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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如果有明天

他一时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到底是先杀寻香,还是先抢剑呢?

寻香看着破邪眼中变幻不定的神­色­,淡然一笑:“岑昏,你真是没用,一招就败在流火的手下,现在进入破邪的身体,连他的意志也控制不了。你这样的人也想成为新的转轮王吗?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破邪眼中陡然现出一丝凶光,他冷笑道:“我本来想让你再多活一会儿,既然你那么急着死,就先杀了你吧!”

看来破邪与岑昏已经达成了一致,要先杀了寻香。

寻香脸上笑容未敛,“杀我吗?那就试试吧!”

破邪伸出手,“我有五族的神通,到底应该用哪一族的来杀你呢?”他一边说,左手之上红光隐现,手心中生出一把火红的刀来。

他抓住刀,挥了挥,脸上现出满意之­色­:“这是阿修罗族的修罗血魔刀,据说阿修罗王变成魔王之时,才会生出这把刀来,现在这把刀归我所有。”

他又伸出右手,右手之中多了一把金­色­的长剑,“提婆族的断日剑,这剑拥有最接近于神的力量,据说剑一出手,连神都会退避三舍。”

他抬头看寻香,脸上的神情就如同是看着一个死人,“我知道你本领高强,但用两族之力,还不能打败你吗?”

刀剑同时出手,金红两­色­光芒交杂,袭向寻香。

眼见寻香站着不动,身子却象是水做的一般,被刀剑一劈,从中断开,逶迤于地。破邪怔了怔,低头去看,见地上只剩下一滩清水。

他眯起眼睛,是幻术。转头再看时,见寻香拉着无双闪身进了山洞。洞口立刻生出蓝­色­结界,阻他前进。

他用刀剑去劈那结界,刀剑过处,水波不兴。他有过被寻香的结界困住的经历,但上一次狂怒之下,一击便击开了结界,这一次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打不开结界。

他心知上一次寻香必然是故意让他打开结界,为的就是令他解开岑昏的封印。

他向着洞内叫道:“我便守在这里,你们最好一生都不要出来。”

第八节

无双甩开寻香抓着她的手,向旁边跨出几步,使自己与寻香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问道:“你也想要抢这把剑吧?”

寻香淡然道:“或者我只是想救你。”

无双冷笑道:“你会那么好心吗?”

她蓦然看见寻香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神­色­,这目光使她有些讶异,如同寻香这样的人,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为何会有这样的目光。

但这目光稍纵即逝,寻香笑道:“若我也是为了这把剑而来,你该如何保住它?”

无双仰起头,“就算你抢走这把剑又如何?你根本就打不过破邪。”

寻香双眉微扬:“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破邪?”

无双冷笑两声:“他身上有五­色­辉光,他已经有八部众中五族的力量。而且你不敢正面与他交手,却落荒而逃,说明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寻香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你能够看出他身上的辉光?”

无双却有些狐疑,寻香的喜悦并非是假装的,“这与你有何相­干­?”

寻香默然,深深地注视着无双,“这说明你就要想起自己是谁,想起过去的事情。”

这目光使无双略微瑟缩了一下,她并不喜欢这种暧昧的眼神,会使她误以为寻香其实是深切地关心着她的。

她却故意选择视而不见,“什么以前的事?我现在再也不想听这种谎言。璎珞没有复活以前,大家叫我想起以前的事,让我想起我就是璎珞转世。现在璎珞已经复活了,还有什么以前?何况你忘记了,在乾闼婆城中,你连影雪的事都逼着我想起来了。但那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前世也好,前世的前前世也好,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因为璎珞而存在,也不想因为影雪而存在,我就是我,姚无双。”

“不错,你确实是世间无双的。”寻香低低地回答,他的黯然神伤溢于言表,再迟钝地人也看得出他是悲伤的。

但无双却太了解他是怎样的人,这种悲伤根本无法欺骗她。“紫羽是不是你杀的?”

寻香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笑了一下,“你真是了解我,连紫羽是我杀的都猜得出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孕,我便在破邪的面前打开了紫羽的肚子,将他们的孩子拿了出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破邪才忍无可忍,打开了岑昏的封印。”

无双心里一凛,多可怕的人啊,当他说着这样残忍的事时,仍然用着无比优雅美妙的语声。这个如同神仙一般的男子,为何会比最可怕的魔鬼还要凶残?

她的目光便更冰冷下去,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在世上的。

寻香看着无双益发冷漠的目光,心里痛得似要滴出鲜血,恨我吧!用力地恨我吧!对于我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我只要你能够想起过去,想起我是谁,就算是立刻便死在你的手中,我也会觉得幸福。

他指着洞的深处,“你想找摩合罗吗?从这里走进去,就是张华埋藏摩合罗的地|­茓­入口。”

无双望向洞|­茓­深处,怪不得她一心想要进入这个洞|­茓­之中,是否她已经感觉到了摩合罗的所在?连璎珞与流火都无法感觉到摩合罗,她却能够轻易地找到摩合罗的收藏地点,这说明了什么?

她率先向洞|­茓­深处行去。

洞并不很黑暗,一直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洞的另一边通着山谷之中。山中别有洞天,是一片很开阔的平地。天­色­已经黑了,一轮明月清泠泠地照着大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吗?流火说天黑以前就会回去,他看不见她,现在是否正在四处寻找她?

她却不想让流火找到她,若是找到她,便要面对破邪。虽然流火上一次一招便击败了岑昏,她也知道流火是攻其不备,现在岑昏又有了破邪的辉光,集五族之力,这天下又有谁能够制服他呢?

山谷正中,耸立着一座石像。石像雕的是个女子,相貌并非绝顶的美丽,眉宇间却透着说不出的聪颖睿智。无双一看见这座雕像就怔了一下,像中的女子似曾相识。但这雕像的石头已经有部分风化,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

她看着那雕像不语,寻香忽道:“你可认识她?”

无双下意识地点头,真地好象认识她。但她又马上摇了摇头,“不认识。”说是不认识,为何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

寻香笑了笑,用手摸索着雕像,“她已经死去百年了,若非是她,百年以前,你可能已经成就大事。”

无双呆了呆,“你说什么?”

寻香微微一笑,指着石像的基座,“百年以前,张华命人在这里建了这个机关。他天纵英才,将当时天下的能工巧匠都收为己用,这个机关是天下十名最灵巧的巧匠呕心沥血所制,据说若无打开机关的­干­将莫邪剑,连鬼神都徒叹奈何。”

无双低头去看,见石像的基座之上有两个不大的洞。

“将两把剑Сhā入洞中,就可以进入收藏摩合罗的地|­茓­。张华并不知道他所藏的是什么东西,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无双默然不语,她只觉得寻香和她说话的口气有些古怪,似乎越来越亲昵,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恨这个人,这恨是如此剧烈,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雕像中的女人就是张华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她名叫贾南风,是百年前人间最著名的女子。”

无双打断了他的话:“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寻香笑笑:“就算我不说,你也总会想起的。”

无双忽然便恼怒起来:“不要再和我说什么想起想不起,总是说这种话,难道你们不烦吗?”她的怒火来得如此突如其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寻香却并不吃惊,只是温和地笑一笑:“我知道你不愿意想起,其实我也想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度过一生。但是不知为何,我却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人间的。我常想,若是我完全不记得前世发生过的事情,那我的一生也许会幸福很多。”

无双呆了呆,为什么一定要背负着前生活下去呢?死去了的生命不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让转世后的生命继续那种痛苦?

她忽然便泄了气,充满了无助感,连怀恨的力气都似失去了。

但她立刻提醒着自己,不可以放过寻香,绝不可以放过寻香。

寻香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我们走吧!”

无双皱眉道:“走哪里?”

“去找璎珞,­干­将剑在她的手中,只要拿到了­干­将剑,你就可以开启机关得到摩合罗。”

无双呆了呆,“我得到摩合罗?”

寻香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还有璎珞手中的摩合罗,也要得到!”

璎珞的摩合罗,她身上的蝮蚣,这两样东西支持着她的生命,只要拿走一样,她就会死去。若是璎珞死了,流火会否原谅她呢?

她甩了甩头,努力想甩掉心中的犹豫不安,但心中的不安却一点也没有减轻,若是璎珞真地死去了,流火再也不会原谅她吧!

寻香带着她向山顶上飞掠而去,夜风徐来,吹起无双的长发,空气之中充满着寻香身上的曼陀罗香气。无双不由侧过头,寻香的侧面更是美丽得几近邪恶。她便更加不安,好熟悉的感觉,似是前世好友,今生乍然相见,前情皆不可诉,尽付过眼云烟。

第九节

两人悄然从后山逃走,回到日间无双与璎珞流火分开的地方。月光之下,湖面一碧如洗,湖边却空无一人。璎珞和流火去了哪里?

