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东西,换了衣服拎着包正打算走,一个高个子西装男人拦住了我:“孟小姐,X总今天过生日,叫了俱乐部的几位姐妹。X总说你是新来的主持,一起吃个夜宵吧!”
X总带着两个长相很可爱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我转头,尽全力挤出我认为最灿烂的微笑:“谢谢您X总,但是我明早很早就要起床,所以我就不参加了。祝您生日快乐!”
X总的脸沉了沉,向我走近了一步。我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那是一种很强大的压迫感。我听见他说:“吃个夜宵,不用那么长时间的,回头我叫司机送你。”
“不了……呃……我……我还是不去了。改天一定,我请您!谢谢您!谢谢!”我笑得嘴角都疼了,转身就想走。
说时迟那时快,我被两个高个子的西装男人架住了胳膊。
X总扭头走了,临走撂下一句:“让她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叫我。”
那两个男人开始把我往一个房间拖,我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杀人?分尸?妈呀!他们不会这么龌龊吧!娘的!流年不利!早知道我就不图那一个晚上1000元啊,一晚上1万元我都不来!
我紧张地大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有病啊!别抓着我!别……我自己会走!走开!Fucking Man!”
我被拖进了星星俱乐部一个办公室样子的地方,那俩男的守着门,我一进门就跑到墙角。其实要是真有什么危险,跑到墙角也没有用,但我就是觉得那地方比桌子前的空地安全。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两个男人没有动的意思,一直守着门。我看了看,知道意思是不让我出去,但并没打算对我做什么。
我稍微放了心,心里那股斜火就又奔了上来。
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人又说:“你是不是以为X总看上你了?想跟你发生点什么才约你出去?”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
“X总根本就不喜欢你这类型的,只是他的权威没人可以挑衅。你以为你谁啊?操!”
我咬着嘴唇不吱声,我怕我吱声了他揍我。我白白为一句话挨揍,一点都不值得。哼,我当没听见。我很想回家,我什么都不想做了,我不想赚钱了,我只想回家。我还想肖默然……想我妈……可是我不敢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远在千里之外,他们会急死的。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那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的滋味。恐惧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用它的腹鳞划动地面,我胃里向上泛酸水,我有种五脏六腑过电的感觉。我觉得我有点绝望。我使劲咬着嘴唇,希望我咬破了梦就醒了,我就可以开开心心地拿着钱回家去。
窗户上投射着我的脸,透过屋子里暗淡的灯光,我看到我是青灰色的,像一个鬼。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不再跟我说话,但是他们用眼神鄙夷我。我觉得他们可以继续这样,不用对我做出什么,我就足可以崩溃了。我终于相信那个死在未开冷冻机关的冷冻室里的人,我相信他是被自己的心理暗示弄死的,我真的信!
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地过去,我坐在墙角,一点都不困,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天快亮的时候,门开了。
X总走了进来,问我:“你想明白了么?”
我站起来,揉揉已经麻木的腿,点头:“想明白了!”
“跟我去吃夜宵?”
“我要回家!”我使出吃奶的劲冲他使劲喊。喊完之后,我闭嘴时觉得嘴唇上的皮有些被撕裂的疼痛。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狰狞,因为我看X总明显一惊。
他看着我,我盯着他,眼也不眨,我就这样盯着他。
他把眼睛移走,对我说:“你回家吧!”
“张儿,把这丫头的钱结了。”转头又对我说:“记住,以后别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拼命点头,说:“我也是!”
出门上了出租车的一刹那,我哭得像个孩子。我打电话给肖默然:“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听我哭完,好吗?”
我开始放肆地、疯狂地大哭。我想起我妈小时候背着电子琴,深一脚、浅一脚地陪我去练琴;我想起再小一点的时候,我爸的腿长长如滑梯。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腿都快比我爸的长了,而那曾经的滑梯已近弯曲了,弯曲了……
那种劫后余生的哭泣,我现在还记得。我觉得我很幸福,真的。我活着,活着就是一种幸福。我还能睡觉,还能吃饭,还能看见洒水车在天快亮的时候笨重地洒水,我太幸福了。然后我明白,其实出生婴儿的哭泣,是因为他想念这个世界太久,所以高兴地无以复加,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就像那天在出租车上的我,司机放着暖暖的音乐,肖默然对我说:“好,我听你哭。”
多么奢侈的幸福!
没有他,会死
第二天,我是被电话吵醒的。瞄一眼时间,已经中午了。这一觉睡得安安稳稳的,连梦都没做。
一看号码,精英的。我抓起电话来:“喂?”
“串儿!快点陪我吃饭,好几天不见,我都想你了。”精英的语气自然得让人疑心。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快点啊,我在文府大厨等你,你不是最喜欢吃那儿的神户牛排么?”
