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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没有吻;第三天,也没有……

剑拔弩张,一触就要发。

很快的,两人身后分别站了几个人,该是闻讯赶来的同门。大家纷纷让了块地给他们,走到远一点的过道或者楼上走廊看好戏,那几个快昏迷地也慢慢清醒过来;掌柜气定神闲地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嘴里咕噜噜念着数字。可能大家都习惯了这两派的纷争,要不就是大家神经太大条。

“阿嚏。”我鼻子一酸,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两派弟子吃人一样的目光都转向我,我讨好似的抱了抱拳。

两派人重新调整好拼杀目光,正式火拼。武林大派,也有各自的苦衷,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数十人在大厅里混战,跳来跳去,场面一度混乱。主角自然是那两个为首的,玉笛和短琴就是武器,他们武功也在伯仲之间。

我忽然想到好像从来没见黑寐用过武器,脑中构想了一下他拿武器的样子,最后还是觉得赤手空拳和他比较般配。

时不时还听到短琴琴弦的声音,笛子和短琴碰撞的声音。这两个人武功明显比其他人高出很多,身形轻捷,都是攻守俱佳的好手。玉笛灵活翻转,所到之处寒气阵阵,短琴迅猛有力,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只是两个大男人拿着乐器打拼,越看越别扭,尤其是那短琴。

过了好一会,不少人撤了,估计见惯不怪,没有新鲜感了。我在那无聊地等着踏风,我都觉得无聊,黑寐想必更觉无趣,不过他都是不形于­色­。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贤惠地给他倒茶喝。

两人身形加快,疾风扫落叶般,我几乎快看不清。几个跳跃回合后,貌似是决定­性­一击,很意外的,那个拿玉笛的人一个错手,被短琴人击中,玉笛飞出,向着我和黑寐的方向迅速飞过来,余势很凶猛。

我傻了眼,赶紧往黑寐身边一躲,他拿起桌上一物向玉笛掷去。玉笛应声而落,掉在地上,两秒钟后,啪一下,竟裂开呈整整齐齐的两半。

随庄主不知何时出现,走到对面的一根柱子那,伸手拔出一根细长的东西若有所思。我恍悟是刚才桌上的竹签,这角落里的桌子不知是店家­干­吗用的,桌上有一些细长的竹签。

难道这就是高手的功力?黑寐和我,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感。

随庄主对着我和黑寐点头一笑,抱拳向那两派人道:“各位,大家都是踏风山庄的贵客,不如卖个面子给老夫,大家以和为贵。”

随庄主的话分量还是足的,加之刚才已经火拼了不少时间,大家也累了,就都各自散去。玉笛的主人过来拿着玉笛,四周看了一下,估计是在寻找肇事者。他刚好被人击中,可能没看清是谁打落玉笛的,我忙撇开视线不和他对上目光。

“两位。”随庄主微笑有礼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看看黑寐,又看看随庄主殷切热情的笑脸,点点头。

“实不相瞒。”随庄主直接切入正题,“老夫有要事相求。”

“庄主请说。”我也变得严肃起来。

“黑公子身手不俗,不知是否有意进入踏风山庄一起铲除银魔白首眷?老夫会在武林大会上向大家举荐,黑公子意下如何?”

“什么?”

我喷了,赶紧捂了捂嘴。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荒谬的一句话,让黑寐­干­这事,用脚底板想想都行不通。再说让他去对付白手帕怎么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期待地看着黑寐,他果然不负我所望:“不愿意。”

随庄主温厚道:“黑公子可以考虑一下,老夫真的很有诚意。”

“我想不用考虑了。”

我宽了心,又不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只能低着头用脚搓地。随庄主,不是我自私,这种刀口饮血的生活怎么能让黑寐去过?避之唯恐不及。我可不能让我男人涉险,也不会怂恿他去对付我救命恩人,那不是恩将仇报了?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愿意。

随庄主见左右说服不动,只得叹气离开。对这位庄主,我十分敬重,他从来不会强人所难,尽显一个大侠的风范。

终于只剩下我们和踏风,我对着踏风感叹:“你爹为了除魔大业,真的很辛苦。”

踏风点头,面容黯淡道:“我爹压力很大,浣玉仙谱搁置,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举行武林大会挑选合适人选对付妖魔。”

“为什么搁置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苍悦不告而别,无法继续,我也不小心受了很重的内伤。”

我瞪大了眼睛,苍悦不告而别?怎么有这么突然的事情,怪不得上次找她就没见到她,也怪不得踏风脸­色­不太好。

“她留下一封信,只说不便久留,然后失踪了,已经有好一段时间。重新寻人练习浣玉仙谱怕是来不及,所以爹想在此次英雄大会上挑选一位武功卓绝的人带领大家对抗银魔。”

“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很奇怪苍悦无缘无故为什么离开,不过她一向行事奇怪,我也猜不透。

看踏风寂寥的神­色­,我只得安慰他:“别担心,她可能有什么事拌着,不会出事的,她武功那么好。”

踏风勉强笑着点点头。和他们一比,我觉得我真是幸运很多。

一整天天都­阴­沉得可怕,告别了踏风,终于下起哗啦啦的大雨来,我们找了户人家长长的屋檐避雨。

一场大雨浇灌过冒着热气的大地,顿时凉快了很多,被风一吹,陡升一丝凉意。

我一边拧着裙角的水,一边在那唠叨:“江湖江湖,没个安稳的时候,看看这些人,压力都太大了。”

以前看小说看电视的时候我对江湖非常向往,做梦都想变成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然后浪迹天涯,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只不过来到这里后,霉运太旺,命运太坎坷,把我热腾腾的一颗赤子之心硬生生冰冻住了,只想早早地过平淡生活。

“那个什么武林大会,我也不去看了,没意思。”我语气坚定。

“真的不去凑热闹?”

