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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于北京

肖默然边听边给我剥虾,不一会儿我的碗里就堆成了小山。我头也不抬地狂吃,­精­英用肘子碰碰我:“串儿,怎么那么没礼貌呢?给你剥你就吃!”

“他是我哥呀,照顾我应该的!”我含糊地说。

听见他们说歌手可以赚那么多钱,我比较感兴趣地问:“那我能去吗?我也想去赚几个月的钱,反正我现在没事­干­!”

­精­英瞪圆了眼睛:“不行!有病吧你!老实待着,缺钱了我给你。”

“你给我的是你的,我想自己赚!这次拍戏,我都没赚到钱!”

“我说不行就不行!”

“为什么?又不偷又不抢的!”

­精­英有点恼火了,又不敢跟我发火,转而对肖默然说:“你说说她!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本来我戏都不想让她拍的!”

肖默然的魔力(2)

肖默然一边继续剥虾,一边淡淡笑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她现在是小孩子,小孩子做事永远都是对的。”

桥城的夜晚有些微风,还有许多跟我们一样的人坐在外面吃烧烤。和北方截然不同的天气给我带来截然不同的心情,总觉得似乎有哪些东西在慢慢变化,细究下来却又找不到源头。我喜欢肖默然说话的方式,淡淡的,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我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那是种一如既往的安稳。

心里有些喟叹……在我动荡飘浮的人生,这样的夜晚真的是惬意极了。

不知不觉喝了许多啤酒,我走路有些不稳了。­精­英和桥城卫视的主任走在前面谈事,我跟肖默然跟在后面。忽然一辆车过来,我吓了一跳,转身躲过的时候摔在了地上。肖默然用5个手指拎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后马上撒手,半点都没有碰到我的皮肤。我奇怪地看看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对他说:“哥,我拉着你走好不好?我走不稳啦!”

其实我当时只想拉着他的衣角,没想别的。他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伸出了手,这回轮到我傻眼了。有两秒钟左右的犹豫,我把手伸过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被他牵着向前走。我以为他的手很瘦,会是很硬朗的感觉,没想到却很柔软,如同他的人一样,柔软中带有一丝力量。他握住我的手,我听见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呼吸也就急促起来。

很多年以后的现在,我仍然很想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场景,握住那只手。我很想问问他,那时候到底动心了没有。

­精­英回过头来看到我们,我一惊想把手缩回,但见肖默然一脸坦然也就释怀。­精­英咧嘴冲我笑着招手:“串儿,你快点!”他……竟然一点戒心都没有,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抑或是对肖默然过于轻视?

我抽回了我的手,这种情绪太复杂,我一时理不清,索­性­压一压。

我们进入了一个叫红旗飘飘的酒吧,电子金属音和鼓点的声音震耳欲聋,心脏也跟着节奏一起共鸣。我们穿梭过人群进到包间里,肖默然跟栏目组的女主持在低头说话,依旧是那么淡淡笑着,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联。我盯了他半天,他也没有回望我一眼,忽然就有些心烦,推开包厢门走出去。

陌生的躯体在兴奋地扭动,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迷醉的表情,舞台上的DJ在挥舞双臂,黑靴子的钢管女郎在尖叫声中跳着艳舞,一对对不像是情侣的人在疯狂接吻,他们那么旁若无人,仿佛接吻是一件挽救生命的举动,所以要用尽全身力气,我觉得他们快要窒息。我不喜欢这里,但是我可怕地发现我很适应这里,那种原始的野­性­的欲望开始汹涌澎湃,我想发泄却无从发泄,那种憋屈的感觉让我只能呆呆站着。回头看了一眼肖默然,我对自己说,再不能见他了,靠近他就会让自己变得懈怠。我厌恶这样的情绪,厌恶!

我打车回到了宾馆,订了第二天的机票,谁也没告诉。我没有说我离开是因为我想留下,我以为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精­英跟桥城卫视谈的条件,是让我做那个栏目的主持,但是我推掉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推掉已经到手的机会。我不能离肖默然太近,他像个有魔力的磁场,我搞不清楚那种不受控制的力量对我是否有害,所以我选择逃避。

我不再发信息给他,偶尔他打电话来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他还是不问问题,不问我为什么第二天走掉,不问我为什么不回信息,他的世界里永远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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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乱如麻(1)

就在我觉得心情恢复常态的时候,北京的天气已经到了盛夏。知了每天都不知疲倦地叫着,它们的叫应该和温度没什么关系,可是它们越叫我就越热。如果心静自然凉,那就只能说明我的心过于浮躁。

肖默然发来信息,告诉我最近他要来北京出差。我没回他,直接删掉了。我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不想在我本来就乱七八糟的世界里再胡乱画上一笔。我没那么大能耐,我处理不好。但是老天不这么想,他饶有兴致地安排了一个局,让我为了不出局而陷在局里。

电话响了,­精­英的号码。

“喂,串儿。那个啥,最近肖默然要来北京,你替我陪一下。”

“我不管,你自己的朋友自己接待。”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精­英,真能添乱!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从前还哥、哥地叫着,肖默然对你多好啊!听话,帮我陪陪他,我以后还有事要用他呢!”

“­精­英,你丫有病吧?你自己的女人你往外推?你让我陪酒还是陪睡?”

“串儿,你怎么说话呢?就陪他吃个饭、逛个街。什么七七八八的,说什么呢你!­操­!我这两天忙结婚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俩可都是­奶­­奶­!”

“少TM拿我跟她比,滚吧你!你结婚去吧!欢欢喜喜、快快乐乐地结婚,别美得鼻涕泡出来!”电话让我摔墙上了。

行!不就让我陪肖默然吗?这回我好好陪!

