必须考”,有人跟我说“你很有天赋”,那我就只能往前冲,做我的周非,那个把任何人甩在身后而毫不知悔改的周非,被别人踩在脚下就算是爬也要前进的周非。做那样的周非就会有人肯定我,就会有人欣赏我。我自己也喜欢那样的周非。
英文考的不错,交卷之前我还检查过作文和前面答题时划出来的不是很确定的答案,铃声一响我就交了卷子,急三火四的往外跑找厕所,手啊脚啊的已经彻底没直觉了。等中午找到路蒙蒙的时候她正跟张放两人坐在温暖的快餐店里等我。我随便吃了一口他们剩下的薯条,听着两人谈论着上午考试的情况偶尔Сhā上一句两句,问了他们考试的情况,又牢骚了一下我那个考场的冷,吃的差不多了就在快餐店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周围也都是些参加考试的考生。在温暖的环境里熬到差不多时间才又进了那间冰窖。下午考场内有人缺考。我挨着冻、跺着脚、缩着头,等待试题发下来之前脑子突然想起路蒙蒙跟我说的话,“考研这种考试就是考坚持,谁有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成功。”张叫兽也跟我说过,“单纯,坚持,吃苦耐劳是你的优点,也是能够获得成功的人的标志。”,看到考场上人数上的缺失,我发现这话是真有理。
政治考试我更加不敢马虎,但我发现,在我将那本厚厚的书全都背得滚瓜烂熟之后考起来真的很轻松,大题和发挥题也很轻松,我脑子里琢磨着背过的知识点,笔一刻也不敢停,生怕停下来会忘掉什么似的奋笔疾书,发挥题也把我能想到的全部知识点都列了出来,就算不能得到满分至少看到那么多知识点也应该给我一半以上的分数,我又检查了一遍试卷,眼睛突然瞄到了门口,路蒙蒙和张放这两个家伙竟然提前半个小时交卷,真他娘地够拽。
我没敢交卷,又把不太确定的选择题想了又想,直到铃声响起,才站起身,松了松已经麻掉的腿和双肩,收拾下东西走出了考场。门外,那两人正等着我,神态很轻松,很开心的聊着天,看我出来就招呼我,等我走近了才发现他们旁边还站着两个人,竟然是张教授和罗教授。
我呵呵笑着走过去,张叫兽看着我神情紧张,“走,我们先去好好吃个饭,你们那个考场实在是太冷了,跟外面一个温度,我应该去投诉。这么冷怎么能静下心来答题呢。”说完带着我们三个考生去了附近一个农家饭庄,菜色很简单朴实,热热的豆腐汤下了肚,我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张叫兽一直很紧张,想问我考怎么样又不敢问,罗叫兽也一直抿着嘴皱着眉头。张放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对政治题的选择题答案,有两三个跟我选的不一样,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你为什么选那个答案?”张放不服气,问我原因。
我把书包里的书扔给他,指着给他看一条,“书上有写,但只写了个大概内容,所以这个问题要想选出正确答案不容易,得好好想一想,仔细往深了琢磨,琢磨透了之后你会发现书上的这个内容跟考试的那个问题是一个层面的问题,只是问法不同而已。”
张放一愣,有点灰心。张、罗两位叫兽却突然兴奋起来,我觉得好玩,看我去参加考试,这两人怎么跟我爹娘似的,甚至比我爹娘都担心,当初我跟我爹娘说要参加考研考试的时候,我爹琢磨了半天冒出来一句,“烤盐?烤什么盐?那玩意烤久了不糊啊?还能吃么……”。
看张放灰心,我就拍他肩膀,“一个选择题而已,咱不至于,再说标准答案没出来,谁都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我是那么想的,你也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答,分数出来为准。”
他还是有点讷讷的,我就乐,“张放,瞧你那点出息,为了这几分你下面几科都不考了是怎么着?告诉你哦,为了你下面考试好好发挥,咱以后都不对题,珍惜生命,远离对题。”
“哦。”他赶紧点头振作了下精神。
张教授把我们每个人都安全的送回去,送我和路蒙蒙回学校的时候拉了我一下,我回头,在满是车辆的街头蹲下身看坐在车里的他和罗教授,“干吗?还十八相送呐。”
他就笑,“少贫。就是告诉你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明天我还来,知道不?”
