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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杀秦

阿雪到了燕国,因为我的关系,她能住在太子行宫。

自从荆轲出现,我自觉自己在太子丹心中的地位日渐消退。不行,我是秦舞阳,我不允许有人比 我还要出­色­! 于是我一心练功,当然也就顾不上照顾阿雪。我专心不二地练剑,除了对付秦王,更主 要的是要对付荆轲。我要证明自己比他强! 甚么剑术超群?只有我才配让人众星捧月般地折服仰慕! 太子丹的行宫虽比不上别国的雄伟气派,但奇苑珍草,倚红拥翠,可比民间好上几百倍,但阿雪看不 见。她来找我说话,每次我都说不上两句,便去想我的剑招。阿雪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明显得感觉到 我的情绪。于是她去找荆轲说话,一呆便是半日,然后由荆轲扶她回房。

一到这时,我便好没来由地恨荆轲,恨得我咬牙切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就是嫉妒。

我练剑练得越勤,阿雪去荆轲房中的次数越多。到最后,我已不是为练剑而练剑了,我练剑,是 为了忘却,为了麻痹,为了发泄。

眼见行刺日子将至,我却全无临战心情,心不在焉,茶饭无味,每日脑中挥不去阿雪的影子。

为取得秦王信任,荆轲片言说得秦王仇敌樊于期自刎身亡,荆轲打算将他头颅函装,连同燕国督 亢地图一起献予秦王,届时秦王自然不会起疑。

究竟派谁行刺秦王,众口不一。一门客上曰:" 秦舞阳杀人无数,身周方丈杀气太浓。秦贼狡诈, 必有所防。荆轲杀气暗敛,时机一到,锋芒尽露,应是上乘人选。" 我已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由他 们去吧,这此光说不练、靠口舌混饭的文人。

最后,太子丹让我做荆轲的副手,二人同去,这样行刺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喝得烂醉。我找不到自己的屋子,居然闯进了阿雪的房间。 她看不见我,却听得出我的声音。

酒能乱­性­。我一把拉过她,拉到我胸前。啊,我又抱住她了,上一次是在" 十里坡" ,这一次虽 然她在挣扎,但哪里挣得脱我的怀抱。我突然想要哭,我想起了我曾经对自己发过的誓言,我要一生 护她周全,可是这个誓言今日才被我这酒醉之人想起。难道誓言真的就这么容易出口,就这么容易忘 却?我几乎开始恨自己怎么直到现在才敢伸手搂住她! 阿雪不挣扎了,她乖得象只温顺的小猫伏在我 的胸口。我喷着酒气说道:" 你别想逃……我……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就喜……欢你……" 我 终于说出我平日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但只说完这一句,人便倒下了。

迷糊中,我感到阿雪用热汗巾敷在我额头,替我拉上被子。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泣声惊醒, 脸上不断有水滴下,已是一片冰凉。拿手一抹,摸了一手的水——是阿雪的泪。我头疼得紧,不明白 她为甚么哭……那晚的月­色­好美……我只记得这些。

秦舞阳耳畔似乎又响起易水边高渐离清越的筑声,朗声唱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 复还。" 歌声愈飘愈远,愈唱愈轻。山谷中万籁俱寂,百来具尸体静静地躺在他身后。晚风拂面,秦 舞阳几乎睡去。

" 铛" ,两剑互击,就听荆轲叫道:" 你快走!"秦舞阳出了一脊梁的冷汗,猛睁大眼,眼前除了 两座孤坟,一石碣,别无他物……

硫璃瓦飞虎檐,扬金溢彩,气吞汉霄势磅礴。秦国行宫寸土价百金。每一砖,每一瓦,我仿佛都 嗅到冲天的民怨及血腥。

果不出荆轲所料,秦王政见了我们献上的樊于期的首级,大喜过望,特准我二人上殿。

荆轲从容自若地走在前面,手捧燕督亢地图。我恍恍惚惚地跟着他,眼前晃来晃去尽是阿雪的窈 窕倩影——她为什么不回过头来?

