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牛对大伙儿说：“这是打不得退堂鼓的。在一生之中，要说累恐怕也就这么一回了。”

雨开始下得不大。但是等他们把第四具棺材抬上山后，雨又下大了。这时，他们真想休息一会儿，便都来到峭壁下躲雨。雨停，他们也算是歇了一会儿，元气固然没有恢复，但这种歇息也算是当真的歇息了。他们勉强下山抬第五具棺材。等到把第六具棺材抬上山来的时候，雨就像从天泼下来一样。死人无法埋了。连把死人放进坑里的时间也没有了。大伙儿就都跑到峭壁下面，东一个西一个地挨着躲雨。就是雨淋到身上也不去体会了。

“我去跟大家拿我饭去。”跛子牛知道大伙儿都已经累得瘫条了。大伙儿也没有力气跟他说话了。跛子牛只好在大雨中一拐一腐地往山下走。他打着一个黄布伞。说来也怪，雨大得怕人，没有风。他在山路上是淌着水走。刚走出山路，山洪就爆发了。那水是漫山遍野。

现在，跛子牛虽然已经回到了家。可他很焦心。他最清楚山上的人此刻已经累得不行了。可是，他无论如何也都无法出门。因为只要他一上山路，就会被洪水呛得不少。或说，他根本上就不能上山。这可怎么办呢？急得他连骂老天爷，希望雨快点停住。可是老天爷是不怕人骂的，根本上就没有把这个跛子牛放在眼里。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雨开始变小了。可是洪水已经很大了。正在这时，“轰隆，轰隆！”几声巨响从山上传来。这几声巨响，是山村里的人从来没有听见过的。仿佛是天塌陷一般。跛子牛和村里能走动的人听到了这巨响，就再也顾不得大雨和洪水了，是不顾一切地上路往山上赶。哪知，还没有等他们赶到山上，泥石流就咆哮着从山上朝山下赶来。阻挡了他们前行，不让他们继续朝上走。直到大雨停了个把小时，山洪刚刚退去，泥石流已经停止之后，他们才找着路上山。

天黑了，山上什么也看不见。跛子牛这时只能派两个较大的孩子下山去拿手电筒。手电筒拿来之后，大家又朝山上走。前方再也没有路了。因为抬棺材的那伙人躲雨的那堵峭壁再也看不见了，半边山都崩塌下来了。整个山的模样儿都变了。这时候，山村的男女老少都赶来了。望着眼前的一幕，大家都是欲哭无泪。也许他们都知道，人类在现阶段是战胜不了老天爷的。

昨天晚上那几声巨响，章子华也听见了。但他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以为是这里的自然现象，绝不会想到山崩那头上去。所以直到天亮了，他才走出了小屋。大雨停了，虽然还见不到阳光，但空气还是很新鲜的。另一个新鲜的就是，每天在他门前的热闹没有了。不说女人，连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子都看不见了。村子里显得特别的宁静。­鸡­在觅食。狗也不叫唤了。他的好奇心突然滋长出来。于是，他就在村子里转了转，可半天也找不到一个人影。直到荷花和莲枝皱眉苦脸地从山路那边朝村子里走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还不知道，”荷花说。“昨天山崩了。全村的人都在那里。我们是回村来拿吃的。村子里的男人是都没有了，可也不能饿着老人和孩子啊。”

“你说什么？”章子华听了，是半天没有回过味了。

“他们都死了，”荷花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章子华不敢在多问了，连忙朝她们过来的那个方向跑去。冬梅和春梅都迎上前来。跛子牛一看到他，眼睛闪了闪，语无伦次地说：“你看看，我们看的那个龙头低下来了。可他们都被埋在那里面去了。你看，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啊？”

“都死了，”章子华这下不得不相信了，他也觉得蒙了。“都死了，为什么不去拿鞭炮来放？快放鞭炮啊！”

一会儿，冬梅和春梅真的把鞭炮拿来了。很快，她们点燃鞭炮，放出噼拉叭拉的声音。

有个老人听着，悄悄地，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喃喃地问：“这是悲哀呢？还是祝贺呢？”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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