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毛?他太听说过了!那是这座城市的一个郊县岛屿。虽然对这个市不是很熟,但地图上他也看到过。宗山岛在海上,在城市的最东边,然而,不幸的是,他们正身处这个城市的靠西边点儿的方位!从地图上看,那就是华丽丽的从东到西的跨城市大作战!这距离,到邻省的一座城市来回都富裕了!
怪不得钱曼妮会那么说。这没有几个小时,还真无法乘坐轮船,踏上宗山岛的土地!
“你别告诉我你这个手工猫窝就是从宗山岛带回来的啊!”这么大的劳动量,就算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她居然点点头,“对啊!你看,我容易么?千里迢迢的带回来,结果这该死的钱多多还不领情,你说我生气不?”
他报以无限的同情,并对她的偏执报以极大的敬佩,于是安慰道,“没事,总会有用的。多多不喜欢,可能小多多会喜欢,你说对吧?”
钱曼妮嘿嘿一笑,“我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当然不能浪费!如果将来小多多不喜欢,我就把它送给钱凯西。将来她生了小孩儿,就当婴儿床用!这样连满月的礼物都有了!哈哈!”
噗!孔方一个没摒牢,一口水喷出,吓了刚入睡的钱多多的一跳!它蓦然警觉的翻起身,弓起了腰,瞪着大眼睛四处巡视。待发现原来是孔爸爸抽风时,便鄙视的瞪了孔方一眼,又施施然窝起头,安享它的春秋大梦。
“怎么了?物尽其用嘛,我说的不对么?”钱曼妮得意的俏皮一笑,顺手递给可怜的孔方一张纸巾。
孔方只能默。要是蔡铎知道他未来儿子睡的原本是个猫窝,天知道回事什么表情……嘿,说起来他还真有点期待,想欣赏下呢!
唉,果然是近墨者黑。连他都开始变得这么恶趣味了。囧……
孔方又喝口水,顺顺气,才说,“万一它生了三四个,你确定都能送出去么?”她上次说可以全部送出去,这事儿,他还是越想越不放心。
“放心啦。宗山岛要猫的人多了去了,不会有负担的!好啦,时间不早了,我要进去忙活了。对了,明天你早点起床,送完猫拿好月饼就赶快回来。总不能太晚过去吧!来回的船不多,很耗时的。”
“哦,好。”
看着她慢慢关起的房门,他不禁想,这宗山岛上,到底住的是些什么人?好像钱曼妮和他们关系挺近的嘛……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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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钱多多,拎着必需品,孔方好比送孩子走亲戚一样,活似一个超级奶爸。= =||||||
楚越打开门,热情的把孔方让进了房内。
这是孔方第一次踏进楚越的居住地。复式结构,装修简单大方,很整洁,色彩也很庄重。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家居装扮的楚越。看起来,依旧温和,有礼,平易近人。
楚越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玄关的孔方,轻笑道,“你这是干嘛?是寄养还是送猫给我啊?怎么这么隆重?!”
孔方笑,“还不是她,总担心小猫会缺点什么,也不好意思让您去买。”
楚越接过他手里的猫窝,猫粮,还有各种各样的猫玩具,一副无奈的表情,“哟,连它的脖子都带着这么好看的颈圈,真是可爱!你们还真是爱猫啊!”
孔方把吃饱了正养神的钱多多放进了猫窝继续睡觉,才回答说,“不是我,是她。对了,这猫还有点不太听话,您只管把它关起来,免得给她到处跑,弄脏了您的地方。”
“没事。我有宠物室。贝贝的专用房间。”楚越笑着把东西放到一边,冲孔方招招手,“你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别紧张,就像家里一样。”
孔方貌似略显局促的摆摆手,“我要回去了。要赶时间。……那什么,多谢您了楚总,您能替我们养钱多多,真让我们放心不少!”
楚越看起来有点失望,“没什么,互相帮助嘛!那……就这样,你们玩的开心点哦!中秋快乐!”
“您也是。我走了,麻烦您了。”
“不会。等你们回来后我们再好好喝杯茶,聊聊天。说实在的,我挺欣赏你的,孔方。”楚越目光灼灼的盯着孔方,让他似乎无法闪躲,颇有压力。
于是,很不自在的搓搓手,受宠若惊状,“谢谢楚总赏识!……那回头我们再聊,再见!”
“嗯,再见!”楚越笑得更加富含深意,孔方也轻轻笑了笑,与他目光直直对视了下,然后颔首,恭敬的挥挥手,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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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亲自丈量,孔方绝对想不到他有一天还会乘坐公共交通,走这么久的路!
一下子这座城市该有的交通工具都体验了一把吧?谁让钱曼妮不舍得打车呢?就算是他要打车,她也不许。因为,实在是太远了!= =bbb
出门,乘坐公交。然后,换乘轻轨,中间转了一次地铁。在一个极度荒凉的郊区,地铁的终点站,下了地铁,基本已经找不着北的孔公子又被拉上了一辆冒着黑烟尾气的郊县公交车。车上的乘客基本都是大包小包的务工人员,甚至还有拎着一整包新鲜蔬菜的菜农!= =||||||
终于从怪味乱窜,而且极度拥挤的车厢里逃生,孔方赫然发现,他们已经置身于轮船码头了。
看着孔方一脸的忍耐,钱曼妮总算好心的伸出手,说,“给我一个吧,我帮你拎。都说不让你买礼物了,你还买这么多!这下明白我的苦心了吧?”
孔方只能怪自己不听曼妮言,吃亏在眼前。总觉得礼多不是罪,结果遭罪的果真是自己。
他蹙起眉头看着钱曼妮,不悦道,“就这样的交通状况,你竟然还抱着那只可笑的猫窝一直抱到家?你没问题吧?”
钱曼妮一嘟嘴,“你才有问题呢!那东西你能买到纯手工的么?多珍贵啊!你这人真是不懂人情!哼!”
孔方不想和她争辩,只好说,“站在这里看着,我去买船票。”
“不用,你先歇会儿。我去买。你不懂买,别被人鄙视了,丢人!”
“你……”孔方气结。怎奈,只好看着钱曼妮飞速跑去抢位置排队的背影,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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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中秋节,所以客流量特别的大。走亲访友的人,包括来自宗山岛到城里工作的年轻人,都要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回乡和亲人团聚。
队伍很长,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钱曼妮。
她一脸不高兴的拿着两张票,气呼呼的坐回到孔方的身边,连连抱怨,“看吧看吧,早说要一早起来赶船的,你非要送什么猫,买什么礼物!现在好了吧,还要再等一个多小时才轮到我们!船票都赶上春运的火车票了!”
孔方笑笑,温柔的安抚她的情绪,“别着急啊,就当给我们时间休息了。你看出门都快两个小时了,换了这么多辆车,你不累么?”
“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会不累!关键是现在都中午了,中饭都赶不上吃了!到了只能吃剩饭!”
“饿了么?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孔公子依旧轻声细语,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竟然让钱曼妮觉得自己千斤锥砸在了棉花上,一点声响都没有,竟有些不好意思再发飙了。说起来,他应该更累才对。
她微红了红小脸,讷讷道,“不饿。到了再吃吧。”
“那你渴不渴?我去买点饮料过来。反正还有一个多小时,慢慢等吧。总比没有位置站着等的好。”
钱曼妮心头又是一阵暖暖的,身子动了动,靠他近了点儿,拉了拉脚下的大包小包,才轻声说,“不好意思哦,你肯定很不习惯。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她的脸越说越红,头也低下了,只能看着自己穿着运动鞋的脚丫子,“这码头空气很差,人也很多,要不……我们出去吧,找个地方坐坐……嗯,我请客!”
什么叫和煦的春风吹过?这就是!
见她这么别别扭扭的小表情,孔方登时觉得心情好到飘上了天,一路的疲乏和抱怨一扫而光。在这么拥挤的码头,能有个人和自己一起走,一起承受旅途的疲累和奔波,一起背着行囊走向共同的终点站,这种,或许就叫做“伴侣”吧……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一生中第一体会到的特别。孔方不由得心中一动,感性了起来。
“不用了,我还好。就坐在这儿等吧。……嗯,你先坐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过来。”
所谓牵手
孔方没买别的,只是两瓶饮料,一份报纸。
“先喝点,润润喉咙。看看报纸消遣一下。时间会过的很快的。”
“哦……”她接过饮料,放在位置上,抽过了一半报纸,打开来浏览,翻看。
随便翻了两下,上眼皮就开始和下眼皮打架了。
都怪孔方,买的什么破报纸嘛,居然买什么新闻早报!娱乐八卦就这么一点点,剩下的全是些社会财经体育什么的,不是专门为了让她打瞌睡特意准备的么?也不想想看,她昨天晚上码字码到几点!今天一大早又爬起来收拾东西,结果出门晚了,一路又是站又是坐,上上下下,海陆空加地道,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尝试一遍……啊,不对,“海”还没有,不过人就在码头了,都已经被海水的气味包围了……唔,这悲剧的人生啊!
思维越来越混沌,终于,强大的睡神袭击过来,钱曼妮小姐弱柳扶风的象征性挣扎了两下,便被彻底征服了。
孔方察觉到身边小女人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的东倒西歪,不禁笑意涌上,竟痴痴的看了几秒钟。
不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她这么摇摇晃晃的,实在可怜。好吧,别说我占你便宜,我可是帮你哦……
短暂的找借口过程过后,孔方便伸出手,悄悄的把她的头搁在了自己的肩上,调整了姿势,希望她能睡的稍微舒适些。
这样的睡姿自然是人都睡不安稳的,所幸她睡得还算沉,只是不知道手突然在抓什么,好像有点茫然,有点惊慌。
孔方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多想,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吧?
她的手,很小,很瘦,手指也很纤细,白皙。如果说女人的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那么,她的第二张脸,也很好看。细细长长的,皮肤也很细腻。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净,没有时下女孩子喜欢的指甲油和乱七八糟的彩色图案,甚至连多余的长度,都被她一一的剪去,只留下很干净很舒服很健康的十个指头,粉粉嫩嫩。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恋手癖”,却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么干净漂亮的手,一牵上,便不想放。
他想,如果这只手带上来自他的戒指,一定会很迷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和全天下的男人一样自私了。……最好,她这遮盖她美丽的大黑框眼镜永远也不要摘掉。最好,她的打扮就永远这么简单朴素,不要变得明艳动人。
这样,应该就不会有另一双眼睛会注意到她了吧?
他就这么静静的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小心的握着,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会把她弄醒了。
他唯一自由的,只是他自己的目光。任由自由的目光,像一把柔软的刷子,细细的扫过她右手的每个角落。
有点贪婪了。
他看的有点痴了。
游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手腕处。那里,有着很不和谐的肤色较暗的一小块地方。
孔方知道,那是她用电脑太久了的缘故。她的指甲修剪的如此整齐,当然也是用方便打字的缘故。
她是个勤奋多产的作者。
他自从知道了她的笔名之后,就登录上了她的专栏,阅读过她所有的文字。
他喜欢她的文字,一如他喜欢她的性格,她的人。
如果有一种人歌手是用灵魂在唱歌,有一种演员是在用生命在演戏,那么,他要说,有一种作家是在用“自己”在写作——无尽真实。
那就是钱曼妮。
正如乔雨瞳所说,她的文字很特别,她的作品很感人,很容易让人有共鸣。
他说不出什么高深的文艺理论去评析这个结论,但他却可以用最直白的语言说:那是因为真实。那就是真实的力量。
她主要是写散文和中短篇小说。
一部分,是她观察的身边的人和事,然后敏感的记录了下来。另一部分,就是和她自己的经历有关的一些作品。他可以揣测到一些原型。有写姐妹之间的,有写青涩的高中日子,多彩的大学生活,还有各种身边同事的点滴趣事的,当然,还有,她的爱情。
她在很多作品里,都明确的表达着这样的爱情观。她爱过,然后,痛苦的失去过。然后,她就不会爱了,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了。所以,她认为,她的爱,已经死了。她的心,已经枯萎了。她认为,她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因此,她拒绝结婚。只因为,她认为,婚姻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一件事,那是爱人之间对彼此的承诺,太沉重,必须和爱情相关。她不想亵渎对方的爱情,也不想背叛自己。她只能选择不婚。
他不相信所谓心死之说。只要人活着,心也必定是活的。可能只是休息了,累了,却不是死了。
那么,他呢?他有能力唤醒她沉睡已久的爱情么?
他知道,这不仅需要漫长的过程,更需要运气。
他只能祝愿自己好运。别无他法。
他知道她一定很累。昨晚一定又是加班加点到很晚。如此拼命,真是让他很想把她的电脑没收。
他的手,稍微紧了紧,似乎这样就能离她的心稍微近一点。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很微妙。
一开始对她因为价值观不同,没什么好感。
后来,因为钱凯西的托付,而刻意的去表示关心。
再后来,开始和她生活上有了越来越多的交集,会因为她莫名的开心,也会莫名的烦心。
可笑的是,迟钝的自己,竟然一直毫无自觉。
等到在那个暧昧的晚上有了一个清晰明确的判断后,他才赫然发现,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她已经如春雨般,悄无声息的住进了他的心。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逐本溯源,好像是从那次她醉酒后强吻他开始的吧?……好像也没有那么早。
那么,是从她那个反常爆发的晚上开始?……好像也不是。那时只是觉得身为她的朋友而感到有义务陪她。
但确实是因为那晚,让他有了想要了解她的强烈念头。
她就像一朵罂粟花,越是了解,越是深陷。
当她在自己面前越来越透明的时候,也是他无法抽身的时候了。
说得难听点,就叫“作茧自缚”吧?
小猫因为好玩去玩线团,又怎知线团最后不会束住小猫无法脱身呢?这本来就是个相应而生的关系。
他不由得笑了笑。
当那晚他们在沙发上,他从最初的戏谑变成了最后的认真,下定了决心,他的感情就好像井喷一样的爆发出来,拦也拦不住了。或许,如果像她所说,受过伤后,爱人的能力就会消失,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期待爱情的人,感情也会积蓄着,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像火山一样等待爆发呢?
爱情,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或许真的是荷尔蒙的分泌有关,同样属于生物学的范畴。
当爱情不存在的时候,她是她,他是他,互看生厌,闹心的要命。
当爱情突然跳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可是感觉一切都变得不同。
整个世界好像被突然施了魔法一样,她当初的那些看似无法容忍的缺点,都会刹那间变成了“可爱”的代名词,
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变得那么让人挪不开眼睛。爱情惑人心,此话不假。客观世界从来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人的心而已。
只是短短的几天,他竟然就有种非她不可的感觉。
真疯狂。真可怕。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这种感觉,却好像等待了许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一样,并不觉得突兀。
然而,如果她对自己一生无感,不作回应,那对他而言,还真是一出惨烈无比的悲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紧。失去她?这个问题他拒绝去想,也不想去想。
其实,严格说来,他连得到都不曾有过,何谈失去?!
可是,睡觉的时候,知道她就在隔壁;吃饭的时候,能一抬头就能看见她;想她的时候,可以直接随便找个理由骚扰她;还有,比如现在,可以牵着她的手,想一些有的没的……这些,都会让他有种拥有她的错觉。
还好,她现在只属于她自己。
所以,他还是有机会的。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有人说,情人间最亲密,最惊心动魄的动作,不是亲吻,不是拥抱,而是牵手。两只手牵在了一起,那震撼,不止停留在感官,而是直达心灵深处的。因为,那是一种承诺,一种我和你在一起,然后一起携手面对未来的承诺。
现在,牵着她的手,他突然有些孤单,有些凄凉。嘈杂的人声,本被自己设定成是最安心的背景声音,却没想到此刻好像变成了一声声的讥讽之声。
是啊,是挺傻,一直都是自己在东想西想,严重脱离现实。
但是,无论如何,这偷来的时光还是值得珍惜的。未来可以去创造,眼下的光景也要学会珍惜。虽然,只是一厢情愿,然而,至少,还是牵到了她的手……
都“一厢情愿”了,那“两情相悦”还会远么?他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去努力,而林汐,再怎么说,也是过去式,对不对?!用无限去对抗有限,那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对,就该这么给自己加油鼓劲!\(^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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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很想这个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只可惜,时间对谁都是那么无情。
他看了看时间,便放开了她的手,轻轻的把她靠在椅背上,这才温柔的动手摇醒她,“喂,要开船了,醒醒!”
钱曼妮茫然的睁开眼,怔怔的看了眼前的俊脸老半天,又环视了一下嘈杂的四周,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在何方。
怔忡了一会儿以后,才“哦”了声,站起身,准备登船。
人很多,很挤。海风很大,吹的头发乱作一团,扫到脸上,有点疼。
钱曼妮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刚走到走道上,就被后面冒冒失失抱着大包小包想要抢先上船的一个中年男人给撞了个踉跄,差点跌倒。
孔方蹙眉,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都集中到另一只手上,伸出左手,淡淡说,“你也不小心点,当心等下被人撞下甲板到海里游泳!过来,拉着我!”
钱曼妮撇嘴,白了他一眼,“少看不起人。我比你还大呢,别把我当孩子!”
后面又是一帮人扛着编织袋往前冲,一边冲还一边喊,“别挡路别挡路……”
可怜的钱曼妮躲闪不及,硬生生的被挤到了孔方的怀里。
孔方又重重叹了口气,“真是没礼貌……”
钱曼妮红着脸,勉强站稳,强掩羞涩,笑道,“没办法,这儿本来就是三教九流都有的。那些人也都是粗人,不可能要求他们排队讲礼貌的。走吧。”
这次,孔方再也没有给她机会,而是霸道的直接捉起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手心感觉到她柔软的触感,心也像被温暖熨烫过一般,温热的让人心悸,唇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笑意,竟开始真心的感谢起这拥挤不堪的混乱码头了。
就这样,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检票,上船,找位置,落座。
他们的位置是靠窗的,孔方让她坐进了最里面的位置,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海水很浑浊,不是那种湛蓝的旅游区海水的模样。这是一直生活在内陆城市的孔方第一次接触这种货真价实的海上客船。
海风很腥咸,置身于客船中更是感觉的十分清晰。
虽然船上人很多,所幸都是各有其位,不似火车般的拥挤可怕。只是这混合的味道实在难闻,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得很糟糕。
幸亏窗户还开了一条缝。这虽然让他受虐的鼻子暂时有所解脱,却顾不得自己的感受,低头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关上?”
钱曼妮脸颊还是红红的。她靠着座位椅背,大有又要入睡的架势,半眯着眼睛嘟囔了一句,“还行。温度又不低。”
“还是关上吧。风太大,别着凉了。”他探过身子,越过她,伸出手,闭上了窗子。
他的身体那么近的贴近她,这让钱曼妮的脸更是红的厉害。她干脆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以睡觉之名,来平复心底的杂乱,和相对的尴尬。
孔方看看她,只是笑笑,便展开了报纸,打发时间。
轮船走的都很慢。一个半小时以后,轮船才抵达宗山岛。船一靠岸,乌泱乌泱的人群又是争先恐后的抢着下船。
孔方吐了口气,耐心的坐在位置上等待。
船靠岸的震动,唤醒了钱曼妮。她摘下眼镜,迷迷糊糊的揉了揉双眼,混沌的问,“到了?”
“嗯。等等再下船吧。”
“嗯。”
“喝点水吧。”他递给她那瓶她还不曾开封的饮料。
她微笑了下,接过,没说话,看着窗外,缓缓的喝了口,对着阳光下更加浩渺的海平面,若有所思。
所谓女婿
下了船,只是意味着他们到达了宗山岛和大陆的连接点。宗山岛在地图上看起来并不大,实际上却也不小,也是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岛屿。
孔方跟着钱曼妮,出了码头,东转西转,到了码头附近的一个汽车站。这里的汽车站同样是繁忙混乱不堪。钱曼妮像只小猫一样的熟门熟路的东窜西找,终于领着他上了其中的一条线路。
好不容易等到车厢差不多坐满乘客,这公交车才缓缓启动,驶出站。
在孔方看来,这个岛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人少,车少,路上不拥堵。公交车行驶了将近十几分钟,只见所到之处越来越荒凉,而车子也像玩飞车一样,跑的飞快,虎虎生风。加上宗山岛的地貌大约不太平坦的关系,坐在车子里简直就像免费被送了一趟海盗船加云霄飞车,绝对前所未有的双重超值体验。= =||||||
每到一站,售票员会提前扯着嗓子用方言大吼一声,“有人下车么?”
没人回应的话,便停了不停的,继续往前飞驰。
这是孔方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乡镇生活。平素在城市里见惯了人挤人的盛况,一下子到了一眼望去四处几乎都看不到人烟的空旷乡村,还真有些新奇。
“我们要去的地方好特别哦!”孔方没话找话。谁叫她一直沉默寡言的看着窗外呢?
“特别么?”她轻嗤,头也不回,“少见过怪罢了。”
“下了车就能到么?”
“早着呢!”
好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叫“早着呢”!
在一处乡间地头的简易车站下了车,居然看见那边还停着几辆人力三轮车!这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车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孔方忍不住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改装的三轮车,前面是个车夫用脚力蹬车的类似自行车的“驾座”,后面是个双人位,简易的木板位置,上面是个棚,估计是挡风遮雨用的。
钱曼妮熟络的跑过去,找到其中一个车夫,笑嘻嘻的打招呼,“李大叔,坐车坐车!”
那皮肤黝黑,面上有着很深皱纹的中年汉子闻声转过身子,见是钱曼妮,便憨厚的一笑,“妮妮啊,不是上个星期刚回来过么?怎么又回来啦?”
“这不是中秋么?回来过节啊!”
“嗯,真是孝顺的孩子!”
钱曼妮回头挥挥手,叫孔方,“诶,别愣着啦,快过来啊!”
李大叔一见着孔方,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满意的不住点头,笑得更加开心了,“我说呢,原来是带男朋友回来给你妈妈看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呢!长得俊,身体也壮实!一看就知道是个殷实人家的孩子,有出息!你妈妈可真有福气啊!你看这月饼,这保健品,多好的牌子啊……”
钱曼妮登时窘迫的红了脸,嗔怪道,“李大叔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坐你的车了!”
李大叔一瞪眼,“什么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实在话!小伙子,我说的对不对?”
孔方已经被他说的话弄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了,但一见到钱曼妮羞红的俏脸,便也瞬间起了恶作剧之心,于是,只是微微的笑着,一句话也不乱说,却正好在外人看来,传达出了“无声胜有声”的肯定之意。
钱曼妮气恼的跺跺脚,“李大叔,他只是我朋友啦!不是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谁会带回来过节啊!你骗谁呢?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钱曼妮哼了一声,“李大叔,我真的不坐你的车喽!再也不坐了!”
“嘿,我还差你这两块钱啊!上来上来!我送你们回去!”