“嗯……精英……我们都……那个……分手了,我不想见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对不起,我忘了……好,我以后都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嘟……电话挂了。
我能明白精英的心情,他不是忘了,他只是想见我一面,所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应该也明白我会拒绝,难为他了。其实分开了我才体会到,精英人挺好的。
我叫了份8元钱的鸡蛋西红柿盖饭,然后划成两份装在碗里,这几天我都是这么吃的。饭馆很实惠,分量很足,所以分开两次吃,还省钱。看了一下午的电视,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下来想想我该做什么。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我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现在还年轻,再过几年,更是混不起了。可是一个人想做什么,就要先问你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呀?唱歌?跳舞?演戏?主持?喝酒?聊天?算计人心?眉高眼低?我会的就这么多了!真的!我别的什么都不会,我能干什么呀?越想越灰心。
晚上的时候,精英又打电话来,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沉闷,说出的话更是让我没法拒绝:“串儿……对不起,我又打电话给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我不也接了么!一样贱。”
“你能出来见见我么?就一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
我们约在了一个茶馆,精英西装革履的,让我有点不习惯。他很殷勤地为我倒茶、擦桌子,我不习惯这样的他!我几乎要落荒而逃了。我印象里的精英总是在忙,在开会,在陪那个女人,在指点江山般地谈话,他是众人的中心。有回我看电视,调到了XXTV2,看到他娓娓地讲述他的成功史,他跟他女朋友的相濡以沫,如果是个局外人的话,我就真的信了。而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电视上的人才是他,眼前这个人,不知道是谁。
精英拿出了一个戒指盒,打开的时候,我被钻石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那是只1克拉的戒指,简单的四爪镶嵌,大大的钻石更像是一颗眼泪。
“串儿……爱上肖默然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我那天说你离不开我,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发现是我离不开你……真的,串儿……我不在乎你跟没跟过他,你回来我身边,我们结婚,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女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精英,你这么爱我,是因为我没有那么爱你。你没发现你对我的狂热,都是从我的拒绝之后开始的么?这是人的劣根性。你要跟我结婚?那她怎么办?你跟她结婚不到半年就离?你可是公众人物,离婚了对你没半点好处……”
“我不在乎,串儿,我只要你。咱和好,咱不闹了,成吗?”
精英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抓住我的,我抽了出来,摇摇头:“不可能的。分了就是分了,没有和好一说。”
精英咬着牙,腮帮上因此而多了两块肉:“串儿,你爱肖默然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真话。”
“好,你听好了。”我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他,会死。”
精英抓起戒指扔到了窗外,指着我说:“孟串儿,你就傻吧你!有句话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我不想伤你。我现在告诉你,肖默然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就你?你以为你多聪明,是吧?我告诉你,孟串儿!你丫被他卖了,都得帮他数钱!”
我真的生气了,我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听他说肖默然不好呢!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掉了精英正指着我的手:“滚蛋!操!别TM一副救世主的样子,你以为你谁啊?肖默然是伪君子,你不是?你可善良、可憨厚了,你TM厚我看出来了,哪儿憨你告诉告诉我!哪次不是你牛B吹得比天响?我被肖默然卖了我乐意,我TM的乐意,你能拿我咋的?”
茶馆是个安静的地方,喇叭里正放着俞伯牙、钟子期的《高山流水》,很多知音在我们周围聊人生、谈理想、赞美伟大的社会主义,这下子全噤声了,都看向我们这边。
精英憋得脸都红了,他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很久,他骂道:“孟串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SB!你丫大SB!你就这么着吧!我TM懒得管你!”
说完,精英抓起衣服走了。我冲周围人群喊道:“看什么看!喝你们的茶!多事!”
我简直要气死了,我觉得精英就是一小心眼儿,平时跟肖默然称兄道弟的,居然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有什么火冲我撒,至于么?为了跟我和好去诋毁他,哼,我才不吃那套!
回家路上,我给肖默然打电话,我说精英怎么怎么说你,你以后别老以为他多敦厚、多善良,别老替他说话!
肖默然静静听着,我唾沫横飞、添油加醋说了半天,他来了一句:“嗯,精英人还是很好的,我仍然拿他当兄弟。”
我在更加佩服肖默然为人的同时,基本被丫的宽容气吐血了。
“对,对,你们全是好人,就我是坏人!我是个离间你们兄弟情谊、破坏你们良好合作关系的坏蛋!”
肖默然笑笑:“也不能这么说。好了,这几天没事的话,就来桥城吧!我给你订机票。”
啊!我的心情瞬间飞上云端:“真的吗?哥,真的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