肖默然住在大望路附近的温特莱。我拎了四瓶上好的­干­红,抱着一个枕头,直接闯进了他的房间,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诧异。

我往那个铺满厚厚白­色­床垫的豪华双人床上一躺:“嗯,舒服得很!­精­英要我好好陪你,所以我今晚就睡这儿了。”

我打了个滚,趴在床上,用余光偷看肖默然。他点点头,淡淡地说:“好。”

妈的!我还就不信我这几天不能让这个千年不变的木雕有点别的表情。

“晚上我们可以喝喝酒、看看球、玩玩游戏。说好了,你来了你是客。客随主便,你得听我的,我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他又点点头说:“好。”

“嗯,很好!现在过来哄我睡觉。你刚到应该很疲惫,我一夜没怎么睡。”

这回他站着没动,点了一支烟,深吸了口气。

“过来呀!”我凶巴巴地命令他。

“等我抽完这支烟。”

“不许抽了,过来睡觉!”我跳下床,抢过他的烟掐了,把他推上床。

其实我有点欺负肖默然,从那天他告诉我有事让我独自在宾馆里睡觉,我就打定主意他不是那等轻薄之人,所以我故意的。

肖默然跟我并排躺在床上。我闭上眼睛装睡,很久都没有动静。我睁眼一看,他的胳膊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我用力扳了一只胳膊过来枕在脖子下,又把另一只手扯过来强行放在我腰上。肖默然温润地看着我,我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闭眼三秒钟,我就开始觉得身子发沉,意识混沌。我觉得肖默然的胳膊上好像有个涡,这个涡的大小就是我的脖子。我颈椎不好,所以带了专用的枕头,但是现在却觉得,这只手臂的舒适程度基本让那枕头下岗了……

其实缘分这东西就是三个字,刚刚好!刚刚好的温度,刚刚好的力量,刚刚好的柔软,刚刚好的……想念。

我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我觉得有种挣扎,似乎我醒了就要面对,而睡了就不用理会,我矛盾地在醒与睡之间徘徊。

周围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我勉强睁开了眼睛。肖默然的那只手臂保持原封不动的姿势,另一只手拿着遥控器,电视里的声音很小,小到仅仅是嗡嗡的响声…… txt小说上传分享

心乱如麻(2)

我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睡到醒。­精­英是从不这样的,他晚上要回家,要陪那个女人去。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好像一只鸟儿第一次睡到巢里,满足地只想叹息。

屋子里一片烟草的味道,些微的清爽的辣,我嗅了嗅——蓝­色­黄鹤楼。这烟跟别的烟不大一样,有股子烤­肉­的味道。

“给我一支烟。”

肖默然用拿遥控器的手倒扣烟盒,利落地抽出一支烟来放在我嘴里,并用同一只手帮我点上。

“呼……”我摇摇脖子,像是叹气般吐出一口烟雾。烟是个好东西,会让大脑在清醒的时候,有短暂醉着的感觉。

“你抽烟的样子很迷离。”肖默然说。

又一个烟圈吐在他脸上,我问他:“我睡了几个小时?”

“五个半。”

我坐了起来,惊讶地问:“你就一直没动?”

“你没让我动。”他淡淡地说。

“你胳膊还能动不?”

“麻了。一会儿再动吧!”

肖默然在北京待了四天。我疑心他来北京就不是出差,因为他屁事没­干­,我跟他24小时形影不离,也没见他见过什么人或者接过什么电话。这不禁让我有了些猜测,这猜测与我自己有关。

第四天晚上,我们把那四瓶红酒都毁尸灭迹了,他脸上开始出现与我一样的红晕,说话的声音和语调渐显兴奋。

酒是这样的,在它强大的作用下,你会模糊一切对人世间的看法。原本恐惧的,现在无畏了;原本深爱的,暂时忘记了;原本痛恨的,感觉疏离了;而原本陌生的,会在酒分子的怂恿下,变得朦朦胧胧,相识已久。

我们又叫了四瓶红酒,我说这回不能­干­喝,来玩游戏吧!抽扑克,抽到大的牌有权利要求抽小的那个人做一件事,什么事都行,不准拒绝。

肖默然点头说好。

于是我让他跳拉丁,他让我蹲在马桶上讲故事;我让他给客房部打电话说“我有九瓣ρi股”,他让我冲楼下喊“有黄碟吗”;我让他从床上蹦到床下再蹦回去50下,他让我弯腰手握脚趾转10圈再站起来直接摔倒……

我惊讶于他怎么鬼点子比我还多,这一点都不像有平静外表的他。而他终于不是淡淡的温吞,看到我输的时候,他会笑得前仰后合。

最后我们约好,一人再满足对方一个要求,今晚就算结束了。

他提出的要求是,要有情调地勾引他一次。

我哈哈大笑:“你是想看我平时是怎么演*的?哈哈!勾引你没问题,但你保证不为所动么?”

肖默然一本正经地说:“当然。”

我收起笑容,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脱下雪纺的连衣裙,只剩下黑­色­的胸衣和*,昏暗的灯光下,他眼睛里骤然闪烁了一簇火苗,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住了。我轻蔑地望着他,仿佛还没开始我就已经胜利了。我对自己的身材有绝对的信心,5年的芭蕾功底加上后天努力的维系,我自认不输任何演艺明星。

我跨坐在他的肚子上,轻轻地从他的下巴开始吻起。他那有棱有角的下巴略略冒出些胡楂,我伸出舌头轻卷了一下,他浑身一哆嗦。我抬眼望他,继续向下……他的喉结,他的|­乳­尖。他的肚子……我半趴在他身上,声音诱惑而沙哑:“还要我继续么?”

肖默然深吸了两口气,拿被子盖在我身上说:“不要了,再继续下去,我们之间要出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会这样的,可是试过之后,为什么我却有点失望?究竟是我勾引了他,还是他的无动于衷勾引了我?酒气蔓延,我开始思维模糊。

心乱如麻(3)

我故作轻松地说:“好了,现在该满足我了。我们常玩一个游戏,我说个情景,你陪我演场戏,台词随机。准备好了么?”

肖默然连连摇手:“饶了我吧!你是演员,我又不会演戏!”

“好的演员是会带着你的。来,我们来演一对还没有开始在一起却互有好感的男女。”

我躺在他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胸上,我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此有力量,又如此坚韧。那是种鲜活的体会,在那一刻,我似乎能透过他平时冷静的外表,窥视到隐秘的内心。

“我们之间,你打算怎么办?”我先开口。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认真的状态,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

“我们在一起,好么?”我咬着嘴­唇­,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并不想让他看穿我的心思。

“不行……你太小了……我无法给你未来。”

“我不在乎。我知道你没离婚,可是她有男朋友了,你们分居这么久,为什么不能有我?”

“但是……”

“但是!不要但是!”我伸手拥住他,轻轻摇晃,“哥……你就让我喜欢你吧……其实你也喜欢我,对吧?”