无双心里却暗暗高兴,找不到璎珞就拿不到­干­将剑,寻香想要得到摩合罗的计划就不能实现。她仍然不相信寻香是为了使她得到摩合罗,或者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不过是徒劳地拖延着时间罢了。

忽听蹄声得得,两骑星夜而来,原来是张念恩与苻宇终于追到了。

无双皱起眉,本以为已经摆脱了他们两人,谁想却又追了过来。他们两人只是普通人,寻香应该不会难为他们吧!

她虽然这样想,却完全没有把握,不由地看了寻香一眼。见寻香也正在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无双心里便知不妙。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寻香的杀机,而杀机的产生,不过就是刚才瞬间的事情。若是她并没有看这一眼,或者寻香真会放过他们两人,正因为她略有些担忧地看了寻香一眼,立刻便激起了寻香的杀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杀人总是有原因的。杀紫羽是为了使破邪放出岑昏,杀拓跋绍呢?又是为了什么?现在要杀苻宇和张念恩,只是为了她的一个眼神吗?这么简单的理由吗?

她连忙闪身挡在苻宇和张念恩的面前,“不要杀他们。”

寻香微笑:“你知道我要杀他们?”

无双点头,“是,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寻香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喜似悲,你已经可以看出我的心意了吗?但为什么还不能看出我最终的心意呢?“若想阻止我,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吧!”

我的本事?我有什么本事可以阻止你?乍灵乍不灵的神通都因璎珞的复活而荡然无存,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本事?

她焦急地回头:“你们两个快走。”

张念恩却不知道厉害,大声说:“我不走,我一定要找璎珞报仇。”

无双皱起眉,报仇?只怕你们再也见不到璎珞了。她急道:“报仇也要留下­性­命,若是你们现在不走,就立刻会死,还谈什么报仇?”

苻宇是向来习惯于服从无双的,他不由地拉住张念恩的手,低声道:“既然公主叫我们走,我们就走吧!”

张念恩却用力甩开苻宇的手,尖声叫道:“她是你的公主,却不是我的公主。要走你自己走,我是绝不会走的。”

苻宇一怔,他从未见张念恩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根本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他事事唯无双是从,张念恩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无双心知张念恩又在吃醋,但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再解释,她立刻以一种不容置疑地口气道:“苻宇,立刻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找璎珞。这是命令。”

她从未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对苻宇说话,从小到大,她都不曾真地将苻宇当成自己的下属。苻宇被她这种语气吓了一跳,立刻紧紧地抓住张念恩便要拉她离开。

张念恩却用力挣扎,就是不走。

寻香好笑地看着三人,终于说了一句:“我想杀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离开的。”

无双的脸­色­变了,寻香的语气平淡得不象在谈论杀人,反象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但他越是平静,无双便越是恐惧,她知道寻香的个­性­,这样的表情,说明他是真地不打算放过苻宇和张念恩了。

她咬了咬­唇­,“为什么?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人类,对你根本就不会有影响。”

寻香淡然笑笑,“我杀人一向没有什么原因。但若你真地想要阻止我,就用出你的力量。只要你能够使出你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地杀死我。”

我的力量?我的力量?我哪里有什么力量?

无双心里惶急,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剑,右手搭在剑柄上。一把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兵,若是落在半神的手中必然会发出可怕的力量,可是她全无灵力,就算用这把剑刺出去,只怕也未必能够碰得到寻香。

寻香微笑着伸出手,指尖上隐隐现出蓝­色­辉光。他要动手了,为什么连两个普通的人都不放过呢?

无双蓦然想起了拓跋绍,他死的时候,双眼都被人挖去了,全身化做灰烬,连尸体都不曾留下来。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十七岁少年罢了,连他的出生都是岑昏计划下的产物,他的一生不过就是一个悲剧,这样的人为何还要让他死得那么悲惨?

她全未注意到自己双眼之中有杀机闪现,脸上的恨意越来越是沉重。

寻香含笑伸出手,醒过来吧!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可知道我苦苦地等待,灵魂在人间流转,就是为了等待你的苏醒。

醒来吧!用你真正的力量来杀死我!只要能够唤醒你,我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他指尖上的蓝光更加耀眼,无双,我在等你,快点醒来!

“铮”地一所轻响,无双终于抽出了剑,青芒闪动,无双手中的剑向着寻香的胸口疾刺而出。在这一瞬间,因仇恨的原因,她感觉到身体里被一种陌生的力量充斥着。那力量是如此强大,大到她自己亦无法控制,从莫邪剑上流溢而出。

剑光大盛,刺得苻宇和张念恩紧紧地闭起眼睛。周围的山野皆被这一剑照亮,剑光之亮更胜过了天上的月光和星光,这一剑之下,连天地都为之动容了。

剑出手,并非真地刺中寻香,但剑芒却已经穿透寻香的身体。四野忽然寂静如死,连山间的鸟雀虫蝉都不再鸣叫。这寂静是如此可怕和突兀,无双只觉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她的手顿住,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是原来的那只手,没有任何异样,那一剑,真地是这只手发出来的吗?

寻香张开口,惨笑,鲜血从嘴角溢出来,“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无双抬起头,呆呆地注视着他苍白失血的面颊,好什么?有什么好的?这真地是我吗?刚才那无法控制的巨大力量,比从前感受到的璎珞的灵力还可怕,那就是你一心想让我回忆起来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这一生都不曾感受过这可怕的力量,似连天地都在掌握之中。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只想过普通的生命,或者一生都住在长安的宫廷之中吧!玩弄一些无伤大雅的­阴­谋诡计,读一些记载着人生智慧的书籍。也许有朝一日,会兵临城下,甚至颠沛流离,但那亦是生命的轨迹。我不想主载生命或天地,我只愿被命运所主载。或者这便是我的命运,有一日,当我猛然醒悟之时,才发现,我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一些可思议或不可思议的奇迹正要由我而创造或终结,无论喜欢不喜欢,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便是命运。

月光变红了,是月圆之夜,本来亮如银盆的月亮呈现出妖异的红­色­。

寻香仰首向天,红月亮!你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这样的红月亮下一起度过的日子。

无双蓦然转头,她的双眼也因这骤然出现的红­色­月亮而映上了淡淡的红­色­,她的脸却更加清冷如水,冷静如冰,她注视着张念恩和苻宇,“现在就走,在一切都太迟以前。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人却还要活下去。仇恨无关紧要,过了这一世,一切便烟消云散。你曾经深爱或者痛恨过的人,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不会在你下一世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走吧!好好地度过余下的人生,不要在死亡来临之时,留下太多的遗憾。”

张念恩瑟缩了一下,天上的月­色­和无双的神情都使她心生恐惧,她终于明白这里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普通人所能想象的范围。

她感觉到有只温柔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转过头,便看见苻宇的双眸,“听公主的话,我们走吧!”

她下意识地点头,也许苻宇是对的,由始至终,她都应该服从无双的安排。两人一跃上马,打马而去。

无双目前着他们远去,心里默祝,就算世上的一切都令人不满,也要努力地存活下去,生命并非是一种享受,而是责任,活着并非是一种幸福,而是痛苦,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那就是存在的意义。

第十节

黑云悄然而至,遮住了红­色­的月光,天地就黯淡了下去。黑衣的破邪似随着这黑暗来的,或者黑暗本身就是破邪的延伸。

他越来越适应黑暗,越来越在黑暗之中挥洒自如。当他隐身在黑暗之中时,就象是一滴水忽然溶入了大海,再难分辨出哪里是他哪里是黑暗。

他的神情也益发凶残,却奇异的在凶残之中带着一丝落寞。活着的生灵都不快乐吗?无双忽然想起佛陀曾说过的话,一切皆苦,于此一刻,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佛陀悟道时悲伤的心情。真是一切皆苦的。

他的目光落在寻香的身上,脸上便露出嘲讽的笑,“你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寻香笑笑,“不错,我本已经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更加不能与你相抗。”

破邪残忍的微笑着:“照道理说,我不应该伤害一个受伤的人。但我却无法忘记你曾经对紫羽做过的一切,因而我已经不把你算做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半神,在我的眼中,你没有被称做人或者半神的资格。所以就算你已经受伤,无力反抗,我却仍然要将我所计划好的报复一一加诸在你的身上。”

寻香淡然一笑,他到了生死关头,神情却仍然如此骄傲。他杀别人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描淡写的笑容,被别人杀的时候,脸上的笑脸也一点没有改变。

破邪冷冷地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真讨厌,难道不觉得害怕吗?“你永远都是这样吗?你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神,主宰着别人的生死,你可曾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寻香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从来不曾把我自己当成神,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神。”

破邪仰天长笑:“你的心中也会有神吗?我还以为你骄傲地不承认任何神的存在。”

寻香凄然一笑,“我的神永远都在那里,无论他流落到何方,变成什么样子,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从来没有改变过。”