“知道了,跟个老妈子似的。”说完,关上车门,转身进了校门。
第二天一进考场我就发现考场里加了几片电暖气,看来张叫兽确实投诉了,而且投诉从结果上来看还十分有效,但还是冷,毕竟体育馆实在是太大了。坐下来等到开考的那一刻我注意到前面又有好几个位子是空的,果然经过昨天的考试已经有很多人打算放弃了呢。果然是一场毅力的考试。我赶紧静下心来打开试题,今天开始就是专业课考试,由于是数学专业,所以我要考三科专业课。T大的水准果然够高,第一题就开出道难题来,但比这再难的题我都做过,这样的难度根本不在话下,刷刷点点,找回点沙场点兵的感觉,很是兴奋,脑子里还琢磨着张叫兽那个兽平日里对我的训练果然是没白练,层次都比考研考试还要难呢。等下午进考场的时候发现座位上的人更少,缺考的人更多了。后面几个考场报考T大建筑系的学生们则换了桌子,他们上午考数学,下午就要开始考专业课了,每个人都拿着尺子圆规的撅着ρi股在特制的桌子上铺开图纸画着什么,反正我是不懂,只觉得好玩,看过之后就专心答我的题。题目不难,至少在我看来不难,答完之后检查一遍,接着就提前交卷了。门外,两大帅哥正遭受到周遭人群的重点眼神攻击(关键是太帅了,再加上那个日系美少年)。看我出考场就问我考的怎么样,我一一道来,告诉他考的什么内容我是怎么想的怎么答的等等,张叫兽边听边满意的点头,末了就乐,我就看着他乐,“您这算走后门不?回头你可千万别给我批卷子,否则人家说我作弊我不冤死?”
“切,我才不屑做那种事呢,题不是我出,卷子也不是我批,我还真就想看看你能答到什么水平。”
“真没劲,还想说能把你告到你们学校校长那呢,连个腐败的能力都没有,真没用。”我扮了个鬼脸给他看,他就笑得更开心了。
等路蒙蒙跟张放出来罗叫兽也问了她考的如何等等,大家一路无话,吃过饭送我们回学校,明天是最后一科考试,胜负在此之后就会尘埃落定。
第三天考试只考一个上午,由于张教授时间上无法安排因此等我走出考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也没有看到罗教授,我交好卷跟张放、路蒙蒙一起走出考场的时候突然感到一切都轻松了。回学校的公交车上许多参加考试的学生唧唧喳喳的聊着寒假该怎么放松,我把头抬起来看着已经落下叶片光秃秃的树枝,车子开过,那些错综复杂的黑色线条就将清蓝色的天空分割开来,冬日里的暖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我呼吸着空气,感觉不仅是轻松,而是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毕业1
寒假,春节,联欢晚会,走完一系列该走的程序,我终于迎来了开学。很紧张的摊开报纸看着报纸上刊登的英语和政治标准答案。我跟我脑子里答的内容对了一下,发现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我当初答过什么内容。挠挠脑袋,细琢磨了一番,发现一个寒假的功夫,我把文科又重新还给了书本和老师,一个春节,一场年夜饭,我把那些ABC和党史、战争史、政经全都变成饺子吞下肚又排泄出去了,还排得挺干净。满报纸答案,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就连我是怎么想怎么答的都想不起来了。放弃了对答案的想法,只能干等着成绩的发表。这期间接到系里通知,据说我这次的六级英语考试也终于顺利通过了。
T大做什么事都有效率,成绩全国率先公布,我每天忐忑的等着张叫兽的电话,第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告诉我我的专业课成绩都在90分以上,就等着英文和政治了。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人都激动了,“周非,你……你……”
“我什么?我咋了?”我紧张的嘴唇都麻了。
“你,这是我查到的成绩,你,英语,84分,政治,79分。你考上啦,你真的考上啦!”电话那头在吼,激动的吼,我也在吼,激动的吼,吼到最后嗓子都喊破了音,吼得都疼了,才一个跟头栽倒到我的床上,嘴角的笑意还挂在那边,电话那头的张叫兽还没兴奋完,“喂,喂,周非,你听到没有,我还没说完。”
“啊?没说完?”我愣,心脏也跟着抖着、缩着,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就听那边张叫兽清了清喉咙,摆出一副副教授该有的严肃态度回归了正型,刚才的那阵疯狂好象过眼云烟似的,“周非,你听着,我很严肃的告诉你……”我也很严肃的听着,心脏都抽起来了,眼看就要跳出嗓子眼,那边的张叫兽却娓娓道来“我很负责也很严肃甚至是很郑重的通知你,你的成绩在所有报考我系的学生中名列第一!”最后的第一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又恢复成了刚才的疯狂。
“妈的,张叫兽,你就是个兽!你他妈吓死我了!”我一把将电话摔上。一想到未来还要在那只兽底下被他铁蹄蹂躏,我想哭的心都有!妈的,真是……真是……个兽!虽然骂着他,但还是非常开心。嘿嘿乐着,我赶紧跑去了路蒙蒙寝室报告成绩出来的大好消息。这妮子竟然没在,我又赶紧回寝室难得奢侈的给张放拨了个电话,问问他的考试情况如何,得到的消息有点玄乎,他的专业课成绩都过了,英语拿了62分,政治勉强拿到61分,还在跟其他考生排名,如果排名靠前就没问题,如果靠后……但他还是在听到我的成绩之后由衷的替我高兴,“周非,我就知道你行,你是我这辈子少有能让我佩服的人,真的。你做任何事都那么有毅力,而且有拼劲,当时我跟你对政治答案的时候还在想以我的文科成绩绝对不会被你超过,虽然你拿了书上写的东西解释给我听我心里虽然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就是不愿意相信和承认你文科比我强,结果,寒假里我看到政治标准答案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拼命的你已经将我落下很远的距离了……不管结果如何,反正我也努力过了。周非,你要加油哦!我支持你!”