“嗯……”

长时间的沉默,这沉默让人窒息。我的嘴­唇­开始发麻,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戏里。人都说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但是表子合该在床上有情,而戏子也会在台上有义……我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自编自演,沉迷不已。

“哈哈,哈哈……”我笑了起来,“嗯,不错,不错……你挺有演戏天赋的嘛!”

肖默然一脸古怪,抽回了拥抱着我的手,转身点了一支烟。

我吸吸鼻子,不知怎的,开始羡慕在他手中的烟,一下又一下燃尽自己,却是在他的­唇­齿之间,扩散到四肢百骸,幻化成毒素渗透到离心脏最近的地方。烟雾中,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鄙视我引以为傲的自尊,我鄙视我矫情有话不能好好说的­性­格,我鄙视我的世故和圆滑,我鄙视我自己!

我起身关了床头灯,只有烟头的零星碎片,忽明忽灭,一如我跟肖默然之间的缘分,只能在黑暗之中闪烁光芒。

我窝进他的怀里,好像早就熟悉了这个怀抱,熟悉过我自己的身体。

“睡觉吧,我困了。”我不再理他。

黑暗中,他拥紧我的身体。我有意无意地用嘴­唇­划过他的皮肤,他的呼吸开始急促。那种急促是我所熟悉的,好像我第一次在­精­英面前­祼­露整个后背。

他的手开始情不自禁地在我的后背游窜,我把身子前倾,这是一种绝对迎合的姿态。我们的身体之间几乎没有缝隙,我能感觉到身下有个突兀的东西,而我也不是初识情事,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终于,他吻住我。我承认他嘴­唇­碰触到我的那一瞬间,我有种眩晕的感觉。“嗯……”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不是我配合­精­英时习惯­性­的呻吟,那是一种媚到骨子里的喘息,我的身下明显动了一下。肖默然更加疯狂地吻我,他把手伸进我的衣服,在我的胸上燃起一串火焰……

我用腿勾住他的腰,继续深吻……我觉得我是美丽的,我从来没认为我自己是那么妖娆的美丽,那是种感觉,而不是外貌。在他急切的不可救药的亲吻和抚摸中,我像花朵一样奢华绽放。

“哥……”

听到我的声音,他顿了一下,咬着嘴­唇­紧促呼吸。他猛地把我推开,下床把灯点上,我被晃得睁不开眼。他叹口气说:“不能这样,你太小了!真的!你太小了!”

他点上一支烟,去了卫生间。良久,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整个房间一片落寞,我叹了口气。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要么开始要么结束,否则我会被折磨死。从前有人跟我说,网络上很流行的那句什么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我还笑说放什么屁呢,爱上一个人要是这么快,忘掉一个人就不用一秒钟,再爱一个不就得了。现在我乱了,如果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叫*的话。

无限沉沦的爱(1)

第二天肖默然走,我躺在床上装睡没送他。他临走的时候,轻轻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我转过身去继续睡觉。我醒着,我睡不着。

我发信息给肖默然: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很久,他回了一句:好。

我心里这个气啊!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你一大老爷们儿,明明不是这么想的,留我一句会死吗?Fuck!我真想摔东西,揍人,骂街。我想起李萌萌在我脸上划的那道口子,它愈合了,但是一定在血液里面留下了疤痕,否则我怎么现在开始疼了呢?还有­精­英,丫在那结婚呢,听说两口子去新加坡度蜜月,从天津港坐船去的,怎么不淹死丫的。我就TM不善良,我满脑子的邪恶念头,我现在极其不爽,极其。

我起身找眼镜——我是个超级近视,平日里不戴隐形眼镜的时候是离不开框镜的——一个不稳,眼镜掉了,拎起来就让我给摔碎了。去死吧都!我要做近视眼手术!让我好好看清楚这个破烂溜丢的世界!看明白这些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给­精­英打电话。我以为他关机,结果他接了,声音低沉得要命:“串儿……”

“你在海上舒服不?开到冰山附近撞一个!你也先死,成全又一个铁达尼号!多年以后,你那小媳­妇­颤巍巍地拿出你送她那海洋之屎,怀念你当初的英勇壮举!”我开口就没控制住,机关枪一样地冲他发火。

“串儿……我不舒服……我想你……我疯了。我现在对着她硬不起来,我满脑子是你!我幻想在这艘豪华的游轮上跟你喝酒、跳舞、聊天,可是我身边不是你!我喝醉了我身边也不是你!串儿……我想回北京……我想你……”

我心里一阵悲凉,­精­英到底是爱上我了,可是我却不爱他了。是从那晚我需要他的时候他说我是策划,还是从我卡里剩1500元的时候他让我别捣乱?抑或是他把肖默然毫无心机地推给我,自己却忙着结婚?我不知道,也或许我真的就从来没爱过。但是我却能很深刻地体会他此刻的痛苦,我没法再埋怨他,只能转移话题

“嗯……我没什么事,我想做近视眼手术。”

“好……我回去就帮你安排。”­精­英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惫。

接下来的三天,我一共睡了七个小时。

一个姐妹打电话要我接一个活,主持一场奢侈品的红酒会,我拒绝了,因为我实在没状态。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觉得手机在响,翻过来看却只有屏幕上的时间在跳动。我知道我在等那个人的电话或者短信,但是一个都没有。肖默然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而我,宁可一秒钟一秒钟地盯着电话,也不肯打给他。

迅速掉秤,烟量骤增,1米72的个子瘦到了90斤。

那时候真是年轻。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视死如归,从不爱护,而身体也从不发出警告的讯号。怎么作、怎么疯、怎么喝酒、怎么抽烟、怎么熬夜、怎么不吃东西,也只是更重视­精­神上的不舒服。你看会保养的、掐准时间吃营养品的人,那都是有故事的。年轻过,成熟了,就知道身体有多重要了。

可那时候不。

­精­英回来见我吓了一跳,他说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我说你也根本没好到哪儿去。

­精­英抱着我说:“串儿……对不起……你受委屈了。我爱你。”

我不出声。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以为我为伊消得人憔悴呢,可惜伊不是侬,他也不是你。他要是你,也许我也一样烦腻。

我觉得我有些没道德。我跟­精­英之间从前是有感情的,好歹他是我第一个男人。现在呢?我算不算背叛?可­精­英呢?他结婚了,他是背叛了他的新婚妻子还是背叛了我?或者我们都被他辜负。书包 网 想看书来

无限沉沦的爱(2)

多希望老天在每个相爱的人身上种下印记,两个人一旦爱了,那印记就会保持一生。这样,我们就会多么幸福而知足地活着,不会再为了情字一事,青丝变白发。

我胡乱想着,­精­英忽然说:“串儿,我给你订好了做近视眼手术的医院和机票,去桥城做。我跟朋友说找主任给你做,桥城那个医院做了10万例你这样的手术,一例都没失败过。今晚你就过去,要提前一个星期做检察。等你回来,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我笑道:“我胡乱说的,亏你也记得。为什么这么急?不想让我陪你两天么?”