破邪怔了怔,他眼中的厌恶与痛恨之­色­便更加深切,我心里也有一位女神,却这样被你催毁了。

他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我一直在想象着这一天,我终于可以报仇的日子,我相信总是会到来的。我听说人类是最凶残和聪明的动物,发明创造了许多可怕的刑罚,我便进入了各国的宫廷,向他们学习。果然被我学到了集八部众及所有的神的智慧都无法想象的酷刑,我一直设想着应该用哪一种来对付你,实在是难以取舍。”

他此时的笑容是如此动人,不象是在说如何对付一个人,倒象是和颜悦心地关心一个人。“有一种刑罚叫做剥皮,从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然后再慢慢地用刀把­肉­和皮肤分开,象蝴蝶展翅一样地剥开。多美丽的刑罚,最适合用在美丽的女子身上,最不适合用于丑陋的胖子身上,据说他们身上的胖­肉­会使剥皮的过程变得很恶心。”

无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她自幼生活在宫廷之中,虽然不曾亲见,却也知道一些秘密传承的酷刑,施刑之人,代代相传,因为刑罚的本身是个手艺活,如果没有经过师傅教导,是很难将刑罚完好地施展出来。

“据说这种剥皮还有另一个作法,就是将人埋在土中,只留头在外面,然后在头顶上开一个小孔,将水银从小孔中灌进去。土中的人便会不停地扭动,直到身体活生生地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还留在土里。”

“除此之外,还有腰斩,这种刑罚将人从腰中间斩开,上半段的人却不会立刻死去,还会在地上爬行。车裂,用五匹马拉住犯人的四肢和头部,五马向五个方向跑去,将犯人拉得四分五裂。俱五刑,将人割手挖眼割耳,将头割下来,身体再分成三段。烹煮,将人活生生地放入大瓮之中,慢慢地煮熟,象是人经常对许多动物做的事情一样。刖刑,将人的膝盖斩下来,却让他活着,一生都不能走路。活埋,顾名思义,将人活生生地埋在土中,据说有些人被埋了三天还不曾死去。棍刑,不要以为是用乱棍将人打死,而是用棍子Сhā入人的嘴和­肛­门,整个Сhā进去,直到肠穿肚烂而死。梳洗,并非是早上梳头洗脸,而是用铁刷子刷人的皮­肉­,皮肤先被刷下来,­肉­再被刷下来,直刷到骨头露出来,被刷的人也未必会死。”

他一口气说了若­干­种刑罚,而且不厌其烦地一一进行解释,无双只觉得汗毛直竖,这些刑罚,光听听就已经恐怖之极,却有人在施行,有人在承受。

“人类多可怕,比魔鬼和野兽更加凶残,这样的人类,八部众居然还要保护他们。野兽只为了生存而杀人,人类却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自相残杀。”破邪忽然大发感慨。

无双的心里一动,人类果然如此不堪,建立一个新的世界是否是正确的呢?

她一时有些失神,若真是如此,岑昏的理想,岑昏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些刑罚都不合适,我还是比较喜欢凌迟这种刑罚。慢慢地用刀去割,一直割下去,经验老到的人至少可以割上三天三夜。”

寻香笑笑,“你想用这种方法杀死我?”

破邪也笑笑:“若是你愿意跪下来求我,或者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两人默然相视,寻香展颜一笑:“我也想试试,看我会否无法忍受痛苦开口求你。”

无双的心莫名地一沉,两个人都是疯子吗?一个愿打一个便愿挨。

破邪仰天长笑,“好!果然不愧是寻香。”他伸出手,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绳索。

寻香微笑道:“你还需要绑起我吗?难道你怕我逃走?”

破邪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是怕你逃走,我只是怕割你的时候,万一你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让我不小心割得重了,你死得太快,那就不妙了。”

无双皱眉道:“若是你要杀他,何不一剑便杀死他,又何必如此折磨他?”

破邪脸上现出一抹凄然的笑意,“你又怎么会明白我对他的痛恨,你怎么能够明白当我亲眼看着我的孩子被人从母亲的腹中拿出来的心情。若是我不能让他死三天三夜,我又如何对得起紫羽?”

无双呆了呆,默然不语。报复是永无止境的,苦心积虑报仇的人又怎么能轻易地饶过落在自己手中的仇人。但这个人真地是破邪吗?若是紫羽还活着,她是否愿意看见因仇恨而甘心与岑昏合为一体的破邪?

她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不该是发生在半神之间,她宛如在看一出最恐怖的戏剧,台上的伶人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一心一意地投入,使血腥与残忍成为可怕的艺术。

破邪在绑起寻香时并没有使用任何神通,他如同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用绳索将寻香紧紧地束缚住。她不明白寻香为何全不反抗,他确实受了重伤,但真地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她心里有可怕的感觉,寻香反复地让她经受悲伤,反复让她感觉到世间的可怕,是为了唤醒她沉埋已久的记忆。直到现在,寻香不惜让她亲眼目睹一场凌迟的全过程,被凌迟的人就是他本人,也无非是为了唤起她的记忆。

破邪使用的小刀想必是来自人类的凌迟行刑者。刀小而锋利,用这样的刀可以轻易地切开人的皮­肉­,但却不会刺得太深。

他在切第一刀时,无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这一刀很浅,浅浅地在皮­肉­上划出一个小小的血槽。鲜血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似乎是嫌主人体内太拥挤,想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无双也受过伤,知道这样小小的伤口没有什么,特别是对于有灵力之人,他们比人类更难以死去。

然而破邪的切割却是持续不断的,他一点也不着急,下手也极是准确,每一刀都是同样的深度。他似很享受切割的过程,切得即不太快,也不太慢,一刀接着一刀,每一刀下去,都会让寻香流更多的血。

无双看着破邪的手势,她不知破邪是何时对人体有了这样详细的了解,她忽然想起庄子养生主中提到的疱丁解牛的故事,只要对牛的身体了如指掌便可以游刃有余。当此之时,无双才终于明白游刃有余的真正含义。

破邪每切一刀,都会数一下,当第二百九十九刀切下去的时候,寻香的身上已经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了。

空气之中充满了可怕的血腥气,更可怕的是,血腥气之中混夹着越来越馥郁的花香。寻香的血流得越多,花香之气便越浓。

无双下意识地后退,她看见寻香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破邪完全没有切割寻香的脸,因而当他全身浴血的时候,他的脸仍然是完整的­干­净的。

她看见寻香惨白如死的脸上仍然带着一抹骄傲的微笑,她忍不住发抖,为什么要这样?两个人都是疯子吗?

她终于忍不住道:“求求你,杀了他吧!你无非是恨他,死还不能解决一切吗?为什么还要在死以前经受这样可怕的折磨?”

破邪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若是他自己跪下求我,我就会一刀杀死他。”

寻香微笑道:“到了现在,你还是无法让我开口求你,其实我也很替你着急,因为我知道若是我愿意跪在你的面前,你心里会更加快乐。我也很想快点无法忍受,所以你要更加努力,不要让我死得太快,也不要让我痛苦太少。”

疯了,全都疯了。

无双颓然坐在地上,浓重地血腥气正在将她团团包围起来,似乎正在织成一只厚厚的茧将她网罗其中。她只觉得艰于呼吸,每吸一次气,鼻中就充满那香气混合着的血腥之气。那气体进入她的肺中,随着血液流动被带到身体的各个角落,她只觉得自己的全身也正在被这可怕的香气和血腥气充满。

她脑中一片混乱,隐约中,似乎看见天上一轮血红­色­的圆月。

红月亮,红月亮,红月亮!

“当红月亮出现之时,这个世界上便会有新的轮主。”

她一怔,是谁说的话?新的轮主?是谁?

“你才应该是新的轮主,那个人就是你。”

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想记起来!我不想!我不想!

耳边传来破邪单调的记数声:“七百六十六,七百六十七,七百六十八,七百六十九……”

每数一下,她的心便颤抖一下,要多少刀?到底还要多少刀呢?

她猛然抬起头,她清楚地看见暴露在外面的白骨和内脏,破邪小心地剔去骨头上带着的血­肉­,唯恐哪一刀切得太多,会伤到骨头。

她看见心脏仍然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只是跳动之时,似已经没有多少鲜血可以输送。她看见破邪切开一个一个的肺泡,每切开一个,就有血沫飞溅出来。她亦看见破邪小心地拨弄着肝叶,挑选着应该从哪一片开始下手。

在他的手下,这哪里还是一个人?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活着,居然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破邪的每一下动作,低头看着自己正在被割开的五脏六腑。

屠夫杀猪羊,亦是一刀先结果了­性­命,再将尸体分开。人杀人,却能想出如此恐怖的方法。

“一千二百四十七,一千二百四十八,一千二百四十九……”

无双再也无法忍受,她一跃而起,抓住手中的莫邪剑,剑出手,如一道青虹,正正地向着寻香的心脏刺去。

结束吧!让这一切尽快地结束吧!