后来知道,路蒙蒙的政治也是低空飞过,也在等T大考生们的排名。
我激动了半天,抓着电话想了一下午才拨通了丁染墨的电话,那天我们聊了很久,聊到以后又能成为他的师妹,聊到以后有什么问题和困难可以彼此照应,聊到我终于可以不用B学院T大两边跑浪费时间,聊到张叫兽未来打算如何蹂躏折磨我等等。我发现,丁染墨其实很健谈,而且也比原来开朗。我的心里还是多了些忐忑的,就问,“秦月灵?!……考研了么?还是出国了?莫非保送了?”
“她保送了,罗教授的研究生。”
“哦,”意料之中,但我的问题还未问完,“那……你跟她……毕业就结婚的事……”
“我问过月灵了,”他长长的呼着气,在电话那头将听筒吹得模糊了一阵,却将我的耳朵烧着,红成一片,这样就象是他在我耳旁轻语一般,太过暧昧,我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感官刺激呢,但想到他的回答立刻又振作精神,“她说暂时不考虑,她已经跟他父亲说了,说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哦。”我实在说不出“这样也好”这种话来,毕竟这种话在这个环境下显得不伦不类的。于是就岔开了话题,“话说回来,我还从来没进过T大研究生楼呢,数学系的研究生楼在哪儿?什么样?条件好不好?”
听我岔开话题他似乎也轻松了一下,带着笑意回答,“等你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等我去的时候就知道了……这话里有着诸多美好未来,也有着我心愿达成美梦成真的快感,他的语调象是在诱惑,又象是在发出邀请,带着故做神秘似的调侃,但我却很受用。那一瞬间,我似乎又回到了追随如画背影的时代,少沾世俗的纯真年代,但现在的我却似乎比那个时候更加接近他,很接近……
毕业答辩我找了我们B学院一个老师给我做指导,但他却在看我的选题之后脸色大变,之后我怎么打电话都不接了,他把我最后推给了陈主任,虽然陈主任曾经跟王院长有点小矛盾并同时影响了他对我的印象,但他还是认真给我做了指导,他看到我选题的时候也一愣,随即就让我先回去,他要先查好一些资料才能帮我做指导。我看着手里的选题突然觉得我这个选题是不是有点太超现实了?!陈主任的电话一直没打过来,我也没好意思去催,只好请张叫兽帮我做指导。答辩前一个礼拜,陈主任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焦急,“你怎么不跟指导老师联系?哪有你这么自由散漫的学生?我不联系你你就放羊了,快来系办公室,我给你做最后指导,剩下的工作你回去自己完成,务必在答辩之前准备好。”说完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电话发了会呆才带着我早就已经完成的稿子去了系办。一进门他就开始数落我,“早干什么去了?不知道我忙啊,我不联系你也不联系,你不想毕业了是怎么着?!我看你写到哪,写成什么样了?”说完一把将我手里的稿子抢了过去翻看,一翻之下神色陡然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指着一处地方对我说,“这里,有个错字,你拿笔画一下回去修改。”看我勾出来,然后就接着翻,“这里,公式怎么打印成这种格式了?不符合要求。”我很想说这是按照T大的标准完成的,但还是忍下来了。“结论呢?结论怎么就这么短短几段?不够,再去添点内容出来,结合实际,结合实际懂不懂?”我赶紧点头,又拿笔勾了下去。“怎么用小四号字?浪费纸张不知道么?”呃……论文不都是小四号字么?!T大的都是小四号字啊,但张了半天嘴没吭声。
总之,他挑了半天错字和错误格式,然后就放我回来了,我就纳闷了,要挑错字我自己来就行了还用得着主任亲自来挑?!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总之,答辩也顺利完成之后校园广播站里就又响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这旋律每年一奏起微意味着又将有一批学生光荣退休了。年年听,突然轮到我了,我就觉得有些伤感了。跟同学们完成了交换联络方式,又把留言纪念本拿出来认真贴上每个同学的照片,让他们在底下给我留言。宿舍楼底下天天有男生捧着吉他为心爱的女孩唱歌,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为了追随那道如画背影我已经错过了很多,不曾在大学时交过半个男朋友,也没有为我嘘寒问暖过,更没有人为我担心过,这滋味来得有点伤感,更有点突然,打得我措手不及,但不及就不及吧,既然已经这样就不能后悔。
