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小阵动静,但很快便悄无声息。
暮青晚今日有备而来,根本不曾打算给我任何机会。想到此处,我惨然一笑,闭上眼,认命道:"萍儿虽有不是,对你始终一片忠心,但求三殿下放过她。"
剑身"嗡"地一声响,好似游龙发出的悲鸣,那人竟不曾一剑刺穿了我,只声音压抑无比道:"死到临头,还作圣人状!慕容安然,是你真有胆识,还是我着实好欺?我再容你,岂不成天下笑柄?!"
他说得不错,我忽然想。
直面死亡,我的头脑忽然一片清明。往事如春雨连绵,我在其中滑身穿梭,竟好似没有尽头。
我好似看着一部电影,平淡地似流水淙淙淌过,心中积累的仇与怨,也被这流水慢慢地磨拭殆尽。
仿佛又踏着梅间小路,便那雪都还在脚下轻笑。只梧桐树后,转出个孤零的身影,狐裘落雪,眼带迷离,好似分不清天上人间。
朱唇轻启,良久却不得半句言语。瞧不清自己是疏离还是冷漠,只温和地笑等他离开。然而那样温和的笑眼,却不肯多看一眼梧桐树后。
那梧桐树后,积雪纷乱,零零乱乱的脚印,竟是欲行又收,乱胜麻!
我忽然看懂了一切,原来我浑浑噩噩中,竟错过了他唯一的柔暖,他如何也吐不出来的两个字竟只是"别走!"
原来我曾是他不敢落笔的画中人,是他不敢触碰的雾中花。原来错的不是慕容安然,而是我,是我错来到这里,空搅乱一池秋水,却怨天尤人,又无心无胆,握不紧他的手!
我释然了,平静了,从心底深处感到安宁,便是抵到我咽喉的剑也不能搅乱我的心。的确,是我该离去的时候了。
剑,直贴住我的下巴,凉意贴着肌肤,却再也没有让人胆颤的恐惧。我有些留恋地张眼看他,终于能看清他的面容。
那唇抿得死紧,却挤不出半丝血色,那双眼漆黑一片,好似看见了末世,只声音终经过千锤百炼,方为他撑住了手中的寒剑。
"你还有什么遗言?"他冷冷道。
我想了想,暖暖地,平和道:"殿下是天生的帝王,他日必当功垂千古。但望殿下功成后,能以万民为重。帝位易得,难在千秋。戎狄之谋,窃以为,可一可二,却不可久。需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史书万卷,付且贵临行,便只得此一句相赠了。"
"戎狄之谋?哈哈!"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一瞬间竟好似有些崩溃,喉间更溢出狂笑。
他抬起手臂,收剑再用力向我刺来,这一回直冲我的眉心。我睁眼等待,然而那剑尖离我眉心半寸,却又猛地停住,竟似不能再进分毫。
他闭了眼,再睁开已是血红一片,那剑尖在我眼前发颤,他好似连握剑的气力都不能守住,嘶声冲我吼道:"付且贵?你还是付且贵吗?你若是付且贵,为何不知我要听什么?天下万民与我何干?我便要杀尽他们,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