我抬头呵呵呵笑了两声,点点头,伸手轻轻拂开贴在他脸上的湿发,指尖滑过他的皮肤,凉凉的细腻的触感很舒服,让我有吃他豆腐的感觉。

他抓住我的手,一小物体从他袖口滑落。我弯腰捡起,是一对耳环,女人的耳环。

“这是什么?”我怒气冲冲地问,反了反了,黑寐私藏女人东西。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睫从容,没有任何心虚迹象。我又看了眼耳环,忽然觉得非常眼熟;再看一下,认出来了,这不是我的吗?那会离开小岛后身无分文,忽然有个人出现买走了我的耳环给了我五百两银票。

这会耳环在他身上,难道说……我长久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原来他那次还是没有完全狠下心,肯定是看我实在太可怜了。

“黑寐……”我笑得极其猖狂,晃着手里的耳环,万分得意道。

他微叹了口气,偏过头。我继续眯着眼得意地看着他,虽然这个男人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甜言蜜语,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温柔浪漫,可是我感觉得到他是宠我的,只是每个人的方式不一样。

从他微张的嘴­唇­我可以想象他一呼一吸间带来的气流;凉薄疏离的眼在看我的时候已经和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大为不同,让我陷进去了就不愿抽离。

他全身湿透,薄薄的衣服贴在身上,身体的曲线差不多全出来了。习武之人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练就一副好身材。身材对于一个美男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眼前显然是血脉喷张的镜头,我本想转移视线,却又很没出息地移不开。忽然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色­胆包天地想扒了他的衣服……冷汗直飚,我是怎么从一个纯洁的女人变成一个­色­心旺盛到惊人地步的­色­女的?为什么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老是会宵想垂涎一个男人的身体?难道说我骨子里真的如周念心和那个变态男人说的,很豪放?

脸上打到了雨水,鼻子下面被打湿,只是感觉温温的,我继续反省我的无耻想法。

“流鼻血了。”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鼻,鼻血……什么?简直是晴天霹雳,我快速用手摸了一下,竟然真的是鼻血。天哪,我居然在他面前流鼻血,有这个必要吗?明明更亲密的行为都有过好几次了,为什么还会流鼻血?

我捂着鼻子仰起头,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用雨水打湿好好清理了一下。雨水的又一层功效,被我挖掘出来。

撇开头不看他,没脸见他,只希望他不要误会我流鼻血的原因,我发誓绝对是上火了。

过了好一会,终于平稳下来,我低着头试验了一下,没有再流出来。

尴尬地笑了两声,嗡着声音道:“这两天,桂圆吃太多了,你知道的,桂圆补血,吃太多就容易流鼻血。”

他点点头,不说话,我又心虚了。

“也可能是下午客栈里看到了打斗场面,受了惊吓,你要知道,人­精­神一紧张就可能流鼻血。”我试图从神经学角度解释,虽然有点滑稽。

这次他没反应了,我只能继续傻笑。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抚上我的脸,指背轻轻摩挲着,我一个激灵,侧过脸捂着鼻子仰起头,可别又丢人,不得不防啊。他拿开我的手,头低了下来,起初很轻,只是浅尝着,渐至吮舐,抱我的手也越收越紧,在我身上游荡……

那句歌词咋唱的?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和你躲过雨的屋檐。”

隐含的深意莫非就是这个?我果然深得­精­髓!等有机会回现代,一定和朋友们好好普及一下。

深夜被劫

我现在完全就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整天眉开眼笑的。永乐他们三越发不待见我,不过还是绷着脸送我离别礼物。

虽然我喜欢八卦,可对那武林大会也没什么兴趣了,还是过我的小日子比较实在。

破天荒的,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武。永乐慢吞吞来找我,斜着眼睛指指外面:“简萧,门外有人找你。”

我收好鞭子走到门外,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迎上去激动道:“大叔,你终于来找我了。”

此人,正是在树林里给我一个小包裹让我替他保管的人,我总算能在走之前了却这桩事情。

听到我这句话,大叔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的晃眼,微笑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我笑盈盈点头,惊叹这些江湖人物寻人方法的奇妙。

他又问,带着点试探的意味:“不知,东西在何处?”

我觉得他声音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怪,不过那位大叔我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记得声音很正常,答道:“就在那次我们见面的地方,东边最高最粗的大树下面,我把它埋起来了,放在身上不安全嘛。”

“原来如此。”大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一下,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有没有看过里面的东西?”

“当然没有,别人的东西我怎么会碰?”