海岛上的风明显比陆地大,而且还湿湿润润。坐在三轮车的后座,看着唰唰往后倒退的稻田和果树,孔方感到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感和轻松感。
从小到大,生活在都市,成长在优渥的生活环境里,虽然吃着五谷杂粮,却从没有真的去过农村,感受过这勃勃的生机。这是属于生命的气息。就是这一块块绿油油的天地,养育了都市里那行色匆匆为了名利生活奔波的人们。
一路上,那些看起来土的掉渣的,所谓的不懂礼貌的乡下人,正是这些茂盛的土地的主人。他们或许粗鲁,或许缺少所谓的“文明”,却值得被尊敬。没有他们,便没有这些土地上的热闹景象。
他为自己早上泛起的那种该被“批判”的思想而隐隐愧疚着。
转头看看钱曼妮。她的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比起平时,更多了点灵动和健康的气色。
她看向另一边的田野,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李大叔嘴里那个“妈妈”是谁。难不成她在这儿还有个“妈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和钱凯西的妈妈呢?她一年到头,很少回老家,却感觉经常往返这里,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似的,到处都是熟人。这个“妈妈”……是谁呢?她认的干妈么?
这个小女人,还真是一本难以一下子读懂的书呢……
李大叔卖力的蹬着车子,无暇说话。因为车子是逆风的,他弓起厚实的脊背,看起来很辛苦,仿佛顶着千斤泰山般的生活重担,看的孔方心里有些酸涩。
直到拐了个大弯,才勉强算是顺风,李大叔也总算有余力开口说话了。
“小伙子,你也是在城里坐办公室的吧?”
“嗯。”孔方微笑回答。
“真有出息!”李大叔感叹道,“和妮妮一样,你们都有出息!不像我儿子,不好好读书,只能读了中专,去了船厂工作。”
孔方笑,“行行出状元嘛!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什么啊,还是你们好,大学毕业,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的,叫什么……对,白领!白领当久了当金领!不像我们啊,一辈子在岛上种地。农闲时还要做点别的赚点小钱……”
钱曼妮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大鹏在船厂怎么样啊?还可以吧?”
“还行吧!怎么说也是你舅舅介绍过去的,里面的师傅还都比较照顾。……对了,妮妮,我看你妈身体好多了嘛!最近在集市上见到她,看起来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
“嗯,做了手术后好多了。现在天气也比较给面子,养的也比较好。”
“你真是孝顺啊!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攒的住钱的啊,你还能有能力让你妈去做手术!唉,大鹏要是有你一半就好喽!”
“本来就是要攒钱应急的嘛!要不然急用的时候,只能发愁,束手无策。有时候啊,钱就是命!没钱的人,生了病,不管大小,没钱治,就只能等死。所以说,穷人的命,就是贱命!”钱曼妮淡淡道。
“是啊,是啊!这年头没钱真是什么都做不了。说什么医疗改革,我看都是骗人的,等我死的那天,都改变不了看病难看病贵的难题!上次我儿子打球弄伤了手指头,就花去了一两千。进一趟医院,那就跟抢钱似的。普通人一旦生了大病,真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平时辛辛苦苦攒的钱,根本不经用!我说啊,现在还不如以前,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唉……”李大叔也跟着沉重的感叹起来。
“是啊,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工资涨了,税率也涨,公积金更涨,结果,涨的数基本全部上缴,一点意思都没有!可你看呢,这吃穿住行,哪样不是蹭蹭的往上涨?特别这房子,真跟咱们的收入不成正比……”钱曼妮话匣子也打开来,不停的抱怨社会的不公。
“我昨天还在跟我儿子讲,要他好好干,争取能早点转正,涨点工资。结果呢,我儿子说,爸爸,你说我这个辛苦干一年,也买不起市里一平米的房子,这辈子咋就怎么看怎么没希望呢?我当时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唉,只能怪咱们不是那些有钱有权的人,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只能希望平平安安。”
“对啊。不说了,越说越丧气。咱们小老百姓就只能拼命挣钱,然后攒钱,别期待像别的国家一样,福利那么好。咱们还没那种好命!”
“是啊。可你看,年轻人有几个像你一样懂这些道理的?都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什么计划,瞎追求什么时髦!照我说啊,谁以后要是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啊!”李大叔刚说完,又呵呵的笑起来,“看我这脑子!嘿,小伙子,你有福喽!我给你说,妮妮可真是孝顺又听话,能赚钱又会节省……”
“李大叔!”钱曼妮憋红了脸,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李大叔笑道,“怎么,害羞啦!害什么羞啊,年龄也不小了,该结婚成家啦!小伙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李大叔!”钱曼妮气的差点吐血,“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你别再乱说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给钱哦!”
说着话,她还紧张的用余光去扫在一旁沉默的听着他们对话的孔方,却见他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还是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心底在想些什么。不知怎么的,这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李大叔当然不知道二人在后面的暗潮汹涌,只当是孔方是生人,不敢乱说话,所以也爽朗的哈哈笑道,“我本来就不打算收你钱!你这是第一次带男孩子回来,李大叔我就免费送你们回家!这是我最后一个生意,我等下就要回家准备过节了。不过,真没想到你们回来的会这么晚。”
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钱曼妮有点词穷,孔方却适时接口道,“多谢您啊,李大叔!只不过今天人多,所以没有及时赶上船而已。”
“呵呵,你这小伙子看着真不错!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出个大红包的!”
“好啊,李大叔到时候别忘了就好!”孔方居然顺着他的话说了下来。
“喂!”钱曼妮压低了嗓音,狠狠的拿眼神剜了一眼孔方,仿佛要把他给戳个洞。岂料孔方耸耸肩,对她笑笑,一派自在,这可把钱曼妮气的不轻。
还好路并不太远。远远的,孔方就看到前方房舍俨然,而且也热闹了起来,感觉像是一个农贸市场一样。
三轮车加快了速度,人还没到,李大叔的大嗓门就开始豪爽的喊了起来,“林大姐,林大姐,你女婿来啦!”
“啊!”钱曼妮忍无可忍,直接站起身,粗鲁的捂住了李大叔的嘴巴,红着脸咬牙道,“李大叔,不要乱叫!他不是我男朋友!!”
然而,就算捂住了嘴巴也没用。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讲出口的话,都是没办法收回来的。所以,只见,卖菜的小贩,开饭馆的小老板,卖猪肉的屠户,还有打酱油的小孩子……统统在听到李大叔的广播之后,一下子暂停了手里的动作,唰唰的,全部把火辣辣的目光投向了这一辆车子,三个人!
钱曼妮的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跳下车,只差捂着脸了,走到路边一个水果摊前,嘿嘿傻笑了两声,“妈,那个……我回来了……那个,后面那个,就是我跟你说的……叫孔方的。”
孔方也跟着跳下车,从一堆礼品里随手拿出一件,递给李大叔,笑着低声说,“李大叔,过节快乐啊!车钱您不收了,这个一定要收下!记得哦,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要给个大红包的哦!”
李大叔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那不收也得收了!不过妮妮这孩子还真是害羞……”他接过礼物,又开始催促,“快去跟你丈母娘打招呼去啊!怠慢了丈母娘,你将来可没好日子过!”
孔方只好闷笑道,“是,是……”
李大叔把礼物放到车后座,又继续大喇叭广播,“林大姐,您这女婿第一次上门可是我送的哦!您要记着啊!”
众人哈哈大笑,目光依然牢牢的热情的都锁定在孔方身上。
说实在的,孔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不过,既然没办法退缩,就只能硬着头皮只管上,这时候只能表现的能有多大方就要多大方。
传说中的“女婿上门”,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
他走到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化身土行孙地遁的钱曼妮小姐身边,对着水果摊对面的那个一脸慈爱微笑的母亲点头,微笑,自我介绍,“伯母您好,我叫孔方。”
林芳还没有说话,旁边摊位的菜贩已经凑了上来,笑呵呵的打量着孔方,一脸艳羡,“林大姐,您这女婿可真是排场!这长相,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条件很好!”
林芳竟也仿佛没看到钱曼妮的一脸尴尬和连连摇手否认,居然也笑着对那菜贩说,“我看也是。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果然是真的!”
“妈!”钱曼妮真的要抓狂了。她明明上礼拜就跟她解释的清清楚楚,孔方只是朋友,房客,老乡,或许还是远房亲戚,怎么她也跟着起哄了?
菜贩瞪了一眼钱曼妮,责怪道,“妮妮,哪有你这样的。人家小伙子第一次上门,你还别扭着不当众承认人家,也不想想人家该有多难过啊!”
说完,她又冲孔方笑着说,“小伙子,别生气。你丈母娘喜欢你,这戏就有得唱!”
钱曼妮无语,黑线,真想泪奔。谁知孔方却惟恐天下不乱似的,貌似还挺认真的接腔,“没事,我不在乎!”
钱曼妮嘴角抽搐。子啊,带我走吧……
那菜贩乐呵呵的拍拍林芳的肩膀,“你看这小伙子,多大方,一点都不扭捏!”
林芳笑,“这倒是。”
“那你也快点收摊吧!女婿都来了,还做什么生意啊!今天过节,好好做点好吃的招待招待呗!”
“那当然。”林芳笑着问钱曼妮,“妮妮啊,怎么拖这么久才来?我中午在家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人影,就过来出摊了。午饭还没吃的吧?肯定饿坏了,走,回家吃饭去!”
钱曼妮马上阻止她,“不用,现在买水果的人挺多的,您在这儿守着吧。我们先回家吃饭,回头过来帮你忙。”说着,她拉拉孔方的衣角,咬牙切齿的命令,“别杵在这儿啦!走啦!”
“也行。剩饭在厨房。如果不够吃,你们就自己做。菜我都买好了,在橱柜里。”
“我知道了。那……我们先回家喽……”
低着头,老鼠过街般,红着一张脸的钱曼妮,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一脸得意笑容的孔方,恨不得几步并称一步的慌忙遁走。
——看她回头不掐死这男人,竟然和一帮人合起伙来捉弄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响雷一只
这是一处普通的江南农家小院。二层的旧式小楼房,下面是客厅和储物间,上面大约是日常住人的房间。
楼房的左侧,是朝东的平房,就是厨房、浴室和洗手间了。
房子收拾的很干净,洗手间里的设备也和城市没什么分别,浴室是装了太阳能的。
孔方到处新奇的看了看,不住的感叹,“现在农村真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呢!”
钱曼妮却没心情跟着他讨论什么新农村建设,只是瞪着喷火的眼睛,恨不得要吃了他的模样,“喂,你今天什么意思啊!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
孔方笑笑,一脸无辜,“过节嘛,配合大家娱乐娱乐嘛!有什么啊?”
“呸!有这么娱乐的么?!”
“我错了还不行么?”孔方笑嘻嘻的凑过来,可怜兮兮的表情,“我饿了,先吃饭吧!”
钱曼妮闪开了身子,白了他一眼,打开厨房的门,找到了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端上桌。
吃着这饭菜,孔方彻底相信上次她带的那些菜,确实是出自那位林妈妈之手。可是,比眼前饭菜更吸引人的,是林妈妈的身份。
他察言观色了半天,发现钱曼妮的神色已经慢慢缓和了下来,便不怕死的轻声问,“嗯……那个林阿姨,是你的干妈吗?”
“嗯。”她淡淡的哼了声。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啊!她没有别的孩子么?好像大家都把你当成她的亲生孩子一样。”
“没有。”她回答的十分简短。
“哦。”孔方见她表情又冷了起来,也识趣的不再说话,只好埋头吃饭。
林……
他一边吃饭,一边暗自咀嚼着这个好似很熟悉的姓氏,手,突然抖了一下。
林!林汐的林!
钱凯西说林汐的妈妈是这个城市的知青,那么……难道,这个瘦瘦小小颇显憔悴的母亲,就是林汐的妈妈?!
他被自己的推测惊到了。
好像一切都能解释的清楚了。
如果她是林汐的妈妈,那么,就是说,在林汐死了之后,钱曼妮就充当了这个可怜的母亲的孩子,在尽着奉养长辈的义务!
只是……她是以什么身份?女儿,还是儿媳?
他突然觉得饱了,吃不下了。
他的心很满,被说不清道不明的乱七八糟的情绪给填满了。
他终于彻底的明白了她和李大叔聊的每一句话。
他也终于苦涩的发现,她纠缠在林汐的生活里已经太深,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并且从来不曾走出来过。
只是,林汐的妈妈,为什么要邀请他这个陌生人来家里过节呢?
……
他凝视着低头沉默用餐的钱曼妮,一言不发。
“怎么不吃了?饱了么?”钱曼妮抬头,问他。
“嗯。”
“就吃这么点儿啊……你不是说饿了么?”她被他定定的目光给看的有些慌张。这样复杂目光的孔方,她觉得陌生,她读不懂。
他突然笑笑,“真的饱了。你慢慢吃。”
她又低下头,扒了几口饭,也放下了筷子,说,“我也饱了。你歇歇,我去洗碗。”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炽热的阳光,已经开始西斜,却还是带着不减的热度。
楼上原来是两间套房。每套是一个厅配一间卧室。靠东的那套,显然是经常住人的。靠西这套,则比较简单。
钱曼妮打开西边那间的房门,把钥匙交给了他,说,“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这个房间。这房间平时很少有人住的,这次是特意为你整理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方便。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我给你拿。”
孔方看了看,摇摇头,“你跟我突然这么客气干嘛?这房间挺好的。”
“那就好。你是先坐会儿,看看电视,休息一下。我去集市,很快回来。”
“你去集市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
钱曼妮却立刻拒绝,“不用了,你怎么说也是客人。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
孔方站在二楼,极目远眺。
院子外面,就是绿油油的庄稼地了。这里和内地的农村不太一样,并不是一家挨着一家、村是村田是田的结构,而是庭院四处散落,和田地错落有致。
孔方看着这满眼的绿色,扶着栏杆,五味杂陈的滋味,更憋得心里极端的难受,几乎透不过气来。
其实,他该感谢钱曼妮让他走进了她的生活,了解了她这么多。她终于让他跨进了朋友的范围。
——只是,这里,却是林汐的家。他被林汐的妈妈邀请过来过节。
他苦笑。生活,还真是奇妙。
脑袋和闷着的胸口一样僵化,什么都不想去想,也好像无力去想了。
电话突然响起。是童迪。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起来,“喂,童迪。”
“孔方,你在哪儿呢?”
“宗山岛。”
“宗山岛?”童迪颇为惊讶,“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
“过节嘛!对了,中秋快乐!”他笑。
“别先快乐着!”童迪的声音有些严肃,“孔方,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我拜托你能有多坦诚,就对我多坦诚些,我有话问你。”
孔方也收敛了笑容,“什么话?”
“听说你现在在楚氏上班?”
孔方没回答。
“也就是说,你的这次任务,和楚氏有关?”童迪追问。
孔方叹了口气,“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你以为我没事关心你这个啊!是有人问我打听你来着……”
“谁?”
“马露莎!今天刚巧吃饭的时候碰到她,她突然问我关于你的事。”
孔方笑笑,似乎早想到会如此,“她问我什么?”
“她问我,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所幸你想的也周到,我就按照上次你告诉我的履历说了一遍。你也知道,我是公安大学毕业这个事实,基本上熟人都知道,她找我打听,我也很敏感。接着,她又问我,你平时为人怎么样之类的,我也搪塞了过去。后来一个问题,可是把我吓到了……”
“什么问题?”
“她居然问我你的性向问题。我吓了一大跳,忙说,天地良心,我们孔方是绝对的正常性向。然后,我就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说,担心你在楚氏工作,有所图。我这才知道,你原来是在楚氏工作的!孔方,你老实告诉我,她真的有理由怀疑你的性向问题么?”
孔方淡笑,“或许……有……”
童迪一惊,声音都在发颤,“你开玩笑的吧?你对楚越了解多少?”
孔方懒懒的回了一句,“一般人知道的,我都知道。”
“那他一般人不知道的私生活你也知道么?”
“了解的程度至少对的起我关注了他这么久的时间。”
“那么他是双性恋,你也知道?”
“知道。而且同性伴侣基本固定,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楚沛。异性伴侣也固定,就是马露莎,他的未婚妻。他不是个随便乱来的人。”
“你知道他和楚沛的事?”童迪不无惊讶。
孔方笑,“别忘了,我的履历上写的很清楚,我之前在楚沛手下工作了将近半年。楚沛回来,我也跟着回来,然后,他为了帮助楚越,才要我加入楚天地产的。”
“那马露莎突然问你的性向问题,是不是因为你私底下和楚越走的比较近?”
“是。”他勾起唇角,看着不远处闲闲走过的一群白鸭子,慢慢加深了笑意,“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女人善妒,马露莎更是。”
童迪低低的惊呼了声,惊吓过度的拍了拍脑门,“My God!老兄,孔公子,孔少爷,孔大爷,拜托,别玩这种暧昧游戏!抛头颅洒热血不是这种方式!万一不小心沾了那个圈子的边,再抽身可就困难了!”
孔方终于哈哈大笑,听起来不知道有多愉悦了,“童先生,你担心过头了,谢谢。”
“你确信你能控制火候?孔方,你只是在执行任务,这不是信仰,没必要牺牲到这种地步吧?”童迪因为担心,所以,说的很直白。
孔方虽带着笑容,却语气认真,“这是我真正参加工作以来,做的第一个真正的大案子。可是,你要知道,这是我十岁那年就确定好的目标!如果不是托他们的福,或许,我现在真的只是一个平平安安的按照自己最初的理想而活的普通公民。然而,是他们曾改变了我的生活,所以,有生之年,我必须将他们绳之以法。这个机会,我等了十四年。”
童迪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等一切结束之后,将来有空我会跟你详聊,你只要明白,我已经准备了十四年就可以了。我不可能放弃,不可能不尽力。任何可能的手段,我都会用,只要有效。”
童迪沉默。这是他陌生的孔方,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一贯心无城府对谁都和气的孔方。
他不知道孔家和楚家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不敢妄自揣测。但是,孔方不是个说话随便的人,他相信他说的话是认真的。
找不到合适的话再说,他只能叹口气,“哥们儿,务必万事小心。楚家根基很深,而且暗处听说很危险,还要注意你们内部,当心无间道。……你该知道这个任务艰巨,而且不是一日之功。别的不多说,最重要是安全,明白么?”
孔方笑笑,“你也是。生意上小心为妙,合作上挑选一些稳妥的伙伴。”
“嗯。”童迪明白这是他的暗示。他能暗示的,只有这么多。“对了,你怎么在宗山岛过节了?你去农家乐啊?”
孔方噗嗤一笑,“没错,正宗的农家乐!”
“你倒是悠闲。我要是有任务在身,肯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从这点就看得出,你确实心理素质比我好太多了!怪不得上学的时候你成绩就总是比我好!”。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有张有弛才好。最重要是效率,懂么?”孔方好心情的和他开起了玩笑,“好啦,不说了,中秋快乐。再见!”
孔方挂断了电话,长吐了口气,让身体放松,用最自然的状态,手搭在栏杆上,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栏杆来承受。
……他本不该和童迪联系的呵!谁知这世界,竟然真的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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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四点半了,才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孔方忙关掉消磨时间的电视,走下楼来。
“阿姨,怎么这么晚才收摊啊?”孔方帮着她们把三轮车推进车棚。
林芳微笑着看着孔方,说,“多耽误了会儿。你很累吧?听妮妮说,今天路上折腾的挺厉害的。”
孔方笑笑,“还好。”
钱曼妮不知怎么的,看起来脸颊通红,不正常的那种羞赧,甚至不敢直视孔方,只是低着头给林芳倒了杯水,说,“妈,您先坐会儿。我和孔方准备做饭。他做饭挺好吃的。”
林芳责怪的看了钱曼妮一眼,“你这孩子!人家孔方是客人,怎么能让他下厨呢!”
钱曼妮轻哼,“他算哪门子客人啊!”
林芳笑了笑,也不再坚持,看着客厅桌子上孔方拎过来的琳琅满目的各色礼盒,说,“孔方,你没事拎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钱曼妮轻啐了声,“他有钱,别管他。怎么说都说不听。妈,你今天去舅舅家了么?没有的话,就拿着这些东西去好了。这么贵的东西,送礼倒是很有面子。”
林芳笑道,“当着送礼的人的面说什么借花献佛,是不是太嚣张了?”
孔方忙说,“没事没事。阿姨你如果自己不喜欢,就送给舅舅好了。”
钱曼妮脸更红了,瞪了一眼孔方,“那是我舅舅,你跟着瞎叫什么?!”
孔方摸摸鼻子没敢说话,林芳却拎起一盒月饼和两盒保健品站起来说,“我去你舅舅家。那晚饭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对月饮酒
厨房里有两套设备。一套是煤气,一套是农村传统的灶台。
钱曼妮指着灶台说,“这个虽然不方便,但是做出来的东西特别好吃。我妈吃喜欢灶台做出来的东西。我们就用灶台吧。”
孔方好奇的看了看,“这种我还从来没用过。怕不习惯呢!”
“用用就习惯了。”钱曼妮说着已经开始准备起了晚餐的食材。
林芳买了很多材料,显然不仅是对中秋很看重,对他这个来客貌似也很看重。想到这里,孔方心情也好像好了不少,跟着钱曼妮一起做准备。
相对无言,双手忙碌。还是钱曼妮轻轻的开了口,“孔方,你今天打电话回家了吗?”
孔方摇摇头,“没有。晚上再打。我爸我妈都忙的很,这个时间没空接我电话。”
“那么忙?今天不是放假么?他们是做什么的?应该也是要退休的年纪了吧?”
孔方顿了顿说,“退休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他们是做领导的,总是杂事特别多。”
“哪个单位?”钱曼妮随口问。
“哦……”孔方微顿,才继续说,“我爸是事业单位,我妈是企业单位。”
“他们既然是领导,应该都是很有冲劲儿的那种人。小时候你过的很孤单吧?你家里有兄弟姐妹么?”