我甚至忘了这是在秦国宫殿上。" 她那晚为什么哭?别人为什么总夸荆轲本领高?她为什么回了 燕国后不爱理我?荆轲哪一点比我好?" 我突然冒出一种想法:" 把荆轲杀了,一了百了。先除荆轲, 再杀赢政。" 我为自己有这种可耻卑劣的下作想法深感吃惊,脸­色­煞白。

殿下武士立即喝道:" 使者­干­么变了脸­色­?" 荆轲回头一瞧,他如何猜得出我的心思,陪笑道: " 他是个粗野之人,从未见过象大王这样的威武,免不了有点害怕,请大王见谅。" 秦王政毕竟有些 疑虑,道:" 叫他在殿下候着,你一个人上来吧。" 荆轲又看我一眼,那目光如此意味深长,我扭头 避开他的目光。他行至秦王政近前,恭敬地俯首双手展卷,燕督亢地图便一寸寸地绕轴展开。荆轲不 慌不忙地将地图摊在秦王面前案头,以手指点督亢燕地城池。

图穷匕见。地图展到尽头,预先藏在轴中的匕首便露了出来。秦王政大惊,起身欲走。荆轲手一 抖,­操­起匕首,探臂扯住赢政衣袖,往他心口刺去。

间不容发之际,殿中有人道:" 大王,用剑!"秦王生­性­多疑,殿上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许擅带 刀剑。经他人一提醒,秦王政抽出腰间长剑," 嗤" 地割断衣袖,足下不稳,跌了一跤,顶冠也掉了。 不过,荆轲这一刀也刺了个空。

我瞧见殿外武士拔刀进殿保护秦王,却漠然不动。燕太子丹让我做荆轲的副手,就是让我一人独 挡秦国众侍卫,以使荆轲能顺利刺杀秦王。而我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荆轲死,我秦舞阳才 能有立足之地,阿雪就不会离开我。" 我双手笼在袖中,仿佛我与此事无关,只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 人。

一声长啸,荆轲匕首一挥,惨呼声四起,无一兵刃能挡得住" 徐夫人" 匕首的刀锋。但秦王政趁 机从地上爬起,朝后殿逃去。

荆轲喝道:" 逆天而行,天不容你!"提足在案几上一踩,跟着换足一点地,形若飞燕,匕首刃上 寒气直逼赢政后心。赢政回剑格挡,火花乱溅。赢政手中长剑只缺了道口子,并不断折,也是柄百里 挑一的好剑。但荆轲力大,震得赢政整条手臂酸麻难当。

忽一人影扑至,双腿似剪,连环踢出一十二腿。荆轲连连后退,直退出五大步,脚下青砖皆碎。 来袭之人最后一脚却是踢向赢政的,将他踢出二丈开外,道:" 大王快走!"荆轲哪里肯放过赢政,斜 身一纵,欲绕过那人。那人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出腿如风,瞬息间又踢出七脚。荆轲勃然大怒, 亦出腿如风," 啪啪啪……" 连挡了七腿,口中道:" 你是谁?" 对方道:" 宫中侍卫之首石敢当是 也! 你一区区布衣,竟敢以下犯上?" 荆轲冷笑道:" 秦贼人人得而诛之,我是替天行道。你助纣为 孽,可惜了一身好拳脚。" 谈吐间,二人已翻翻滚滚斗在一处。

殿下从武士持刀来擒我。待得刀刃贴上我的面颊,我才惊觉,双臂一振,拔地而起,双足连飞, 顿时踢翻数人。我劈手抢过一柄青铜剑。有剑在手,我早将刚才脑中的胡思乱想尽数抛去,剑光游动, 连杀数人。

我望见秦王政急急如丧家之犬边躲边逃,身周已围了十几名侍卫。我一提气,直追上去,叫道: " 秦贼,你死期已至,受死吧!"众侍卫不堪一击,我共出一十五剑,无一剑落空,人头尽落。剑芒陡 长,离秦王政咽喉仅半寸之遥。

荆轲抽空瞧见,叫道:" 赶快一剑杀了他!"他若不喊这一句,十个秦王政也难逃一死。他这么喊 一嗓子,我一声冷哼,心道:"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这么大的本事,自己来杀赢政啊。" 剑一偏, 擦肩而过。赢政吓得一哆嗦,早有武士冲将过来护住了他。这么个大国之君,掌握万民生杀予夺大权 的霸主,竟也会害怕?害怕死亡么?为他一已之私,狼烟四起,千万人在为之流血、死亡,他可从来 没有放在心上过,现今倒怕了?