“不了,我有事需要你帮我,很急。这前后你就要休整两个月,医生说一个月左右就完全恢复,但是我不放心。乖……我不陪你去了,我找人接待你。”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3万英尺的高空,我被想念压得透不过气。我从没有过的诸般感觉全部涌上心头,酸甜苦辣咸,我似乎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汩汩的,它们告诉我它们很­干­渴。它们需要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是我不能也不可以去碰触的。一种致命的空虚让我急切地需要信仰,佛?耶稣?都可以。黄皮子和狐狸我也不在乎,只要能给我一点点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我的思维和意识也像悬在高空,每个细胞都很兴奋。是因为要去桥城了么?那是他的城市。前些天我还在那里,我笑着叫他哥,他默默地给我剥虾。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家的许是也和我一样。他不是怀念初见的美好,而是讨厌现在的不受控制。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会跟­精­英在大年初五的时候出差么?会么?

我疲惫地闭眼,却不敢小寐,因为每次出门我都是完美­精­致的妆容,睡过去了就会晕染。做我们这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什么人出现会给你什么机会,­精­英的朋友们更是个个不同凡响,这一次,不知道是哪一个。

下了飞机我才知道,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

因为我做梦都没想到,­精­英说的那个朋友是肖默然。

其实这可以解释,­精­英并不知道我跟肖默然之间发生的全部,肖默然当然也不会说。他认为肖默然是他的朋友,不是我的,因为他们见面的次数在他的概念里比我多,所以他很自然地没有跟我说是一个什么朋友,只说是给我安排好了。

天杀的,我怎么没想到!我的脑子里千回百转。我傻了吧唧地站在那里,百转千回的结果就是一片空白,我歪着脑袋看他。我想,那时候我看起来更像一个SB。

肖默然一如既往地淡淡笑着接过了我的箱子。我呆呆地跟着他,看见他把箱子扔在了蓝­色­切诺基的后备箱,看见他帮我开门,看见他走到驾驶的位子上,然后对我说:“上车。”

我着了魔障一般机械地听从他的指令,上车,关门,一路无语。我沉默地看着倒车镜,倔强地不看他。他无声地开车。

他把我带到了大年初五我跟­精­英来桥城时的那家四星级宾馆,我仍然不言不语,机械地随他上电梯,开房门。

“肖默……唔……”一进门,肖默然就把我困在墙上,然后狠狠地吻住我,他的舌头迅速游走,牙齿咬痛了我。我紧紧抓住他的衣领,防止现在身体里莫名的震荡情绪让我腿软而倒下。渐渐地,他的吻转入温柔,却更是缠绵。他一下一下地用嘴­唇­覆上我的,每一下他都在问我:“串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我的脸上湿湿的,我用舌尖舔了一下,咸的,是泪水。

肖默然停下了动作,温柔而疼痛地望着我。我第一次觉得他如此真实,因为他眼睛里的所有情绪都跟我相同。

“串儿……”他痛苦地呢喃。

“哥……你别说!你……你听我说……”我已经泣不成声,“别问我的过去,不管你的未来,我们爱一场,行不行?你给不了的结果,我来!”

肖默然打横把我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开始解我的衣服,亲吻我的脸颊、下巴、锁骨……我听见他说:“对不起……我无法拒绝……”

我疑心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宛若天籁,我的心开始为了这句话而沦陷。我的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绚烂旖旎,我呼吸困难。他的手指在我身上游走,一指一莲花,我闭上眼睛,天­色­变暗。这一天,我像是等待了许久许久。我之前的争斗,我无休止的欲望,我狠毒的暗算,我平步青云的妄想,通通消散,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有他。他进入我的身体,我跟他合二为一,我心甘情愿迷失自己。还有灯火,灯火阑珊。我们轻轻喘息,空气中有种糜烂的原始味道。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衣服被扔得横七竖八,连床头灯罩上都是。我分不清现在几点,因为酒店的窗帘把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屋子里只有昏黄的夜灯。我跟肖默然赤身*,我靠在他怀里,把烟缸放在他肚子上,然后一人一支开始吞云吐雾。其实赛过活神仙的并不是饭后一支烟,而是事后一支烟。我轻笑着。

“笑什么呢?”他绕着我的头发,用手指不断把玩。

“没……没笑什么,呵呵。”

“你不是第一次,怎么刚进去的时候还有点紧呢?”

“谁要跟你讨论这个?你好奇怪啊!”我腾得一下觉得脸发烧了。

肖默然诧异地问:“呀?你不是不害羞的么?”

对啊,我平日里跟­精­英怎么说都不害臊,怎么这会儿就装蛋了呢?唉,女人啊女人!我摇摇头,我栽了,但是我认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1)

接下来的日子跟所有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我跟肖默然每天都粘在一起。

我们住的房间在19楼,是他利用自己是制片人的权力单独开的长包房。为了掩人耳目,他又在17楼开了一个。所以桥城卫视的人一般都在17楼找我,而19楼的这个房间是没人知道的。

他白天要去处理片子的事情,那档真人秀节目是周播,压力很大。我有时候跟着,有时候不跟。我喜欢坐在他副驾驶的位置上陪他接送选手,听那些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台里的事情,跟他一起不说话。

后来有次在现场,导演颠颠地过来问他:“肖总,都准备好了,您审么?”

那帮选手都傻了,纷纷问我:“那肖默然是谁啊?不是台里的司机么?”

我笑得几乎晕倒在地,我说:“啊啊,对呀对呀,他就是司机。哈哈!”