剑尖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寻香的心脏,破邪蓦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口中的计数,四野一下子就万籁俱寂,只听见流浪的风声。

他慢慢地转过头,双眼直视着无双,无双清楚地感觉到他眼中的仇恨,他迁怒于她,连她出手杀了寻香都使他如此痛恨。

恨真地有这么深吗?

寻香身体震了震,他先是看了看刺中自己心脏的剑,又抬起头望向无双。脸上神情似哭似笑,“我终于还是死在你的手中。”他喃喃低语。

疯了,所有的人都疯了!

我只希望你能够快点死去,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得有尊严吧!

破邪忽然伸手,手掌扣住寻香的头顶,“死也要将辉光给我!”

无双第一次清晰地看见辉光在体内五脏上流走的情形,因为这五脏六腑都暴露在外。蓝­色­的光芒自身体的各个部位游离出来,向着头顶聚集,从寻香的头顶溢出,进入破邪的掌心。

那些虽然被切得不忍卒睹,但至少还是鲜活的内脏便产生了变化。

蓝光流走之后,那些暴露在外的内脏立刻失去了生机,颜­色­也迅速地改变,原来半神的生命就是这样消失的。

她呆呆地看着寻香的脸,心里忽然悲伤如死,好似正在失去一个前世的好友,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友。

“你……到底是谁?”

寻香凄然微笑,“你还未想起我吗?你可知道,无论多少世过去,我都不曾忘记过你。我以前的名字叫做阿阇世,你死之时曾经答应过我,你会再来。当你再回到世间的时候,将会成为新的轮主。”

阿阇世!是那个佛经中提到过的人吗?

无双茫然后退,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第十一节

“不管你是谁,你也一样要死。我要你的辉光,还有你可怕的灵力。”破邪冷冰冰的声音陡然响起来,这声音在弥漫的血腥气间,如同是一把利剑,要将人的血­肉­灵魂都撕开。

辉光散尽,半神就真地死去了,再也没有办法将他复活。或者有寻香之力,以幻术的神通,再佐以世间神器,可以制造出死而复生的虚假生命。但这一次死的却是寻香自己,这世上还有何人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幻术呢?

无双只觉得寻香闭上眼睛的面颊,更加美丽得妖异,与他浴血的身躯形成致命的诱惑,诱惑着她心底最深处,一直苦苦隐藏着的,那一丝丝邪恶与嗜血。

她脱下外衣,将寻香的身体包裹了起来,一个人已经死了,无论生前他曾做过什么,都该为他留下尊严。

她用衣袖擦抹着寻香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迹,只觉得心乱如麻的悲伤,寻香!我前世的好友,你的生命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破邪一步步向着无双逼近,他扬起了右手,他身上已经有八部众中的六部辉光,若是再得到无双身上的辉光和灵力,他便得到了七部的辉光。最后一部的摩呼罗迦族逝去已久,全部的灵力和辉光却都保存在摩合罗中。杀死了无双和璎珞,得到­干­将莫邪剑,就可以得到摩合罗。到那个时候,八部辉光尽归他所有,他便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种力量同样也是创世之力,他能够依自己的所愿重塑这个世界。他将成为新的轮主,甚至是新的创世之神。

他的手按向无双的头顶心,眼中已经现出得­色­,只觉得天下万物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全没注意到无双的眼中闪过了一线杀机,她微微眯起双眼,破邪或者是岑昏,我也不管是谁,当你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你便也没有留在这个世间的理由了。

她握着剑的手悄然收紧,剑尖之上青芒也越来越是明亮。

忽听璎珞的声音冷冰冰地道:“破邪,若是紫羽见到你,她是否还会认得你吗?”

破邪身体一震,脸上现出痛苦之­色­,紫羽!紫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会否原谅这样的我呢?

痛苦之­色­一闪即逝,他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暴戾,他转头望向璎珞:“你来得正好,不必我再去找你,把­干­将剑也一起交给我吧!”

璎珞摇了摇头,双手合什在胸前结印,唵!嘛!呢!吧!弥!哞!每默诵一个字,灵力便增强一份,六字真言念毕,一条银­色­的水龙从摩合罗中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剑光也自破邪的身后一闪而至。

破邪皱起眉,璎珞已经可以与摩合罗合二为一了吗?流火也来了,再加上不知深浅的无双,他本已觉得世上无人可以阻止他,但这三人一起出现,他却又感觉到了威胁。

他心念电转,这三个人是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世间无谓的情爱早使他们之间暗生隔阂。这隔阂虽然是不可见的,却又是如此深切实在,只要有这隔阂的存在,他们就必然有分开的一天。

他立刻身形急转,一股蓝­色­的轻烟自他身衅升起,他便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在轻烟之中。是幻术,他吸取了寻香的辉光,因而学会了他的幻术。

八部众死了以后,按照族规,是要火葬的。这躯壳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从尘土中来,就归回到尘土中去吧!

无双在山间寻找了许多­干­枯的树枝,将寻香的尸体置于其上。她双手合什,心中默祝,无论你是谁,你的前生与我有任何瓜葛,我只希望你死去以后,就能够忘记过往的一切事情。当生命重新开始以后,我只望你再也不要与我相遇。

天上的红­色­月亮从黑云之中露了出来,将妖异的红­色­光芒布满山野。无双仰头向天,若是天地有知,就给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吧!不要再让前世的恩恩怨怨纠缠着他,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但真能结束吗?

无双点燃了火堆,火焰慢慢地吞嗜着寻香苍白美丽的面容,她便又感觉到心乱如麻的悲伤,寻香,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无双!”是璎珞的声音,她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这是她每一次叫她。

她茫然回首,璎珞的微笑也苍白全无生气,“跟我来!”

两人向林间行去,将狐疑的流火独自留在火堆旁边。

“你终于可以使用灵力了?”璎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音中充满着绝望,似乎无双可以使用灵力就意味着世界末日的来临。

“不错,寻香用他的生命使我回忆起如何使用灵力。”无双回答的时候,语音中同样充满着绝望,似乎这件事确实是世界末日的来临。

“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

无双迷茫地笑笑,“他们说我是你的转世!”

“转世!”璎珞重复着这两个字,转世,若世间没有转世该有多好。若人死之后,灵魂就烟消云烟,该有多好?“除此之外呢?”

“还有另一个人,我感觉到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是的,你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灰衣老僧悄然出现在林中,是久违了的缘空,他满布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圣主,你终于醒悟了吗?”

圣主?是叫我吗?无双微笑,“那个人就是百年前的凌日?”

缘空跪倒在地,“圣主,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他说看见当然不是指看见无双,而是指看见依附在无双身上的凌日。

凌日!提婆族的宗主,据说他有着通神的力量。

“凌日又是谁?”无双淡淡地开口,这句话听似有些奇怪,在场的两个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璎珞望向树林外隐隐的火光,“这些人,死去的或者活着的,想杀你或者想帮助你的,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为了一个原因。一百多年前,天界逃走了一个被囚禁的灵魂,这灵魂就是传说中唯一可以与佛陀相抗衡的提婆达多。他死之时,灵魂被严密看管起来,以四十九条缚神铁索紧紧束缚,又由四天王天带领着天界的神将不分昼夜地严密监视。只因提婆达多太可怕,他是佛陀的堂弟,拥有与佛陀相似的神通。但他到底还是逃离了天界,他走了以后,便到了人间,降生在提婆族中。他降生之时,身上的辉光甚至超过了太阳的光芒,因而人们都叫他凌日。他可凌驾于万物之上,凌驾于天地之上,凌驾于有情无情众生之上。只因他的身体里有提婆达多的灵魂,那个不安定的灵魂。为了这个原因,四天王天才离开天界,但他们却也无法看出提婆达多的灵魂藏在哪里,因为以他们的神通还不足以窥知提婆达多的行动。”

无双笑了,似在听着一个最荒谬的神话故事,“你说我的身体里有提婆达多的灵魂?”

璎珞点头。

无双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为何我又是你的转世?”

璎珞垂下头,“因为这是一个计划,你的生命是被安排好的,你的转世是在我死前就已经决定的事情。”

我的转世是在你死前就决定的事情?!我为何会存在于这个世间?我只是一个傀儡或者优伶,我的生命原来只是无中生有,我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为何要安排这样的我出现?我也是一个人,过去的十八年岁月,我的一切喜怒哀乐,到如今只是一句安排好的,就变成了可笑的闹剧,可曾有人想过我的感受?

“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双淡淡地问。她越来越习惯将情感深藏在心底,不轻易流露出来,但越是这样,就越感觉到如梗在喉般的酸楚。如同江水冲击着堤坝,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拼着粉身碎骨。堤坝只是无情地横亘在前方,阻碍着江水的行动。或者有一天,堤坝终于会倒塌吧,大水便肆无忌惮地泛滥,但不是现在,也许再过些日子!