“没有。我是独生子。小时候跟着奶奶过。长大后就住校了。所以算是独立生活惯了。”
钱曼妮的手微微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孔方。他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起头和她对视,刚从她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别样的温柔,却见她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脸色发红。
他笑,“其实我很羡慕你和凯西姐的。至少寒暑假他们都能陪伴你们。平时就算工作忙,也能陪你们做作业,讲讲故事。就算什么都做不了,你们姐妹俩也能玩玩,总比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好。小时候我奶奶还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总是一个人坐在哪儿不知道想什么。”
钱曼妮低低的说,“也不是。我们小时候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我们刚懂事的时候,就赶上教育改革。我爸妈他们为了评级,每天晚上就把他们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管我们。所以,我和钱凯西在小时候关系比现在可好多了。相依为命嘛!后来,他们终于发表够了论文,写了什么教材,评上了教授,想要补偿我们的时候,却发现,我们已经不需要他们了。说实话,我总觉得和他们挺隔膜的,没说过什么真心话。特别是我大学开始就来这里了,更是没什么交流……”
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想想,挺对不起他们的……不过,还好,他们身边还有钱凯西。如果我也是独身子女,我一定不会离开他们身边的……”
孔方定定的看着她,说不出的心酸,“你不要这么想……不管你在哪里,他们都会体谅你的。人生总有些不如意,哪有尽善尽美的呢?尽力就好。”
钱曼妮依旧低着头,但是,却微微笑了笑,耸了耸肩,故作轻松,“也是。你说的没错……好了,差不多了,我去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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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孔方又一次新奇的体验。用灶台做饭,她烧火,他掌勺,商量着饭菜的口味和咸淡,讨论着怎么做会符合大家的口味……孔方恍惚间有种错觉,一种他们相濡以沫很多年的错觉。戏词里曾经这么唱过,“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大约就是这种简单的相互为伴的田园生活。
他突然觉得有点感动。一种让人眼热的温暖,瞬间袭击了心窝。
天气很好,所以晚上的月亮也特别的圆,特别的大。
孔方发现,这月亮还是同一个月亮,这里的月亮似乎格外的明亮,几乎能看得清楚书上的字了。可能是这里比起城市,少了很多光源污染的缘故吧。
他们把饭桌搬到院子里,没有开灯,却恍若白昼。
林芳将近七点才回来,还带回来一壶米酒。
她看着桌面上丰盛的菜肴,掩不住的吃惊,“这真的是你做的么?看来妮妮一点都没夸张啊!”
孔方笑笑,“阿姨先别夸,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吧。”
林芳坐下,拿起筷子随便尝了口,便不住的点头,笑意更深,“嗯,不错!真的不错!妮妮啊,你平时真是好口福呢!”
钱曼妮却说,“可是他说他这次过来是要跟您偷师的。他觉得您做的菜才是最好吃的呢!”
林芳笑道,“真的么?其实是做法不同而已。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的菜式都不太一样。你的做法,是老家的做法,当然合妮妮的胃口,她才特别喜欢。而我呢,习惯了这边的口味,所以做的东西你才会觉得新奇。没关系,想学的话,我们明天就开始学。”
钱曼妮心中一颤。这个问题她竟然迟钝到现在才想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管到了哪里,最难改变的,就是在故土培养出来的那些与生俱来的习惯。包括人的饮食口味。
以前听人说过,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生活,能不能吃一锅饭,才是关键。
她则是因为一切太顺理成章了,所以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孔方和她,是同一片土地养出来的儿女啊……
“来,喝点这个米酒。”林芳给每个人都斟满了一大碗。
钱曼妮端起来喝了口,皱了皱眉头,“妈,这个好浓啊!没有您做的清淡。”
林芳笑道,“你舅舅是个酒鬼,不浓点怎么能满足他的口味啊?也怪我,今年身体不好,没办法自己酿。”
钱曼妮笑,“不过还是很好喝。”
“那是。酒鬼要喝酒,总是会想办法做的好喝点。来,多喝点。今天是好日子,应该多喝点……孔方,你也别客气,像在家里一样……”
“嗯,谢谢阿姨。”孔方一碗刚下肚,另一碗已经又被满上,真是不得不感叹林妈妈待客的热情。
对月饮酒。本是团圆的日子,这三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像最和睦的一家人一样,说说笑笑的过节,让孔方觉得很特别。这个夜晚,甚至比在家里和父母一起过的时候还要温馨点。
林芳没怎么喝酒,可能是因为她身体不太好的关系。所以,一大壶酒就基本上被他和钱曼妮一人一半的给灌下了肚。
吃的差不多之后,林芳拿出了孔方带来的月饼,一人分了一个,说,“今天这个中秋过的真是高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以前都是我和妮妮两个人。偶尔我们会犯懒,连饭也不做,就直接去她舅舅家去吃了。”
“舅舅家也是在附近?”
“嗯。本来我是知青,返城后应该去工厂的。可是身体不大好,做了没多久就退了。她舅舅在船厂工作了一辈子,我也从市里跟着到了这里来。闲着没事也无聊,所以她舅舅就把舅妈家的老房子让给我,包了块地让我种点东西打发时间。为了省事,就只种了几亩橘子和一点柚子。水果熟了之后,大部分卖给收购的人,留一小部分特别好的就自己零卖打发时间,倒也省事。这里靠近船厂,所以外地人很多,生意还不错,挺热闹的。不过,每年秋天都是我最忙的时候了,妮妮会经常回来帮我摘果子,她舅舅一家也会过来帮忙。……哦,对了,妮妮,你有没有请孔方吃我们种的柚子?”
钱曼妮马上猛地站起来,带着不同寻常的力道,说话时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真忘了。我去拿。”
林芳拍了她胳膊一下,算是批评,才又对着孔方笑着说,“我选的品种都是很好的。很甜。现在橘子还没熟,等再过一个月你们过来,就能吃到新鲜的橘子了。妮妮怕吃酸的东西,可是吃起我们种的橘子就没问题,因为真的很甜,呵呵……哟,剥好啦?快给孔方尝尝……”
这恐怕是孔方吃过最可口的柚子了。不仅是因为柚子本身,更因为这个柚子背后的故事。
“好吃吗?”林芳问。
“嗯,好吃!”孔方大力的点头,赞赏。
“那就多吃点!”林芳一脸慈爱的微笑看着孔方,仿佛眼前就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一般。“对了,妮妮,你舅舅刚刚说要我吃好饭再过去一趟,那你们先吃着,我去他们那儿串串门子!”说着,就站起身,要走。
“哦,好,那您早点回来。”钱曼妮一边啃着柚子,一边含糊不清的点头。
“嗯。”林芳又摇了摇酒壶,说,“怎么还有这么多?来,喝完它。我顺便把这酒壶带回去还给舅舅。”
她拿过两个人的碗,给钱曼妮倒了一整碗,剩下的半碗就是孔方的了。
然后,她拎着酒壶,直起身,“我走了哦!你们小心门户,最近小偷比较多。”
“嗯。”钱曼妮头也不抬,继续低头奋战,看起来有点奇怪。
“阿姨路上小心!”孔方站起身,把林芳送到了大门口。
林芳看着帮她开门的孔方,略有深意的冲他笑了笑,“孔方,等会儿出去转转。是第一次来乡下吧?我们这儿晚上比较好看。很静,很漂亮。”
孔方点头笑道,“嗯,好。您慢走!”
等孔方回到院子里,竟然发现钱曼妮正端起桌上的一大碗米酒,像喝水一样的,咕嘟咕嘟的全灌了下去。
他坐下,又拿起柚子,吃着,笑道,“这柚子真的很甜啊!”
钱曼妮嘟囔了一句,“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家的!哼!”
孔方被她的孩子气的话和语气给逗得笑出了声。然而,紧接着,她做出的一个动作,让孔方简直要笑喷了。
她竟然伸过手,抓起孔方的那半碗米酒,也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底朝天。
“喂,那是我的!”
她白了他一眼,“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怎么,有意见?”
孔方憋住笑,慌忙摆手,“没意见。我的都是你的!这绝对是真理!”
“嗯?酒壶呢?没了?”她睁着大眼睛到处去搜寻酒壶的身影,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竟然大力的一拍桌子,怒吼,“孔方,你把酒壶藏哪儿去了?!”
好嘛,醉了!
另类坦白
孔方囧了囧。这么浅的酒量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呵!
孔方连忙扶正被她拍的摇摇晃晃的小瓷碗,轻笑,“酒壶不是还给舅舅了么?你忘啦?”
“呃?”她扶了扶眼镜,认真的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竟然傻呵呵的开始笑了,“对哦,被妈还给舅舅了……嘿嘿,记性真差!……唔,孔方,你不要乱晃,你晃得我头晕……”
她探过身子,抓住了孔方的手臂,不停的摇,一边摇还一边嘟囔,“别动别动……”
孔方拼命的忍住爆笑的冲动,握住了她的手,如私语般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抓着我想干嘛?”
钱曼妮嘿嘿继续笑,“我来收拾,你坐着!”
孔方笑出声,“不急着收拾。阿姨说这儿夜景很美,你不想带我去看看么?”
“唔?夜景?!哦,对!”她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一样,拍手像个孩子般笑道,“走,我带你去玩!我最喜欢去那条小溪那儿玩了,很漂亮!”
“那好啊,走吧。”他站起来,把她也扯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关好大门,向外走去。
月光皎洁明亮,堪比城市里的密集路灯,把个乡间小路照的一清二楚。
钱曼妮脚步有点虚浮,但比起上次好了太多,至少还知道自己在干嘛。
她的手被孔方紧紧的握在手里。她低着头,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路,一步步的往前走。而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孔方做梦都没想到他和她牵手漫步月下的美梦会这么早实现,满心满脑的全部是甜丝丝的喜悦,至于被她带到哪里去,已经无暇顾及了。
和她在一起,天涯海角,好像都是美好的。——虽然,此刻她大脑正处在非正常状态,只是,他宁愿选择自动忽略,自欺欺人。
她居然真的能把他带到一条小溪边,找了个大石头,坐下,仰头看他,像个孩子似的献宝,“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美吧?”
孔方也在她的身边坐下,手轻轻的揽着她的细腰,防止她万一倒下去跌进溪里去。听她这么说,也仔细环视了一下。
果然是别有一番风韵的江南景致。
小溪不宽,看起来也不深,石块林立,大大小小的,毫无章法,却更平添了许多错落的美感。
小溪的两岸都是茂盛的水果树,因为是夜晚,所以看不大真切。
小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流向哪里去。甚至可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却美的惊人。
溪水实在很清澈,能清楚的看到溪底的小石块和水草,透彻晶莹。
满月当空,银色的月光直直的泻进水面,波光潋滟。而这在微微的涟漪中,能清晰的看到天上的那轮月亮在溪面上的影子。圆圆亮亮,宛若真的一般。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这动人的美景,竟然让孔方想到了猴子捞月,不禁觉得自己实在缺乏诗意,噗嗤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的小脸因为醉酒的关系粉嫩娇红,面若桃花,说不出的动人。
孔方不敢多看,转过脸,看着溪底的那轮月亮说,“我在想,嫦娥现在在干什么……”
钱曼妮呵呵笑起来,语气幼稚的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嗲声嗲气的冲孔方嘟着嘴巴说,“当然是在喂兔子!”
“那吴刚呢?”
“肯定在砍桂树!你真没常识!”她鄙视的瞪了他一眼。
孔方忍住笑,继续问,“那星星呢?星星们在做什么呢?”
她抬头看看天空,又恢复了成|人的安静,好半晌才幽幽的说,“在想念他们思念的人啊!每个好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然后,他们用一闪一闪的眼睛,在看着人间他们所爱的人。所以,我最喜欢看星星了……我一看星星,星星也在看我哦……可是,有了月亮,星星的光就会黯淡,星星们的眼睛就不那么明亮了。其实啊,我不太喜欢月亮的……”
孔方笑容慢慢消失。他认真的看着她迷蒙的慢慢蓄满泪光带着水气的眸子,听她说。
她叹了口气,身子也晃了晃,大约是感觉到不平衡之后,努力的想要坐正,而后,转头看着孔方,眼底的水气更重。她轻轻柔柔的,如呢喃般的开口,“孔方,其实啊,我告诉你啊,我也有个我爱的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呢……我爱过的那个人,他离开我,去当星星了……”
孔方蹙了蹙眉头,抬手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轻声叹道,“小傻瓜……”
她居然大力的点点头,连身子都跟着在晃动,继续喃喃的说,“其实啊,我啊,我忘不了他啊……我啊,是个傻瓜啊……我知道……我也知道,他妈妈说的对,我早该忘记了他,找一个新的人,开始自己的人生的……可是,我啊,我做不到……我也知道,我傻啊……我该忘了他的啊……你明白么,孔方?……”
她的泪水终于簌簌的落下,在脸上汇成了潮汐,她却无暇顾及,只是抽了抽鼻子,继续说,“我心里难过的要死,我恨自己的软弱恨的要死,可是,我还是怕……我觉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是没有希望了……你懂我么,孔方?……我该怎么办,孔方……”
除了心中一抽一抽的疼,他已经没有别的感知。于是,他伸出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她窝在他的怀里,像个婴儿般毫无保留的呜呜的哭了起来,仿佛他就是她溺水时唯一可以捉得住的依靠。
他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明白你的。你不要这么说……我也会跟着难过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她却突然用力推开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着天上的月亮,微微一笑,颇是凄然。几秒钟后,她慢慢的张开双手,似乎想要乘风归去一般。
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慢慢的闭起双眼,轻轻的却极为认真的吟诵起来——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
也有两只翅膀,
我就要飞到你那里;
可是因为这不可能,
我只得留在这里。
我虽然离你很远,
在梦中我却在你身边,
而且和你谈心;
如果我一觉醒来,
我就孤苦零丁。
在夜里没有一刻时光,
我的心儿不是醒着。
而且在想你,
想到你已把你的心
送给我几千次。
她的声音很轻,很悦耳,却似重锤一样,一下下的击在了他的心上。这是来自她心底的痛苦,这是源自她自己的发泄方式。
尽管她已经醉意朦胧,可是,很显然,她并没有失去思考能力。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甚至能完整的朗诵这首诗歌。
孔方知道这首诗歌,这是林汐曾经喜欢过,并和她分享过的。她在她的文章里写过这个细节。
她朗诵完,依旧保持着那样像是想要飞翔,又像是拥抱什么的姿势,闭着双眸。泪水不再汹涌,而脸上的泪痕却在月光下更显晶亮。
她俏唇轻启,似乎吐出了两个字,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孔方是看懂了的。那两个字,是“林汐”。
只要她还能有一丝控制住理智的能力,她就一定不会发出这两个字的声音。她说,她承受不住这两个字的重量。……这也是她的一篇日志里写过的。
他想,这应该正是她拒绝在那个夜里听到他提起林汐的名字却不再追问的原因。她害怕这两字。无论是听到,还是讲出口。
顾不得心底的抽痛,他猛地站起来,只是凭着心底的冲动,捉住了她的两只手,握得紧紧的,对着她紧闭的双眸,靠近。他拼命的克制住心底的吃味,但还是声音有些僵硬,几乎像是咬着牙在说话,“你就这么爱他?他就这么好?你爱的到底是他,还是你想象中的所谓美好爱情?!他如果也是这么爱你,至少你也应该明白,他一定希望你能过的比现在好!”
她被他灼热的呼吸给烫到了,倏的睁开眼睛,却被他的近在咫尺吓了一跳。
她定定的看着他好像动一下就要吻上她面颊的俊脸,似乎有些惊慌了。
她嘴角怯懦的抽动了两下,双眸不自在的四处飘忽游移,睫毛不安的颤抖着,手脚更不知道何处安放。局促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抬眼正视了他,不知道借着哪来的勇气,她猛地提高了声音,清亮的笑着说,“我渴了!你去给你摘个柚子吃去!”
他耐着性子问,“去哪儿摘?”
她乐呵呵的指着小溪对岸的一片黑漆漆的果树,女王般的命令,“那里!”
“我要怎么过去?”
“我要你趟过水去!”她的语气极度的霸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见他微微皱皱眉,她又接着命令,“愣着做什么!快去!去偷只柚子给我吃!”
还是“偷”?孔方大囧。
她不满了,开始像个孩子似的摇着双臂撒娇,“为什么不去!你是不是想要渴死我?!”
孔方叹了口气,居然真的脱下了鞋,卷起了裤腿,提着鞋子踏进了那夜间有些冰凉的溪水里。
他知道自己比较发疯,可是竟然真的拒绝不了她的要求。摘一个吧,明早再算账给别人也不迟……
小石子硌着脚底板,很疼。孔方小心翼翼的摸着旁边的大石头,测试着水的深浅,忍受着脚底的疼痛,小腿处与水草擦过产生的搔痒,还有水底黏腻的湿滑。
一步,两步,三步……原来,这小溪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浅。他只好又更高的卷起了裤腿,揣测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探路。
他的专心,让他几乎忽略了身后轻轻的声音。直到他的腰被她紧紧的从背后环绕住,她的脸颊紧紧的贴着他,她柔软的胸部毫无缝隙的如此真实的透过单薄的T恤贴着他敏感的后背,他整个人如同被强劲的电流击过,一阵错愕之后,几乎酥麻而倒进溪水里。
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也下了水,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么样,只能把鞋子顺势放在身边的大石头上,双手覆住了她紧紧交握在他腰间的,好像怕被他掰开的惶恐不安的小手,回头轻问,“怎么了?水这么凉,你怎么也下来了?”
她不说话。她的脸颊轻轻的磨蹭着他,慢慢的,他感觉到后背一阵濡湿,心中一揪,再问,“你怎么又在哭?”
她还是不回答。
他只好用力的掰开了她的手,转回了身子,面对着她,而她已经泣不成声,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他紧张了,连连问,“怎么了?没事吧?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她轻轻摇摇头。良久,她才终于抬头看他。满含泪水的双眼,深深的看进他满是关心的好看的眸子里,嘴唇努力的动了动,才喃喃出声,“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不要连这么无理取闹的话都放在心上……你对我这么好,万一……万一我真的喜欢上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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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居然产生了幻听的现象。但是,足底的冰冷和手上的温度,却清晰的提醒着他,一切都是事实。
孔方一时间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震惊?意外?窃喜?还是在做梦?!
他的声音也少有的不稳起来。他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双手轻轻的擦拭过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问,“喜欢上我,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像个慌乱的无助的孩子,语气却无比的认真,一字一顿,“难道我不该觉得我万一喜欢上你其实很可怜么?你又不可能会喜欢我!”
他抿唇,勾起一丝笑容,又低了低身子,与她平视,耳语般的压低了声音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你根本不可能会真心喜欢我!你只会捉弄我!”她控诉。
他觉得冤枉,“为什么这么肯定?再说,我什么时候捉弄过你?”
“你看,你都不承认!”她一把扯掉了他轻轻摩挲在她脸颊上的手,咬牙恨恨道,“你又不喜欢女人,我喜欢你做什么?!对,我不要!我又不傻!”
她竟然转过头气呼呼的就要往岸上逃。
孔方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手轻轻一揽,她单薄的身子便被牢牢的圈在了他的怀里。他们的身体贴的那么紧,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声。
她更加慌了,伸出手要推开他,只可惜,于事无补,只是徒劳而已。
他的俊脸一寸寸的压下来,几乎要贴上了她的额头,才暂停。他继续紧逼着追问,“谁说我不喜欢女人来着?”
她吓的都快结巴了,“就……就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你对和女生相处都没有任何想法的……”
他闷笑,“如果我对每个女生都有想法,那我不就成了流氓色狼了?”
“你敢说你不是喜欢男人的?”她瞪着眼睛,振振有辞。
笑容隐去,只剩双眸里的寒光,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的瘆人,这次换他一字一句的往外蹦了,不过他是气的,“谁说我喜欢男人?!”
“你不是么?!”她挺直了腰板,嗓门也大了几分。
“又有谁告诉你我是?!”
“我……”她这次真的结巴了。
“我”了半天,赫然发现好像没有什么捉奸成双的切实证据。
但是,主动认输的就不是钱曼妮了。
她憋了半天终于把单字发展成了句子,机关枪的一样的开始反击,“你有证据证明你不是么?你是受,就是受!一直是受,永远是受!受的身高,受的外貌,受的心理,受的气质,华丽的总受,妖娆的诱受,不能不受……唔……”
她惊愕的看着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以光速压向了自己,和自己的脸刹那间来了个零距离接触!紧接着,她更加惊愕的发现,他的隐忍着抿着唇,此刻已经赫然超越了“零”的界限,趋向于负距离了!
他攫住了她的唇,带着简直要烫伤人的温度,霸道的,不由分说的,他充分的以一个攻的姿态,坚定的毫不退让的剥夺着她的呼吸,她的氧气,在她的双唇间辗转吮吻,缱绻厮磨。
她被吓傻了。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他长长的密密的睫毛和微眯的双眼。她能感受到他拖在她腰间的手掌的温度,那么热,那么烫,甚至都带动了她的体温,不住的攀升。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已经浑身僵硬。本来就晕乎乎的脑袋,好像更晕了,整个人都要飘起来的感觉。
如果说她还有一点意识的话,那么就是她真的确认到,他不是受,他是攻。他是专门针对女人的攻!总攻!
老天,到底是从哪一步出了错?到底是怎么产生了这个误会……
然而,事实上,容不得她多想,因为她的意识早已经支离破碎。
从心理上来讲,是因为她的震惊和紧张。
而从生理上来讲,却是她的大脑供氧不足,无法思考了。
她只觉得腿都开始软了,要无力的往下滑的时候,腰间的那双手有力的支撑了她,而同时间,她的双唇终于获得了些许久违的美好的自由。而她,终究还是不敢呼吸,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她糊里糊涂的小脑袋正竭力的迷糊着一个非常重要的科学问题:呼吸,应该是先呼后吸,还是先吸后呼来着?……
他缓缓的和她拉开了些距离,很有“善心”的彻底放开了她的唇,给她呼吸的自由,然而并没有给她逃离的自由。他的手依旧圈在她的腰际,那么有力。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有些不稳的灼热呼吸昭示着她深陷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没有独立的可能。
他看着她迷茫的眸子,憋红的脸颊,颤抖的嘴唇,忍不住开口取笑,“笨蛋,呼吸啊!你想憋死以泄愤啊!”
她终于明白了。呼吸,不在于先呼后吸,还是先吸后呼,而是要顺气!
她现在憋着一肚子的气!
明明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两个人,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吻上了?!
在没有任何名分的情况下,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无奈,全身自由的只有被他大赦的嘴巴,所以,她只好就地取材的开始战斗,“你……你耍什么流氓!”
他轻笑,声音有些暗哑,“这叫耍流氓?我只是告诉你,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喜欢我,别想什么有的没的……”
她怒,“我……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只是,这底气明显不足,到后面,几乎变成了怯懦的自言自语。
他更近的靠近了她,他呼出的火辣气息直直的袭击着她所有的感官,止不住的又是一阵脚软,心乱。
她想,他大概是狐狸投胎的吧?要不怎么会媚骨天成?
不是,她又想,他大概是传说中月圆之夜才会变身的狼人一族,而他,属于色狼的品种而已。
然而,她什么都想不了了。因为,他终于在折磨了她几秒钟之后,开了尊口。
他说,“你准许你大胆的喜欢我。因为,碰巧,我也很喜欢你,钱曼妮!”
他一向字正腔圆。他说的话很清晰,很确定,没有丝毫的歧义。
所以,她怔住了。呆呆的,就像身边的那个呆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石头。
虽然她现在脑子有点混沌,可是她还是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他说,他喜欢她。
她不敢相信。
虽然他对她很好,甚至好的有点过分,虽然他在码头的时候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很莫名的偷牵过她的手,虽然他好像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暧昧,然而,他这么直白的对她说出“我喜欢你”,她还是不敢相信的。
因为,就算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各方面的条件都足以让她选择更好的女人,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出他也喜欢她这样的话来?