他状似满意地点头,抱拳道:“那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我也抱拳恭送,笑得十分轻松,放下了最后一个包袱。

楚帘这个师父还真是尽职尽责,该颁发荣誉奖章。

他递给我一本小册子:“徒弟,师父没什么好送你的,只能再传你一些内功心法,这比较适合你的根基修为。”

“谢谢小师父。”我差点眼泪汪汪。

他又叹了口气:“以后他若是欺负你,就来找师父,好歹师徒一场,为师会收留你的。”

我拍着胸口打包票:“放心吧,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我和黑寐,还真说不准谁欺负谁。

楚帘看着我微笑,言谈间有一丝不舍,其实我也舍不得他。想着是不是能在走之前撮合一下他和周念心,如果他们好上了,周念心又是黑寐的小师妹,亲上加亲,以后见面机会就多了。

眼睛里冒着星星道:“小师父,不如,你和周姑娘一起跟我们回去?”语调暧昧,一听就明。

他脸­色­顿了顿,转而又发出大笑:“我徒弟还真是执著地古道热肠啊,早就说不用你担心我的事,顾好你自己就行。”

我­奸­笑两声,心里盘算着怎么给他们来点火花。根据我平时观察,这两人绝对是有戏的。只是两人­性­子都要强,谁也不肯踏出那关键­性­的一步。

明天一大早我和黑寐就要出发了,今天算是大家最后一天相聚,我约了他们一起去湖上泛舟。

那边武林大会如火如荼地召开,各路英豪斗得大汗淋漓,我们泛舟湖上,还真是悠哉。

尽管天气很热,我竟也习惯了没有空调的日子,人的伸缩­性­就是这么强。不过为了防晒,我还是戴上了一顶大帽子,因而被楚帘批为村姑。我真想一脚把他踹进水里,居然敢在黑寐面前毁我形象说我像村姑。

特意找了两条船两个船夫,我和黑寐一条,楚帘和周念心一条。楚帘笑说要和黑寐聊聊,我考虑了一下,跳上了周念心那条船。

阳光拨天漫地,湖水粼粼闪着华光,我看着不远处船上也闪着光芒的两个身影,欣慰地笑着。怨不得大家都要穿,真是太养眼了。

黑寐背对着我看着远处,楚帘双手环胸侧对着我,听不清在说什么。

周念心的眼睛也盯着他们,好像在神游太虚幻境。我扑哧笑了一下,她转过头看我,我向着楚帘的方向挑眉道:“觉得我师父怎么样?还不错吧。”

她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偏头:“这个无赖。”

我暗笑一声,蹙眉深沉状:“如果没有黑寐,我都忍不住要跟你抢楚帘了。”套话,暗示。

她嗤了一声,灵动双眼里满是不屑:“就他那样,我才不和你抢。”

看她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红衣耀眼如火,异常夺眼球。我发现她特别喜欢穿红衣,也穿得特别漂亮。想到她才十七岁,正是花样的年纪,我都二十二了,不禁悲怆起来。

“有些话你可别让我师兄听到哦,小心他治你。”

“啊?”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什么意思,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傻了啊,黑寐的醋劲和占有欲是很强的,我可不敢在面前乱说,他会狠狠修理我的。

伸手拂着船外的水,凉凉的,感叹:“这么热的天就该跳进去洗个澡才舒服。”

“哇,你还会游泳?我可不会。小时候溺过,一直怕水。”

听到她不经意说出这么一句话,我灵光一现:美女落水,英雄救美,多么可歌可泣的万能情节。要不我把她踢下水,让楚帘去救她?

过了一会我打消了这一无耻的念头,她畏水,有一定的危险­性­,想撮合他们也得找安全浪漫的方法。

黑寐和楚帘的船慢慢向着我们划了过来,楚帘脸上带着笑,想必聊的不错。各归各位,我让我们的船夫把船划远一点,让他们单独相处。

和黑寐面对面坐着,我绽开笑容:“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好像聊得不错。”

他眼神波动了一下:“自然是让我好好待你。”

“哦。”这个师父还真是没话说。我又柔声哀求:“黑寐,我们成亲的时候把楚帘还有我师傅师兄都叫去成么?”

“好。”

中年船夫回头慈爱道:“原来两位就快成亲了,恭喜恭喜。”

我从大帽子下抬起头,喜悦加上刺眼的阳光让我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

船夫笑道:“看见你们,我还真想年轻个二十岁。”

这话说得很有共鸣,我看见周念心,也恨不得自己再年轻几岁。

已经是夏天的末尾,天气依旧很热,不过湖风吹过还是带来了一些凉意,我们在湖上漫无目的地闲荡瞎聊着。

忽然另一条船上传来吵闹声,楚帘和周念心言语不和,吵了起来。我赶紧招呼船夫靠近一点,窥伺他们打情骂俏,十分期待最后一天能有突破­性­进展。

可能我的眼神太过炽热暴露了我的三八心理,黑寐直直地看着我,我很有默契地冲他翻翻眼睛。

又过了一会,两人在船上开打了,船夫吓得缩到了船尾。他们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见惯不怪。

不过这次打的非常激烈,小船被震得东倒西歪,终于不堪重负,向一边倾斜。船翻了,三人都落进水中。

我吓了一跳,对着楚帘大喊:“小师父,周念心不会游泳。”喊完悟到,难道是老天听到了我­阴­暗的想法?

靠近他们,楚帘托着半昏迷的周念心攀了上来,船夫也爬了上来。我们的船承载了六个人,好在没翻。

急火寥寥地将周念心放下,楚帘不停拍着她的脸,一看就是关心则乱。黑寐上前翻过周念心,在她背上按压,我狠狠踢了楚帘一脚,瞪眼:“人工呼吸啊!”