导演瞪了她们一眼:“说什么呢?那是我们头儿,这栏目的总制片。”

我不跟着他的时候,他会叫几个实习生来陪我。他允许她们一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我玩就可以了。我带着几个丫头胡闹,差点把7楼机房的房顶都掀了。不管我怎么闹,他都只是宠溺地笑笑,不置可否。

他会每天在我身上画一个图案。肖默然从前画过油画,所以他美术功底很深厚,不是在我锁骨上画个蝎子,就是在我穿露背装的时候彩绘一朵牡丹。所以每天,桥城卫视的人都要拉过我来,细细查看我身上哪个部位又多了个个­性­的图案。

有次我摔了一跤,腿摔破了,我打电话给他:“哥啊,我摔跤了,很疼呢!”

肖默然“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后来听其中一个实习生不无羡慕地对我说:“肖老师真疼你,他回酒店的路上一个劲催司机快点,还不住地说‘这孩子笨死了,路也不会走’,回来就赶快躲到房间去打电话。我们就猜说肯定是打给你的,没两分钟你就下来了。”

我心里真的是很感动的。因为有时候,当事人跟你说的话不如第三人转给你时来得震撼,这在传播学角度是传播的第三者效应,人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大家当面都会说好话,而背后就会真实。可惜如果我那时明白这个道理,后来就不会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

他给我涂红药水的时候小心翼翼,后来觉得不好看,膝盖上红红的,就随手给我改成了一条热带鱼,还会吐泡泡的那种。

他会为我很认真地洗澡,不带一丝杂念。我脸红想躲的时候,他还会呵斥我“认真点!洗澡呢,你胡乱想什么?”也会在喝了酒之后紧紧抱着我,跟我说:“串儿,抱着你真的会上瘾的。”

烟火男女的俗世幸福享受起来都一样,不幸的时候却各有不幸。正如如果在生活中,我拉住你,跟你叨叨我多幸福、多甜蜜,你可能觉得我三八;但是我写出来就不一样,大家会觉得很幸福、很不真实,怎么自己没遇到。不要羡慕我的经历,你不是我。如果你知道那经历是无数道伤疤换来的,如果你在日后要承受数以万倍的痛苦,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想要回头,或者大彻大悟?

­精­英间或来过几个电话,他来电话的时候,肖默然很懂得的不说话。­精­英那边似乎在运筹着很大的事情,因为每次除了诉说对我的想念,最多的就是问我:“串儿,恢复得怎么样了?好了的话就快点回来,我很需要你,别人我信不着。”

我在桥城这个世外桃源里乐不思蜀,我的眼睛其实早就恢复好了,只在头几天睁眼时会刺痛,所以肖默然会不避讳地把东西喂到我嘴里,会帮我穿衣服、*服,甚至陪我上洗手间。我迷恋那种感觉,装了几天,后来估计再装就装不下去了,所以恢复常态。但我并不想回北京去,我不知道­精­英要我做什么,但我知道他说出他需要我这种话,就意味着事态艰难。我不想搅那趟浑水,甚至开始厌恶这个圈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2)

我心里总是涌动着悲伤,对未来冥冥之中不可预知的东西感到畏惧。我经常一整夜一整夜地不睡觉,守在床边,看着肖默然的侧脸。只有在睡梦中,他脸上属于男人的刚毅线条才会舒缓溶解,取而代之的是孩子一样的无邪和天真。女人啊,你要记住,一旦觉得你的男人像孩子,就意味着你彻底无自我的沦陷,那种危险的情绪会让你辨不清真伪。如同那时候的我,看一个人的脸看一整夜,不知疲倦。我不知道明天他还会不会属于我,那么就只能爱一天,算一天。

玩了一款当年很火的《幻想三国志2》的游戏,因为同是生死相许的爱情,我把里面的女主角海棠当成了自己。玩到海棠为了最爱的楚歌独自喝下整碗幽深碧绿的孟婆汤,而把他重新推回人间、独自走向幽冥地府前的那回眸一笑,我在电脑前哭得溃不成声。肖默然走过来揉我的头:“哭什么?瞎哭!连玩游戏也会哭!不许哭了,也不许玩了,过来看电视!”

我没动地方,做了首不成调子的词来祭奠她:

端端寂寞青楼傲,

夜寂静,琵琶绕。

清歌一曲人皆惊,

天下从此扬名。

冥冥注定,转眸回顾,

尘世随君行。

前世今生总相遇,

情未到,已海角。

执手相对黄泉路,

来时可辨音貌?

纵使死别,付诸一笑,

魂断奈何桥。

那时候不懂得,只是觉得悲伤难过,现在想来却是透彻的辛酸。想是世间情爱,没有总比有的好,免得摧心伤肝,骨立形销。

我想留下些什么做纪念,所以珍惜他送我的每一件东西。记得某次他带我去电脑城给栏目组买光碟,我看到一个透明的软软的像水晶一样的小猪腕垫很好看,他就买了一个送我。他买的时候不甚了了,我却当回事了,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实际意义上送我礼物。我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笑我傻。

当天晚上和桥城的交通局局长吃饭。那局长姓白,和肖默然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他是肖默然的学弟。我带着那只小猪欣然赴宴。

白局长带了位水灵灵的妹子,两个人眉来眼去,不把我们这­干­人等放在眼里。后来酒越喝越多,白局长的眼睛逐渐变红,开始出现点­精­英那样的状态。

他拉住我,卷着舌头说:“你……你根本不了解肖默然。我跟你……说……说个故事,你……你就了解他了!”

肖默然笑着打断道:“孟串儿,你别听白总胡说。他一定跟你说,高中他暗恋的女孩子喜欢我,后来我上大学了,那女孩为了见我请了三天假来到桥城,然后在街上游荡,像个孤魂野鬼。”

白局长挥手推他:“我初恋啊!我初恋!三天,孟串儿,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在街上逛三天的滋味么?你……你不知道,后来……后来……”

“后来她写了三年的情书,然后天女散花一样撕了!我跟你说,孟串儿,你别信他的,这是他编的,喝醉了逢人就说!”肖默然继续打断。

白局长急了:“我要……说的……不,不是这个。”

“那你要说什么?”我按捺不住好奇心。

“我要说……那女孩漂亮……漂亮……她不喜欢我!她写了三年的信啊……为肖默然,全撕了,然后就……就像天女散花一样扔向天空!就……就这么扔向天空!”边说,白局长边做大鹏展翅状。

“你看,我说吧!来来回回就这么点东西!”