她可是一无是处呵!
是吧,或许是梦吧。这月亮圆的不真实,这夜景美的不真实,这对话诡异的不真实……这男人,认真的不真实。
……对啊,是自己因为两人之间的暧昧在发梦也不一定……
他年轻,英俊,家世不差,又聪明。他看尽了她所有的丑态,他也和她经常斗嘴,从来没有连续和平超过几天的,他怎么会喜欢她?他对她顶多是超越了朋友之间的暧昧而已。若谈喜欢,恐怕不够。
她想,一定是米酒喝多了,在发梦。所以,她决定大胆的发问,搞清楚。反正梦里就算杀了人,也与犯法无关,不要负责任的,何况是丢了面子?!
她问,“你喜欢我什么?我既不温柔又不漂亮。”
他答,“你很漂亮,不生气的时候也很温柔。”
她又问,“我又不是二八年华,又没有傲人的C+ cup。”
他答,“我没有恋童癖,而且更没有恋胸癖。如果我要丰满的雌性的话,倒不如买头奶牛放在家里,还比较实用……”他突然顿了顿,动了动睫毛,目中闪过一丝狡黠,贴着她的耳朵,暧昧的继续说,“不过如果是你自己介意自己的cup问题,没关系,我可以把你养胖点,帮助你,变成C+指日可待!”
她羞愤的不仅红了脸,连整个身子都开始燥热。
她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好继续问,“你明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又不可爱,还毛病一堆……”
他打断了她的话,“我从来没发现你还会这么妄自菲薄。如果你再这样,我会觉得你很矫情。因为,在我眼里,你真的很好。无论哪方面,都很好!”
他说的肯定,仿佛他给她下的定义,才是最科学完美的定义,连她自己都没有反驳的权力似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她。
他是个这辈子她遇到的最最主动关心她的人,更是这辈子第一个给她如此好评的人。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会被感动。
所以,她的泪水没有预期的再次冲破了闸门,汹涌而出。
“你是认真的么?”这是她最后一个问题。
“没有比这更认真的了。”这也是他最后一个答案。
她勇敢的抬起眉眼,透过朦胧的泪眼,找到他的眸子,探询着其中的认真到底有几分。她终究有些疑心。就算是做梦,她也怕被伤害。其实,她真的很脆弱。她一点不都强大,虽然她很喜欢像个刺猬般容易炸毛。
是不是有人说过越是缺乏安全感的动物越有敏感快速的防御系统呢?她相信这个说法是正确的。
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却清晰的写着不容置疑的深情,几乎晃花了她的眼,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那眸子,那么似曾相识。曾经有个男人,也不止一次的这样深深的望着她。
那里面的深意,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沉醉。
不去想罢。白天那个男人的妈妈的话仿佛依旧在耳边。
她劝了她足足一个小时。并没有什么特别,老生常谈而已,和过去几年的内容差不多,只是这次更加坚决,好像她都不点头就不放行似的。最后,只得以自己的婉转敷衍,点头表示会认真考虑而告终。
那位母亲那么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也该打开自己的心了。不要再封闭了。该去了已经去了。都十年过去,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的?如果真的有缘有另一份感情,就不该固执的推开。
她还说,孔方挺好,她看得出孔方不可能不喜欢她,所以,她要她抓住他,不可以错过。
难道年长者的眼光都比较毒么?还是她身在此山中,所以反而看不清楚了?
一向自恃敏感的自己,为什么面对他,反而却迟钝的像个傻瓜?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她从来没有用心去关注过这个住在她隔壁的男人?抑或是,她连对他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又年轻的男人起邪念的基本勇气都没有?!
再或者是,难道,是她真的沉寂在过去太久了?
她觉得脑子有点懵。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她的意识仿佛又开始游离,无法聚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而事实上,她真的就这么做了。
她被他的双臂箍住的直直僵硬垂立于身侧的双手,自主的弯起,贴上了他的T恤,感受到他单薄衣衫下的温度……那么温暖……
而她如此细微的一点点主动,也没有能逃脱他的敏锐感觉。
压抑住心头的狂喜,他伸出手,轻柔的取下了她的眼镜。在她迷惑不知何解的时候,他的唇,已经再次覆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很温柔。柔的几乎就像他们脚下的溪水。
这一次,他很自信。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对这段感情这么有信心。原来,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坚强难以攻克的堡垒。看,她已经开始决定向他投诚了。
他温热的唇在她的唇上轻柔的碰触着,一点都不像刚才的霸道和急切,却再次引出了她似乎流也流不尽的泪水。
他的吻,让她有种她就是他手里的宝贝的错觉。那种不忍碰触,呵护备至的极度珍爱。
她的心再次因为这个吻而被激活了吗?
它真的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死去么?
他感觉到她的泪水,所以,他的吻从她的双唇向上移,缓缓的,吮干了她面上所有的湿润。最后,落在了她轻颤着的紧闭着的眼睑上,连她因为情动而紧张扇动的小巧睫毛也不放过。
她的眼睛吻起来很柔软很舒服,散发着自然的馨香。没有可怕的如调色板似的“油彩”,也没有硬硬长长的睫毛膏,一切都是最自然舒服的触觉。
正如她一直给他的感觉,很自然,很真实,很纯,很美。
他吻过那些他曾经交往过的女孩儿们,却从来只在停留在她们的唇和脸颊上。脸颊的上的吻,多数因为敷衍。而唇齿间的缠绵,更因为追求感官上的刺激。
而这个吻,却突破了他的定式。他迷恋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想吻过她每一处的美好。吻她的唇,是发自内心的本能。吻去她的眼泪,吻上她昭显她脆弱和不安的睫毛和眼睛,是不得不为的源自心底的怜惜,和爱。
他爱她。虽然他还不好意思承认。
所以,他没办法抗拒这她自己尚浑然不觉的无声诱惑。他只想这样抱着她,吻着她,天长地久。
他感受到她渐渐的安心,感受到她的手更加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衣服,感受到她越来越不一样的颤抖……然后,他也无法再伪装什么圣人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美人在怀,气氛好的不能再好,环境浪漫到不能再浪漫,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若没有丝毫邪念,这男人,恐怕要么是伪君子,要么是伪男人。
碰巧,他很正常,一点都不“伪”,一点也不像柳公子那么“无能”。
所以,他认为,无论他现在要做什么,都很正常。
更进一步的接触,那自然也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
有伤风化
他的唇再次回到她的唇上,而这一次,她却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内容。
他一只手依旧留在她的腰际,紧紧的揽着她,让彼此的身体那么贴近,仿佛要融进对方的身体里,而他的另一只手则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颈后,微微用力,带着霸道,渴求,强势,和欲·望。
她能感受到他逐渐升腾的体温和需求,而她,却对更进一步有些惶惶然。
毕竟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与第一个男人不同的是,他不是情窦初开的纯情的十八岁的少年,而是不能再称作“男孩”的“男人”。
男人对女人,特别是喜欢的女人,在“情”之外,有“欲”,是何等的正常。
而处在此刻的两个人,若真的更进一步,比如深吻,是不是太快了?……
他感受到了她的迟疑和退缩,然而,和平时不同,这一次,他没有那么民主的让她得逞。上次害他差点憋出病,还有那让他颜面扫地的恶作剧,早说过有早一日要算总账的。她想逃,没那么容易。时不予她,现在,这是他的天下,包括她。
男人天生都有征服的欲望,而恰恰这个男人还有点报复的小心思,所以,她想要拒绝接下去要发生的事情,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的吻逐渐从唇瓣之间的研磨,变成了霸道的吮吻。他含住了她的下唇,牙齿恶意的噬咬了下,让有点迷糊的她瞬间找回了一丝理智,然而,未获得救赎,他的舌又轻轻的滑过被他咬过的她的唇瓣,当作抚慰,而后,他更加得寸进尺的用他湿热的舌扫过她微颤的不知所措的唇,刷过她的贝齿。
他惹得她一阵轻颤,倒吸了一口气,刚回归的意识,又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而酒精的作用似乎更加野蛮的重新席卷而来,她觉得她浑身的力气早已被抽光,大脑一片空白,紧闭的双眼更让她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只感觉身体愉悦而空虚,很茫然,却什么也抓不住。她能感觉到有个人在陪伴着她,就算是身体飞起来,不知道飞向何处的外太空,他依然陪着她,所以,她只能紧紧的抓住他,不要他逃跑。
她的手更紧的抓住了他的腰。尽管她的指甲都修剪的没什么多余的长度,也不尖锐,却还是因着她的蛮力,嵌进了他腰间皮肤。
微微的疼痛更加激发了男人的本性,他的呼吸开始粗重,他的进攻更加猛烈,而她更加不知身在何方,也只能凭着本能贴近他的身体,因为渐渐升温的愉悦而不自觉的轻吟出声,“嗯……”
她微微开启的贝齿给了他的进攻打开了城门,虽然有点晚,但是他不介意,不嫌弃。毕竟,她也被他挑起来了,她甚至用世间最美妙的乐章来欢迎他的进攻。
他湿润的舌长驱直入,勾住了她依旧没有主动意识的小舌,挑动着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带着无法压抑的兴奋。
这种强烈的感官冲击她的颤抖的更加无措,她的手指几乎是掐进了他的肌肉,而源自本能的欲望,尽管迟钝,却终究还是被他勾了起来,而且不太好收拾。
她心跳的几乎要停止,她被他的唇舌侵略的几乎要窒息,而她却沉浸在这种最直接的刺激里,流连忘返。
无力思考是不是该怎么做,她已经这么做了。
她要获得更多的氧气,她要让身体的空虚得到充实,所以,她不能总是被侵略,她要争取主动权。
她顺着他放在她颈间的手的力道,更高的仰起了头,毫无保留的迎接他的侵入的同时,也毫无保留的开始回应。
很多事都是单方面的主动不如双方面奔着同一目的的共同奋斗。当舌尖碰触,灵动的互相勾起,挑逗,纠缠,争夺……感官的刺激立即放肆无忌的蔓延开去,在他的体内带起一阵无法言语的强劲电流,凶猛的流窜到四肢百骸。
她的回应简直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毒药,毒死了他的理智,消散了他的意识,只留下最本能的欲·望,带领着身体去自主探索。
他放开了她的手,而不需要他的指引,她的双臂就自动的圈上了他的脖颈,和他一起让这个唇枪舌战继续扩大化。
他觉得环在她腰际的那只手里拿着的那副眼镜实在是个障碍,便勾起手,快速的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后袋里,而终于获得解放的这只手,便有了自由上阵的机会。
他的吻变得又凶狠又激烈,让她又觉得几乎无法呼吸,将要倒下。她只好更紧的攀附着他的脖颈,给自己一个立足的支撑点。
他察觉到她微微的窒息感,便一个转身,靠坐到身边的大石头上,勾起了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让浸泡在水里的她可怜的双脚得以解放。
他这才发现,这傻丫头,居然穿着鞋就这么傻乎乎的进了水。
她憋红的脸颊,像桃花般的灿烂,惑人。她双手依旧紧紧的圈着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身上,大口的喘着气。微肿的唇瓣半启着,是最诱人的无声的诱惑。她的眸子很迷蒙,没有了眼镜的遮挡,他能清楚的数的清她因为情动而扇动的小睫毛到底有多少根。她的情·欲被他调动了起来,她在情·欲中的反应,如同她的为人一样,直接而烈性。
他伸出手,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红肿的下唇,表情严肃而认真。他在月光下,俨然一个尊贵的王,在审视着臣服于他的女人,那么骄傲。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逼近她,语气清冷而不失温柔的问,“我是谁?”
她情·欲氤氲的双眸痴痴的看着他,老实的回答他,“孔方。”
他勾起一丝笑容,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沙哑的嗓音继续问,“孔方是谁?”
她也笑了,“一个长的很好看做饭很好吃对我也很好的妖孽男人。”
他没有再问,而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么近距离的彼此,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视线胶在一起,移也移不开,也不知是谁先靠近,也不知道是谁先碰触了对方的舌尖,也不知道是谁先箍紧了对方的身体,让两个人再次贴的没有缝隙……结局就是,在这一次的第二回合里,两个人都被自己打败了。
他的手大胆的探进了她的衣衫,滑到了她柔软的背部,而他的唇舌,还在和她分不出彼此的激烈厮磨。
而她环在他身上的双腿,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烫人的身体隔着单薄的运动裤灼烧着她大腿内侧敏感而害羞的皮肤,这让她的身体也轰的一声,和空白的大脑一样,燃烧了起来。
他的舌滑出了她的口腔,转移到她的耳垂,轻轻的含住,她浑身一个痉挛,剧烈的颤抖之后,她弓起了纤腰,双手的指甲几乎又要嵌进他结实的背里。
“啊……”她不是个善于隐忍的人,就像她在生活里不会伪装一样,所以,她没有任何顾忌的大声的呻吟出声,热情而敏感。
他被她的指甲嵌入皮肤而有些吃痛,动作不自觉的更加缺乏耐心和温柔,在欲·望的驱使下甚至有些粗暴和用力了。
他的唇舌移到她的颈间,膜拜着她每一次雪白的肌肤。而他并不知道,这竟是她从来都没有被任何人闯入过的禁区。
和林汐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只有十七八岁。他们虽然也会抱在一起亲吻厮磨,却还是因为两个平时都是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并没有接触过那些那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接受的性方面的刺激和诱惑,所以,尽管是恋爱,热恋,也还是保持着相当的分寸,和眼前的情形比起来,那时的他们竟然显得那么的纯情。
林汐吻过她的脸颊,她的双唇,紧紧的拥抱过她,却从不敢或者不知再开发到别处。他们都是青涩的会害羞的少男少女。年轻的他们只会傻傻的或紧或松的拥抱。或深或浅的轻吻,会亲昵的牵着对方的手,一起享受隐秘的约会时光,却不知道男女之间还有更多让人失控的动作,人的身体上,还有那么多可以打开热情阀门的开关。在他十八岁的生日的时候,天知道她是多么的傻里傻气提出那么一个让她到现在想想都害羞的投怀送抱的提议,只是林汐很君子的拒绝了。
总而言之,钱曼妮白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的耳垂和颈间是如此的敏感。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眼前这个男人在有意的“开发”她的敏感地带,只为了她将来能够更深的臣服于他,无处可逃。
她只能沉醉在这种前所未有强烈的情·潮里,呻吟,颤抖,连质问自己为什么变的这么放肆的时间都没有。
他和她都在剧烈的喘息着。他原本吻着她颈间的唇舌,突然变了方式,转到她的颈侧,折磨人似的一口轻轻咬住。她又是一个更加剧烈的痉挛,整个人无力的攀附在他的胸前,只觉得白花花的月光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的,让她眩晕。
他的手渐渐上移,放松对她腰间的禁锢,一只手扶住了她的颈间,让她不至于仰翻过去,另一只原本在她背后兴风作浪的手悄无声息的转战到她胸前的柔软,隔着仅有的一层轻薄的内衣布料,轻轻的揉捏着,并邪恶的故意的在顶端用力。……这丫头,连内衣都这么诚实,没有一般清瘦的女孩子经常会选择的各色填充物。孔小狼一阵窃喜,外加无法言喻的更上一层楼的兴奋。
她几乎承受不住了。那是她那么私密的地方呵!他竟然堂而皇之的……摸了上去?!
然而,比害羞更难堪的,更难以启齿的,竟然是她会觉得这样更……刺激?!
她疯了。她果然堕落了。
夜晚的乡村静谧的不像话,除了偶尔几声秋蝉的歌声,便是农舍家此起彼伏的遥远的狗吠声。
水,无声的吹动着溪水。月亮,轻悄悄的躲进了薄薄的云层,似乎嫦娥仙子都为人间的这一幕而觉得羞赧了。
她原本和他一样,都早已理智全然没顶,可是,却突然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整个人猛地跳下他的腿。
因为跳下来的太急太慌,加上她脑子本来就早已稀里糊涂了,身体自然失去了平衡。更因为她好像忘记了下面是水而不是平地,她竟然直直的滑进了溪水里,蹲坐了下去!
溪水虽不深,却也让蹲坐水底的她浑身湿了个透彻。
水漫过了她的双肩。
微凉的溪水,让她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袋好像被这个激灵给找回了些许的清醒。
她“啊”的叫了一声,有些惊慌。
他以为是因为她突然跌进去而害怕,连忙站起身拦腰扶起了她,不解,“怎么突然玩起了跳水了?”
她仿佛见到鬼一样的刷白了小脸,惊慌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四处警觉的看了看,轻声的“嘘”了声,用极低的声音警告他,“别出声!”
他好笑的看着她,“你干嘛?”
她着急的伸出一只小手指竖在唇前,再次警告,“狗狗狗……狗来了……”
他更加不解,仔细听听,好像是有比较近的狗吠声,而且好像越来越近。他笑,“怎么,你怕狗啊?!”
她更加紧张的掩住了他的唇,“嘘!别大声!快跑!你不跑我要跑了哦!”
有句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大难还没来,只是来了条狗,这女人就要为了自我保全先跑了?!天,他的命怎么会这么苦,碰见个这么自私的女人啊!
孔方为自己默哀了一把。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因为浑身已经湿透,身上的衣物全部老实的贴服在她的身上,诚实的彰显着她玲珑的曲线,在月光下,竟像个女妖般的惑人。他忍不住口干舌燥,猛咽了一下口水。
她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只见她又一次弯下了腰,差点要重新跌坐到溪水里去。他见状慌忙伸手扶住了她,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似乎有着极大的痛楚,连忙问道,“怎么了?”
她苦兮兮的撇撇嘴,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脚崴了……”
他心中一紧,拦腰抱起了她,嘴上却不留情,嘲笑她,“看吧,这就是抛下亲夫只顾自己逃跑的下场!以后要记得,咱们是一体的,生死与共。明白么?”
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苍白小脸又因为他这句话而染上了一抹红晕,然而来不及害羞,她又再次出声催促,“快点,跑啊!没听见狗叫么?”
他真的觉得极度费解,“为什么听见狗叫就要跑啊?我们不招惹狗,狗还要冲过来咬我们不成?还是说,你觉得连一条狗的威胁,我都没有能力保护你,解决它?”
她焦急的解释道,“这狗是村长家的狗啦!他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带着狗巡视的。要是他看到我们这样,我可就要没脸见人了!快点,走啦!”
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只好在错愕,消化之后,拼命的憋住笑,点头道,“确实是有点有伤风化……不过,这狗来的真不是时候……”
“呸!流氓!”她再度羞红了脸,“不害羞!没脸没皮,没有廉耻之心!”
他含笑听着她的啰嗦,弯腰,手指一勾,拎起了自己的鞋子,抱起她慢慢的走向岸边。
穿好鞋子,用手碰了碰她捂着的右脚,想要检查一下她的伤势,又听得她“嗷”的一声惨叫,却瞬间又捂住了嘴巴,强忍着不敢出声。
就算她不说有多疼,他也能感同身受。
“小笨蛋啊!又不是违法乱纪,怕什么啊!”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说,“快点上来,我们回家赶快处理下。”
她撇撇嘴,想要反驳自己并不是“小笨蛋”,却还是在最后关头闭了嘴巴,而是乖乖的攀上了他的脖子,爬上了他的背。
他站起身子,双手却用很戏谑很坏心很流氓的手法调戏似的揉掐了一把她的臀部,惹得她一阵隐忍的惊呼。
孔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也挺变态的。居然发现自己竟然喜欢听她这种想叫又不敢叫的隐忍之声,甚至比她刚才的热情声音还要让他兴奋。……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偷情”的乐趣?!
孔公子顿时囧了,羞涩了。人性本恶,他同样是男人,有一样的劣根性。
由于不敢出声,也不敢大动作,作为报复,她竟然二话不说,狠狠的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
猝不及防的不分轻重的一口,让正在做着自我检讨和自我批评的孔公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吃痛的闷哼了声,一时间竟有点没缓过劲儿。
这可是他第一次被人咬诶,嘿,别说,真疼!
“小笨蛋,你属狗的啊!”可怜的男人抗议。
她得意的咯咯笑起来,“叫你耍流氓!”
他反驳,“我耍流氓,您这行径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正是天生一对!”
“你去死!”她作势又要开口咬,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威严而苍老的声音给吓得僵住了——
“谁在那儿呢?半夜三更的不睡觉,非奸即盗!坦白从宽,说,准备干什么坏事呢?!”
所谓纠结
话声未落,一人一狗已经从一条林间小径拐了出来。
人是一个老人,背也已经有点驼了。狗是一条大狗,看起来很凶悍,但跟着主人的样子却很老实。没有狗链,它依然那么乖乖的带着主人,一前一后。
孔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背后的某人迅速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颈间,并低低的耳语道,“我睡着了哦……”
孔方失笑。只好任她逃避现实,礼貌的冲村长点点头,“您好。我们只是来散步。”
老人很明显是很不相信的。他“嗯”了声,语气是上扬的疑问句。
孔方只好笑道,“我们这就回去了。您老这么晚还不休息啊?”
老人又走进了些,上下打量了一下孔方,仔仔细细的,让孔方有种被当成通缉犯辨认的错位感。
终于看清楚了,看仔细了,老人才说话,“你是哪里来的?你不是我们这几个村的。听你口音还是外地的,那这大半夜的,你在我们村干什么?”
老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人不得不严肃回答。孔方甚至怀疑,看样子,如果自己的答案不合理,就可能被扭送到派出所也不一定。他只好老实的回答,“我是你们村里林大妈的客人……”
“哦……!”老人没等他说完,就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严肃的表情瞬间换成了长辈似的笑容,微笑着看着孔方,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凑近,认真看了看身后他背着的装睡的钱曼妮,笑得更加看不见眼睛了,“唷,原来你就是妮妮的未婚夫啊?我说嘛,一表人才的,也不像是可疑的人。一听你这口音,我就该明白过来的。我们这儿说话这么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的,还真没有。”
未婚夫?!敢情现在是人尽皆知了?孔方真是不得不感叹八卦的力量。
“快点回去吧。你看妮妮都睡着了,还不赶快送她回去睡觉?等着着凉还是怎么的?”老人话锋一转,语气又变成了责备。
孔方笑笑,再次轻颔首,“嗯。我们正要回家。您也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老人也笑道,“多少年没见过说话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了。我再转转。你们快回去吧!”
说着,摸了摸那条大狗的脑袋,一人一狗又在月色下向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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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方本想着她既然被认出来了,也该不用再继续装下去。结果见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反应。等老人走后,他轻轻的晃了晃她,笑道,“别装了,人走了。”
没反应。
孔方蹙了蹙眉头,自语道,“真睡着了?”