毕业2
吃散伙饭那天我喝高了。5月底的天气已经显示出一些闷气,没有北方来的清爽,没有南方来得骄阳似火,但闷,心情也随之不好,那天不只是我,很多同学都喝高了;桌子上的菜几乎没几个人碰过,到酒却喝掉一箱又一箱。男生女生找到工作没找到工作的都凑在一起,诉说马上就要分别的情愁,几个男生非到我跟前来跟我走上一杯,连学生会主席都凑起了分子,边甩着喝高之后的大舌头边红着脸比画着絮叨,“周非,我早看你不顺眼,你就装吧,这四年下来有你在前头领着路别以为后头没人看你不顺眼,都谁给你挡着拦着呢?都谁?”
我也喝得有点多,眼前的那几个家伙在晃,“呵呵~,都是你们,都他妈是你们又能如何?不就是那么点事么?我竞赛拿了奖,我……又跟T大哪个教授走的近了之类的,有意思么?谁爱嚼舌根子我让他嚼去,但是我的工作我一样也没差过,你说你举办那几次活动哪次我不是鞍前马后的效力啊?!咱可别亏心!我知道你在后头挺着我,我周非一个人英雄不算英雄,后头剩下这些朋友才算是难得,你这一说倒显咱关系远啦,啥也别说,都在酒里,我走三个你走一个还不成么?这朋友交到这份上你还想说啥?”我咯咯乐着看他在眼前晃,脑子里却很清明。
他也笑,“行,真行。我这话刚开了头你就能给我接到美利坚去,行,谁都瞒不了你什么,是个明白人,成,你这朋友我这辈子就算交下来了,咱什么都别说都在酒里了。来,咱换大杯。”说完将一只大杯子扔到我面前在里面咕嘟咕嘟的倒满了酒往我面前一推。
我也不客气,举杯将那酒一干为净,然后就是轮番轰炸,我硬扛着喝了一杯又一杯。敬老师的、敬同学的、平时很熟的、平时不熟的、有点往来的、没有往来的。最后跟一个四年大学生涯中几乎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生喝过一杯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是在宿舍的床上,许多床位已经搬空,不大的空间里充满了灰尘味道和潮湿味道,脚边还堆着许多打包好的行李,装在各色的旅行袋里。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老大给我端了一杯水过来然后跟我说T大的张叫兽给我打了个“酒精考验的问候电话”,大概是想看我是不是还尚在人间活蹦乱跳,然后就没再联络过。我随便抹了把脸,看着从外头照进来的阳光,昨天还喝得昏天黑地,今天就要面临着各奔东西的现实,说实话心里不好受,即使在这四年生活中有些摩擦此时也都放下了,只觉得同学们很可爱,散伙饭吃得人心头很酸、很堵得慌,看着同学们要哭不哭的脸Se情绪怎么摆弄都不对。
许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考上研,这其中的问题还是路蒙蒙后来跟我说的:有些人考研时并不热心,反正两手准备,一边考着一边找工作,因此没考上也算正常;而另外一类人则干脆利落的倒在了起跑线上,这部分人报考了知名大学,从三流到一流需要一个质的飞跃,但现实往往不允许人们跳脱出自己的圈子,一流大学的本校学生可以通过划出重点的方式得到专业课考题,但对那些外校没门子门路子的三流穷学生来说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公平的,所以,他们倒在了不被一流大学看好的三流烂校的圈子中不被人认可也无法自拔。当然也有象我这样的幸运考生,豁出命去的学习,累到吐血也不放弃,才算好不容易跳出三流烂校的魔咒,但,这样的人却少之又少。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在这条路上,倒下的人一部分是没有勇气去参加完整个考试,而另一部分则命中注定从一开始就输了,这世界本来没有公平,自从有了所谓道德规范和人模狗样的假道学才有了所谓公平,但,公平得很有限。我算是难得的幸存者。
不要命的周非,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后退的周非是不会被人欣赏的,停下来的周非是不被人认可的,我,只能选择前进。对我来说,对我这样的家庭环境的人来说选择真的不多,但现在这条路已经算是中了上上签了。