其实事情不好笑,可是肖默然事先这么说,你就会觉得原本很严肃的事情变得很好笑。我笑笑,又给他满了一杯酒,我倒要看这厮还能醉成什么样子。

“肖默然,我恨你!”白局长“哗”地一声把那杯酒泼到了肖默然脸上,我出手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惊讶地看着肖默然,他拿起纸巾把脸擦­干­,笑着说:“没事,他就这样。白总,我还是爱你的,你别恨我。”

白局长“哗”的一下又泼了自己一脸,然后拍着肖默然的肩膀说:“兄弟,对不起……我……多了……”说完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我跟肖默然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回家,忽然惊觉手里一空,我的猪丢了!

我执意要回去找,肖默然不允,他说太晚了,明儿再去吧。我没再说话,心里一直不开心。第二天我吃了饭就开始沉默着不说话,下午的时候他对我说:“走吧,去趟电子城,帮台里选三脚架。”

我不声不响地跟了去。到了那儿,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那营业员:“还有昨天那种用鼠标时垫手腕的小猪么?”

我看着他,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上扬。他对我说:“小朋友,这回可不准再跟叔叔闹别扭了啊!”

“可是,如果我昨儿不丢那只猪,我就有两只啦!”我不依不饶。

“那就再买一只!”

“可是,如果今天你买两只,我不丢那只,就有3只了!”

“我真想一脚踹死你!”肖默然恨恨地说。

“哈哈,哈哈……”

那时候我应该是快乐的,无比快乐。我妈我爸打电话来,我会从头笑到尾,我妈说我“这孩子傻了吧,没什么可乐的,你总笑什么呀”。

其实我妈怎么会知道我在桥城呢,她还一直幻想着我能和­精­英结婚生子呢!

我那种快乐是从心里散发的、别人抢不走的情绪。我的眼睛每天都晶晶亮的,我化妆不再是为了拍戏或者应酬,而仅仅是为了取悦某人。那种迷醉的疯狂的甚至带点绝望的快乐,更像是吸食毒品。那时候的我,只顾着毒品能让我飞上云端,忘记了也能让我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摊牌(1)

我在桥城足足待了三个月,直到­精­英下了最后通牒。

而我,也是时候和他正式摊牌了。我想好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名我可以不出,戏也可以不拍,钱可以少赚,只要我能和肖默然在一起。哪怕一辈子见不得光,我TM都愿意!

所以,我恋恋不舍地飞回了北京。

我回去的时候­精­英正在开会,他让秘书开车过来接的我。我给他打电话,不接;再打,挂了。我发信息说:你回电话,把手头的事放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10分钟之后,他打电话过来:“嘛呀,串儿,回来了吧?我刚才开会呢,什么事?是不是想我想得快死了!”

我说:“在家里等我,我有话要说。”说完挂了电话,我让他秘书开快点。

车在高速路上飞驰,我一幕一幕地回想我跟­精­英之间的事情。这一年,我品味出了什么才叫做缘分的荒唐,它从不会按照你预想的轨迹按部就班,你也休想将它控制在手掌。即使,那缘分是自己的。

离开­精­英,意味着离开我现有的一切,我不能再利用他的人脉拍戏,不能再打着他的旗号横冲直撞,不能再锦衣玉食,甚至不能再住在我现有的房子里。但是,我无比欣喜,无比愿意。

肖默然在我回来之前对我说:“串儿,其实你不用为我付出那么多。我虽然很快就要离婚了,但是我并不想轻易开始一段婚姻,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觉得恐惧,我不知道我何时能克服这种恐惧,至少现在我无法面对。也许我更适合一个人生活。”

我说:“我不怪你,哥,能跟你在一起是福气。若不是你,我怎会享受这世界上从未存在过的快乐?即使这快乐是绝望的,我也并不怪你。”

肖默然要给我一笔钱,但我拒绝了,这是我第一次纯粹地爱上一个人,就让我纯粹地表达吧!他没有再勉强,因为他知道,孟串儿下棋,都是落子无悔的。

­精­英来的时候,我很平静。相对于我的平静,他有一些慌张。

他伸手想抱住我,但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心里很复杂,我并不怪他,也不恨他,只是要结束的时候,我不想牵连撕扯。

“­精­英,我们分手吧!我爱上别人了。”

“谁?”

“肖默然。”

“拉倒吧!”­精­英松了一口气似地挥挥手:“别闹了,我又哪儿惹到你了,我的姑­奶­­奶­?居然都搬出分手了!还肖默然!肖你个脑袋!”

“信不信随你,我真的爱上别人了,我不能再继续骗你,我们分手吧!这房子我不再住了,你以后也不需要再每个月给我钱了。”

­精­英的双眼瞳孔放大,他愤怒地瞪着我,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那一分钟真的好漫长。“孟串儿,分手可以,你到底爱上谁了你得告诉我,我不能白带这个绿帽子!”

“我TM不是告诉你了么?肖默然!还有,别跟我提什么绿帽子,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我有点火了,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半点都不相信我爱上的人就是肖默然呢?

­精­英指着我,看样子是气坏了,因为他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只是指着我,定定地指着我。许久,他狠狠地说:“孟串儿,你丫真狠!但是你离不开我的,走着瞧!”

我耸耸肩。

这男的怎么有时候比女的还矫情。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总认为自己是特别的,是救世主,那一位没了你就活不了,而男人不应该这样。男人应该微笑着说:“好啊,我早就想甩了你。”

我把全部家当装进了几个新买的编织袋子里,留下了那只LV的箱子,一同留下的还有Prada、Gucci、Channel的包包、首饰和手表。我只带走了化妆品,因为我还要靠那些东西吃饭。

摊牌(2)

就这样,我晃晃当当地走出了这个曾经被我叫做是家的大门。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回头,我不想看­精­英的孤单的PS2,不想看那还有些油渍的排油烟机,不想看断了头没来得及修理的淋浴喷头……那个充满着我和­精­英回忆的房子,从此会变得空空荡荡。也许会住进另一些人,他们不会知道,这里面曾经上演的离合……嗯,看来无论爱与不爱,付出了就会有感情,说再见实在是件需要太多勇气的事情。

我吸了吸鼻子,自嘲地笑笑:谁不是孤单来孤单去呢?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吧!