仔细侧耳听听,呼吸挺平稳。
不禁失笑。这丫头……真是可爱到让人无语。
手上湿漉漉的触感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她现在浑身湿透。晴朗的夜晚,虽然不冷,但若是落水了,就很难说。想到这里,他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林芳还没有回来。孔方凭着下午观察的成果,顺利找到了浴室的开关,打开了灯,这才对身后的人说,“醒醒,洗澡。”
钱曼妮显然是被他摇晃的很不耐烦,大声的哼哼了两声,表示抗议后,居然再没有任何反应。
孔方叹口气,只好把她往浴室里面的一把椅子上放,再次进行喊人大计。
“快点醒醒洗澡啦。当心生病!”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某人总算不胜其扰,迷糊的睁开了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简直要抓狂的男人。嘟囔着开了尊口,“……干嘛?”
孔方崩溃,“洗澡啊!”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了自己的所在后,竟然不悦的吼道,“我洗澡关你什么事?你呆在这儿干嘛?!”
孔方囧。这是什么情况?才睡了十来分钟,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了吐?!难道自己被眼前这位就这么华丽丽的“始乱终弃”了?!
哦,可敬的苍天!
“说啊,你呆在这儿干嘛!”她气呼呼的看着他,但是,她也马上发现了不对劲儿,“咦,我怎么浑身都湿了?我不是刚吃好饭休息了会儿么?……啊,孔方,是不是你借机陷害我,把我浑身都弄湿了!”
孔方泪奔。所谓天堂到地狱的距离,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嗯?……唔……我怎么这么晕?这什么米酒啊,搞不好是填加了白酒的!……阿嚏!”
一个响亮的大喷嚏,震得钱曼妮相当凌乱。她毫无形象的摸了摸鼻头,这才发现从醒来到现在一直不大对头的一个重要原因了!
她的眼镜呢?!
“我的眼镜呢?”不戴眼镜的模糊感让本就迷糊的眼神更加看不清楚。
孔方从裤子口袋里无奈的掏出眼镜递给她,语气也别提多悲催了,“快点洗洗睡觉吧。如果有预防感冒的药赶快找出了吃点儿。免得生病。”
钱曼妮带好眼镜,很自然的下一个动作就是下地,起身。
谁知,脚一着地,哀号一声,又跌回了位置,“啊……靠,疼死了!我这脚怎么了?”
孔方懊悔啊。他居然把她脚受伤这件事因为一时受不了刺激给忘记了!
他连忙蹲下身子,掀起了她的裤管,借着灯光仔细查看……可怜见的,都开始肿了。
“家里有药箱吗?”
没回话。
他只好抬起头,再问,“有么?”
却只见本来张牙舞爪的某女此刻正别提脸多红眼神都紧张的缩在椅子上了。
“怎么了?”请恕他能力有限,实在猜出透这女人的心思。
她脸涨红涨红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不回答,也不敢看他。
“别真是发烧了吧?”他心中瞬间揪了起来,伸出手要去探她头上的温度,却被她灵敏的躲过。
她终于低低的出声了,“有药箱。可能你找不到。……你……你带我上楼去,我去找。”
他很自然的想要伸手横抱起她,却被她拒绝了,“我,我可以走。你搭把手扶着我就好……”
孔方却没有从她如流。他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似的,还是不由分说的横抱起她,上了二楼。
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反正,她在颤抖。他能感觉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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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箱在二楼的靠东那个套间的柜子里。分门别类的,摆放的很整齐。人说,久病成医。谁家的药箱越完备,基本上这家人的身体可能都不是那么硬朗。所以,从种类齐全,还有那么多非OTC的药盒来看,林妈妈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他拿了一颗感冒药,倒了杯温水,递给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钱曼妮,“先吃这个。预防感冒。”
她头也还是没有抬,直直伸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药丸,拿起水杯,闷声不响的吞了下去。
他又拿了碘酒纱布外用药和药膏之类的东西,放进一个小袋子,接着问,“你衣服呢?先洗澡,再看脚。抓紧时间。”
她这才不得不开口了,但声音依旧低的不成样子,“在卧室。”
他又一次弯腰抱起她,连意见都懒得征求了,直接进了卧室。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把她放在靠近衣柜的床边。
他站着等,她却没有动作了。
他不解的看着她,好半天,她才懦懦的红着脸开口,“那个……你转过去……我收拾衣服……”
费了老半天的工夫,才算是拿好了睡衣,药品等必需品,把人送进了浴室。
收拾了一桌狼藉的碗筷,孔方这才坐到院子里,拿出了手机。
电话很快被接起,“喂,儿子?”
“哦,是我,妈。”孔方笑,“中秋快乐啊!吃过饭了吗?”
“嗯,我们两个刚吃好。这是第一次过没有你的中秋节,感觉很冷清。”
习惯了母亲平时的严肃和冷静,她突然这么感性而温情的话语,反而让他觉得有点不适应了,“我也很想你们。”
这恐怕是他成|人后说的最肉麻的一句表示亲情的话了。托钱曼妮的福,让他知道做儿女的某些必须要尽到的义务,比如,这看似最简单却最温馨的嘘寒问暖,和这直白的感情表达。男人也是人,也是父母的孩子,没必要隐藏什么。
他感到母亲好像怔住了一下,连回话都有点不太自在了,“……我们也很挂念你。对了,今天吃月饼了么?”
“吃了。”
“晚饭怎么吃的?有没有好好的坐下来吃顿饭?”
“吃了。我在朋友家里过的。你放心,我很好。”
然后,是有点时间长的沉默。过了好几秒,他才听见母亲叹了口气,说,“要不是你和你爸刻意瞒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行动的。我听说可能比较危险,你要当心。”
他笑,“不是一个人。个人英雄主义怎么能提倡?有配合的同事,只是暗线联系罢了。您放心。”
母亲又沉重的叹了口气,“放什么心啊!你和你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部都是阳奉阴违的主!当初偷偷报了公安大学也是,后来做警察也是。我跟你说啊,办了这个案子,你做警察也快两年了。你可是答应我了,两年后,就按照我的安排,退出来,出国读书,然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别再重复你爸的老路,让我操心,明白吗?这人啊,一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平平安安才是福。这治安不会因为少了你一个人而变的更坏,更不会因为多了你一个而变得更好。但是,对我来说,对你爸来说,你就是我们的全部,明白吗?”
孔方的笑容慢慢的开始隐去,因着这再次的提醒而迫使自己更加清醒。是啊,这是两年之约。两年后,他就要开始另外完全不同的路。他能理解母亲。一个女人再也无法承受同样的变故和意外,特别是在最需要安稳的晚年。这对她太残忍。他需要尽孝,所以,他接受。
“我知道。这个案子也快结束了,只差最后的一个关键证据。一旦确认,会直接拿到拘捕令,到时候,我的工作就结束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放心,我一定尽快准备退出的事,别担心了。您看这大好的日子,应该多想点团圆的事才是。对了,我爸呢?”
他能感觉母亲释然的笑容,她笑的很轻松。她说,“这次真是听话。你爸在看电视,你要和他说话么?”
孔方笑笑,“不用。”
“对了……”母亲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高了声调,“我听到你爸说,你乔伯伯打电话给他,说是雨瞳邀请你到家里做客过中秋,你说没空。怎么现在会在朋友家里?”
孔方一个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反倒是母亲看透似的说,“是不是因为你不太喜欢雨瞳?”
“这……妈……”
母亲笑道,“这个啊,我知道。你乔伯伯说了,他说雨瞳很喜欢你,想和你培养培养感情。我就想知道你怎么想?”
孔方终于还是暗自哀悼自己终究没有逃过这一劫,只好讷讷道,“我……确实……我们真的不太适合。”
“不适合?个性上还是将来的打算上?”
“嗯……个性上吧。而且,您想,我们两地相隔那么远,您当然是要我将来呆在您身边的。可是雨瞳也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您说,他们怎么会舍得女儿在千里之外呢?所以啊,我就是觉得不妥。”
母亲终于笑出了声,“你这孩子……现在谈恋爱也终于开始考虑以结婚为目的了?看来是长大了啊!”
孔方窘迫的没好意思接话。
母亲继续说,“没事,这事儿我看可能性也不大。你还小。男孩子总要先立业再成家的。你这次结束之后,去国外读书的话,怎么着也要三五年。谁能保证你的另一半不会是这三五年碰到的呢?你的婚姻是你自己的大事,只要你喜欢,门庭也过得去,我们就不会说什么的。你放心吧。”
这是他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和母亲直白的聊到他的婚事。出乎他意料的,母亲的态度也比他想象的要开明的多。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至少,这一次,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向父母大胆的介绍,说,这就是我选择的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一定符合父母的要求。
他还不是个会被爱情轻易冲昏头脑的人。在做出选择之前,该考虑的他早已考虑好。如果真的不合适,他就算压抑自己的感情,也不会鲁莽的做出什么选择。还好,上天眷顾。
“我知道了,妈。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明后天反正也是公休日,您和老爸出去转转玩玩,反正也该退休了,别为工作操太多心。”
“嗯,你也是。早点睡。”
挂断了母亲的电话,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又移了几步的月亮,又一次被思绪缠绕起来。
出国……
出国回来,她都该三十多了吧?哪个女人会等一个男人这么久?
第一次,他开始正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
假设最快速度读完硕士,从明年开始也要三四年,他那时才二十七八,而她呢?
她现在已然被家里逼婚了,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结婚对象,如果要她等他功成名就,简直是无理取闹了。那也太自私了。
可是,先结婚,后立业,这好像也太说不过去,父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再说,靠家里的经济支持,他也不好意思结这个婚……
正纠结呢,浴室的门终于开了,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某人痛苦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不禁自嘲。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是先让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再说比较好。他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互相体谅,总会有中和之道的。
确定关系
她坐在沙发上,他蹲在她面前仔细的检查着她红肿的脚踝。
夜里很静,只有用了太久的日光灯在滋滋作响。
他的动作很温柔,也很娴熟。
“还好,只是扭伤了而已,骨头没问题。这几天注意不要施力就好。”他用热水活络了筋脉之后,涂上药膏,揉了一会儿,帮她贴上了贴布。
他的大手的温热,透过薄薄的活血止痛贴布,直直的抵达她的脚踝,然后,往上,好像连心窝都被侵袭了。
他就那么蹲在她的面前,那么温柔的对着她,这都让她不知所措。
从她察觉脚扭了之后,她就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鬼梦,都是现实。她记得清清楚楚,每句话,每个动作。她在浴室里亲眼看到自己脖颈间的清晰吻痕,而现在,她坐在这里,还能清楚的看到他颈后被她咬出来的牙印。这些都是铁一般的证据,告诉她,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单纯关系了。
只是,越是清醒,她就越明白,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如他说的那般,她就越没有勇气真正的和他在一起。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否则,对他不公平。
她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很低,她说,“谢谢你,孔方。”
他笑,抬头,温柔的看着她,“我们之间谈什么谢不谢的。我不喜欢听。”
她心中一窒,暗自缓了缓,才接着说,“那个……孔方……对不起!”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如果不能给他对等的爱,还是不要冒险。她不想伤害他。
他握着她脚踝的手抖了一下,连声音都有点颤,“你什么意思?”
“我……”她目光闪躲,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刚刚喝多了,对不起……”
“所以呢?”他眸子微眯,审视着她,眸中的温柔早已换成了暗色的情绪。
“刚才的事……还是忘了吧。”她快速的说完了这句话,也快速的想要把她的脚踝从他的掌中解放。
只是,孔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用力一握,带着点惩罚的意味,让她忍不住“啊”了一声,疼痛几乎逼出了额头的冷汗。
他依旧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一字一顿,“我喜欢你。钱曼妮。”
他说的那么清晰,比在朦胧的时候更加让她心悸。她眼窝一热,默默的垂下了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神情。就在几十分钟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同样的认真,同样的严肃,而她,也因为这样的话,而让不羁的情绪奔腾,乃至随着心性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举动。
可是,当如今面对,她却像个胆小鬼。
他说的越认真,她就越胆小。
“你在逃避什么?你也有点喜欢我的,不是吗?”他继续逼问,不给她逃避和喘息的机会。
她终于被他逼到了死角,无处可退。于是,她下定了决心。
她猛地抬起头,对着他的灼热的视线,忍住内心的情绪,暗自咬紧了牙关,说,“你真的喜欢我?你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
“是。没错。”他回答的很肯定,没有一丝的迟疑。
她却眸子愈发的冷了,“那我就更不能答应和你一起!”
“为什么?”他连语气都开始控制不住带着脾气了。
“因为我还算不上喜欢你!”她坦白,“如果要算,只能说我觉得你是比朋友还要近一点的关系。你对我好,我也不是木头,我都知道。但是,我对你的感觉仅仅止于此。我心里有个人,没有人能代替他的位置。他不走,任何人都进不来。我的心,很狭窄。所以,老实说,如果你对我的感觉,和我对你一样,说不定,我会考虑。但是,你若是这么认真,我也只能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他不解,俊眉蹙起,“我不懂!”
她咬紧了下唇,半晌才继续,“你是我珍惜的朋友,我少数的朋友之一。我很愿意和你做长久的朋友,而如果我伤害了你,那么,我会彻底失去你。所以,我是不会和你谈感情的。”
“你这是歪论!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为什么我喜欢你,你却反而更要拒绝我?!”
她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朦胧了双眼。她轻吐了口气,“因为,我不想你有一份不对等的爱情。我说过,我还算不上喜欢你。如果因为你喜欢我而答应你的话,那对你不公平。最后,我必定会伤害你。所以,还是别做这个错误的决定!”
“可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最后喜欢上我?!”
她叹了口气,“那就到我真的喜欢上你的那天再谈这个事情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不能同意你!钱曼妮!”他咬牙,逼迫自己耐心抗议,“感情是慢慢培养的,你怎么能因为现在我喜欢你比较多一点,你就计较这点转不过弯呢!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会有一方先动心,这多正常啊!这不该是你拒绝我的理由!这根本说不通的,钱曼妮!”
她仰起脸,让自己的泪水不要滑下来,只是酸酸的鼻头,还是让语气有点水气,“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的心里有个人。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来。……这对你不公平,孔方。”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还年轻,孔方。你根本不知道如果爱情的重量不对等的话,爱的深的那个人会有多痛苦!那种感觉不是一瞬间剜掉你的心那样的痛,而是每天刺一刀的凌迟之痛。就算最后,很幸运,对方也爱上了你,可是,这份曾经没有尊严的爱,也会留下阴影的,伴随着这份爱情的每一步。我不想这样对你,孔方。而且,我不相信你会坚持下来。所以,别磨了。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别在我身上耗时间。不值。”
他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没那么残忍。他知道这是她对她和林汐的爱之间的总结。
而恰恰因为她的慈悲,他才更加确认,她对自己,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决绝。
她说她心里一直有林汐,而事实上,现在,她在为他而掉眼泪。
她是在害怕。因为担心,所以害怕。
她不敢走出来,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来,所以干脆鸵鸟了。
沉默。只有头顶老旧的日光灯轻微而突兀的噪音。
终于,他笑了。
他直起身子,和她对视。他说,“你是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你整天张牙舞爪,我就知道,你对自己没信心!我告诉你,首先,我不会退缩。其次,我对你比你自己对自己都要有信心。你会喜欢上我的,钱曼妮!”
他笑得那么自信,连每一根眨动的睫毛,都透露出不可一世的骄傲和自信。
“我们试试吧。”他说,“实践才是检验理论真伪的唯一标准。你别太唯心了,行吗?”
她被迫和他对视,无法再次闪躲。她羡慕他的自信,羡慕的有些嫉妒。
“你确信你不会半途而废?”她反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你确信你愿意经历一次才心甘情愿的放手?”
他点点头,笑,“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只好同意。你说我年轻,好吧,我不介意经过你的培训变得老成。关键是,钱曼妮,你敢吗?”
他笑的很骄傲,很挑衅,很让人想一拳打倒,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钱曼妮从来不曾被人这么挑衅过。她得承认自己脾气不是很好。她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诘问。
“如果你非得这么说,好吧。没错。”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孩子气的俏皮,“怎么样,试试看?”
她被惹得扯动了嘴角,“你可想清楚喽?”
“想清楚了。绝对清楚。”
“好吧。”她一脸的无奈,咬紧了下唇,弯下了腰,盘起了腿,也很有技巧的避开了他的直视。
“所以……”他紧跟着她的动作,也蹲下了身子,看着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女朋友了!你要记清楚你新的身份哦!”
她被逗的放松了面部神经,轻嗤,“神经病,什么身份?只是试用期而已!但是,我跟你说好喽,就算我和你试着在一起,咱们还是要像以前一样账务分明!”
“放心吧,房东小姐。”他笑得明亮灿烂。
她却没办法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她觉得丑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
“你要是哪天觉得不开心了,就跟我说,我会很爽快的分手的。我们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们还会是好朋友,还会回到以前的,对么?”
他当然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她终于轻笑了声,眼神闪烁了几下,“看得出。……阿嚏!”
“别真的感冒了。这里的温度比市里感觉低了好几度。快去睡吧。”他说着,拦腰抱起她,送到了卧室的床上,并帮她扯好了薄被。
“你每次回来都是和林阿姨睡在一起的吗?”他坐在她的身边,好奇的问。
“嗯。可以聊聊天,解闷。我回来的时间本来就少。”
“对了,她怎么还没回来?我要去锁大门吗?”
她摇摇头,“不用。她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别反锁就好,她带了钥匙的。你也快去睡吧。今天颠簸了一路,也应该很累了。”
“好吧。”他笑笑,站起身,却突然在她猝不及防之际,猛地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个吻。看着她陡然又涨红的脸,他笑得得意,“晚安。”
她鄙视的撇了撇嘴,顺手就拉起了被子,罩住了自己的头。
他又说,“你脚不方便。夜里如果有什么事,就打手机给我。我不关机。”
见她依旧闷在被子里没什么反应,他只能感叹她还真是有时挺像小孩子的。
“我走喽?”
“……等等!”她终于在被子下闷闷的出声,“就算我打电话给你,你也不准接电话!”
“为什么?”
“省钱呗!笨蛋!”她又扯上了被子,闷声笑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至理名言啊!
孔方无奈摇头,转身关门,下楼。
同床共枕
他的叮嘱果然不是废话。两三个小时之后,他刚入睡没一会儿,就听见手机开始响。
直接摁掉,走过去。
她的脸红的很诡异。
“怎么了?”他坐下来,问。
她的精神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嘴唇也有些干燥。
她苦兮兮的微弱的声音开口,“我好像发烧了……口好渴……”
不是吧?!她身体抵抗力也真是够差的了!
孔方连忙把手搁在了她的额头上。
好烫!
“是不是发了好大一会儿了?”他皱着眉,一边去翻找那个药箱。
“我也不知道。感觉到冷的时候,就醒了。然后就觉得浑身没力气,还有点酸痛……”
“小笨蛋啊!”孔方叹口气,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根体温计,交给她,“快量量体温,我去倒水。”
三十八度!
孔方刹时感觉自己养了个孩子似的。身边有这么个迷糊又不太会照顾自己的女人,还真是不费心都不行。
“快点吃点退烧药。”他把她扶起来,递给她一片退烧药,“有没有感觉其他不太舒服的?”
“没有……”
“先把这药吃了退热。休息一下,如果还不行的话,就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她皱皱鼻头,“头疼发热多普通啊。不去!”
“好了,别说话了。快吃药!”看来,回头是要好好把她拐到医院里做个全面的体检才行。这身体素质真是堪忧。
吃好了药,喝了点热水,头上也渗出了丝丝薄汗,钱曼妮这才感觉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心里踏实了不少。但是,嘴巴里呼出的气依旧灼热,身体还是酸软无力。就两个字:难受!
“阿姨是不是不回来了?”孔方看看墙面上的时钟问。
“可能吧。可能是住在舅舅家了。”她躺平,裹紧了被子,“你回去睡吧。大半夜的,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而后没有经过她的任何意见,就弯下腰,拦腰抱起了她。
“干嘛?”她不解。
“到我房里去睡。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简直是霸权主义,强权政治了,说话间,他已经关了灯,合了门,拐进了隔壁。
“不要!”她努力的抗议,“这算怎么回事啊……不要!这可是在人家家里……”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怎么睡,别人管得着么?”孔方把她放到床里侧,自己也不客气的躺了上去,关灯。
“喂!”还好,就算外面的月亮越发的明亮,也照不到床边,所以,她不再担心自己的脸红会被发现,说话也大胆了些,“你别这么霸道!”
他轻笑,“是你假学道罢了。快点睡,等会儿如果还不退烧的话,咱们就去医院。”
“那……那你离我远点……”
“床就这么大,你想让我离你多远?”
“那……那也不要贴着我!我热!”
他笑,“热就对了。发了热才能退烧!”
“我……你离我远点,别动手动脚的!”
“谁动手动脚的啦?我这是帮你拉好被子!”
“不用!我手还好好的!你手脚给我摆正喽!别给我乱动!”
“我又不是木乃伊!你要求太苛刻了吧?”孔方得寸进尺的,更加拥紧了她滚烫的身体。
她卖力的用小手推着他的身体,“去一边儿去!我可是生病了,难道你也想生病不成啊?”
“听说发烧过给别人了自己就会好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介意你过给我。行不行?要不要催化一下这个过程?”
他邪邪的凑近,盯着她的眼睛,眼神中的意味却不言自明。
她慌忙闭紧了双眼。晚上在小溪里的一幕幕太火辣,她可不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床上——来重温旧梦。
“我要睡了!”她急急的补充了句。
他轻笑了声,也去除了开玩笑之心,躺平。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虽然情况实在是情非得已,但事实毕竟是事实。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紧贴着身体,盖着同一床被子……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很紧张。
她觉得心跳的实在太快,几乎收不住了。
睡不着。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那么近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她不可能睡得着。
于是,她决定挑战一下盖着棉被纯聊天的高尚境界。
“……你困了吗?”她怯怯的开口。
“嗯,有点。”他回答的有点含糊,听起来好像真的有点困了。
“哦……”她失望的住口。
“怎么了?想说什么?”他侧过身,脸对着她的脸。手,在薄被外,搭在了她的腰上,只惹得她一阵心慌。
“我……你先睡吧。”她紧张的又绷紧了神经。
“我又不是贪睡的人。你要是不想睡,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哦……”她僵硬了老半天,才找到了话题,“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你这么会照顾人?你做饭也好吃,也懂得看扭伤,生活常识也这么丰富……我们公司那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刚毕业的新人,基本都是生活白痴呢!虽然大家基本上大学也都是住校,可跟你这些本领的培养可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记得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是生活白痴一个,后来才在租房独立生活的过程中才懂得买菜做饭,柴米油盐的。……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你以前就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明明就是纨绔子弟嘛!你说,你是怎么才练就的本领呀?还是说,你天赋异禀?!”