第十二节

一百年前。

皇后贾南风持掌朝政已经有十年之久,在这十年之间,她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接二连三而来的谋朝篡位的威胁,也因此,杀死了许许多多司马家的子孙。

朝政不稳一直是她心里的隐忧,而这一切却不得不归疚于皇上天姿的愚钝,这样的皇帝,最容易引起宗室贵族们的反叛之心。

东宫自她迁出后就成了禁地,一直由珍珠看守着。那个名叫璎珞的女孩子也时而出现,她是一个冷漠到让人不敢去喜欢她的女孩,永远都是清泠泠的,一身白衣胜雪。她很少开口,几乎不笑,连年长的珍珠都对她礼敬有加。

南风知道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她就是不喜欢她,甚至有些讨厌她,或者是因为幽姬的缘故。

十年之间,璎珞越长越大,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连南风看见她,都一见惊艳,这样的美丽,总是让人觉得不祥。

到南风死时,璎珞年满十七岁了。

南风是死于被后世的史学家称做八王之乱的历史事件中。杀人之人,人亦杀之。南风是早便明白这个道理的,过去的十年,她杀了许多人,早已不再是艳名才情冠绝两京的绝­色­女子,而成了坊间­妇­孺皆知的妖后。

她亦惊讶于自己的变化,对于权力的渴望,那渴望似是由血液骨髓生出来的,悄无声息就占据了她的思想和灵魂。独揽大权让人觉得无比快慰,而为了维持这权位,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地排除异己。

她也并非如后世的人们所说的全无治国之才,事实上,她极敏锐富有才­干­。人们对于她负面的评价基本是源于男人对于掌权女子的嫉恨与不甘。能­干­的女人总是轻易地成为男人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这个世界一直是男人的天下,他们不许有女子凌驾于自己之上。

南风却不管,她不理人们的评论,率­性­任为,按照自己的喜好控制着朝政。但她也同样任用最有才华的名士。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未死前的十年,虽然屡有叛乱,却仍然能够天下太平。

等到她死了以后,这天下就分崩离析了。

璎珞最后一次见到南风,是在她死前的三日,也是她最后一次离开无欲城。在此之前,她收到消息,流火为了报复她的背叛,将去抢夺埋藏在京城的九龙鼎。

消息的来源,真假难定,但她却是不能让九龙鼎有失的。十年以来,珍珠留在京城就是为了守护这天下神器,玉玺已经随着岑昏埋身在钟山之下,九龙鼎就更显得重要,若连九龙鼎也失去了,天下就会动乱了。

一百年后,再回头去看,这消息的居心是显而易见的,然而人当其局之中,必然先自迷失,又有谁能够冷静客观地判断?就算能够静心分辨真假,却也是不敢冒险的。她知道流火的本领仍然隐忍不发,因为他对夜叉的痛恨,使夜叉之­性­深藏于妖气之下。但若是有一天,他终于知道如何运用夜叉之力,再加上他妖的身体,是任谁都不敢轻视的。

她匆匆赶到洛阳,便见到将皇城团团围住的叛军。人间又生变乱了吗?

她连原因都不想知道,太多的手足相残,太多的祸起萧墙,只因人类有着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是贪婪也罢,是对于美­色­的渴求也罢,是对于权势的渴望也罢,总之无穷无尽,欲壑难填。满足了一种欲望,便会生出新的欲望,永远没有厌足的一天。

她轻易地穿越叛军的封锁进到皇宫之中,在东宫的花园里,她看见忧心忡忡的珍珠。这使她颇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之中,珍珠永远是举重若轻,镇定自如,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人类的叛乱应不会引起她的困扰。

珍珠骤见她到来,脸上现出一丝喜­色­,“璎珞,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实在是决定不下。”

“什么事?”

“南风要死了!”

璎珞呆了呆,“皇后吗?难道这一次的叛乱,连她也无法平息?”

珍珠摇头,“阳平公主勾结了赵王司马伦,重兵已将皇城重重包围。”

璎珞淡然道:“那只是人类的事情,我们是从不­干­预人间的争斗的。”

“可是,”珍珠迟疑了一下,“可是贾南风却不同。”

璎珞有些诧异,“她为何不同?就算她是皇后,也不过是个人类。”

“不错,她是人类,但她却是摩登伽女转世。”

“摩登伽女?!”

珍珠点头,“十年前,我便感觉到她可能是摩登伽女转世,而帮我证实这一点的人便是凌日。”

“凌日?他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不愿伤害贾南风?”

“不错,虽然凌日隐瞒得很好,但提婆族的摩诃尊者仍然发现他便是提婆达多逃到人间后灵魂所寄宿的身体。为了这个原因,二十年前,摩诃尊者带着摩合罗离开提婆族,但他一路受到追杀,在见到啖鬼之时,便死去了。也因此,摩合罗现在是由夜叉族保管着。”

璎珞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遇到流火和破邪。也许她接近流火只是为了摩合罗,然而半神毕竟不是神,却不能绝情弃爱。

珍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少主的生命并非是属于自己的,我也知道少主很辛苦,但每一代的那迦族宗主都为了族人牺牲了很多。”

璎珞勉强一笑,转移了话题,“贾南风活着,凌日就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动九龙鼎,若是贾南风死去,凌日可能会卷土重来,这就是你所担心的事情吗?”

“不错,我一直在犹豫不决,是否应该救贾南风,她的生死并非只关系到她一个人。”

璎珞轻叹:“千年以来,族中一直遵守着绝不­干­涉人间之事的族规,难道到了我们这一代却要违背了吗?”

两人相对无言,一筹莫展。忽见阳平公主带着一队人马,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虽然已经是十年的时光,她却仍然美艳如昔,只是眉宇间平添了几许风尘之意,想必是十年以来,颇为漂泊。

她骤然见到珍珠,脸上现出一丝难掩得­色­的笑容:“十年来,你都为贾南风看守着这个地方吗?”

珍珠淡淡地道:“不错,我一直在守护着这着,不让别人可以轻易地进去。”

阳平长笑了一声:“可惜的是,贾南风已经自身难保,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珍珠双眉微轩,“东宫的地下并没有什么宝物,已经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你为何还是耿耿于怀?”

阳平冷笑道:“有没有宝物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我之所以回来,只是为了报仇。十年前,贾南风杀死了我的母后,在那一次宫廷斗争中她大获全胜。从此以后,我便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她不是一心想要保住这个地下宝库吗?我就一定要把宝库挖出来。我要的只是扬眉吐气,一雪前耻而已。”

珍珠摇了摇头,“争这种无谓的闲气又有什么意义?”

阳平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半神,如同多年前的啖鬼一样。我也知道你不能明白人类的想法,也许对于你来说,意气之争是愚蠢和可笑的,但对于我来说,我处心积虑,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口气而已。争到了这口气,到了地下,我才可以面对死去的母后。”

珍珠皱眉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半神,也应该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阻止你进入东宫。”

阳平微微一笑:“不错,你确实有高超的神通,但是,我也知道半神的规矩是不可以伤人,不可以­干­涉人间之事。若是我命手下的士兵冲进去,你真地能够伤他们吗?而且你身为半神,却Сhā手人间纷争,已经违背了族规,你不怕其他的半神会知道吗?”

珍珠默然,心道阳平虽然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却见多识广,真是不容易对付。她双手轻扬,在东宫之外以手结成结界。

“只要结界存在,你们就无法进入东宫。”

阳平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结界能够维持多久。”她命手下兵士将东宫团团围住,虽然进不去,却也不离开。她知道布结界是需要灵力来维持,珍珠的灵力必然会因为结界的原因而维持消耗。她也不急,静观其变。总有一日,珍珠的灵力会消耗殆尽,到时她便可以率领手下众人冲入东宫。

她主意已定,索­性­命人取来酒宴软榻,她在软榻上坐下,倒了一杯酒,要与珍珠比一比谁更加有耐力。

珍珠也是无可奈何,她就算可以违背族规­干­涉人间之事,却怎么也不可能杀人的。她对璎珞道:“有我在这里,短时间内他们还无法进来。你去找一找贾皇后,看看是否能够救她。”

璎珞依言离开东宫,阳平也不阻拦她,微笑道:“你若是不能杀人,就算找到贾南风,又有何用?以她的个­性­,只怕未必会愿意与你逃走。”

璎珞不去理她,在宫内疾行,只见整个皇宫之中都已被叛军占领。忽见几个宫人缩瑟地躲在假山之后,其中一名宫人似乎是认识她的,在假山后低声叫道:“璎珞姑娘!璎珞姑娘!”

璎珞停下脚步,正想询问贾南风的所在,那宫人已经抢着道:“皇后和皇上都被抓到金墉城去了,姑娘是神仙,快去救救皇后吧!”