毕业,收拾行囊,我把行囊直接从B学院搬到了T大,两站以外,有如画背影,有张教授罗教授苏教授,有张放有路蒙蒙更有胡闹兄,认识的,不认识的,周非,只能往前走了。
哦,对了,忘了说,张放和路蒙蒙也考上了,但两人经历的过程却是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每天提心吊胆的等着上头审判的结果,但似乎结果还是非常让人满意的。至少,我们三个又成了校友,又能重新在一起了。
我暑假里每天帮同学们整理行囊打包送上火车,送走一批又一批,因为我家安顿在了B城,这种事理所应当由我来做,而且我做的甘之如饴,毕竟在一起学习生活四年,我帮到大家的太少了,在本城找到工作的就相约有空出来吃饭叙旧,在外地找到工作的就难免要经历火车站分别,看着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孔,伤感还是有的,而且比没有经历过送同学的人来得更猛烈,但我还是不能在此停止,至少,这里不是我该停下来的地方。
整个暑假我几乎没几天是在家度过的,但偶尔也会帮我爹批菜看摊子,心情时而缓和时而激荡,时而伤感,时而期待,什么滋味都有。吴东和王易也开始在我家的菜摊子买菜了,看到片区小警察都来我们家菜摊子大家对我们家都有点好奇,附近蠢蠢欲动想收保护费的黑恶势力也有点忌惮。我们家的生活环境稍微好了一点,于是又搬了一次家,租金不贵,一楼,也在T大附近。搬家那天我把能找来认识的都找来我家聚会了。吴东、王易、张凯、罗凡、苏青(T大的那个老头)、丁染墨、丁染墨的女友秦月灵。张放和路蒙蒙回家送东西去了所以没赶上这次聚会。
我爹不会说话只会喝酒,我娘不会喝酒就会说上两句,我则是边喝边说,张凯那只兽看到我家这个组合就笑,末了还补充,“周非,你是你们家全才啊。”
“全才?我看我是我们家废柴还差不多,我爹总说我轴,不象个女孩,不当花木兰也得当个孙二娘,大刀这么一耍,人肉包子热气腾腾的就上了桌。”听我又犯病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场面也热闹起来。
吴东就说,“这妮子当初我就看好她,交朋友交这样的先别管啥性别,真值!”
“是呀,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见到我的时候先赏我副银镯子戴。”
“那能怪我呀,还不是那家超市不长眼,我那不是例行公事么。”
“例行公事也不能没证据就抓良善百姓不是,我冤不冤呐。再说,这个王警察,刚一毕业就审我审得跟三孙子似的,这要以后成了气候还了得?”
“我……我那不是也不知道么。”他的脸红得倒快,怎么看那张白皙的小脸都不象是当警察的料。
“满桌子都没几个女的,您跟这相亲呐,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我看着他变脸,接着调侃,“怎么又黄了?防冷涂的蜡?”他那脸色变的跟调色板似的。我们就笑。
张叫兽拍着桌子笑,“周非,你不知道,我就喜欢你这调调,太喜欢了。哈哈……”他眼角都开始流泪,笑的。
“行了,张叫兽你也别笑,反正我是注定要在你铁蹄下受你蹂躏了,咱可不能虐待妇女儿童啊。”
“妇女在哪?儿童在哪?”他跟他装糊涂,我就乐,一指自己鼻尖,“我,又是妇女又是儿童。不行啊?!”
“你?你不孙二娘么?”
“孙二娘她就不曾是孙儿童啊,那不是后来才成孙妇女的么。”看我耍贫嘴大家就笑,然后倒上酒喝着,闹着。
那个晚上,大家非常开心,尽管曾经沉浸在跟同学离别的伤感中我还是感受到了不少幸福和关心。来得很淡,但毕竟是来了。只希望这种幸福能够持续得更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永远我是不奢望的,但至少再多陪我一会。
张叫兽说的对,时间是平行的,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未来的路也许会幸福,但更多的是孤独,谁在这世上混一遭不会感到无助和无奈呢,但,毕竟时间是朝前走的,那么,我也只能朝前走了吧?!
结束大学的时间旅程,下一段生活会以什么方式展开呢?!我,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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