武士人数太多,将秦王政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我哪里还讲甚么招数,随手一剑,必见血。 可人却越杀越多。众武士簇拥着秦王且战且退。

那边石敢当因手无寸铁,荆轲仗着" 徐夫人" 匕首之利,尽占上风。他见秦王未死,心下焦急, 一声暴喝,漫天刀影立现。石敢当往左疾闪,正中荆轲下怀,如离弦之箭,疾奔秦王。

白光耀眼,血­色­迸现。重重人墙抵不住" 徐夫人" 的锐利刀锋,白光到处,剑折人亡。就象堤坝 决口,洪水一泻千里,势如破竹。

荆轲一人一匕首硬生生地穿破人墙,眼见就要在秦王心里扎个透明窟窿。

自从荆轲再度刺秦,我眼前又都是阿雪的倩影,耳边只听得当里十里坡李少阳的话:" 荆轲素来 疾恶如仇,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剑法鬼神莫测……" 我脖上青筋乱跳,喝道:" 你为什么事事比 我强!"从刀丛中挤将过去,手与肩平,剑与手直,剑尖直指荆轲后背。

荆轲杀秦心切,去势不减,拼着遭此一击,也要手刃秦王。但偷袭他的并非寻常武士。我将几月 来压抑心中的闷忿、妒忌全部贯注于这一剑,奋平生之力排山倒海般刺将出去。待我惊醒,剑已大半 没入荆轲背中。荆轲再勇,如何抵受得了我这雷霆一击,大叫一声,匕首离秦王尚差尺许,再也递不 上去。

我临阵倒戈,这一变故,倒令在场众人呆了一呆。

荆轲须髯怒张,反手抓住我的衣襟,直扯过去。我和他相距咫尺,只见他虎目圆睁,目眦尽裂, 痛到极处,也怒到极处。此时几名武士刀剑齐下,砍在他身上,荆轲浑似不觉,只是道:"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嘴角有血淌下。

我空有一身功夫,叫他拿住,竟施展不出。我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大声道:" 你为何处处比我高? 李少阳李大哥夸你,燕太子夸你,大家都夸你……" 荆轲咬牙道:" 我此番行刺早绝活念。不想秦贼 未亡,我却命丧你手!"秦王政见荆轲身中数刀,活不长了,再除了我就无祸患,便一剑朝我砍下。我 被荆轲大手抓得骨骼生疼,全身乏力,眼看这一剑下来,唯有闭目待毙。

不料荆轲奋起余威,将我推开,道:" 你快走!"我右手兀自紧握剑柄,忘了松手,这么一推,刺 入荆轲背后的长剑又起了出来,顿时血如泉涌。秦王这一剑正斩在荆轲左腿上,此剑颇利,荆轲又是 一声惨呼,小腿被生生切了下来。

一武士瞧出便宜,一刀劈向荆轲颈项。荆轲腾出左手,迎刃而上,拽住刀身," 叭" 地长刀断成 两截,刀尖抓在荆轲手中,往前一送,扎在那武士小腹上。他手上鲜血直流,还单手支地,向秦王扑 去。

我呆立原地,心头茫然道:" 他为什么要救我?" 石敢当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刀,蹂身贴近荆轲。 不数招,荆轲身上便吃了一刀。荆轲势同疯汉,毫不退缩。过不多时,又中一刀。他手足并用,边爬 边战,向秦王政追去。