他笑笑,有些得意,带点嚣张,“你自卑了?看我这么完美,你嫉妒了?”
“呸!去你的!”她轻嗤,不屑。
他笑得开始暧昧,“嗯……像我这么完美的人,本来是不该食人间烟火的。可是,一想到还有个凡人需要我拯救,所以,我就准备好,下凡了!怎么样,这个答案怎么样?满意么?”
钱曼妮轻哼了声,干脆翻过了身,不再理他。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他这么厚脸皮的一面。
他也顺势从背后贴紧了她,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略微紧了紧,总算以比较正常的口气说话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老实交代吧。我自己喜欢运动,所以这些基本的跌打损伤,还是能处理的。至于什么家务啊,做饭啊,照顾人啊,这都是磨练出来的。我很小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直到十岁的时候,我妈妈生了一场大病,很严重的大病。爸爸要上班,奶奶就带着我回家里去住。看着妈妈那个样子,我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我妈妈算是个女强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样子。所以,跟着奶奶的样子,我也开始学习怎么照顾人,甚至包括怎么熬粥,怎么炒菜。我记得我第一次炒的菜真的很难吃,放了好多油。我根本不知道生病的人是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的,可是,趁着奶奶不在的时候,我还是帮妈妈做了一顿很难吃的饭。不过,我妈很给面子,她一直说,真好吃,说,儿子你长大了,真厉害,都能保护妈妈了……那时候,我别提多高兴了!后来,妈妈真的把我炒的很难吃的菜给吃完了。”
“很久之后,我长大了,懂事了,才明白,那根本就是我妈在骗我。她因为爱我,所以骗我。无论儿子做的菜多么难吃,父母总会说好的。正因为这样,我才开始认真的研究怎么做饭。不过,慢慢的,也真的爱上了做饭这件事。看着自己爱的人吃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那感觉真是难以表达……”
他微顿了下,接着说,“所以,我也特别喜欢做东西给你吃。我喜欢看你那种开心的样子……”
没有华丽的言语,只是最质朴的生活语言,一件件生活里家长里短的小事,却让钱曼妮感到了无比震撼的惊人力量。
有些时候,情话,不需要花言巧语。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简单无声的关心动作,就足以让人感动落泪。
她的眼睛湿润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不仅仅是因为他把她无意间划到了他“爱的人”这一个圈子,更因为一个十岁的孩子那纯洁透明的一颗心。
或许,亲人之间的表达比情人之间更加隐晦,更加说不出一些肉麻的话,可那种默默的付出,和爱,却足以让人动容。
反倒想起来,她对自己的生身父母却亏欠的太多。他们爱她,她知道。只是,一直,无以为报……
她翻过身子,伸出手,抱住了他。头也窝在他的脖颈间,喃喃道,“你比我懂事的要早多了……我小时候别提多顽劣不堪了,整天和钱凯西调皮的没个正形。那时候,我奶奶总是抱怨我爸妈,说他们为了自己的事业,疏忽了对我们的管教,都成了野丫头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让我爸妈放心过,也没有亲手做过一顿饭菜给他们吃。……这一点,我应该像凯西学习。她比我做得好……我太自私了……”
他的下巴轻轻的磨蹭了下她的头顶,柔声道,“你不自私。对父母而言,只要子女过得好,他们就满足了。你这么努力,坚强,能干,你爸妈一定会很为你骄傲的。父母和子女之间,从来没有谁欠谁的说法。只要心里有对方,也就足够了。不过,你若真的这么想,等日后有机会,就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而不需要自责。你是个很懂感情的人。……你看,你对林阿姨多好啊!”
她沉默了。没有回答。
他问,“累了么?”
“嗯。”她翻过身,放开他,躺平身子。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在出汗了?”
“嗯。”
“要不要再喝点水?渴不渴?”
“不要了。刚喝了水。不渴。”
“感觉好点了么?有没有觉得温度降了点?”
“嗯。好多了。早点睡吧。我都说我没什么大事了。”
“好吧。”他又帮她拉好了被子,叮嘱,“就算热也不要乱踢被子,知道么?”
“好啦!”她一副不耐烦的口气,佯怒,“真罗嗦!唐僧!”
他噗嗤一笑,轻轻的抚过她的发丝,柔声道,“好啊,我是唐僧。不过,我要是唐僧,你就是经书。钱曼妮,你这辈子,我要预定,知道么?”
她心中一颤。只好用粗鲁的一句话来掩饰自己的窘迫,“胡说八道!你是唐僧,那我就是妖精!吃了你!骨头都不剩!”
他轻笑,“好啊,欢迎啊!是蒸还是煮,随便你。只要你高兴,你能长生不老,我怎么着都是开心的!”
“去死吧你!少贫嘴!肉麻死了!”她涨红着一张脸,倏的翻过身,不想再理他。
质朴无华是他,油嘴滑舌也是他,真是个看不透的小子!
所谓隐情
乡村的清晨是宁静而祥和的。习惯早起的孔方,尽管昨夜被折腾的不轻,却还是被声声狗吠和阵阵鸡鸣给唤醒了。
天色依然有点朦胧,太阳大概还躲在薄薄的云层后,等待着喷薄而出。
孔方看了看在睡梦中依旧紧紧的抱着自己胳膊的小女人,不禁微笑。其实,她心底也是需要一个支撑和依靠的,从睡相就看得出,只不过,她一直强撑着罢了。
她的头,她的手,她的身体,都贴紧了他,无声的昭示着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这让他感到欣慰。
她总是喜欢隐藏自己。就算心底是一团火,她也依然能保持冰冷的外表。
这恐怕也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吧。
用额头轻轻的贴住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体温。还好,退烧了。
他舒了口气,轻轻翻身下床。
熬粥的话,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他需要早做准备。
打开门,站在楼道,孔方却惊讶的发现厨房的灯是亮着的,是橘色的温暖的光。门,是开着的。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
林妈妈回来了?
他赶紧换好衣服,下楼。
果然是林芳在准备做早饭。看起来,精神居然还不错。
“阿姨,早啊!”孔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昨晚钱曼妮是和自己睡在一起的,所以,心里不免有些打鼓,怕被保守的长辈给自己打了负分。
林芳看见他有点意外,笑,“这么早就醒了?不习惯么?”
孔方笑得有点局促,“不是。我习惯了这个时间早起。”
林芳叹道,“现在年轻人早都不习惯早睡早起了,你还真是难得。”
“阿姨您昨晚怎么没回来休息啊?”
“哦,是和他们一家人看什么中秋晚会来着。看的太晚了,就干脆睡在那儿了。这不,一早就回来准备早饭,免得你们起床后饿肚子。”她慈爱的笑着说。
孔方忙接下她手里的活,说,“您歇歇吧,我来。我本来就是要起床做饭的。”
林芳笑道,“你还真是少有的年轻人呢!不过,你别跟我客气,昨晚就是你忙活的,我不能一直坐享其成吧?”
孔方笑,“那我们合作好了。我不会烧灶台,您烧火,我来准备饭菜,好吗?”
林芳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厨具,坐到锅台前,浅笑着看着忙活起来的孔方。
“你准备煮粥?”她问。
“嗯。曼妮昨天晚上生病了,有点发烧。”
“发烧?”林芳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没事吧?她身体一向不大好的。”
“是不大好。出去吹吹风就感冒了……不过,现在已经退烧了,您不用担心。”
“有你在她身边,我当然是放心的。”林芳微微笑了下,“你会对她好的,对么?”
孔方被她直白的问的有些心慌,俊脸也不好意思的红了红。看来,她好像已经知道钱曼妮是睡在他房间里的。也是,她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昨晚的那件,一定是回房换过衣服了。于是,他点点头,“我会的。我是真的喜欢她。”
林芳笑的更加欣慰,“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第一次见你,我就对你印象很好,也知道你对她有意思。只不过,这丫头迟钝,也可能是没这种想法。不过,既然她现在明白过来了,我也放心了。女孩子,总是要趁年轻找个好归宿的,总不能一个人撑下去的,你说对吧?”
孔方笑笑,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林芳继续说,“你既然和她姐姐姐夫是朋友,也该知道,我其实根本不是她的母亲吧?”
“嗯。我知道。”
“其实呢,我只是她自作主张认的一个长辈罢了。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她竟然是个这么重感情的孩子。……你知道林汐么?”
孔方手上微顿,转头看向林芳。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提到那个过去的人的名字。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他想象中该有的凄哀,反而很淡然,依旧在微笑,仿佛她的儿子不是死去,而是出远门去了。
他只好回答,“我知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依旧轻言细语,“那你知道他和妮妮的关系?”
“我知道。”
她轻轻叹气,“你什么都知道还对妮妮这么好,真是难得。那他和妮妮之间的事,你都知道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不是特别清楚。她没有跟我详细提过过去的事,我也没去追问。”
她又叹了口气,说,“说起来,也是孽缘。我们呣子,还真是拖死了妮妮了。林汐是我的儿子。他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从小跟着我就吃尽了苦头。家里条件不好,不能给他太多的支持,不过,他是个有傲骨的孩子,也很聪明,从来不因为物质的缺乏而产生自卑的心理,反而更加努力。”
“他和妮妮认识实在高中的时候。后来,他把妮妮带给我看,说是他碰到的最好的女孩子。当时妮妮和现在很不同,珠圆玉润的,很可爱。我不会怪罪林汐早恋,反而为他感到高兴。他性子比较倔强,比较冷,好朋友不多。能遇到他欢欢喜喜介绍给我的女孩子,我心里也为他高兴。何况,妮妮是个那么好的女孩子。”
“从那时起,妮妮就像是我们家的一员似的。她陪着林汐一起打工,然后,还经常抽空到我家里来吃饭,做作业,就像我的女儿一样。那时候,我就在想,老天其实还是公平的。尽管我没有给儿子完整的家,却还是让儿子健全的的成长,还能遇到这么好的女孩子陪着他,并约定好走以后的路。”
“那时候,我以为我的好运要来了。一是知青返城的指标到了,林汐可以跟着我回来了,我这边安置的工作也比那里好。二是,这边好大学多,城市大,对林汐将来有好处。毕竟,林汐的聪明是需要更大的空间发挥的。林汐也踌躇满志的,说他选好了大学。那是所好大学——也就是妮妮后来读的那所大学。那时候,我和林汐最担心的就是妮妮。你也知道,他们家庭好,如果呆在父母身边的话,对将来就业啊学业啊什么的,都有好处。”
“结果,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妮妮居然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她说,她也想要去和林汐读一样的大学,说她也愿意离开父母几年锻炼下独立生活的能力。这当然是好的,尽管我心里知道,这傻丫头只不过是为了林汐才做出牺牲的罢了。因为招生政策的原因,如果我们回来报考的话,考进的可能性会大得多,而妮妮反而会压力变得更大。……后来,我就尽快的办理了手续,在他舅舅的帮忙下,尽快转了户口回来。因为林汐的成绩好,所以找到好学校也很简单。”
“只是,只过了短短的时间,我就知道,其实,老天对我根本就没那么好。它只不过是先把我抛到天堂,然后再狠狠的跌入地狱罢了。……林汐到这边读书不久,就因为发高烧住院了。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老是发烧。刚开始我也没有怎么在意,可检查的结果,简直把我吓傻了。医生说,他的血液有问题……”
林芳顿了顿,孔方也僵住了手里的动作,专心的听着她继续讲。
“他们说,他的血液有问题。”她的笑容终于开始收了起来,双眼也开始泛起水光,“他们说,你们早该发现的,怎么这么晚才到医院来?其实,我知道的,都怪我。要不是没钱,要不是存心大意,我怎么可能会从小到大都只带他去小诊所而不是去大医院呢?……我收到消息,赶快就赶了过来。而他,身体已经弱到不成样子。医生说,除非移植骨髓,否则,没有任何办法。……而且,我没钱……我连最基本的医药费都拿不出!”
她的泪在苍白而满是沧桑的脸上慢慢滑落,而孔方的心,也潮湿的有点酸胀。
“……我想了很多办法。该想的都想了。可是,这个世界,还是只有我们呣子两个而已。没有人能帮助我们。他们只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天走向死亡,却不愿伸出任何的援手!别说骨髓检验,连一分钱都不给出!甚至说我是骗子,来骗他们的钱的!”
她的情绪因为激动而更加难以控制,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她不再说下去,而是双手掩面,默默的镇定了好久。
良久,她才叹口气,接着说。只不过,她的情绪已经隐藏的很好,她居然还能笑。
她说:“后来,我们只能在绝望里,中断了治疗。这是林汐的坚持。他什么都知道。身为母亲,我很无能,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痛苦里挣扎。他想熬过高考,他不想让曼妮受到任何影响。他每天在电话里还和她谈笑风生,互相鼓励……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能成功。在六月底,他就在我的怀里去了。他是笑着去的。他对我说,妈妈,你别哭。下辈子我还是您的儿子。但是,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掉下了眼泪……”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我告诉妮妮他的事。你知道的,那时候高考还是七月,还没有提前。那是最关键的最后十几天了。……后来,每次妮妮打电话过来,我都说林汐不在家,还没有放学……那段时间,我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撒了多少谎!……等高考终于结束,妮妮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因为她要求要过来这里玩几天。其实我知道她是想见林汐。在她眼里,他们只是分别了两个多月,而对于我,我却知道,他们早已经天人两隔了。所以,我连夜买了火车票,回去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你应该能想象到她当时的反应。那种震惊和悲伤,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酸……后来,我就回来了。两个月后,她来报到了。她考上了。然后,她找到我。那时的她那么瘦啊,像个经历了饥荒的人一样。她告诉我,她就是我的女儿,我的儿媳。这辈子,她都会在我面前侍奉我,就像林汐从来不曾离开一样……”
她的泪又悄然滑落,却带着笑,“这孩子,很懂事,很重感情。她说出来了,便做的到。从那时候到现在,她一直守在我的身边,那么孝顺……但是,我慢慢的也发现,她心里的结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她的性格变了,她的为人处事的态度也变了。她拼了命的挣钱,老说是钱就是命。其实,是我骗了她。我其实应该告诉她,林汐的走,不但但是钱的关系。但是,我也没办法和她说林汐走的真正病因。那是个可怕的病,我怕她痛苦。所以,我只说,是一个小手术失败了而已。……后来,我竟然慢慢发现,她甚至连找男朋友的心思都没有了。我不止一次的劝过她,她却总是笑着说,自己还年轻,不急。还说什么她万一结婚了,我怎么办之类的傻话……”
她看着孔方,微笑,“其实,你知道我有多感谢你吗?你是她这么多年来关系最近的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能给她带来幸福!现在,我把她的故事完整的讲给你听,你能向我保证,你是她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么?她很单纯,不轻易付出真心,可是一旦付出,便是连命一起付出去了,你能明白她么?”
孔方从来不知道,他看似已经了解的故事,还有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没有人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只因为故事中的人,都那么深深的爱着彼此。因为爱,所以会撒谎,让对方过的比自己好。
孔方这时候才感觉到,原来,这个世界,这没有血缘关系的牵系的异姓人,却有着这么纯这么真的感情,这是比血还要浓的美好的感情。
这是这个世界的感情空间里,最美的最纯净的最不被污染的田园牧歌式的图景。
他无法不动容。
他走过来,屈腿蹲在林芳的面前,认真的承诺,“阿姨,我会的。您可以放心的把她交给我!”
“不会也留下她一个人?”
“绝不会!”他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严肃而真诚,“我会珍惜她,因为她真的值得!您放心!”
林芳笑了,释然而舒心。她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我相信你。好了,别说了,时间不早了,要熬粥的话还是快点开始吧。等会儿她就要醒了。”
“嗯。”孔方站起身,继续被这段故事而中断的动作。
所谓奇缘
灶火烧的很旺,孔方也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林芳的身边,试图要学习如何能像她一样,把灶火烧的稳定而合理。
林芳笑道,“你还是出去一会儿吧。这里灰尘大。”
“没事儿。我觉得很好奇。”
林芳看看他,无奈的摇头,“你家庭教育一定很好吧?感觉你真是难得合我们这些老一辈眼的年轻人。要说看你这长相,这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呢,怎么会想到这么踏实能干呢?”
孔方笑笑,“阿姨您过奖了。不是说不劳者不得食吗?”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林芳随口问道。
孔方微怔了下,却反过来问,“阿姨以前是在哪个单位上班的?”
林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笑,“怎么问起我来了?”
“只是好奇问问啊,说不定有缘之前就认识呢!”
林芳给灶台加了把柴火,才说,“在市重机一厂。那是老单位了,说了你可能都没听说过。十几年前就按照国家的政策改革了。改了几年,听说资产重组后,就变成了什么集团公司了。我那时回来的时候,正在闹的沸沸扬扬呢,我们这些小工人也管不了这些大事……”
孔方笑了,“我就说,说不定老早就认识呢!我妈叫方红梅。阿姨还记得么?”
“方红梅……方红梅?!”林芳讶异的连声音都开始有些抖,“就是我们厂的方工?”
孔方点头,肯定,“是啊。她就是我妈。”
“我的天,世界怎么这么小!”林芳激动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们习惯叫她方工,其实你也知道,她那时候都已经是高工了,而且是我们管技术的副厂长了!老天,你怎么有那么能干的妈妈!”
“阿姨别激动。那只是我妈妈能干而已,又不代表我能干。”
“她现在好吗?”林芳看孔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更加亲近,“方工是个好人,为人正直。虽然不苟言笑,可我们这些工人都喜欢她,她经常下车间,对谁都挺好,一视同仁,一点官僚意识都没有。这在当时死气沉沉的重机一厂可真是奇迹了!所以,你一说她的名字,我马上就想起来了!哎呀,世界真小……”
“是啊,真的很小……”
“对了,她现在身体好吗?”
“还可以。”
“那时候你妈妈出了那个事,你一定很害怕吧?我算算……哦,你那时候恐怕才十来岁吧?真是……唉,作孽啊!万恶的暴徒!”
孔方笑笑,“都过去了,没什么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休养后,公司顺利改组后,又被请回去做领导了。”
“嗯,我听说了。那是我回来之后的事儿了。听说她出事之后,去妇联做了一段儿闲职?”
“嗯。是我爸坚持的。说什么也不要她再回去做了。毕竟那件事性质太恶劣了。”
“对了,我记得那时候报纸上说那事儿不仅和厂里的资产有关系,还和你爸爸有点关系?”
“嗯,是挺复杂的。”孔方连点头都显得有点沉重。
那几年是他生命中最沉重的难以堪负的几年,也改变了他的个性和一生的选择。他不可能忘记,也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再看到报纸上的报道,真是把我们都吓坏了!一是担心方工的身体,二是在想,这社会,还真是不公。说实话都会被恶意报复,谁还敢说实话呢?你爸那时候好像是公安局的领导吧?我们那时候就在猜,是不是你爸得罪了黑社会,他们报复到你妈妈身上呢!那么多刀,真是要人命了!”
孔方笑,“人民群众真厉害,连我爸是警察都查出来了。”
“谁叫那时候是热点大事呢!说实在的,厂里的效益不好,谁都知道是有人在贪污。趁改组的时候,当然要捞一大笔,国有资产都是这么流失的,大家都知道,可是也没人敢说。结果你妈说了几句话,可能挡了某些人的道儿,就被报复了……你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还好,都过去了。最后总是正义战胜邪恶的不是么?不过,我妈也是的,最后还真又回去了。为了这事儿我爸和我都反对无效呢!”
“那是你妈爱我们厂啊!这个厂,是他们那些人从七十年代就奋斗,壮大起来的。你看你妈,从普通的技术员做起,做到技术领导,你说她能轻易放弃么?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厂子和她的儿子差不多!”
孔方当然明白。所以,不懂事的时候,他会抱怨,认为是母亲为了工作丢了家庭。其实,是欠了一份理解呵!
“对了,你爸呢?那件案子最后是你爸解决的吗?”
“不是。”孔方摇头,“那件案子先是我爸来查的,结果牵动的利益太多,我爸反而被莫名其妙的诬陷了,停职了好几个月。上面最后稀里糊涂的找出了几个小虾米顶罪,算是交代了。虽然最后我爸是被恢复了清白,可是我妈却再也不要他当警察了。后来,他就申请调职了,现在在市里工作,不再在公安机关做了。”
林芳重重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妈做的对啊!没有哪个女人会舍得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冒险的。有些事儿,真是说不清楚,官场的事儿太复杂了。而且,你想,他们两个先后出事,他们肯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如果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怎么办?所以,我想,你爸妈一定不会再让你做警察了吧?”
“对啊。”
“还是让他们少操点心的好啊!”林芳感叹,“毕竟你们家庭和别人不一样,得罪的人肯定多,有时候连对手藏在哪里都找不到,多可怕啊!”
“嗯,您说的很对。”
林芳照看了一会儿灶火,又突然笑道,“孔方,真没想到你还是个高干子弟呢!我们妮妮是不是高攀了?”
孔方淡然一笑,“算什么高干啊?我不也是一个普通的公民么?哪有那么多门第观念!”
“我还真担心妮妮会因此心里有疙瘩呢!这丫头从小就心眼尖,心眼细!而且,你爸妈都是挺严肃的人,会不会个性不合啊?”
孔方失笑,“阿姨您多操心了。不会的。我们家人都是耿直的人,反而会比较合拍才对。”
林芳也笑笑,“也是。有方工这样的婆婆,肯定不会受欺负的。”
孔方只好陪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其实啊,我一听到你妈是方工,我就别提心情多复杂了。过去啊,她真的给过我不少帮助。林汐小的时候,我一人又上班又带孩子,那时候呀,过的可真是苦啊……哎呀,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我呢,最担心的就是,你这样的家庭背景会给妮妮带来压力。你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这我是相信的。你喜欢妮妮,我也相信。而你呢,这样的出身还能不骄不躁,没有什么坏毛病,我更是觉得欣慰,觉得方工真是个教子有方的好母亲……可是,这心里,总还是怕将来会有阻力……”
孔方真的不得不再次给她吃定心丸了,“没有的事。您放心好了。我爸妈不是那么古板的人。不过,您这倒是给我提了醒,我会注意的。”
林芳微笑,点头,“希望是这样。我相信你。”
**********
钱曼妮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昨夜有点失眠,后来还好在药效的作用之下沉沉睡去。浑身的疲乏,加上感冒发烧,她睡的几乎算是昏沉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张双人床的主人其实不是她。
脸上一阵烧红。
他们……这就算是男女朋友了?!
在昨天这个时候,她竟然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此刻竟然成真了。
这人生还真是奇妙。
坐起身子,刚要下地,才反应过来,她的脚丫子也不太方便。
一时间有点着急了。她扶着墙壁,努力的跳了几步,终于找到了一柄竖在墙角的大雨伞。
拿过雨伞当作临时的拐杖,伤残人士钱曼妮小姐终于一瘸一拐的挪出门了。
站在楼道上,扶着栏杆往下看,竟发现孔方和林芳两个人一人拿个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享受着秋日的朝阳,一边忙着给柚子装方便顾客拎行的小网兜,一边和谐无比的聊天。
钱曼妮囧了。这是什么情况?!为毛孔方的气场就是这么强,这么快就搞定了这位长辈?!