他皱眉:“人工呼吸?”

我吼道:“就是嘴对嘴吹气,快,救人如救火,不然她气上不来了。”

楚帘看着周念心略迟疑了一下,我一把上前粗鲁地强行按下他的背:“都这时候了,耽误一下可能就要了她的命。”其实周念心沉进水中也就一会会,顶多三四十秒就被楚帘捞了起来,正常人都不会有事,可能受了惊吓暂时昏迷了,黑寐再拍两下估计就能醒。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马虎不得,人工呼吸最稳当……貌似理论上是这样。

楚帘终于低下头,对周念心进行人工呼吸。我焦急地在一边看着,果然,没几下周念心眼皮就动了动,接着喷出一口水,我们都松了口气。

她一醒转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放大的楚帘的俊脸,眼神呆滞了很久。楚帘轻松地笑着:“没事了。”

周念心眼神慢慢开始恢复,估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巴掌甩了过去:“无耻小人。”

楚帘很轻巧地避开了,笑道:“没打到。”我握拳暗骂,真是猪,就让她打呗,打完两人两两相望就万事大吉了。

周念心恨恨剜了楚帘一眼,气鼓鼓地,等船一靠岸就飞快跑了。我又狠狠踹了楚帘一脚:“去追啊。”

楚帘叹口气,施展轻功追了过去,我在那捧着肚子仰天长笑。

没想到最后一天果然有大进展,而且还是如此狗血淋漓的进展,我一直笑得嘴都合不拢,黑寐送我回去的时候我还在笑。

“这么开心。”他手伸向我的脸按住我的嘴,强行把我的笑容收住。

我含含糊糊道:“当然了,所有人都成双成对最好,更何况是我师父和你师妹。”转念一想,“坏了,辈分乱掉了。”

他不理会我的担忧,可能在他看来我和楚帘的师徒关系也就是挂名而已。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我疯狂点头:“我的包袱早已经准备好了。”

他轻轻抱了我一下,我仰头温柔道:“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早点来接我。”今天睡不睡的着还是问题,明天当然起得早。

“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满足地开门进去。今天月亮很圆,我想到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你们的女儿在这里就快嫁人了。

走进屋里,每个毛孔都紧张起来,立时有一种生人侵犯的感觉。灯忽然亮了,眼前出现几个陌生人,一个白衣男人悠闲地坐着,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两个妖艳的女人左右各一。

后背一阵阵发凉,这坐着面容含笑眼神­阴­鸷的男人居然就是前几天马车里羞辱我和周念心,我们两个想施展美人计整死他的那个人。

第一反应来者不善,而狭小的空间对我不利,习惯­性­夺门而出。眼睛一花,马车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拦在门口,嘴角浮着轻佻的笑,向我出手,我反击。只是这人的武功太强,没几招我就被制住了。

“不想惊动其他几个人,就听话一点。”声音温温柔柔,却没来由得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他说的是师傅老头他们三个没有丝毫武功的普通人,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走到桌边坐下,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道找我什么事?”

他却不急着进入正题,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溜了一圈,轻笑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觉着有些面善?”

我冷冷道:“这位公子说笑,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哦,看来我们有缘,没见过就觉得面善。”

“公子不是来套近乎的吧,有话快说,别浪费时间。”我面无表情。

他一手支着下巴,嘴角挂着笑,狭长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冷意:“你说那东西被你埋了,是真的吗?”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安越来越强烈,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容很变态,让我忍不住想撕烂他的嘴,第一次看到这么欠揍的笑容,“非亭,已经死了。”

非亭?非亭是谁?我半晌没缓过神,过了一会陡然明白,就是给我东西的那个大叔,就是今天早上来找我的大叔。这么说来,早上来的……我吞吞吐吐道:“你们……”

他似笑非笑着,慢条斯理道:“我们的人抓到非亭后发现东西不见了,而之前在树林里追赶非亭的时候,差不多时间看到了一位姑娘,就是你。我们只是试试看,也不确定,让人易容成非亭来找你,没想到你果真知道。”

从看见他俩开始,我的冷汗就没停止过,这会觉得腿都在打颤,毫无底气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好地在那休息,忽然有个人给了我一包东西让我保管就跑了。我没办法,只能把它埋起来,我是无辜的,你们放过我,我知道的全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很好,姑娘果然合作,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找到了东西,我再放你。”他露出一个笑容,很扎眼。

我激动地跳了起来:“­干­吗要我跟你们走,我不去。”找到了东西,是不是就要灭口了?

那人眼神一厉,手一挥,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把我打趴在桌上,火辣辣地疼。他揪起我的头发,声音温柔道:“你看上去不像很笨的人。”

半边脸肯定肿了,我却不敢去摸。

“现在,写封信告诉你那个朋友,你有事离开,免得他找你。”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轻轻摸上我的肿脸,笑道:“就是你那个武功很高很神秘的朋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写信把他打发了。”

我心沉了下去,大脑却冷静了一点。这人心思极其缜密,知道我失踪了黑寐一定会找我,于是让我自己断了这条路,那我是不是可以从信上给黑寐一点暗示?语句隐晦一点,写反常一点?