璎珞在心里苦笑,若我真是神仙便罢,可惜的是,八部众不仅不是神仙,被七情六欲所扰,还被重重的族规束缚着。她却温言安慰那名宫人:“你们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找皇后。”

她离开皇宫,到了郊外的金墉城,这城用来囚禁有罪的王公贵族,看守得极是严密,不停有巡逻的士兵在城外徘徊。

这却是难不倒璎珞的,她快如一缕清风,进了金墉城,只见里面全是巨石所筑,不见天日,也不知曾有多少皇族死于其中,连白日进来,都感觉到鬼气森森。

她躲过看守的视线,到达最里面,只见贾南风与司马衷相依偎着坐在地上。司马衷似很是害怕,不停地发抖,手紧紧地抓着贾南风的衣袖,口中喃喃地道:“他们会否杀朕?他们会否杀朕?”

贾南风柔声道:“不用怕,他们不会杀你,你是天子,谁若是杀了你,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天下人必然群起而攻之,谁又敢杀你呢?”

司马衷猛然记起自己是天子,又生出了几分勇气:“对!朕是天子,谁敢杀天子。”

贾南风微笑道:“更何况赵王是陛下的叔公,他恨的人只不过是臣妾罢了。”

司马衷总算有点聪明起来,“那赵王是否会杀皇后?”

贾南风笑笑,低声道:“若是我死了,陛下就要试着变聪明起来。”她想到司马衷天生如此愚钝,又如何能使他聪明呢?不由喟然长叹。

璎珞见周围不再有看守,她便闪身进入囚室,贾南风先是一惊,待看清是璎珞,方才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

璎珞点了点头:“我是来救皇后的。”

司马衷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口中叫道:“快救朕走,快救朕走。”

璎珞皱起眉:“皇上这样大喊大叫,是想引守卫前来吗?”

司马衷怔了怔,压低声音:“快救朕和皇后离开这里。”

贾南风却摇了摇头:“我不走。”

璎珞道:“皇后可知道不走会有什么后果?”

贾南风微微一笑:“你与我本无瓜葛,为何在此时如此好心,想要带我离开?”

璎珞默然不语。

贾南风道:“我听说半神从不过问人间纷争,你违背族规,来此救我,是否是为了东宫地下的宝物?”

她如此聪明,一语便道出了璎珞的目的。

璎珞也不瞒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为了东宫地下之宝。”

贾南风摇了摇头:“可是你是否想过,就算你能够将我救走,朝政已经落入司马伦之手,我也不再是皇后,反而成为朝廷缉拿之人。我不能再进入皇宫,又如何守护东宫之宝?”

璎珞呆了呆,半神不谙世事,如何会明白人类之间的斗争。她道:“那要如何?”

贾南风淡然一笑,“若你还想让我留在宫中,就必须得消灭司马伦的叛乱,那就意味着你必须杀人。你可愿意破戒杀人?”

璎珞不由后退了一步,救人可以,但是杀人却已经大大地超出了她能够做到的范畴。

贾南风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就知她是不可能杀人的,她笑道:“若是你不能杀人,救我出去,不过是救了一个逃犯贾南风,而非是皇后贾南风。而且我即是大晋的皇后,母仪天下,又怎能落荒而逃?”

璎珞叹了口气:“要我杀人是万万不行的,我只能做到救人而已。”

贾南风也知无法勉强半神杀人,她道:“既然如此,我想求你去救别的人。”

“救谁?”

贾南风道:“我的妹妹贾午,贾家必然被牵连其中,我只怕他们会满门抄斩。还有,”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还有张华张司空。”

璎珞点头道:“好!我去救他们。”

她转身欲去,司马衷去拉住她的衣袖,急道:“先救朕出去,先救朕出去。”

璎珞皱起眉,甩开衣袖,心中想到,如同这样的人,死便死吧!才生出这念头,她便吃了一惊,连忙在心里遣责自己,如何会产生这种恶念?

贾南风安慰着司马衷,“皇上莫怕,赵王绝不会杀皇上的,而且皇上是九五至尊,臣妾尚且不屑于四处逃窜,皇上是千金之体,怎可仓皇逃走,惹人耻笑?”

司马衷半信半疑,反问贾南风,“赵王真地不会杀朕?”

贾南风摇头道:“不会的。”

他仍然不信,口中不停地低声念诵:“赵王真地不会杀朕?赵王真地不会杀朕?”

璎珞转身离开,只觉得如同贾南风这般冰雪聪明,视生死于度外的女子,嫁与这般的愚货,实是暴殄天物。

第十三节

她又回到城中。街道之上不见行人,只有许多士兵往来逡巡。贾府在何处,她却是不知道,难道去问那些士兵?

忽见城东方向升起滚滚的浓烟,几队士兵便向着那个方向奔去。璎珞远远地跟在后面,见那些士兵到了一处大宅之前,都停下脚步,浓烟便是从大宅中冒出的。

那宅上挂着门牌,赫然写着贾府两字。紧闭的宅门打开了,几名奴仆似乎想要跑出宅院,宅外的士兵却立刻Сhā出身上的配刀,大声喊道:“赵王有令,贾家之人谁都不可离开。”

那些奴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为首的将军被求得恼了,用力挥舞着配刀,“若是再不回去,立斩不赦。”

那几名仆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只得相携着回到府内,仍将宅门关了起来。

璎珞早已经进入宅中,只见宅内一片混乱,家俱物品被扔得满院皆是,许多仆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跑来跑去,也不知想要跑到哪里。

又见郭槐披头散发,手中提着一把长剑,见人就砍。几个年青女佣尖叫道:“夫人疯了!夫人疯了!”

郭槐口中大声:“都死吧!全都死吧!”

璎珞叹了口气,拉住一名女佣,“贾午小姐在哪里?”

那女佣神­色­慌乱地指着后院:“在后面,午小姐和姑爷都在后面。”

璎珞望向后院,火光与浓烟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她向后院奔去,见一角小楼,正燃着大火。一名青衣小寰,脸上身上尽是烟灰,呆呆地坐在着火的小楼前面。

璎珞问那小寰,“二小姐和姑爷在哪里?”

小寰痴傻地看了璎珞一眼,忽然疯狂地大笑:“二小姐和姑爷在里面,他们两人都在里面。”

璎珞叹了口气,来晚了吗?

她以真龙之水护身,进入火场之中,见两个人紧紧相拥,已经烧成漆黑焦碳。从身形上看,相拥的两人一男一女,相必就是贾午与韩寿。

她不敢怠慢,离开火场,询问门前的小寰张司空的府第在哪里。小寰喃喃地回答:“城南第七家黑门府第就是张司空家。”

璎珞转身离去,忽听那小寰尖叫了一声:“小姐姑爷,带我一起走吧!”

璎珞连忙回首,只见那小寰奋力一跃,跃入火场之中。璎珞呆了呆,她仍然有机会救这小寰,但救了以后又能如何?

她又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痛苦与无奈,活着的人,无论多么风光,却不得不用尽心机钻营,这风光又能保住多久呢?就算能保住一世,又怎能福萌子孙后代。

她向张府行去,见一队士兵也正向着张府方向而行,想必是奉命捉拿张华的。她当然比这队士兵行动快得多,须臾时间便到了张宅。

张宅却又与贾府全然不同,宅内安安静静,听不见一丝人声。

璎珞心里担忧,难道是来迟了?

她进了张宅,也不见有人,一直向后宅行去,只见花园之中,一个青衣士子正在独弈。看他的神情,镇定安祥,似全不知道大祸将至。

璎珞走到他的面前,低声叫道:“张司空,张司空!”

张华抬头看了璎珞一眼,也不问她是谁,摇了摇头道:“待我想出这一步棋。”

璎珞怔了怔,“贾皇后命我前来。”

张华稳如泰山的手到底略微颤抖了一下,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棋子,“皇后现在如何了?”

璎珞轻叹:“皇上和皇后被囚禁在金墉城中,皇后不愿离开,却嘱我救先生脱险。”

张华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喃喃低语道:“她不愿苟活,却要我独活于世间!”

璎珞皱眉道:“先生快随我走吧!再不走就迟了。”

张华却固执地摇了摇头:“身为朝廷的肱股大臣,逢此大难,又岂能苟且偷生?我是不会走的。”

璎珞默然,她本是为了救贾南风而去,先是贾南风不愿逃走,而后便见到贾午与韩寿自焚而死,现在轮到张华,又是视死如归。

或者,人类并非真地一无是处,这种慷慨赴死的决心,就是其他种族的生灵所没有的。

她道:“难道张司空要束手就擒吗?”

张华笑笑:“人总是要死的,就算我此时不死,再活上几十年,到底还是难逃一死。你若真地有心,就带我的幼子离开。他今年不过六岁,我虽然抱着必死之心,却也不忍让他也死于非命。”

他这句话刚说完,忽听“轰”地一声响,许多兵士破门而入。他们一进入花园,便将张华团团围住,不多时,只听得小儿的哭喊之声,几名士兵押着张华的幼子和一名老拥人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那小孩被吓得脸­色­青白,手中却仍然死死地抱着一把长剑。

张华脸一沉,喝道:“哭什么?”