“咳咳!”她轻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楼下的两人闻声齐刷刷的抬头。
孔方那张在红日下俊美的不像话的妖孽脸,笑开了花,“你醒了?别动啊,我上去。”
他连忙站起身,飞快的跑上二楼,看着她拄着雨伞当拐杖的伟大的造型,不由得笑道,“很不错啊,懂得就地取材啊,带个礼帽可以媲美卓别林了!”
钱曼妮冷哼,“也不知道托谁得福我才崴了脚,还好意思笑话我呢……”
孔方没有和她继续争辩,而是扶起她,往屋内走,让她坐到沙发上。
他探过手,感觉了一下她额头的体温,这才放下心笑道,“还好,没有再烧。你感觉怎么样?”
她委屈的嘟嘟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到处疼。”
“这是发烧后的症状。忍着点。”他突然笑着圈住了她在怀里,任由她小声的抗议,却还是不管不顾的自顾自说着,“我们今天就回家吧?”
“喂,你放手啦……”她依旧挣扎。开玩笑,这可是在别人家里。昨天晚上睡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哦,No,她还没那么开放!
他却在她头顶闷笑道,“你别扭什么?反正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林阿姨也知道了,我们早上这样打打招呼也很正常是不是?”
“什么?”她被惊的怔住了。
“是啊,没错,林阿姨知道你昨晚和我睡在一起了。怎么样,解释还有用么?她已经把你交给我了……”
“你……你无赖!”她羞红了一张脸,虽然手脚无力却还是努力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孔方继续笑的得意,“我就是无赖,今天才发现我这个优良品质啊?”
“放手啦……”
孔方这才满意的放开了她,继续询问,“今天就回家,好不好?”
钱曼妮白了他一眼,翘起了贴着贴布的脚丫子,“回家?我倒是想回,可你告诉我怎么回?飞啊?”
孔方好笑的捏捏她的脸颊,“是啊,咱们一起做比翼鸟飞回去好了。”
“呸,不正经!”钱曼妮轻啐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他。
他这才认真的说,“这里不太方便,而且,我们带的东西也有限。再说,你的脚也不能自由行动,上上下下的太危险,所以我跟阿姨说,我们今天就回去。因为路上比较麻烦,所以我直接让童迪开车过来了。他下午应该会到。”
“童迪?”她惊讶,“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嗯,还不错。他是个任劳任怨的好青年。”
如果不是确认孔方不是小受,她现在肯定又要满脑子粉色思想了。不过……
“诶,童迪不是同吧?”她还是小声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噗嗤。孔方差点喷了。
“放心!”他拍拍她的脑袋,“他也很正常。你啊,真不知道你脑子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
她更加委屈了,“不是啊,我只是觉得你们仅仅是大学同学就好到这种程度有点奇怪嘛……我们大学同学就没这么好,每次见面不是显摆攀比就是显摆攀比,一点真情都没有……”
他笑,“放心,不是每个地方都这么人情淡漠的!好啦,我们下去洗漱吃饭去!”
说着,他打横抱起她,就往楼下走,毫不避讳楼下还有个林芳。这让钱曼妮更加不自在了,也暗自庆幸能早点回家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乘坐轿车上渡轮,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从出发到坐到自家的客厅,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有钱真是好啊!
童迪连上来喝杯水都没有,把两个人在楼下放下之后,连孔方的一句“谢谢”都没听到,就果真任劳任怨的乖乖的驾车回家了。如果不是因为两个人都是正常男人,钱曼妮简直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严重怀疑童迪就是孔美人的忠犬攻了。
所谓主动
回到家,当然是自由自在。
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家里的最爱的小熊睡衣,钱曼妮别提多舒坦的躺在被窝里,抱着笔记本,看电视直播。
有时候还真是要感谢偶尔的生病。她也想要休息,觉得平时的节奏实在太快,只是不敢而已,总觉得会浪费了生命似的。而生病,不舒服,恰恰给了自己一个正大光明休息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现在是公休,不用请假。真是完美呵!
正美滋滋欣赏画面里活蹦乱跳的日系美男组合时,孔公子已经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我明天再去接多多可以么?我今天看见童迪居然忘了这件事。”
钱曼妮这才想起,不仅他忘了,连自己都忘了!
不仅这两个主人忘了,连童迪都忘了!
这都什么记性啊!
她只好说,“哦,行啊。”
他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也好奇的看过去,“在看什么呢?”
“娱乐节目。日本新出的美少男组合。”某人花痴的眼睛一刻也不肯分出来给已经有点吃醋的某男。
某男看了看屏幕,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这么阴柔!”
“你嫉妒就明说啊!我最近可萌他们了,嘿嘿,好嫩啊!真想圈养一个在后宫调戏!”某女花痴的只差流下口水了,还情不自禁的开始跟着哼唱起来。
某男黑线,“你知道你笑的多猥琐么?”
“呃?”她终于翻了翻眼看他,而后居然不在乎的笑笑,“哼,看见这么美的男孩子,本来就该猥琐猥琐!嘻嘻。”
“变态阿姨!”某男终于经受不住打击,咬牙下了定论。
“切,你就是嫉妒!”她也懒得理他,继续跟着电视哼唱。
这下他才发现问题,“诶?你会日语?”
“嗯。会日语很稀奇吗?”她随口反问。
“那你是双语喽?”
“算不上。日语没去考过级,基本交流不成问题,纯粹是兴趣来的。”
“你别告诉我是为了追星才学的日语啊?”
“嗯……嘿嘿,小小正确哦!”她咧嘴笑笑,突然神秘一笑,“我跟你说哦,我学日语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将来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为自我保护做准备的!你说,咱们和日本帝国主义是邻国,难免不会用得着日语嘛,技多不压身,嘿嘿……”
孔方囧。这个学日语的原因也算是叹为观止,极品之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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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往往在不经意间会发生,让人只想撞墙。
就在孔方在自己房里忙活的时间里,原本舒服着花痴的人在药力的作用下,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去了,而被子也忘了盖好。等到察觉到体温再次飙升的时候,为时已晚。
身体冷一阵热一阵,酸痛更加严重,而且还伴随着隐隐的反胃和恶心。
夜幕已经降临,置身于昏暗的房间里,有些恍惚,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中有种时空的错位感。过去种种熟悉的孤寂无助感袭来,她突然有点想哭。
她其实很怕一个人生大病的。偶尔的感冒可能会让人偷的休息的时间,可真若是大大的不舒服,她可真的要掉泪的。
印象中,她曾经生过几次大病。
除了一次阑尾炎开刀,其他几次便是夜里发高烧,还有一次是夏季里的急性肠炎,上吐下泻,几乎把人给折磨死。
那次阑尾炎开刀,因为事出突然,她只好先打电话给以前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想请她在林妈妈没赶到市里之前帮帮她的忙。
当时她躺在医院里,都快哭出来了,焦急的问那位曾经最好的形影不离了四年的好朋友,“我刚动好手术,我同事先走了,我妈还没到,你能过来帮帮我吗?”
然而,意外的是,那位“好朋友”给她的回答却是,“啊,对不起啊,曼妮。我现在在和同事吃饭,等吃好饭也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再说,我这边过去也要很远,要不你问问别的同学有没有空好么?”
她当时的绝望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而可笑。
或许,这位“好朋友”早已忘记,是谁在大学的时候经常帮她买饭打水,是谁帮她自修室占位置,考试前修订笔记,是谁在她军训晕倒后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床前,又是谁在优秀学生的竞争中退后一步,把宝贵的名额让了出来,那现在想想都让自己肉痛不止的成全……
其实,人情的冷漠,她这不是第一次品尝到。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需要找房子租住。碰巧当时有一个平时关系很不错的学姐,说她那里多了个床位,每个月四百块,两个人一间房,算是合租。
当时就为了省钱,别的也没多想,而且考虑到学姐是自己认识那么久的朋友,总是比较好,能相互照应的,于是,就交了钱,搬了过去。
然而,相处了两三天之后,学姐突然说,“曼妮啊,你的工作正式签合同了吧?”
她觉得奇怪,便点点头,“是啊。现在还在试用期,还没有签正式合同,现在是毕业生就业协议。等三个月满后才能转成正式的。”
学姐便继续冷着脸说,“那你的就业协议也给我看看吧。”
她更加奇怪了,“为什么?”
学姐笑了,“我男朋友要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稳定工作。毕竟大家是合租嘛,要是经济上有了问题,将来不大好说。”
当时,她就感觉自己置身于零下百度的冰窟中。她僵笑着拿出了自己的就业协议,看着那位学姐审查完了之后,满意的笑着还给她,她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不会呼吸了。
别说她在经济上不会有任何问题。就算是她现在还在找工作,就算她身无分文,身为平时关系那么好的学姐,认识三年的朋友,至于会把她扫地出门吗?收留一下度过难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人和人之间,难道真的只有金钱关系了吗?
那时候,刚毕业的她,在出校门后第三天,便接受了来自生活大攻的当头棒喝,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其实,她一直以为,就算真的有朝一日她走投无路一文不名的时候,谁都可以嫌弃她,不帮助她,唯独这位学姐不可以。
这位学姐,其实是高她两级的。在她大二的时候,被查出来生了乙肝。当时听说她被寝室的人关在外面不准进去睡觉,全班同学都联名上书要求必须让她回家休学,治好了才能来。
老师无奈,只好请她回去休学了,所以,她才降到了比自己只高一届的班级里。
由于是Сhā班生,而且是因为乙肝才休学的,所以她同样遭到了排斥。这一届的同学照样排斥她,不允许她住进任何一个寝室,大半夜的,她拎着行礼,站在寝室走廊上发呆,眼睁睁的看着寝室的同学拿着热毛巾去拼命的擦干净她碰触过的门锁。对她们而言,她就是洪水猛兽。
无奈之下,学校只好安排她进了不知情的外语学院的寝室。
因为这个原因,她在两届班级里,都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谁都不愿意和她一起进出。
由于自己的寝室和外语学院的寝室是隔壁,所以她认识了这位可怜的学姐。
她没有排斥她。对于生病的人,本来就应该给予更多的关心。这些排斥只会让病人心情压抑。而且,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乙肝不在爆发期,普通接触都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带着怜悯,她和她走的越来越近。而缺少朋友的学姐,看似也把她当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三年.她们是三年的“好”朋友。
期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包括上届的,上上届的,同班同学,都偷偷的劝告她,不要理那个流动毒瘤,她都是笑笑,说,“只要注意卫生,就不会传染。大家多点同学爱嘛!”
有一次,她躺在床上看小说,那位学姐过来找她玩。其他人一看到她进来,便悄悄的用毛巾遮住了自己的杯子,人也找个借口出去了。
学姐感受到排斥之后,坐到她的床边,两眼含泪,说,“曼妮,你知道我以前生过病吧?”
她笑笑,“知道啊。”
“知道我是乙肝吗?”
她又笑笑,还扯过了她的手,说,“知道啊。”
学姐哭得更凶了,“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和别人一样排斥我?”
钱曼妮抱住了她,安慰道,“为什么要排斥?你生病又不是你的错,我们更应该关心你才对。”
那次,学姐哭的好惨。
从那之后,她们的关系更加亲密,反而让自己因此而被同班同学有点疏远了。
就是这样的关系。她死都想不到,她们这样的关系,这位学姐竟然有一天会像对待个陌生人一样的检查自己的就业协议,确认自己能够稳定的付得起一个月区区四百块的房租!大有如果没有这个就业协议,她就要被随时因不符合“有稳定工作”这样一个条件而被扫地出门一样!
当时,她真的被生活的大大“恩赐”给彻底打蒙了。
这个世界,她更加看不清楚了。
当时,她把就业协议放进了柜子,然后,一个人,走出去,哭了。
所谓的友谊,都是假象。有些人,你对她的好,其实就是东郭先生和狼,就是农夫与蛇。
还好,她趁早看的清楚。经过了“就业协议”事件之后,她再也没办法和她回到从前了。
于是,从那时起,她就打定了一定要自己买房的决心。
她们住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那位学姐对她的种种态度大转弯让她渐渐的难以接受。后来,找了个借口,她搬了出去,选择和一个陌生人合租了。
后来,听说她那个男朋友也和她分手了,好像是因为不小心知道了她的身体问题。也难怪,那个人之前就问过她,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休学一年吗?当时她帮她糊弄了过去。却不知道那个人最后怎么知道的真相。
再后来,公司体检的时候,她的体检报告不小心被人事透露了出去,好像她又回到了大学时期,被人四处排挤。
只可惜,她想,应该不会存在第二个傻乎乎的钱曼妮了。
她后来过的如何,自己不得而知。因为,她的手机号码也早已在自己的手机通讯簿上,在搬出来的那一刻,被删除了。
而这一次呢,她都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一动不能动,而她同寝室的一起走过四年的最要好的姐妹,竟然给了她这样的一个爽快的回答。
她只感觉到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她只说了几个字,“好,我知道了。打扰了。”
她当时抱着被子哭了好久。然而,她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她办理住院的其他事宜,而且她身上的现金居然还不够。
思来想去,她居然发现,大千世界,她居然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找不到。什么朋友,全是TMD酒肉朋友!真心在哪里?这个世界难道不是每个人都为了肚子和胃在劳碌奔波,而忘了近在咫尺的心吗?!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
谈什么别谈感情,太伤人。
谈什么别不谈“钱,”这是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之间最合适的距离。
这也是她以后再也不怎么参加同学聚会的原因,也是每次以前频繁租房换房的时候,她宁愿花钱请搬家公司,也不请朋友过来帮忙的原因。
既然感情如此淡漠,那么,所谓的互帮互助,也就变成了欠人情债。
世上最难还的债就是人情债。她还不起。她只相信钱的力量。
有钱能使鬼推磨,众星捧月。
没钱只能做乞丐,饱尝冷暖。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变态。
当时的她已经没办法再去承受拒绝了。于是,她最终选择拨通了和她一起合租的那个女孩儿的电话。她想的是,这层关系,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太伤心,对吧?
虽然觉得很唐突,很抱歉,但她还是怯怯的提出了请她来一趟医院的请求。没想到,那个女孩儿很爽快的答应了。不仅二话不说来到医院,帮她处理了所有事务,还在病房里陪着她,直到林妈妈的到来。
在往后住院的日子里,那个女孩儿每天下班后都会到医院里来看望她。那时候,她才明白,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看透了很多。所谓真诚,无关认识时间的长短,关系的深浅。冷漠的人,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会无情的抛弃。
从那之后,她和那个女孩儿都相处的很好。
在她几次发烧,那个女孩儿每次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帮她买药,帮她熬粥,照顾着她。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个女孩儿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嫁了,然后,离开了这个城市。
她们同时退的房。
在那个女孩儿决定要走的时候,她就开始四处看房子了。
她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她也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小窝。
她走后的那年夏天,她不小心生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动不了身子。那时候,她又一次求助无门。
连续两天,她只能窝在家里吃储备的不太对症的消炎药和退烧药,然后,就是昏睡在床上,大热的天,紧紧的裹着被子,不住的出虚汗。
两天,她就挣扎着起来烧了点绿豆粥。然后,再也没有吃过别的东西。
那两天,简直堪比地狱。那时候,她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个世界上,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放下手头的事情为你忙碌的人,只能是自己的亲人。
亲人不在身边的她,想要这样的待遇,只能有第二个选择——找个丈夫。
那才是顺理成章的相携终生的人。
在身体稍微好转之后,她真的做了一件疯狂到极点的事情——相亲。
她注册了一家相亲网,成了会员,被安排了相亲。
然而,只一次,她就被打败了。
那相亲对象直到现在都让她有心理阴影。一想到那个矮胖的男人会成为自己的丈夫,她就连饭都吃不下了。
而且,此一时彼一时。身体好了之后,加上受了严重的刺激,她这个疯狂的念头就此便打住了。
所幸,从那之后,她身体一直都没有造反,让她没有再次成为寒号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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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当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忍不住又被恐惧和绝望吞噬了。
她会有一天像张爱玲那样死在家里N天后才被发现么?她也会同样那么凄凉吗?
她害怕啊。就是因为害怕,她才需要一个室友。不管关系是好是差,至少是个伴儿,不是吗?
正因为缺乏关心,渴望关心,所以,她才会对孔方的关心和温柔难以招架。
他是第一个主动对她这么好的人。他在她的生命里是独一无二,是里程碑式的人物。
如果,有一天,他也离开了,那么,她又将如何?
她觉得泪水苦涩极了。而随着体温的升高,她更加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和眼角的泪水。
那么强烈,那么汹涌。
随着开启的门缝而流泻进来的温暖灯光,打扰了她的自怜。她睁开眼睛,却只能以手遮挡。
灯光让含泪的眼有点刺痛。
他走了进来,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向她。
在他的手要碰到她的额头时,她却躲开了。
“醒了?”他问。
“嗯。”她把自己埋在被子下,抓紧时间擦干自己的眼泪和脆弱。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不堪一击。她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他还是敏感的从她的声音感受到了一丝水气。“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在被子下为自己的脆弱而唾弃自己。明明是为了擦干眼泪,为什么今晚的泪腺会如此的发达,乃至越擦越凶呢?
“你怎么了?”他好像有点紧张了。
她能感到一股暖流在胸口聚集。这就是她梦中渴望的那种呵护和温情吗?
这种梦寐以求的感觉那么真实,她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但是,它却来的那么来之不易。一生中第一次,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她很想抓住这个感觉。她想抓住他。她不想一个人死去,孤苦伶仃的。
于是,她猛地扯下了被子,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死死的抱住了他,逼迫他随着她的动作而倒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怀里,紧紧,不放。
他从她急切的吻上他的唇上,能明显的感受到她的泪水,还有可怕的温度。
他不知道她一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却清楚的知道,她,很不幸,又发烧了。
她的吻,很急切,甚至有点混乱,这都让他不安。
他用力的制止了她,“你又发烧了。”
她紧紧的抱住他,“你别走!”
“我不走。”他微笑着安抚她,“我只是想帮你拿药去。一定是这一路奔波,又不稳定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那也不行!你不准离开我!”她带着水气的声音非常的孩子气。
他只好继续耐心安抚她的情绪,“你乖啊,先吃药,吃好药我陪你,好不好?”
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她的手,放他自由。
他开了灯,而她,再一次拿被子蒙住了头。
直到他拿了药,端来了水,她才扯下来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她接过他手里的药,吃下。
“你哭了?”他伸出手指,抚摸着她泪痕依然清晰的脸,无尽心疼。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没回答,双眸里却盛满了说不清看不懂的内容。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他问。
她叹了口气,靠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将头窝在他的胸口,低低的恳求,“今晚……你还和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所谓勾引
这是他们一起睡的第二晚。
然而,和第一晚是如此的不同。
她不再是紧张兮兮的像个木头,而是像个柔弱的小鸟一样,将头窝在他的颈间,她烫人的皮肤紧贴他的,她的双手隔着他的睡衣,死死的攀附着他的胸膛。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突然又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他却能感受到她的依赖。
或许男人天生就喜欢被依赖的感觉,所以,他也同样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在这个静默的夜里,他和她相拥而无言,各自徜徉在自己的情绪里。
他渐渐的感觉到她开始发汗了,皮肤上的温度也不再那么骇人了,这才轻轻的开口道,“好多了吗?”
“嗯。”她闷闷的点点头。
“明天去医院看看吧。现在换季,头疼发烧都不能忽视。还有,你的脚,顺便也让医生看看。”
“不要。我讨厌去医院。”她还是执拗的回答,“我讨厌医院里那腐朽的味道。那件事是火葬场的代名词,每天都有人在那里死去。我讨厌死亡的味道。”
她的回答让他意外,乃至无言以对了。
“我会好的。”她的小脸蹭着他的胸膛,再次强调,“我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一点都不怕。”
他再次被她的惊人之语给震惊了。这个昨天晚上还口口声声拒绝自己的女人,此刻却说出这么让男人心神荡漾的话,她不怕他会误会吗?
“孔方……”她扬起头,嘴唇几乎要碰上他的唇。她悄声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他这两天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
“那么,就算我要把这病毒过给你,你也不在乎,然后还是同样喜欢我?”
他笑,“这个考验好像太小了点儿哦。还难不倒我……”
她更紧的贴在了他的胸膛,声音更低,几乎像是耳语了,“那……你别后悔哦……”
“怎么了?你真要打算把感冒过给我啊?”他的笑容更大。
“是啊。所以,别反悔……”她说着,嘴唇堵上了他的唇。
她上他下。这个姿势还真是让人觉得脸红。
她跨坐在他的腰上。双唇大胆而挑逗的勾引着他的唇,在他的唇上缠绵,并用热辣的舌诱引着他接受她的一切。
其实,于他而言,她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已经是最极致的诱引,所以,他很配合的启齿,欢迎她的侵入。
他刚一开口,她软香的舌便肯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急速缠住了他的舌。舌尖一碰触,酥麻的感觉立即化成了电流,开始强力的霸占着他所有的感官。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许的理智的话,那么此刻,一切都随着她的主动的热吻而烟消云散。
她主动吻他。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好事。
他从被她吻着,到慢慢的夺回了主动权,手牢牢的箍住了她的身子,深深的吻上了她。
而她,却任由着主动权的丧失,反而更加热切的配合着他有些失控的吻,让这个吻,加深,再加深。
她吻的彻底,毫无保留。正如她这一刻的心情。
她不要孤单的过下去。
这是喜欢自己的男人。所以,她要留住他,哪怕是片刻的温暖也好,都值得。
他不满于自己受制的方位,双手微微用力,她便被压在了他的身下。
她被他仿佛要立刻吞下她的那种热情逼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不肯求饶,反而追着,纠缠着他的舌,让两人之间的温度更加飙升。
她口中的声声轻吟,如同世上最强力的催|情剂,让他无法自持。
他的舌找到了她敏感的耳垂,然后,含住,挑弄。
那湿热包裹了她,连同神经末梢都无法自控的开始癫狂。
她大声的呻吟着,带着一些昨晚所没有的邀请的味道。
而他却在这时嘎然而止。他的呼吸同样粗重,还带着痛苦的隐忍,然而他还是停了下来,停在她的上方,借着窗外的月光,深深的凝视着她有些迷蒙的眸子。
她伸出手柔柔的抚上了他的脸,有些不解,“为什么停下了?”
他苦笑,“对不起。我不能再继续。我是个男人。”
她笑,有点蛊惑的味道,“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而且,是我的男人。”她扬起头,用双唇轻轻的碰触他的唇,“你既然强调你是男人,就证明给我看啊……”
他脑袋“轰”的一声,略微吃惊的看着她,仿佛自己听错了,又怕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他什么都不敢做。他怕唐突了她。
她叹口气,双手用力,让他更加贴紧自己的身体,“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身材了,所以不愿意碰我了?”