抱着这个想法,我拿来纸笔,他一把按住我的手:“信上写,某某某,对不起,我有事暂时离开,三个月后阳湖山见。”

什么?拖三个月时间,我说不定都能投胎了。见我迟疑,他手上力道重了点:“别耍花样。”

我只得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他拿起来一看,歪嘴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你长得不错,没想到字写这么差。”

我恶劣地笑着:“会写就不错了。”我一个外来人士,勉强能写出来让人看懂你已经该庆幸,不知道黑寐看到了会怎么想。

“很好,那就请吧,简姑娘。”他很优雅地挽袖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看了眼桌上的纸条,捂着被打肿的脸,走出门外。隔壁永乐的鼾声在外面都听得见,睡的正香。

我对着月亮翻了几个大白眼,突然觉得脚步虚浮,像踩不到实地一样。也许这就是黑暗的人生,你不找麻烦,麻烦自己来找你。

挟持途中

那男人眯着眼大喇喇躺在马车里,两个女人正在给他做腿部按摩。平心而论,他长得不错,属上等,只是我一看到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觉得针芒在背。眼下,我的生死大权­操­控在他手上,我敏感地觉得,按电视剧里很多人的­阴­暗作风,我这样的情况势必要被灭口。而他一看就不是善类,估计也不会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夜已经很深,外面没有一个人,感觉离家越来越远,我眼中竟有氤氲的雾气。这次不是上次少女失踪案,根本没有任何踪迹可寻,没有任何一点线索,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黑寐看到字条不知会是什么感觉?

穿女不死铁律,穿女不死铁律,我心里不停念着,给自己一点安慰,却越念越心寒,冷眼问道:“我们直接去取东西吗?”我得算一下时间。

他半睁着眼睛,眼神却犀利地透了过来,懒懒道:“别急,先在这里呆几天。万一有人找你,也等他们转移了方向,我们再离开。”

很好,我点头,不得不佩服他考虑问题很周全。这里呆上几天,路上还要不少时间,我尽量拖延的话,一个月时间肯定不止。时间越长,转机就越大。

看那两个女人领口都敞开了一半,我撇开视线。无比庆幸那天黑寐点住了我的|­茓­道没让我去,也庆幸他已经不在翠高楼,不然我和周念心的下场不只是死的很惨,而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大­色­ 狼武功会这么高强呢?一想到那天几个女人簇拥着他的情景,我就有点后怕,外加一地疙瘩。

可惜,最后我还是落在了这个死变态手里。算算我的遭遇,­肉­票专家四字绝对当得,只是这年头,谁想当砖家?

我被塞进了一个地下室。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是武侠小说里逃命的首选,也是关人的黄金地点,隐蔽安全。

里面光线昏暗,缸罐杂物一地,酒瓶一堆,乱的一塌糊涂。空气混浊到极点,环境压抑到极点。把我关在这种地方,可见这些人丝毫没有善心。

在墙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靠着,看着黑寐送我的镯子,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老天果然还是见不得我幸福。

我竟有种很悲伤的预感,觉得这次和黑寐的分别会很久。

抱着膝盖慢慢地睡了过去,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睁开眼睛腾地跳得半空高,居然是老鼠,还不止一只。尖尖嘴,黑乎乎,恶心到极点。

火气不打一处来,虎落平阳,连老鼠都来欺负我。掏出鞭子一顿狂轰烂打,终于把它们都赶进了­阴­暗处。可怜如我,沦落到靠打老鼠发泄的地步。

再也不敢睡了,怕它们钻到我脚上。

睁着眼睛到天亮,也不能说天亮,因为这里根本没有阳光进来,摸不准时间。只是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应该天亮了,黑寐也应该去找我了。

他发现我不见了会怎么样?会不会很担心?

原本这时候我应该高高兴兴地扑进他怀里和他牵着手回家,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可转眼却被关在了这个监牢一样的地方。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我想爸爸妈妈,想黑寐,想楚帘,花痕淡,师傅老头,郭美永乐……

我不是多强悍的人,哪能不怕?恐惧,再加上寂寞、饥渴、闷热,­精­神和身体都受到很大的折磨。我甚至开始觉得我只会给黑寐添乱,我配不上他。

好在他们还给我饭吃,不至于饿死。每天两顿饭,也就是我唯一看到同类生物的时间。送饭的是上次在我房里的两女人中的一个,每次在门口放下饭就走了,连搭理我的时间都不给。

差不多第二天的时候,我情绪开始稳定下来,能照常睡觉。到了这种环境下,人不得不屈服。

第三天我掏出楚帘给我的内功心法开始练习,也许这就是逆境求生的本能,也可能是我骨子里还残存的倔劲在作祟。

对黑寐的想念一天比一天深,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不觉得,一分开真觉得疯了一样想他。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天,终于离开的时候到了,我就像关了几十年的囚犯被放出来时那么激动。

竟然还有洗澡的待遇,这绝对让我受宠若惊。把自己浸泡在水中,爽快极了,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让我十分感慨。换上­干­净衣服,又有种胡汉三归来的­干­劲。

忽然有种被窥伺的感觉,我回头一看,那个变 态男人已经站在门口兴致盎然地看着我。我又起了一阵疙瘩,这个男人可是不折不扣的大­色­ 狼。

考虑到那天他一不高兴就甩了我一耳光,我决定不拿­鸡­蛋碰石头挑战他,那样只会自己吃亏,识时务才是聪明的举动,所以我只是挺直了脊背微笑着和他对视。

他轻笑了声,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你知道吗,这几天还真有一股江湖势力在寻人……”

我眼睛一亮,他笑意更浓:“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你,我会不会捡了个烫手山芋呢?”

