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江城关外是凉州 > 七

个人追逐白云生,却刀也未砍中。如此十几个来回,陡然间白云生身法加快,柄长剑惊如雷电,如狂风拨云,日光万丈。七柄刀纷纷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七名黑衣人手腕流血,各个骇异不止。

为首的黑衣汉子脸涨得酱紫,恶狠狠盯着白云生,白云生却毫无动容,那黑衣汉子只得一跺脚,恨恨说道:“我们走。”剩余七名黑衣人脸现惧­色­,身子颤抖不止,听了这话,也不去拾地上兵刃,都默然无语朝着来路走去。

镖局中人此时如梦初醒,叫道:“别让他们走了,给兄弟们报仇。”众人发一声喊,正待

赶去厮杀,只听白云生淡淡道:“你们可有把握取胜。”众人茫然相顾,尽皆无声,一时没了主意。好在天南镖局四大镖师之一的李长卫未在此役中丧生,众人将李长卫围住,商量着何去何从。万事若有人牵头,接下来一起就好处置。李长卫号召众人先将死者掩埋。天寒地冻,众人忙着掘坑,想起短短时间内的遭遇,悲从中来,不由得落下泪来。

白云生扶起柳茵,只见柳茵眉目姣好,脸上犹有泪痕,白云生初见,浑身悚然一惊,寒冬之间,直似穿越了悠久的岁月轮回而来,掸落时间尘埃,一切如旧;待再细看,又诸多不像,一切似是而非,只叫白云生想起诗经之中的词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白云生一阵恍惚,喃喃自语:“茵儿。”微一叹气,手按柳茵人中,片刻柳茵悠悠醒转。

柳茵只记得那要刺破眼睛的刀尖,在黑暗笼罩中狰狞可怖,柳吉荣不发一丝声息,口­唇­开阖,没有嘱托,没有安慰,万籁俱寂,生死永别,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傍晚,众人已在张家店中客栈安歇下来。张家店百姓本来紧闭门户,唯恐招惹了瘟神,后来又禁不住好奇,纷纷出来打听究竟,店小唾沫横飞,直如亲眼所见一般,述说起恶斗如何惨烈,白云生如何如天神般,将一众恶徒揍得屁滚尿流。其实他也是三言两语打听得知,却如亲身上过战阵一般。不少人识得白云生,只当他是个木讷古怪的汉子,有人便言道:“我早就说白云生不是一般人,多半是武林高手在此隐居,也保不齐是武曲星下凡,嘿嘿,你们还不信。”旁边有人Сhā话:“哪个不曾信,不过我可不记得你老李说过这话,倒是我早就觉得白云生浑身透着一股神秘劲nAd1(”

白云生本欲离去,无奈镖局众人扯着他不放手,毕竟­性­命都是靠着人家得以保全,心里确实是满怀感激的。早已有人将事情原委讲给柳茵听,柳茵却不发一语,进了客栈房间,再不现身。众人知她内心悲痛,不知如何劝解,只得由她去了。众人设酒宴款待白云生,白云生推辞不掉,只得应了。酒席上,大家照例说了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之类的话,却都面带悲戚之­色­。白云生本就不善说话,席上气氛更是冷淡。戌时时分,白云生起身告辞,众人略加挽留,见白云生执意要走,也不再强求。

长街沉寂,月光清冷,愁云惨淡,又近年关。面对纷杂往事,仍不能一笑置之。

白云生想起昔日旧事,诸多感怀,心向往身不能至,徒增无可奈何之感。听得有人叫道:“白大侠。”回头看去,镖局中的一个年轻伙计正追喊着自己。那伙计大口喘着气,似有些难以启齿:“白大侠,说起来有些愧疚,这里有五十两金子,是众兄弟的一点心意,请白大侠千万收下。”白云生再三推辞,伙计仍不允,白云生便收了下来。随之那伙计又取出一包黄金来,说道:“这也是五十两黄金,还麻烦白大侠明日交给柳姑娘。”说完怔怔地瞧着他。白云生懒得推脱,暗想,为何要自己明日去寻那柳茵,莫非是柳茵自己不便开口,委婉嘱咐此人。随即又觉得有些荒唐,便不再深思。两人道别,各回归所。

