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悄悄的,叶子也停止了歌唱。我脑海里闪烁着她在废弃的粮店前,炸臭豆腐的样子。她发抖的身体把我挤到一边,再等一会,或许*的奶奶就会出现在树林里。或许一个满嘴脏话,怒吼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就会在我耳边响起。坑外的天空,只有夜色里树的影子。她的目光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看着我时,似乎呼吸也停止了。我拉着她往外钻,她的手一甩,拼命的挣出我的手掌,不,我就是不回去。
我坐在坑边看见了一只晚归的小鸟。我答应她去找茉莉姐姐,她高兴的从洞里钻出来,说,还有满贯哥哥。说着就伸出小指和我拉勾。夜色多么美,星儿多晴朗,树林里的每一棵树都是我们的伙伴。
灯光从半掩的门里射到了小路上,我似乎看见了那个胖胖的身影,转身飞跑起来。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这个小婆娘,小*子,你还晓得回来,你怎么不去死,我前世的欠你个讨债鬼的。我跑过一片坟地,看见了窑旁黑灯瞎火的屋子。我去婶婶家吃完饭,多么渴望窑旁的屋子里有温暖的灯光。我不想开灯,看见自己孤独的身影,我要让无处不在的黑暗陪我入眠。现在,他肯定在昏暗的舞厅里,搂着醉酒女人摇啊摇,只有到了午夜他才跌跌撞撞的拍着门,大声叫喊,开门,快开门,你睡死过去了。门一开,咚的一声他就倒在地上,浓烈的酒气就像一枚炸弹,瞬间就能让人迷失方向。清醒回家的时候,他身边总会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但通通都是一些残枝败柳,远远赶不上我妈妈。不过,我现在早已忘记了她的模样。三岁时,她在我的脑子里是那样的清晰,现在就像床对面的柜子一样,除了模糊中隐隐约约的轮廓以外,就只有那个永远难忘的下午。
小路边,鹅米豆小小的紫色花朵爬满一树。阳光下它像欢乐的孩子,嘻笑着这儿一群,那儿一群的挤在一起。美丽的花,让我闻见了生活甜美的气息。她提着一个包,从屋子里出来,经过路旁的鹅米豆时,她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她没有发现生活的美。走到坡底时,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扬着胳膊冲我喊道,你要听话,你一定要听话,听见了吗?她是去外婆家吗?我突然撒腿朝她追去,我也要去。她塞给我一块钱说,回去吧,我去办点事。我极不情愿的抓着那张卷得发毛的纸帀。她轻轻的推着我的背说,回去吧,听话。我哭哭啼啼抱着她的腿不肯松开。她抱着我,送到门口,答应我上完街就回来。她慢慢的走下坡,突然间,她好像碰见了一条蛇,连走带跑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三个月后,我隐隐约约有了一点意识,她不要我和爸爸了。她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失明了,或许是紫色的鹅米豆花太艳,刺伤了我的眼睛。除了父亲蹦达的影子,我什么也看不见。大约有一年的时间,我视力又恢复了正常,又能看见门前紫色的鹅米豆花。
父亲现在的影子不是蹦达,是摇摇晃晃。月亮像一个催眠的老人,坐在床边讲着动人的故事。机灵的小老鼠吱吱呀呀的跑过,这是一个幸福的夜晚。睡着后,我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野外到处找厕所。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屋子里漆黑一团。我准备起身去厕所,这时,我发现我的身体非常僵硬,根本就动弹不得,好像四肢被钉在了厚厚的木板上。我拼命的挣扎,大声的叫喊。手和脚根本就使不上劲,叫喊声在自己的耳朵里出奇的大。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牢牢的绑住了。我叫得声嘶力竭,可没有人听见这种失声的叫喊。我把所有的力气灌注到双腿上,疯了似的踢,没用,一点用都没有,我简直像一具木乃伊。一次、两次,大汗淋漓,浑身上下像被水浇过一般。记不清是第几次,就在我浑身使劲乱踢乱打时,突然,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从我身上移开,咯吱一声,又好像是一个什么东西从脚边滚落下去。巨大的踢床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猛的坐起来,打开灯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柜子、桌子、盆子,一切都是老样。我大着胆子,低头看床底下,破了一个洞的套靴和几只臭袜子,散发出潮湿的霉味。我胡乱穿好衣服,在屋后撒泡尿,撒脚就往满贯家跑。
厚厚的木质大门,关闭着我的希望。砰砰的拍门声,响彻了新华街,一只狗汪汪的冲我狂吠不止。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伸了出来,两鬓灰白的头发,稀稀拉拉。我的嘴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叫出声来,他的身上散发出老人特有油脂味。他慢慢弯下腰来,脸凑到了我眼前,出什么事了吗?在颤抖中我看见了左右摇晃的门,我吞吞吞吐吐的说,我家没大人,我怕,我要跟满贯睡觉。
他翻个身,似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在黑夜里睁着大大的眼睛。我竖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倾听着屋子里细微的响动,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从门后传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
午后的操场上,滋滋的冒着一丝丝白色的气体。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的衣服……像一面面欢呼的旗帜,追逐、嬉闹、你推我挤,他们在我的眼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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