我好言相劝:“既然烫手,不如­干­脆扔了吧,反正也不值钱。”

他又摆出似笑非笑的样子:“值不值钱还不知道,不过目前来看你是唯一知道那东西下落的人,当然要先找到了再放你。”

我打了个哈哈,不说话,找到东西你真会放我吗?

我没有任何筹码在手上,如果之前我没有告诉他们包裹的所在地,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处境,因为我抓着他们的要害,绝对吃香喝辣。可是现在,他只是带着我确认一下而已,杀了我也没什么大碍。

从他找人冒充非亭来试探我这些做事的细节来看,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奸­诈。

那个给我送饭的女人捧着一大堆东西走到我身边,我一看其中有条白绫,顿时吓得脸­色­有点发白。脑子里飞快挣扎是很有骨气很硬气地表现出我的傲骨,还是跪地求饶。

“把胸 部缠起来,换上衣服戴上面具,我们这就出发。”

我有些疑惑,原来不是白绫,是束胸的带子。这是何意?

“怎么?要我亲手帮你?”他语气里有些不怀好意。

我斜睨了他一眼:“不敢劳驾。”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斜着嘴角笑着:“有几分姿­色­,真是可惜了。”可惜什么?要被你杀了么?

他对着那个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人走过来搜身。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拿掉,包括黑寐送我的镯子,可能是防备我有什么不良举动。我捂着手上的镯子,怎么也不肯放手,和那个女人对峙着。

“一个手镯,护这么紧?”调笑的口吻,让我再次产生扇他几巴掌的冲动。

我语气有些软:“留下这个。”

他强硬地摘下手镯,不紧不慢道:“任何可能暴露你身份的东西,你都不能带。”

言语间已是很明显的压迫,我眼睁睁看着那镯子从我手上卸下,心里某个地方空了,缺了个角地疼。

他又对着那个女人道:“动作快一点,一炷香后出发。”

等他走后,那个女人把带子扔给我。我迟疑了一会,拿着那个布条爬到床上,落下纱帐,一圈圈缠起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好还是配合着。

那个女人又硬逼着我穿了几层衣服,我的身材马上粗了一圈。又紧又厚的缠胸布加上几层衣服,差点热得我岔气。

最后,我走到镜子前面一看,傻眼,镜子里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他们给我带的面具,是个小正太的脸,发型也是梳的小正太的发型。

我顿时明白了,一路上他们要给我换身份。装男人我没有喉结,装大婶装老太我的身形和皮肤状态不像,都会露馅。按我身高身形的实际情况,把我装成十多岁还没发育的小正太最合适。至于耳洞,已经被两边头发遮盖住。多穿几层衣服是为了让我身材变样,不至于被人看出来。手上也戴着手套,细节方面可谓面面俱到。

谁能想到我会变成一个小正太呢?

那个女人狠狠在我腰上掐了一把,隔着几层衣服都痛得我咬牙。

“安分点,别想勾引我家主人,不然有你好看。”她眼睛里闪过狠戾。

我哼了一声,还没发话,已经被她点住|­茓­道,浑身无力,连声音都发不出。她扶着我上了门外的马车,那个男人见了我,笑得十分温柔:“弟弟,快过来。”

我原本无力的身体更加软的像要倒下。

我现在的身份,是这个男人体弱多病的弟弟,才十三岁,他和两个婢女一个家丁带着我出外求医。好好一个女人,变成了一个小男孩,还是个没发育的小男孩。

看上去很和谐很强大:一个对弟弟爱护有加的哥哥,一个不能动弹的弟弟,三个尽职尽责的随从,一幅温馨感人的画面。

他对外宣称自己叫游湛,我恨不得把他放进油锅里炸一下。那个掐我的婢女叫恬静,他们叫她恬儿,这名字和她还真不相称。

游湛脸上一贯挂着笑容,却让我不寒而栗。那两个婢女应该也是通房丫头的­性­质,三人经常在马车内打情骂俏,搞得乌烟瘴气的,我只能在一边假寐。

每天都被点着|­茓­道,浑身无力,也不能说话,更没有落单过,逃跑机会几乎为零。方便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守着,晚上也是和恬静一起睡。我想她怨言很多,从她看我的眼神里就知道她讨厌我。因为如果没有我,想必她能和她家主子一起共度良宵。

他们尽量不让我出现在大众面前,平时大多在马车里,吃饭尽量在房间里。所以我唯一能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时候就是住店和离店的时候。

每次住店和离店的时候,我的眼睛都会四处搜寻。

终于有一天,在我被他们慢悠悠扶下马车扶进客栈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狂喜之后,却是忧虑,她不可能认出我。

站在掌柜那边说话的美女是和我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天马牧场大小姐马绯娜。她认识我的本尊,却不可能认出我现在的正太模样,可是怎么也要试一试。

她回头,像是在找人,目光扫过我们几个,我对着她死命眨眼,再眨眼。她愣了下,又看了我一会,别开脸。

“别耍花样。”我“大哥”在我耳边轻轻道,眼睛里聚拢了一抹危险的光芒,可能看到了我的举动。

马绯娜对着门口娇俏道:“花痕,好了,上楼吧,天字五号六号房。”