小孩吓了一跳,不敢再哭,眼泪却仍然滚滚而出。

张华沉声道:“爹爹教过你,人生于世,不过是薤上晨露,生有何欢,死又有何惧?哭哭泣泣成何体统。”

小孩垂下头,不敢再让张华看见他的眼泪。

璎珞问道:“张司空真地不走吗?”

张华淡然一笑:“张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这十年来因皇后的知遇之恩才得到官居高位,如今皇后有难,张某怎能苟且独活呢?”

璎珞咬了咬牙,抱起小孩,“好,那我就走你的儿子走。”

张华道:“这位老家人,年事已高,一直尽心服侍,我也不忍心让他受此灾难,烦请一起带走吧!”

璎珞点了点头,心道,连老家人你都不愿他死,为何自己一定要死呢?

带兵的将军喝道:“你们想走便走吗?赵王下过命令,所有的人都要带回去,一个也不得留下。”

璎珞双眉微扬:“我若想走,谁又能阻得了我?”

那将军大怒,挥了挥手,几名士兵手持配刀向璎珞砍去。璎珞衣袖轻扬,“喀喀”数声轻响,那几名士兵手中的刀便从中折断了。

众人脸上变­色­,面面相觑,心道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莫非是妖怪不成?轻易便将钢刀折断。

璎珞冷冷地道:“我不想伤人,你们最好立刻便走,不要逼我破戒。”

那名士长咬了咬牙,挥手道:“将张华带走。”

他为人颇为聪明,知道既然不能力敌,回去编个理由唐塞,就说到达之时,张华的幼子已经逃脱,料来也可交差。

张华走了几步,忽然道:“继祖,记得爹爹告诉你的话,好好看管这把剑。”

张继祖用力点头,他见爹爹随着士兵走出门外,一直不曾回头。他便更紧地抱住手中的剑,爹爹说过,这剑很重要,要代代相传,直到有人带着莫邪剑来,双剑合璧之时,张家才算完成了这个职责。

璎珞带着老佣人和张继祖出了张宅,又去偷了两匹马,一直将两人送到城外几十里,才道:“你们快点离开京城,或者连汉人的地方都不能住了。最好是改名换姓,去到胡人的地方,大概才能够逃过赵王的追杀。”

老佣千恩万谢,与张继祖上马向北方奔去。

璎珞看着他们去远,想到张继祖手中抱着的那把剑。剑未出鞘,便紫气逼人,一看可知是一把神器。

她不及多想,匆匆赶回金墉城,此时天­色­已经晚了。

第十四节

金墉城内一灯如豆,贾南风与司马衷坐在灯下,相对无言。

司马衷时而受惊般地抬起头望向囚室之外,只觉得黑暗之中,似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探着他。忽听脚步声传来,他心里惊怕,连忙躲到贾南风身后,待看清走进来的是璎珞,才算松了口气。

南风看着他吓得苍白失­色­的脸,心中暗暗叹息,是她的错吗?若是当年就任由先帝废了这个无用的太子,也许天下会安定许多。

“贾午和韩寿死于大火,张华不愿离去,已被赵王所擒,只有张华的幼子逃脱了。”璎珞一句话便概括了一切,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却不敢看着贾南风的脸。她虽然是半神,不谙人间之事,但连她都觉得一下子要承受这许多事情,实在是足以让人肝肠寸断。

但贾南风只是淡然一笑,低低地说,“他不愿走吗?”

璎珞点头。

贾南风便不再多问。

忽又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司马衷又是一惊,紧紧地抓住贾南风的手,喃喃道:“这一回又是谁来了?”

囚室之门被推开,一个老年宫监手中托着一只金盘走入囚室。他骤见囚室之中居然多了一个人,大吃一惊,立刻便要张口喊叫。

璎珞却早已经伸手捂住他的嘴,冷笑道:“若是你叫一声,我便杀了你。”

她也是从人类中学到这种威胁别人的方法,身为半神的她本是不屑于使用的。但经历世事越久,就越发现,原来威逼利诱,真是极为有效,怪不得人类乐此不疲。

那老宫监吓得双手颤抖,手中托着的金盘几乎落在地上。但他却知手中的东西极为重要,拼命抓紧金盘,不让金盘落下。

那盘上放着一壶酒,一只金杯。老宫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酒壶,唯恐壶中的酒洒了出来。

贾南风站起身,接过那只金盘。到了这个田地,她仍然冷静如昔,双手沉稳,连一丝颤抖都不曾有。她看着手中的金盘,淡淡地问:“这酒是赵王命你送来的吗?”

老宫监连忙点头,“赵王吩咐老奴服侍皇后娘娘喝了这酒。”

贾南风微微冷笑:“他倒是心急得很。”

这回连璎珞都看出端倪,她皱眉道:“这是毒酒吗?”

贾南风淡淡地道:“这酒名叫金屑酒,专用来赐死王公贵胄。其中含有金屑,以昭显地位的崇高。”

她平淡地说,仿佛正在谈论与自己全不相­干­的事情。

司马衷尖声道:“赵王要杀死皇后?”

贾南风温言安慰他道:“陛下不必忧心,臣妾若是不死,赵王定不会放陛下离开。只要臣妾一死,陛下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司马衷呆了呆,又是忧又是喜:“朕又能回宫了吗?”

贾南风叹道:“只怕未必能够回宫,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她忽然跪在地上,行三拜九叩之礼,“请陛下珍重,臣妾要先行一步,不能再服侍陛下了。”

司马衷一向对贾南风惟命是从,此时想到贾南风一死,他便没了依靠,心中也便有几丝难过之意。但又想到若是贾南风不死,他便会被关在这里,相形之下,还是贾南风死去比较好。

他并非是无情之人,只是生­性­愚钝,且又贪生怕死,从未受过任何苦楚,被关在金墉城中一日,无法饮美酒吃美食,与美貌宫人嘻戏已经使他痛苦已极。

他落下几滴眼泪道:“朕会永远记得皇后的贤德的。”

璎珞冷眼旁观,更是为南风不值,再­精­明的女人到底还是依赖着男人,这人世间为何对女子如此不公。她忍不住又道:“若是皇后想走,我可以带皇后离去。”

贾南风淡然一笑:“若是我走了,岂非成了天下笑柄。我宁可死,也不会输这口气。”

璎珞呆了呆,又是为了争一口气,这些人类,为了意气之争,连­性­命都不要,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贾南风拿起金杯斟了一杯酒,酒中有金光闪烁,果然不愧是金屑酒,杀人都杀得如此华丽。南风持着酒杯,看看丈夫痴愚的面颊,心中百感交集。

她忽然向天祈祝:“若是我还有来生,我仍然要为女儿之身。我必成为君临天下的女主,不再依附于任何男子,要天下的男人都听命于我,为我所奴役。”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忽然清明一片。

只觉有个人正在远远地注视着她,虽然看不见他是谁,但却清楚地感觉到这男人就是那个名叫凌日的男子。她似听见凌日的低语,“我答应你,来生必让你成为统治天下的女主。”

她不由微笑,若是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实现吧!她完全没有怀疑,她坚信他必然会信守诺言,无论今生来世,或是千秋万代之后。

第十五节

璎珞猛然感觉到结界消失了。她虽然不在珍珠身边,却也能够遥遥地感应到珍珠的灵力。在此之前,结界一直安然存在,但贾南风死去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结界也随之消失。

她心里一紧,是凌日吗?他好快,难道已经到了东宫?

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金墉城,将司马衷含义不明的哀叫声抛在身后。

东宫的方向有隐约可见的金­色­辉光,凌日,真如珍珠所料,贾南风一死,你便卷土重来。

东宫的大门已经被撞开,想必是阳平手下的士兵一拥而入的结果。她进入东宫,见地上被挖开一个大洞,也不知是凌日所为还是阳平所为。洞内现出台阶,从台阶的样式来看,果然是上古所修葺的。

她急匆匆地从台阶走入地下,经过数道石门,便见到地底的宝库。只是这宝库之中并无珍宝,只在宝库的中央以青铜塑了九条龙,九龙围拱着一只看起来黑黝黝全不起眼的古鼎。鼎的上面悬着一颗夜明珠,在地|­茓­之中亦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得地|­茓­里如同外面一般的光亮。

阳平公主站在鼎前,正抬头看着鼎上的夜明珠,虽然没有其他的宝物让人颇为失望,但有了这颗明珠也不虚此行。

凌日则站在她身后,显然不愿太靠近古鼎。而珍珠却似已经受了伤,面­色­苍白,全神戒备,只要阳平公主伸手去拿夜明珠,就算她是人类,她也只得破戒一次。

众人蓦然见到璎珞进来,神­色­都略有些改变。

珍珠是又喜又忧,少主来了,自己这边就多了一个帮手,但少主却也不是凌日的对手,只怕也无法阻止凌日,说不定还要枉送­性­命。

阳平公主的脸上则现出说不出的厌恶之意,为什么总是有人与她作对?她是天之骄女,为何还有许多不能称心如意的事?这些人,不管是人也好或者是半神也好,总是拂逆她的心意,使她陷入艰难的境地之中。最好这些人全都死去,凡是反对她的,一个也不要留在人间。

凌日双眉微扬:“你来得很快,可是你以为你能够阻止我吗?”