胡乱地坐了辆公交车,我甚至没问它将去向哪里,因为我并不知道我想要去到哪里。我打算上车后再找感觉,哪站的名字好听,我就在哪站下。我很坚强,也很浪漫,对不对?但坚强和浪漫是种感觉,不是能拿来吃饭、喝水、睡觉的东西。

我选择了一个叫做新街口豁口的地方,因为我的人生就像是因为­精­英的离去和肖默然的进入而掘出了一个豁口,我喜欢这儿。我得把我的豁口填补好,因为我还得好好的,积极努力地生活。

走着走着,到了一个叫五月华庭的小区,这儿的地下室对外出租。地下室一定比正经的房子便宜,我要靠自己了,一切都得算计。这么想着,就走了下去。

看门的老爷子看了我一眼,没理我。我走过去问:“大爷,请问您这儿还有空余的地方出租么?”

老爷子山东口音,惊讶地看着我光鲜亮丽、无可挑剔的­精­致妆容:“你敢煞(­干­啥)?”

我笑笑:“我要出租!”

“你住这敢煞?”

这问题问得好奇怪啊!许是我不像住这儿的?“大爷,我付您房租,还有空余的地方吗?”说着,我掏出了1000元钱给他。

这回,老爷子不言语了:“跟我来。”

“你是要有窗户的,还是没窗户的?”

“有窗户多少钱?没窗户多少钱?”

“有窗户一个月600元,没窗户一个月500元。”

我仔细想了想说:“没窗户的。”

不是我差那100元钱,而是万一熬夜了,没窗户的更像是天然的黑夜,窗帘都省了,挺好的。

这样,我就搬进了我的新家。一个8平方米大,只有一张床,床上有个柜子,柜上放个电视机的家。

由于空间太小,箱子里的东西拿不出来,我只能用一样拿一样出来。

忽然响起了很大的声音,是女人的呻吟:“啊,啊,快一点……老公……”

我吓了一跳,因为那声音就像是在同一个屋子里传出来的。我侧耳过去,原来我跟左右房间相隔的材料仅仅是一块木板,难怪我好像身临其境呢!唉……我轻轻敲了敲木板,那边那两位更来劲了,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越来越大声……我估计我是碰见有特殊爱好的了,比如暴露狂之类。算了,无所谓,就当直播A片了。

很久,那边女人一声尖叫,紧接着是窸窸窣窣擦身子穿衣服的声音,男的用拳头砸了一下木板:“新来的,什么事?”

“啊?没事!你们继续!”我才知道是跟我说话呢!

“有事敲板子!”

呵呵,这里的邻居比高楼大厦的强多了,我就不用担心半夜回来被抢劫之类的,敲个板子就行了。

肖默然晚上打电话来问我找到住处没有,我说找到了挺好的,他就没有再问,淡淡说了几句,我们就挂了。我不想让他担心,我得自己处理。明儿一早,我还要跑组找角­色­去呢!得早起啊……早睡早起身体好。

天上人间(1)

我6点半起来的,并且发现我起来的时间是个错误。

这里一共150多间像我那样的小屋子,有的屋子住1个人,有的屋子住2个人,甚至还有住3个的,多数是周围的建筑民工和各行业服务员之类的。大家共用两个卫生间,只有20个洗脸的水龙头,我根本就抢不过他们。我在旁边站了两个多钟头也没抢上一个位置。

我直接回房间听着,水声渐渐没有了,人都上班去了,我重新端着盆去洗脸刷牙。

其实我如果开口,我妈我爸会给我钱的,但问题是,我为什么还要再花父母的钱?我已经长大了,何况我跟­精­英分手的事情若让老太太知道了,非气晕过去不可。前儿她还打电话来说,给­精­英织了一条围巾,秋天带。我敷衍道:“秋天带,你着什么急啊?­精­英是属狗熊的,秋天自己长毛,可厚了。您老就别­操­心了!”

老太太就在那边嚷:“老瞎说什么呀!死孩子!­精­英那孩子我看好!别总欺负人家,你从小就好耍尖!”Oh,my god!按我妈自己的话说,这是一什么老太太啊!哪有帮着外人说自个儿闺女的,况且说了,­精­英也不会知道,多余!

忍着吧!

我开始了东南西北四处跑组的生活。

不跑的时候不觉怎样,跑起来了真的很郁闷。从前都是­精­英或者­精­英的朋友谈好了让我去试戏,试完就定妆、签合同、开拍了。这回我自己去,每个导演都会冷冷地说:“资料放那儿,你回去等信儿吧!”我就屁颠屁颠地答应着回去了。等吧你就,永远没有音讯。估计我那资料,人家看都不看。投资料的多了,凭什么挑出来看你的?你比别人多长个ρi股还是少长只眼睛啊?通常我去一个地方要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导演一句话我就颠回来了。后来我学聪明了,不能走!让我走我也不走,我就坐那儿赖着。聊啊!

“导演,咱这戏是讲什么的啊?”

“这戏有什么角­色­还没定啊?”

“呀!导演您这茶叶味儿可真香。我也喜欢喝茶,您喜欢喝什么样的?”

……

概率上讲,跟100个人这么聊,总有一个会对你感兴趣的。所以慢慢地,我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就慢慢有些广告啊、特约啊、有的没的大龙套之类的角­色­让我演了,我特开心!真的!那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是仰仗别人的面子。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不像过去那样挑活了,什么都接。酒会、嘉宾、婚庆我都接,给钱就行。我越来越忙,有时候忙到深夜才回到住的地方。

我跟肖默然每晚都会说晚安,有时候我让他别等了睡吧,他也不出声,只是在我凌晨一两点发信息时回一条晚安,让我知道他没睡,在等我,在担心我,他在用这种不外露的方式守护我。我挺满足的。我在新浪开了一个博客,把我跟肖默然的故事写了进去,密码就是“我爱肖默然”的拼音缩写。我谁也没告诉,只是想留个自言自语的地方。

这天,我接了一姐妹的电话。

“孟串儿,夜场的主持你接不接?”

“主持什么啊?”

“就晚会­性­质的节目,在王府井的星星俱乐部,每天晚上8点到12点。开头是几个固定的节目,然后就是模特走秀。走秀过程中有人会送花环,你就尽可能地煽动气氛,让那帮傻老爷们儿多送花环就行了。”

“这是不是叫花场啊?”

“也是也不是,问那么多­干­吗?你主持就行了,一晚1000元,去不?”

天上人间(2)

“去!”一晚1000元­干­吗不去,不就动动嘴皮子吗?