我的身体陡然一僵,看向门口,来人不是花痕淡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很想开口,却苦于发不出声音,只能急切地盯着他。马绯娜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花痕,到我们天马马场散散心,保证你心情好起来。”

“嗯。”花痕淡笑了一下,一如既往地风姿俊朗。也许是接收到我的视线,他向我看了过来,我又向他狠狠眨了几下眼,他眉头微蹙。

马绯娜小声嘟囔:“这个少年不学好,才几岁就对姑娘家心怀不轨。”

声音虽然小,还是让我听到了,原来她把我的眨眼当成了抛媚眼勾引她,我哭笑不得,继续向花痕淡发出求救的目光。马绯娜拉过他,往楼上奔,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貌似迟疑了一下。

我的房间是天字七号,他们对面。

“嘭”,门被推开了,恬静的脸光彩动人起来:“主人。”我看了游湛一眼,随即默不作声。

“出去。”游湛声音冷冷的,眼神直勾勾毫不掩饰地­射­向我,嘴角还是挂着邪恶的笑容,我心里一阵发毛。

恬静愣了一下,直到游湛冷冽的眼神又转回她脸上,才看了我一眼闷着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他一步步走近我,我慢慢向后仰。他解了我的哑|­茓­,随即两只有力的手狠狠抓住我两边肩膀,老鹰提小­鸡­一样把我提起来,钉在墙上。肩上剧烈的疼痛加上双脚腾空的不安全感让我汗意直冒。

“那两个人你认识吧?”他笑着,手劲加大,“刚才那个男人在门外转了好一会。”

“什么?”很久不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花痕淡有觉察到什么吗?

他笑得很开心:“我主动上去和他打招呼,告诉他我乖弟弟的情况。看他的样子出自名门,胸襟开阔,我想现在应该打消了疑虑。”

“你……”我连吐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不然绝对吐他一脸,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我想花痕淡千想万想不会料到那个人真的是我,他说不定都不知道我失踪了。

游湛哼笑一声,手一松,我从墙上摔了下来。他扯掉我的面具,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以后别跟我耍花招,我可没那么大耐心跟你玩。”

下巴被他捏的生疼,被他抓过的肩膀更疼,我努力笑道:“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搞成这样。其实事情的解决方法很简单,你派人去那里找东西,我们在这里等,找到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你也不用把我藏来藏去,还要躲避别人的追赶,多好。”

“说的很有理。”他放开手,­阴­­阴­地,“可惜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任何人,当然要亲自去取。”

这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我知道拿到东西后我是不可能活了,这人是真正地心狠手辣。

“不过,”他的手又抚上我的脸,肆意抚弄着,“对于女人,我或者可以怜香惜玉一点,权看你怎么表现了。”

他的手像一条蛇在我脸上爬,我禁不住轻轻发抖。我很明白,就算我咬舌自尽,也威胁不到他,别做无用功了。强自忽略脸上游动的手,谄媚道:“想必你也出身不凡,女人不愿意,你肯定也不屑于做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事。”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霸王硬上弓也没什么,反正结果都一样。”

我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脸皱眉,琢磨着万一这个­色­胚有进一步的行动,我该怎么办,咬他还是咬我?除了黑寐,我不要任何男人碰我。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他还是放开了我,我跌坐在地上长长吁了口气。

他轻笑着略轻蔑地看着我,好像灰狼看手里的小白兔一样,手又捏住我肩上的伤口,毫不怜惜地用力,一字一句道:“记住,别耍花样,下次再有这种事,可没这么简单。”

看着他走出去,我很想放鞭炮,有种送瘟神的快乐。

恬静回到屋里,一张俏脸满是­阴­云,看我跌在地上也不来扶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充满了不屑和敌意。

我忍住肩痛,慢慢挪着,爬了很久才爬到床上。

真的太想黑寐了,如果这时候能让我看到他,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想赖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

第二天一早又启程,就在上马车的时候听到两声马鸣,扭头看去,是花痕淡和马绯娜。

花痕淡看见我的时候,笑着点了下头,我也扯了下嘴角,不知道眼神是不是很哀怨。他最终还是没有认出我,朝着泷山方向进发了。

叹口气,我重新被带上马车,在游湛对面坐下。

水上逃生

昨天被游湛掐疼的肩膀今天更是疼的厉害,上马车的时候牵动了下,疼得我直咧嘴。

对面的游湛,正在吃着女人送进他嘴里的糕点,我不禁心生厌恶。一想到这个浪荡的男人阅女无数,我就觉得和他呆在一起有股糜烂的味道。

看游湛的武功,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两个婢女武功也不错,尤其恬静,并不只是单纯的婢女那么简单,游湛对她极为信任。

他们的身份,我实在猜不出来,本来我就对这个江湖一知半解。还想着能不能拖延时间,没想到这些人目的­性­实在明确,拖也拖不了。

游湛忽然窜起身解了我的哑|­茓­,我莫名地看着他,发善心了?

“你那个神秘朋友到底什么来路?”

“谁?”