璎珞笑笑,她心中也知是无法阻止凌日的,但她越来越学会以意识力来使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也许是从人类身上学来的,也许不过是经历了世事,悲伤与磨难,使人的意识力越来越坚强。“就算不能阻止你,也要试一试。”

凌日微微一笑:“我很喜欢你,八部众之中,我曾经很喜欢死去的啖鬼,他很聪明,灵力也强,而且我看出他埋藏在心底的悲哀。不过他死得很早,而且死得全无意义。”

璎珞冷笑,“你认为他死得全无意义吗?他死以前封印了你野心勃勃的弟弟。”

凌日淡然一笑:“只要我还在这个世间,岑昏就不能有任何作为。”

璎珞冷笑道:“你以为世间再也无人及你吗?”

凌日似笑非笑地回答:“你很倔强,一定要亲自证明结果才愿意相信。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不还手,若你能够在阳平爬上鼎拿到夜明珠以前击倒我,你便拯救了这个世界。”

璎珞望向阳平,见阳平正要攀着青龙而上。

她知道凌日是太骄傲了,完全无视她的灵力。但也正因为他的骄傲,才给了她一点希望,她也知道若是凌日出手,她根本就连使用灵力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必须选择最好的时机,一击之下便打败凌日,否则她就绝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她却并不急着出手,忽然问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哪里不好?”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几乎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对世界怀有不满,因而问一万个人,会有一万种答案。但这同样也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太多的不满,难以一言蔽之。

凌日的心里便生出一丝淡淡的悲哀,有什么不满吗?或者只是不甘心,为了一个承诺。过往的岁月,曾经互相伤害的却又是彼此挚爱的人们,当背叛成为一种习惯,爱就变成了恨,只因爱得深,也便恨得更深。

或者一心想要毁灭,只是为了报复那些曾经相爱的人们。

“你是佛陀的堂弟,这个世界上除了佛陀以外,最完美的人,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放下的吗?或者你一直在嫉妒佛陀,因为他成就了你无法完成的事业。”

凌日冷笑:“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我心乱吗?但无论你怎样努力都是于事无补,因为你的灵力与我相比不过是萤火之与皓月。一个聪明的孩童,使尽了心机也无法打败一个成年人。”

也许我及不上你,但你却太骄傲。璎珞的目光追随着阳平,看见她已经爬上了青龙之上,伸手摸向夜明珠。她心中高兴,忍不住尖声叫道:“我就要拿到夜明珠了。”

凌日便回头看了她一眼,而璎珞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虽然只是弹指一瞬间,璎珞的灵力再加上摩合罗的灵力凝成一只银­色­的水箭,向凌日的后心飞去。她与人类相处得久了,学会了人类的­阴­谋诡计,知道战胜一个比自己强的人,就要攻其不备。

银箭没入凌日身体之时,全未发出任何声音。

凌日身子微微滞了滞,他慢慢地转过身,眼中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你果然与八部众的那些蠢货不同,可惜的是,你却要与我为敌。”

璎珞的心一沉,难道这样强大的灵力都无法伤害他吗?

眼前金光闪动,瞬息之间已有几万道金光一起刺穿了她的身体。她的心便凉了,到底还是不能杀他,而且自己还要死了。

阳平摘下了鼎上的夜明珠,尖声叫道:“这颗明珠,终于归我所有了。”

她一摘下明珠,地|­茓­之内的九条青龙忽然一起震动了起来,天地齐鸣鬼神交泣,封印已破。凌日拿起了九龙鼎,终于得到了一件大地之神器,重铸天地也跨出了第一步。

只是,心里却并不觉得喜悦,一点都不觉得喜悦。毁灭这一切吗?毁掉他亲手建立的秩序吗?他与岑昏不同,或者岑昏才是有远大抱负的人。他只是一味地感受着自己的悲哀,只是为了使三界四生都感受到等同的悲哀罢了。

但真便毁掉他亲手建立的秩序吗?为了这个原因,要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

心口有冷冷的刺痛,是那迦族的小丫头造成的结果,看来真不能轻视她的灵力。或者再选择一次吧!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天地万物一次机会。

这些年来,到底不过是在拖延时日。怨恨得越久,就恨得越是无力,恨也需要勇气和毅力。

他看见璎珞双手上泛起了银­色­水气,是真龙之水,这小丫头还是不死心。他选择故做不见,她如此执着,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吗?

那就给她一次机会吧!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或者会有所转机。

水龙咆哮而来,冲过了他的身体,也冲过他手中的九龙鼎。鼎受不了灵力的冲激,分成了九片,向着四面八方飞奔而去。

他的身体亦在灵力之下化为碎片,他看见璎珞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定是觉得讶异,如何能够战胜强大的凌日。

也许和她开个玩笑吧!

他的灵魂自粉碎的身体里飞了出来,扑入璎珞的怀中。既然你一心想要守护这个世界,那就让你和灭世者同体,让你承受一下无法选择的痛苦。

璎珞的身体剧烈地震动着,她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上乍现即隐的金­色­辉光。凌日,他还没有死?

他不仅没有死,还进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心里陡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会变成怎样?不知为何,脑中产生从未有过的想法,这世界如此可恶,为何还要容它存在?

她咬紧牙关,用力甩掉脑中的恶念,见珍珠气息奄奄倒在地上。

她扶起珍珠,低声道:“长老,以后该怎么办?”

珍珠看着她苍白的脸,她身上的白衣正在被涌出的鲜血染红。她的心也有些动摇起来,但这动摇只是片刻的事情,她立刻硬起心肠,沉声道:“少主,你一定要消灭他。”

璎珞苦笑:“我就要死了,他在我的身上,想必也会死去吧!”

珍珠摇头:“他没有那么容易死,若他真那么容易死去,刚才就已经死了。”

璎珞问:“那我该如何是好?”

珍珠道:“少主,为了消灭他,你只能牺牲自己。”

璎珞苦笑:“我还有什么能够牺牲的?我连­性­命都快没有了。”

珍珠道:“把你的灵魂与提婆达多的灵魂紧紧地束缚在一起,共同转世。到了下一世,集齐八部众的辉光,当你身具八部众共同的辉光之时,你就有了创世之神的力量,以此力量毁灭自己,方可以毁灭你身体里的提婆达多。”

收集八部众的辉光,只是为了毁灭自己吗?

“既然我与提婆达多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我又如何能够保证下一世的我会依着璎珞的想法去进行这个计划呢?”

“回到无欲城,用真龙之水的全部灵力将提婆达多封锁在你灵魂的深处。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转世,真龙之水会随着你的灵魂进入你下一世的躯体,无论你转世成什么,你都会有真龙之水庇佑着的那迦族辉光。就算你死去,你的职责也没有结束。你一定要提醒下一世的你,当获得了所有的辉光和摩合罗后,毁灭自己,毁灭自己身体里的提婆达多。”

璎珞苦笑,怎么样的人生。

这一世她已经一无所有,未来的一世她一样要一无所有,她存在的理由只是为了消灭自己。

她终于忍不住问:“这个世界如何到底与我有什么相­干­?”

珍珠苦笑,“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自己,直到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人类的男子。但因为不同种族之间的严格禁令,我知我不会和他有任何结果。我离开他后,他与人类的女子结婚生子,如今过着平淡而恬静的生活。我时而会去探视他,却不敢让他发觉。我曾以为离开自己心爱的人痛不欲生,但当我看见他欢笑之时,我自己也感觉到同样的幸福。也许这个世界真地不够好,可是你是否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呢?”

我想要守护的人?

虽然我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但只要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就不想让这个世界毁灭。

璎珞用力点了点头,“好!我立刻回无欲城,我答应你,无论为了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让这个世界毁灭。”

她离去之时并没有看坐在地上的阳平,阳平手中的夜明珠也同样化为畿粉,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珍珠粉,慢慢地将粉末抹在脸上。用了如此多的代价,只是为了这粉碎的珍珠吗?

她抬头望向地|­茓­之外,星光满天,在这样的星夜之下,她曾经度过的快乐或者不快乐的岁月,如今都已经悄然逝去,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或者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但她还是会努力地活下去,无论对或是错,生命的尽头或者是轻烟一缕。她都要坚强地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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