冤枉。天大的冤枉。孔方百口莫辩。他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太让人意外,让他无措罢了。怎么会扯上他嫌弃她这样的话来?他对她是渴望的,难道她感觉不到?
“你烧退了吗?”他嘎声问出这样一个题外话。
“你能感觉到的。我现在清醒的很。而我,现在很需要你。”她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梦呓般,并用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描绘过他的唇。
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和邀请。如果他还不明白,那他就是呆子了。
只是——
“你的脚……”
她瞪了他一眼,“我们要做的事和脚有关系吗?”
没关系。的确是没关系。他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所以胡乱找个话题罢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难道真到了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时候了吗?她真的是确定的吗?她此刻是清醒的吗?对她而言,是不是太突兀了?
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合常理。
然而,仔细想想,她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合过常理?说她抽风也罢,说她个性强烈也罢,她很少按章出牌的。而他,每次都放弃原则的跟着她的步伐在走。……那么,这次,也一样吗?
他早已动摇。
不仅是因为他是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男人自持力几乎不存在。更因为,他也希望能和她的关系有所突破。
她说她还没有到真心喜欢他的程度,他是相信的,也感激她的坦白。他何尝不希望她能早一点把自己的心交付给自己?现在,不管是心,还是她自己,她已经要求更进一步了。
爱情本来就是和欲望紧密相连的。我们的祖辈们大多数何尝不是因性而爱的?
爱,相濡以沫便可得。
而性,正是关系迅速转化的突破口。
不管是他内心的小算盘,还是不能抗拒她的邀请,他都知道,若是这时候说“不”,摆什么“进展过快”的大道理,反而显得有些矫情,有些做作,有些呆傻了。
她不是的随便的女人。她既然如此明显的邀请,他应该欢喜才对的。
况且,她已经二十七岁,而他也已经二十四岁。早已经过了那个单纯的年纪,成年人不仅对恋爱所包含的内容有更多的囊括,更能对自己所做的行为负起责任。
若是两个成|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连续几天都相安无事,那么恐怕,不是她冷感,便是他无能了。
而事实是,他们是正常的男人和女人,而且是确定恋爱关系的男女朋友。
“你想好了吗?”他还是很老夫子的最后确认。
她又叹口气,“从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呆。”
她的手从他的睡衣领口探了进去,用指甲轻轻的划过他结实光滑的胸膛,满意的听着他无法自持的抽气声,而视线却在微光中和他的视线胶着,意味,不言自明,直白白,赤 祼祼,没有丝毫的歧义。
眉眼间的温度持续上升,他的心早已被她融化,噗通噗通的跳的厉害。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要低下头吻她,把革命一鼓作气的进行到底时,她却此时突然又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不这么做,好像也没办法把病毒过给你,对吧?”
她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于是,他也笑笑,“原来你是这个目的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她却又瞬间收敛了她的笑容。他看的清楚,她眼底的认真。
她微微昂起头,轻吻了他的唇。
她的手臂更紧的收起。
他们的唇还贴在一起。
她一字一顿的透过唇瓣的缝隙,对他郑重的喃声道,“孔方,你听着。现在,是我在勾引你。我不是会事后要求你负责的小女生,所以你大可以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但是,你也要明白,我在勾引你,却不是在求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此停下,我绝不会死缠烂打的求着你和我做 爱的。”
他伸手,一手轻柔的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一手却以极端挑逗的姿态抚上了她的大腿,突然,用力勾起,将它弯开了一个弧度,让自己置身于她双腿之间,而唇角则勾起了一丝嚣张的笑容,“对不起,从现在起,就算是你喊停,我也绝不会停下来的!”
所谓挑衅
当亚当和夏娃没有吃禁果之前,他们是属于上帝的。当一旦偷吃了禁果,他们便属于欲望了。欲望,是比上帝还要有征服力的神秘力量。
潘多拉的盒子之所以不能被打开,是因为一旦打开,便无法收拾。
男女之间也是一样。某种运动之前,尚且还能保持些克制和理性。而突破了那层关系,尝到了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之后,后果,便也同样的无法拯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逼进房间的时候,钱曼妮就醒了。浑身的酸痛,本该让她沉睡,而心底的复杂情绪,却让她几乎整夜失眠。
他是个温柔而体恤的男人。他照顾到她的身体状况而拼命的克制住自己奔腾的欲望,那么温柔的对待她,那么细心的察觉着她的每一个反应。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他却因为照顾着她的感觉而尽可能忽略了自己的快感。她在她的第一次体验中,没有感觉到传说中痛彻心扉的贯穿感,也没有承受男人们因为欲望而索求无度的贪婪。
他的温柔和体贴,让她连心都不受控制的因为这样的呵护而交付了出去,而身体却反而因为这种感情产生了莫名的渴望。
如果说最初的求·欢是因为心底的空虚和恐惧,那么,现在,她对他的渴望,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求了。
他不曾尽兴。而她也因为他的不尽兴而深感抱歉。一夜过后,那种抱歉,竟也从身体到内心,都升华成了对他的强烈欲望。
这个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性和爱,这两者的关系竟然是这么的微妙。
有一种很怪异的爱情观,说什么做着做着,就爱了。她原本是不屑一顾的。也嘲笑过那些最初别扭的承受了男人的第一次,却过后,连心和那层膜都毫无保留的付出给那个男人的女人。现在看来,自己也不脱俗套。
相爱的人,因为爱而性。而因为性,而让爱的内涵更加不同,更加深刻,更加纠缠,更加难舍难分。
从愈加亲密无间的身体距离,延伸到愈加亲密无间的心之距离。
如果是孔方是因为爱而为性。那么她呢,是不是最狗血的因为性,而变质了感情?
男人在欲望的浪潮里往往能显示出最本质的原始一面。他昨晚的体贴和隐忍,呵护和温柔,在欲望顶端的克制,都仿佛最柔绵的春雨,渗透进了她自以为早已干涸的心田。
那是感动。然后,是不想有什么保留的坦露心扉。
在他和她合二为一的时候,在他深埋在她的身体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水在拼命的流。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他以为是她因为疼痛,其实并不是。那种疼痛,带给她的是幸福的感觉。
那一刻,那种突然而来的满足,让她从身体到心底,都在满足的喟叹。
她不再是一个人。她不再孤孤单单。
他是她的,而她,也是他的。他们是一体的。
从此之后,只要他还在她的身边,那么,她生病的时候,会有人名正言顺的毫无条件的守护着她。她委屈的时候,会有人敞开温暖的怀抱让她依靠。她累的时候,会有人伸出强有力的手,和她携手一起共同度过……
她相信他可以为她做的到。他不会像别人一样,任她自生自灭,刻薄冷漠。
这样一个男人,她这辈子恐怕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所以,那一刻,她拼命的抱紧了他,她的双腿紧紧的勾住他的腰,用最毫无保留的角度,让两个人能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没错,她是热情。
她从来都很诚实。
只是这一次,她在感情表达上,却想有所保留。
那些话,她说不出口。那些心理变化,她只想自己独享。
她害怕失去。如果说出来,如果他有一天也不复存在,那么,她会输的连面子都不存在了。
她是要面子的,骄傲的。
所以,她只能用身体语言,来表达她对他的依赖和珍惜,还有感动。
比话语更诚实的,永远都是身体。
原本发热的身体在经历了昨晚的激烈运动后,出了一身的汗,出的很透彻。被他事后用温水擦拭过的身体,又被他揽在怀里之后,她只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了全世界最温暖的棉花堆里,每个毛孔都畅快的呼吸着。
好像那些病毒真的已经离她而去了。
她感到轻松。绝对的让人叹息的轻松感。
她现在依然在他强劲的臂弯里,感觉很踏实。
她伸出手,轻轻的扫过他沉睡的俊颜。这个男人,像是被上帝特别关照过的,每一个弧度都完美的让人嫉恨。
她在遇到他之前,原本是不婚主义者的,也是没有想生孩子的打算的,因为她不能接受和一个看着就浑身难受的男人同睡一张床,做最亲密的事。
她对男人的要求一向很高。
现在,面对孔方,她却主动的毫不羞涩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她大言不惭的主动要求,因为她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离开她,留下她一个人。既然她对将来并无把握,那倒不如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这个除了林汐,她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男人。
而现在,可怕的是,她看着他这么完美的一张脸,却不由得开始幻想,如果,她和他的孩子,将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可爱模样?
他们现在是紧紧相依的,但是未来,又有谁说的清楚。他这么年轻,就像风一样的难以捉住。他是喜欢她的,可是喜欢未必就和婚姻联系在一起。他的眉宇中有着不流于庸俗的英气,他的将来,她相信,绝非池中物。
既然是个注定要飞翔的男人,那么,留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便更须珍惜。
昨晚的他们,估计都是第一次。他虽然步步谨慎,理论知识看来比较充足,但终究实践上,透露出掩饰不住的生疏。
但是这个问题,她是不好意思问的。其实,是不是第一次,又有什么要紧?在世风开放的当下,像他这样的男子能不被奔放的女孩子们生吞活剥了的几率,其实真是小的可怜。
男人对性,本来就比较随便,更多的屈服于身体的快感。
她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他的短发,他的剑眉,他的睫毛,他的鼻梁,直到,他的嘴唇……
他这样俊美的一个男子,就算不从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角度看,也是无可挑剔的。至少,她得承认,他比林汐还要“美丽”。
他们昨晚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她现在依然能清晰的回味到他和她最亲密无间的让人疯狂的触感,还有,他在高·潮处在她体内留下的烫人的让人颤栗的灼热感。
那一刻,他曾想要退出,而又是自己,厚着脸皮要求他毫无保留的给自己所有。只是因为,她渴望这是一次完整的过程,她想要在将来万一他也离开自己的时候,能够慢慢的回味和他沉沦的每一次,每个瞬间。
她就是这样一个对命运极端不信任的多疑份子。
她会怀孕吗?
她突然觉得这是个多么有意思的事呵!
她坏心眼的笑了笑,伸出腿,蹭进了他的双腿中间,轻轻的蠕动,刻意的厮磨。
得亏了这么多年的腐女生涯,无论是让人血脉喷张的热辣GV,还是活色生香的耽美文字,都让她自以为对男人这种生物的生理构造达到了相当高度的了解。
没错。她要挑逗他。然后,满足他,顺道满足自己。
他当然是个男人。所以,比他更先觉醒的,是他被直接刺激的部位。
她得意的笑笑,紧接着,把身子缩进被子里,大胆的伸出手,一把握住。
她突然有点茫然了。耽美小说里都有说一个专业的词汇,名曰“套·弄”。可是,这么个嚣张的家伙,她能握住已经是拼了胆色要了老命了,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动作,才符合“套·弄”的含义?!
难道,只有男人们之间才能靠万能的右手来解决问题吗?
或许,是真的。男人的手总是比较大,能使得上力……
理论和实践,果然有着银河般的距离。
只是,残酷的现实没有给她更多的揣摩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问题。她的手还没有搞懂该怎么动才能让他欲火焚身化身野兽,那嚣张家伙的主人就已经以更加嚣张的姿态,把她扯了上来,压在了身下。
“你在干什么?”他的呼吸那么粗重,仿佛要一口吃了她一般。
她傻乎乎的笑起来,“我在上生理卫生课。”
他牙关咬紧,眸子眯起,“哦?!那么,钱同学,介不介意我们两个组成兴趣小组一起研究这个课题啊?”
她继续傻呵呵的笑,“呃……好像还不错……那就一起吧,欢迎。”
他咧开了一个春花般明艳的笑容,“很好,钱同学,祝我们合作愉快!”
她继续傻笑,“好啊,我会努力的。”
他一脸被她打败的表情,“你确信你身体不虚弱?你要给我晕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晕倒?你有这个本事么?”她挑眉,明显的挑衅。
他咬紧的牙缝里,只阴森森的吐出了两个字,“很好!”
她笑得甜腻,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双腿环上他的腰,弓起身子迎合他,嘴里却说着让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听到都会抓狂的挑衅的话语,“昨晚一点都不尽兴。你可以解释说是体恤我的身体在生病,但是,我却认为,男人不能让女人化成一滩水,毫无还手之力的瘫软在床,那就是这个男人的不是,什么解释都是掩饰。女人非但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为男人的温柔而感动,反而会认为这个男人很没用!”
孔方听到这话,果然脸很成功的绿了。和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一样,他同样被这样的挑衅给激毛了!
他黑着一张脸,磨牙,“很好,钱曼妮!算你狠!我今天要不能达到你期待的标准,我就跟你姓!”
所谓撞邪
孔方当然还是姓孔,不可能姓钱。钱曼妮一早就知道挑衅的后果必然如此。任何男人都会卖力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又在关键时候扮演了一次与众不同的角色。
这个男人,他竟然……竟然在她被他用羞死人的方式挑逗到将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嘎然而止,淡定的抬头问了一句,“下午去医院吧?”
她几乎要疯了。只能拼命的咬住嘴唇,集中理智,憋出了两个坚定立场的汉字,“不去!”
“不去?”他挑挑眉,“真的不去?”
她直接河东狮吼了,“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他勾唇,淡笑,“好啊,不去就不去。”
说完,他竟然真的鸣金收兵,坐起身,披上衣服,就要下床。
这还得了?!眼看星星之火早已燎原,他就这样撤走了消防队,这可不是要爆发森林火灾吗?!人道主义何在?!!!
从来没见过这么坏心眼的腹黑男人!
她一脚踹过去,眼泪都气的飚了出来,“去死吧,你这个没用的早X阳O男!”
按道理说,每个男人都会很介意被冠上这样一个头衔,简直比取走他的性命还要难以接受。只可惜,眼前这位似乎这次铁了心要做这个例外了。
他逼近她的脸,依旧淡定的笑,“去医院吧?不去医院也行,我这就去洗冷水澡去。等我洗完了,你接着洗啊。……啊,不对。如果你不介意的,欢迎一起来洗冷水澡。”
钱曼妮怒了。一把扯过他,压倒,恶狠狠的咬牙,沉痛的吐了几个字,“鬼才要和你一起去洗冷水澡!”
于是,她在邪恶的OOXX,XXOO之后,只睡了一个上午,便被强硬的从床上拉起来,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来她最害怕最胆颤心惊的医院了。
世上还有比他更YD的威胁方式吗?N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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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曼妮一看到眼前的医院,立马泪了,“我不要进去!”
“为什么?”他奇怪。
“好好的大医院不去,来什么日本私家医院!这里贵死个人啦!不去!”她死死的攀着出租车的车座,就是不肯下车。
孔方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拜托,现在是换季的时候,各家大医院都繁忙的要死,头疼发热的都要排上一个上午的队,难道你想拖的筋疲力尽的时候再来个什么交叉感染吗?!当心病毒性感冒转化为流行性感冒哦!”
钱曼妮依旧不为所动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所以就说不要来了嘛!就算真要看医生,也要去那种平民医院啊!来这儿算什么?你见过上班族佩戴限量珠宝的吗?不搭嘛!”
孔方抱歉的和司机打了个招呼,这才接着继续劝她,“放心啦,我出钱。”
“不要!你一个上班族才多少钱啊!你这个腐败的人!再说,我看病,你掏什么钱!……啊,不要啦!这儿晃上一圈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医保卡里的钱都给用光了!”
孔方无奈,“你先下车吧。你看那边有人招车呢,你想耽误司机大哥的生意吗?”
这个话超级管用。钱曼妮二话不说,单脚着地,双手抱住他的手臂,下了车。
但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非要换家国有医院。
孔方最后只好使用绝招,拦腰一抱,直接送进了医院大门。在这儿再吹一会儿,恐怕还要再起烧。
“很贵诶!”
“放心吧。你发个烧,检查一下,还不至于花得我破产!”
于是,她被不由分说的,塞进了门可罗雀的内科专家门诊。
钱曼妮差点内牛满面。知道的,明白她只是感冒,而且已经退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了绝症,来看这么专家中的专家的门诊!
看诊的是个出口转内销的日籍华人医生,姓杜,名源。墙上华丽丽的贴着他充满荣光的辉煌资历。
不仅资历够华丽,连人长得也颇有点华丽色彩。
一晃神,她还以为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斯文帅哥是来拍医疗题材电视剧的偶像剧演员呢!
那帅哥杜医生先是中医的望闻问切一番,而后是西医的通行做法,掏出来一个册子,写上钱小姐的名字性别和年龄,简单的说了句,“去化验吧。”
走出门,钱曼妮一打开那册子,囧了。这是看感冒的化验单吗?顶多是化验下血液吧,可这册子呢?整个一全程体检啊!
“我要去这么多科室化验?”钱曼妮可怜兮兮的看着孔方。
孔方拿过册子看看了,很善心的回答了一句,“我看不用。”
她刚要松口气,他又接着说,“除了视力身高体重这些无关紧要的之外,我看别的还是需要的,比如血液啊,B超啊,X光啊……”
钱曼妮白了他一眼,“你丫是医托吧?”
他坦然一笑,“是你自己犯懒。好啦,反正单子都开出来了,也专门跑了一趟,就去检查一下吧。人很少,估计很快的。”
于是,可怜的某人被抱着N个科室快速流窜,最后停留在外科,趁着医生看脚的时候,等着化验结果。
医生对着钱曼妮已经消肿的脚丫子端详了半天,又是揉,又是捏,最后总结陈词,“应该是扭伤了,不过你们处理的比较及时得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小姐,您还是感觉到疼的无法着地吗?”
钱曼妮怔了怔:她不知道哇!
这两天她这只脚根本没怎么独立着地,她怎么知道是不是还是疼的无法着地?!
她只好说,“那个……我试试。”
她尝试着独立走了两步,发现只要不用力,除了有些隐隐的疼痛之外,基本上没有大碍了。
医生看了她的情况说,“看来行动还是不便。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能在家休息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明天就周一了,我还要上班呢!”
一直在旁不说话的孔方却闻声点头,“嗯,谢谢医生提醒。听到了没,休息一个礼拜!”
“可是我正在忙的时候……”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不会停止运转的。”医生突然冷冷的来了一句,“可是,如果给你自己留下了后遗症,没人替你受苦!”
囧。好酷的医生!
这留洋回来的精英就是与众不同,每句话都充满了对人性的肯定和关怀!
钱曼妮被他顶的无话可说。
孔方满脸奸笑的点头同意,“医生说的真是至理名言!好了,凭着医生开的单子,休假一个礼拜吧!合情合理的。”
钱曼妮愤愤的夺过单子,暗自哀悼:我的可怜的年假貌似今年不太够用了哦?!年底旅游要用去三四天,这又是一个礼拜五个工作日。十天,满了!
靠之!
不得不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贵的要死的诊费,换来的快的惊人的检验结果,果然是VIP通道啊!
杜源优雅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飞快的翻看了一下检查结果,眉头皱了皱,看着钱曼妮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钱小姐,营养不良啊!”
钱曼妮冲着他指过去的指标一看,哦,原来是指她“三低”啊。她无所谓的笑笑,“减轻负担嘛。”
“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可是说白了,也不是小事。用句中医的话说,那就是血虚肾亏,不能大意。”
“哦。”这点她承认。可没见她现在“腰膝酸软”的吗?!
杜大夫又扫了两眼说,“肠胃也需要调养啊,问题不小。以后定时定点吃饭,别吃不健康的速食品,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和作息习惯。”
钱曼妮嘿嘿一笑,没回答。
他又接着说,“这个发烧问题还是要注意,这几天最好呆在家里,保持通风,别再反复发作了。现在气候变化大,气温不太稳。”
钱曼妮心想,这因为脚丫子都已经不得不卧床休息一个礼拜,那可不就顺道了吗?这么算起来,也不算太肉痛,于是,又点点头。
“注意休息,调理肠胃,多点运动……”杜源一边啰嗦,一边在单子上写着。
他每多说一个字,钱曼妮就越发觉得荒谬。如果真的按照这样的话,她好把工作统统辞掉,提前退休算了。
总算被放了出来,钱曼妮也觉得累的够呛了。
想想看:前天,长途跋涉去过中秋;结果,晚上发烧,第二天只能喝粥。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结果又发起了高烧。晚饭没怎么吃,却在昨晚和今天早上做了那么久的双人运动,外加失眠一夜。好不容易消停了,又被扯着过来看什么病!她真正不舒服的根本不是发烧后遗症,也不是脚丫子好不好!根本就是“运动过量”嘛!
只可惜,借给她N个胆子,她也不好意思说,所以,只好筋疲力尽的坐在那里等着去拿药的孔方,消磨时光。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回家,扑倒床上,补眠。
外面阳光看起来很暖,很亮。阴阴的走廊就算被人工布置的再怎么显得“温馨”,也终究比不上真正的阳光。
她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却无意间发现了这外面的意外之景。
这医院竟然还有这么精致的像公园般的景致。
纯日式的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包围着这些美景的,是数不清种类的在秋日阳光下依旧争奇斗艳的花朵,若不是刚过完中秋,她甚至有种春天的错觉了。
她本来就无聊之极,加上眼前的美景唤起了她对几次日本之行的所有回忆,便不自觉的更加有些痴了。
也不知道孔方到底去干什么去了,取个药都要这么久。想着手机都在身上带着,也不至于会找不着对方。与其干坐着,倒不如走出去看看。
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块地方应该是办公楼,门诊室和通往住院处的枢纽地带。
她小心的扶着墙壁,尽量不碰触到受伤的脚踝,一步步,移步入了这迷人地带。
这日式医院也开了好久了,好像她到这个城市的那年,就听说已经存在了。按道理说,医院应该独资的可能性不大,但看这主人的品味,却绝对是纯日系的没有错。
特色如此鲜明,也算是与众不同了。
在日本也有很多这样精致的八角亭。乍一看,和中国画里的亭子没什么区别,连亭子的名字都用中文来题,但在细节处却大有文章。比如这色彩,还有这花纹。
钱曼妮坐到亭子里,看着脚下的涓涓流水,和在流水中自在游来游去的各色名贵鱼种,更是说不出的惬意。
今年去小樽,依旧是皑皑白雪吧?
岁岁年年,风景看似依旧,只是今年,好像人,已经有所不同。
她的心境不再苍凉。今年的冬天,应该是温暖的吧?
是啊,她不再是一个人。她身边有了个温暖的依靠。
其实,她早就怀疑孔方是知道林汐的存在的,甚至可能比她想象的知道的还要多。至于怎么知道的,她确实懒得去探究。这本身根本没什么意义。……尽管,她心里一团迷雾。
该对他说林汐吗?或许,没什么必要了。也或许,该知道的,林妈妈早已告诉他了。在回来之前,林妈妈曾经对她说过,她已经都跟他说了,而他,认真的都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