这晚,我就收拾收拾去了星星俱乐部。

5点半一进大厅,我就惊了。大概有几百个女孩子,身着各式各样的晚礼服站在舞台中央,高台上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给她们讲话:“这个月,小雪是当之无愧的花魁,业绩突出,公司奖励3万元!你们都学着点,别一个一个傻了吧唧的。不就是想多赚点钱好嫁个好男人、开个小店吗?就你们那懒样,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

我坐在吧台上细细观察,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每个女孩子都差不多1米70以上的身高,有的得有1米80,­精­致的眉眼,妩媚的身材,我就纳了闷了,是不是北京所有的美女全聚这儿来了?

正想着,后面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是我那姐妹。

“看傻了吧?小样!是不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我点点头:“我又不是男人,没来过很正常。”

“这个俱乐部是北京最高端的俱乐部。这么跟你说吧,天上人间去的都是有钱人,这里来的可都是中国的这个!”她举起了大拇指。

“哪个?不就几个破有钱人么!”我不屑一顾。

“哼哼……破?你知道这儿的老板是谁?”

“谁?”

“……”她趴在我耳边说了个人名。

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谁?你再说一遍!”

她点点头:“没错,你没听错,就是他。”

我心里的震惊绝对不亚于从天上掉下来个UFO。

这是我对花场的最初记忆,至于以后在H城,我带人抢地盘、抢天下,那么深地介入花场,是最初的我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的。

这是个神奇的地方,每天都上演着奇迹。据说这里走出了一位亚洲小姐、一位世界小姐、中国小姐无数。这我不得而知,我亲眼看见的,是金钱的力量,那种可以直接把一个人砸晕的力量。

有个女孩子叫小米,身高1米70,长相在俱乐部里不算特别出众,当然拿到外面去肯定是绝­色­美女。她的眼睛长得非常有特点,标准的丹凤眼,似笑非笑,似含情又无意,看人的时候好像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我是女的,可我就喜欢追着她看,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每天都会有人送她皇冠和花环。通常她只要两天,就可以完成一个月的任务。

那天我主持,轮到小米走秀,照例是一堆花环和皇冠,我正在高台上活跃气氛:“好的!不知道哪几位哥哥又相中我们小米?也难怪,小米的眼睛连身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一会儿,何况哥哥们呢,但是……但是……”

我“但是”不下去了,因为服务员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10摞人民币。10万?10万啊!

服务员在我耳边说:“孟串儿,有位主儿让小米自己开个价。”

他说完就逃似的跑了,估计这种大场面丫也没见过。孙子,不就10万么!

下面的人都看见那一盘钱了。我停顿了一会儿,眼光四处搜索,在东边角落里四五个人围站的地方,隐约有个人坐着,整个大厅都是亮堂堂的,只有他那一块暗着。不一会儿,服务生颠呼呼地端来一个水晶蜡烛,那水晶是蓝­色­的,光芒很诡异,就连金碧辉煌的大厅吊灯也夺不去它的光芒。

音乐马上变调了,是一种激昂吊诡的曲调,高低音之间的跨越之大,让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叫做“掌灯”,是星星俱乐部为了给那些有钱人提供刺激特意准备的项目。有人掌了灯,就代表随便那女孩子开个价钱他都会出。如果女孩子开的价钱你出不起,那你的脸就丢大发了。不过没有哪个女孩子会那么做,开个1亿10亿的,你以为是阎王爷啊!

星星俱乐部在开业五年多来第二次掌灯。我有点怜悯地看着小米惊慌失措的脸,恐怕只有我是怜悯的,其他穿着晚礼服的女孩们的眼里,满是狠狠地羡慕和妒忌。

音乐骤然停止,我这个主持基本可有可无了。掌灯是不需要说话的,加钱就可以了。

舞台上的女孩们自动从两边走了下去,只留小米一个人在台上。一会儿,又一盘钱端了上来,还是10万,加一起可有20万了。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瞄着东边那个隐身的主儿,他身边好像有个箱子。我还在猜,丫至于这样么?刷卡多省事啊!带现金,明摆了砸人么!

我想说的是,我不怜悯小米了,我得说说我的真实感受。那是人民币,一摞一摞的,不是虚幻的数字,是真实的可以触摸到的钞票。现在有20万了,摆一摆可以做个枕头了。枕着这20万人民币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反正看着它们我是有感觉的,它们长得太可爱了。如果我有那20万,我就可以不用每天躲在8平方米的小房间听现场直播,我就可以不用跟一百多人抢厕所,我就可以不用在这个破烂地方给这些完全跟我的生活不搭边的人主持这个破晚会……

小米的表情明显不是惊慌了,而是一种表情控制之后的强装镇定。很快,第三盘钱又上来了,这回我几乎能听见大厅里所有人的呼吸。

我挺佩服小米的,这个度得掌握好。名义上是女孩子出价,真要出那么高的价扫了人家的面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你还想不想活啊?女孩们都没有多少钱,特别有钱的,谁做这个?

终于,小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上我的高台,端起了属于她的钱,把头凑到话筒这儿轻声说:“谢谢。”我松了一口气,蓝­色­的水晶灯被灭了,音乐又恢复了柔和的海洋声音,女孩们重新走上台来,台下觥筹交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淡淡的失落。我现在有时候闲下来没事也在想,如果那天换作是我,我会怎么做?我会在心里给自己标一个什么价位呢?当然,这是永远问不出答案的。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人身的安全。这话很快就证明,我真的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我差点就没法走出这里。

劫后余生

那天我在主持。每天的节目其实都是固定的,反正大家也不看台上,毫无技术­性­可言。我正在按部就班地走,服务生匆匆忙忙跑过来让我放《生日快乐歌》。我说:“大哥,咱这不是大家乐,放什么生日快乐歌啊?”

服务生说:“X总今天过生日,你就快放吧!”

X总?不就是那个谁谁谁吗?我二话没说,就把音乐切了放《生日快乐歌》。我的个神,我就长了一个脑袋,那位爷我可不敢惹。

边放我还边说:“那么今天呢,是我们X总的生日。愿爱您的人更爱您,您爱的人更懂您!允我代表星星俱乐部全体员工跟您说一声:生日快乐!”

我向台下望去,一个中等个头、中等身材、眼神极其锐利的男人冲我点了点头。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X总了,来这儿这么多天,我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冲他严肃地点点头,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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