次日,白云生来到镖局众人下榻的客栈。客栈老板连声招呼:“哎呀,白兄弟,来来,请坐请坐。”白云生暗自好笑,一天时间,张家店仿佛换了番面目。只是奇怪客栈中却不见任何镖局中人,便问客栈老板,昨日住店的人都去了哪里。老板答道:“白兄弟,那帮人今晨早早就走了,他们没与你说过?”白云生微微摇头,正欲离开,又问道:“昨日入住的那位姑娘也离开了?”客栈老板说道:“没有,从昨天起就没见她下过楼,多漂亮的姑娘啊,我在张家店这么些年,就不曾见过一个像她那样漂亮的。”白云生止步,客栈老板不失时机地提醒:“上楼左转第间房。”

白云生来到门前,略一迟疑,还是叩了叩屋门,说道:“柳茵姑娘,在下白云生nAd2(”

不多时,白云生又觉得过了漫长时间,柳茵开了门,将白云生让进屋内,却没有关门。

白云生在椅子上坐下,将金子放在桌上,暗暗打量,见她双目红肿,泪痕犹在,一时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听柳茵问道:“镖局的人都走了?”

白云生点点头,转而想通,人当真天­性­凉薄,刚刚死里逃生,又贪财散去,明明已绝情如此,又偏偏给柳茵留下五十两黄金;万物都有迹可循,唯人心捉摸不定。

柳茵又道:“听说昨日你未杀一人。”

白云生道:“取人­性­命容易,再生则难,人命关天,做事应留一线生机。”

柳茵道:“我所知与你不同,我只知杀人偿命,除恶务尽。”

白云生沉默,善恶之分,哪里说得清。他只觉得面前女子骨子里充满韧­性­,自己之前感到的她的柔弱都似自己的错觉。一时间两人无话可说,白云生正觉尴尬,想到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送还金子,便道:“镖局的人托我转交给你。”见柳茵未答,起身告辞。

正待出门,听柳茵在身后说道:“白大侠,人善念太重,就会善恶不分,放任恶人行恶,与杀人者何异。”

白云生也不恼火,只回道:“大侠之称愧不敢当。”

白云生家住张家店东南角,三间草房,篱笆庭院,碎石铺就院中小路,院中有一隆起土堆,旁边一棵­干­枯的柳树,宛如消失的生命残留世间的倒影。

白云生站在土堆前,回想过往种种,意气风发,一剑横行,交游天下,红颜相伴,数不尽的鲜衣怒马,讲不完的快意恩仇,残阳如血,魂断南山,佳人余音,犹在耳旁,胸中压抑,缓缓吟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nAd3(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风雪之中,歌声如倾如慕,如泣如诉。

转眼已是除夕,乱世之中,佳节更显珍贵,张家店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告别过去的喜悦,告别贫穷,饥饿,病痛,告别长年累月的愤懑,恼怒,不安,似乎一切将由此时变得美好。其中只有一户,仍旧和往常一样冷清。白云生早早地去了镇子口老李的酒店,李掌柜皱起眉头道:“白老弟,你这­性­子咋还不改上一改,大过年的,就该沾沾喜气,你啊”说着长叹一声“罢了,年三十谁不想过个好年,咱可讲好,酒算老哥我请你的,到了中午,你可得回家置办置办。”说着将白云生让进屋内。

“白老弟,图个好年景,咱今个也换点好酒,”李掌柜将一坛子酒重重墩在方木桌子上“俗话说,不喝铧子白,感情上不来,白老弟,你尝尝这酒如何。”李掌柜本要白云生自己饮酒,见他喝得畅快,也惹不住取过碗来,两人喝得不亦乐乎。

酒到半晌,白云生眼花耳热,对李掌柜说道:“老李,我明日就要走了。”

李掌柜大着舌头道:“嘿嘿,王寡­妇­家,暖和,暖和。身子,嘿嘿,烫人着呐。”

两人已有醉意,自说自话。

白云生道:“这世上,我还有两个朋友,一个仇人;冤仇之事,再难提及,朋友之情,一日不曾忘,如今他们身陷危难,我怎能袖手旁观,此去关外,恐无再返之日。”

李掌柜道:“不去不去,不是老哥要占独头,王寡­妇­姘头比南山的石头还多,你白老弟还愁女人,金家的姐妹,孙秀才的小女儿,哪个不必王寡­妇­强上千倍万倍。”

白云生道:“南山,小居田园,牧马南山,终身不履山海关。茵儿,我一日不曾忘,一日不曾忘,牧马南山。”

醉醺醺的李掌柜终于接上了话:“太冷啦,明年开春,白老弟,老哥,嘿嘿,南山都是老哥的,放马,嘿嘿,小意思,放羊,放牛。”

白云生在桌子上留下一两金子,也不道别,径自离去。李掌柜瘫在桌子上,嘴里犹自叫着:“白老弟,王寡­妇­,嘿嘿,放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