秦王见众侍卫手里的刀剑都砍在荆轲身上,荆轲已成一血人,体无完肤,居然还如此神勇,腿一 软,荆轲已赶到近前。

" 卟哧" ,一柄长刀已扎进荆轲肩头。荆轲头也不回,回手一拳将那人劈面打出几丈远,手一扬, 奋起余力孤注一掷,一道白练," 徐夫人" 匕首脱手而出。石敢当识得厉害,叫道:" 保护大王!"几 名侍卫往秦王面前一挡,匕首何等锋利,穿胸破膛,锐不可当。石敢当赶上挥刀相击,长刀应声而断。 可石敢当这一刀劲道也是奇大,加上荆轲力尽,匕首被击后准头略偏,贴着赢政的耳边飞过,打在宫 殿大铜柱上,从另一面穿出,跌落于地。地上荆轲苦笑道:" 我没有早下手,本是想先逼你退还侵占 的燕国土地……" 秦王回首望去,铜柱上赫然一洞,不觉汗颜。

荆轲一掷之后气尽力竭,已至油尽灯枯之地步,又失了兵刃,武士一拥而上欲刃之。我这才象一 场大梦做到尽头,纵入人群,青光四扬,逼退众人,落到荆轲身边,哭道:" 荆大哥……" 荆轲陡然 双眼发光,嘴­唇­似动非动。我附耳过去,荆轲在我耳边说了句话,语未尽,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了。

周围武士们持刀待发,不知为何,谁都没有动。秦王已与大臣们躲进后殿,此时我便有通天本领, 也难取他项上人头。

我抱起荆轲的尸身,还有他的残肢断足,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又拾起地上的" 徐夫人" 匕首。杀 了那么多人,溅了那么多血,匕首依然白光耀眼。

我抱着荆轲往殿外走。围在面前的众武士纷纷让道,无人开口。我不晓得他们的心思,不知是敬 畏死了的荆轲,还是惧怕我与天下第一利刃" 徐夫人" 。我相信此时我身上的杀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重。 我拿眼去瞧人群中的石敢当,他也正在瞧我。

" 秦舞阳杀气太浓" ,我仿佛又听到燕太子丹门下的食客在说。我心里不知是喜是忧,只记得刚 才荆轲临死前告诉我的话。我热血上涌,高声道:" 赢政,不杀你不为大丈夫!"将身一拔,踏瓦而去。 唯听脚下众人呼喊奔走。

" 唿喇啦" ,电闪雷鸣。秦舞阳一抬头,雨点便倾盆而下。他木立雨中,心中还在反复咀嚼十七 年前荆轲临死前说的话:" 阿雪喜欢的人是你……" 我不想再回燕国。我无脸再见燕太子丹。我带阿 雪出燕国,一起上括苍山。

继秦亡韩魏楚,再灭燕赵齐,前后不出六年,一统中原。

我已是罪人。我杀荆轲一人,等于亡天下万民。我欲自刎以昭天下,阿雪止曰:" 君死,谁杀秦 王?谁救天下苍生?" 我无言以对。

阿雪又道:" 我代君死。君留,以亡秦。" 秦舞阳闭上眼,仿佛又看到血从阿雪胸口流出,染红 了坟前茅草,比今天的夕阳还红。她用来自杀的,就是" 徐夫人" 匕首。匕首真快,他连出手阻拦也 来不及。

十七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练剑,念念不忘杀秦,剑术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地,无人匹敌。

" 喀啦" 一声,雷声震撼了整个山谷;闪电刚过,石碣已劈成两半。一道白光,与闪电争辉,直 入云霄,括苍山上一时耀如白昼——雷声更大,雨声更大。地面上血光冲天,血水溶入泥地,那深埋 地下的" 徐夫人" 匕首闻得血腥,哪还捺耐得住,借着电光破石碣而出。它和秦舞阳一样,十七年没 见血了。今天的血流的再多、再红,也不及十七年前秦舞阳所见的最后一次流血。荆轲和阿雪的血比 之更红,天下百姓的血比之更多,便如千斤重压迫得他艰于呼吸……秦舞阳刹那间又回到从前,意气 风发,一字一顿道:" 天欲亡秦。赢政气数已尽!"身后,百来具尸体流的血汇成一道道淡红的溪流, 放眼望去,遍地尽赤。

数月后,秦始皇暴毙于出巡途中。颈中一匕首,雪亮夺目,名唤" 徐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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