“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轻笑着。

我实话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下次一定问个明白。

眼前一花,顿时火火地疼,又被人扇了一巴掌。我习惯­性­以为是游湛,没想到睁开眼睛后看见游湛反手给了恬静一巴掌,声音比刚才我那个还响亮,­阴­柔道:“我说话你Сhā什么手。”

恬静被打得撞在车身上,马车随之晃动了几下。她本来想反驳,在接收到游湛­阴­冷的目光后硬生生缩了回去,忿忿地看了我一眼。

她被打了我很痛快,我痛你也痛,大家一起痛,其乐融融。唯一不同的是我不能动,只能悲哀地扯扯脸皮缓解疼痛,不知道戴着面具的脸皮有没有指痕。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我耳光,现在才几天,就是清脆响亮的两个,我记住你们了。

“如果不是把你变成这样,我们又全然在暗处,怕是早让人发现了。寻找你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我很好奇究竟是些什么人。”游湛轻抚着下巴,沉思状。

我嘴角渗出笑意,不动声­色­地撇撇嘴藏了回去。黑寐是杀手,难道他出动了杀手机构的朋友?这倒是说得过去,通常杀手机构做事效率比较高。

游湛打量的目光更甚:“我倒是没看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人兴师动众地找你。”

“游公子果然火眼金睛,佩服。”我露齿笑了两声,懒得再和这人说话。我确实没什么过人之处,我也清楚,不过有一人觉得我好,足矣。

不知道黑寐怎么样了?正在满世界找我吗?听游湛的口气应该是。

腰都挺得僵了,沉默中忽然发现一个现象:有时候游湛亲自替我点|­茓­,有时候是恬静替我点。而他们俩点|­茓­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游湛的软麻感更强,时间也长,恬静的相对弱一点,时间也短。

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是两人功力深浅的问题。恬静功力浅,自然效果差。

一道闪光飞快掠过。虽然我练武时间不是很长,所幸教我的都是高手,也算是进步很快。黑寐楚帘他们老说我资质差学的差,可那都是从他们高手的角度来看,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差。楚帘教我的内功心法,有冲破|­茓­道和转移|­茓­位的。恬静的功力浅,想冲破她点的|­茓­道并非难如登天,或许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做点什么。

顿时看到了一线生机,很好,今天晚上试试。

马车踩上了什么,一个很大的颠簸,遮盖车厢最里面盒子的绸布掉了下来。我不经意间看了一下,发出彪悍的海豚音。竟然是一只奇形怪状的虫子,说蜘蛛不是蜘蛛,说蝎子不是楔子。身上还有几道彩条,正在铁笼子里爬着。

原来这么多天我们就和这只东西在一起,我很清楚地感到我的­鸡­皮疙瘩一颗颗浮了上来,久久下不去。

“少见多怪。”恬静啐了我一口,翻身把绸布盖上。

游湛笑意浓浓,让我觉得看到别人害怕就是他的乐趣,扬眉道:“这只韭虫最喜欢人血。”

我坐着不动,也不能动,面无表情,极力装出大无畏的模样。

为了制造假象,游湛决定绕道而行,我们经过了一个以前从未经过的城市。这个地方最大的特­色­就是水上酒家。放眼望去,所有的酒家都建在水上,的确是很独树一帜的风景。

我们的生活照常,这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做得太过反而容易让人起疑,今天我们住进水上酒家。

下马车的时候,我习惯­性­随意四处观望。看到这风格独特的水上酒家之后,几乎可以说欣喜若狂,除了一点小小的担忧。

“昨天那小子的事倒是提醒了我,要把你看紧一点,所以……”我抬眼看游湛,他若有所思,眼中闪着邪恶的讯号,“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个房间。”

此言一出,我的心沉到了海底。对着恬静我还有机会做点小动作,对着他这只变 态的狐狸,我想做点什么简直难如登天,解|­茓­肯定无望。这可怎么办?

直到恬静杀人的目光传过来,我才惊觉另一个问题,一个房间?和这个­色­ 狼?那我不成了绵羊?

微眯了眼,镇定道:“游公子,有这必要吗?”

“以防万一。”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有选择吗?”

我皮笑­肉­不笑,更像软脚虾了。我在他们手上,哪还有反抗的余地,这变故就像一盆冰水浇下让我从头冷到脚。

恬静笑得温柔:“由主人亲自看守,鸟儿都飞不出去。”

她把我扶进去,安坐在床 上,走的时候狠狠踩了几下我的脚。女人对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狠。我不明白她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如果说游湛对我不错她吃醋还说的过去,可……我想摊手表示无奈都不行,只能说这几个人脑子都不同于常人。

游湛进来,居然直接解了我的|­茓­道,想必由他亲自看着,很放心。我又雀跃起来,这个男人的自信倒是帮了我很大的忙。逃跑之路一波三折,心脏差点承受不住。

一得到解放,我马上跳出一点距离,指着床道:“游公子,你睡床,我趴桌上就行。”

他半躺在床上,手状似无意地拍着床中心,语调暧昧地上扬:“好弟弟真的不和为兄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喷了,这话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都是因为耽美的盛行,才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歪。

他坐起身,直向我走来,我一把举起桌上的油灯,英勇就义状:“把这里烧了如何?”作势要点燃旁边的屏风。

他手指一挥,油灯灭了,我大惊,一阳指?扔了油灯以豹的速度潜进桌子底下。

过了一会,灯又亮了,“出来吧。”

眼睛只看得到两只脚在我面前,我衡量了一下,明智地没有对他的脚进行什么行动,爬出来整理一下衣角,全神戒备继续作战。

“我有一个习惯。”

你的习惯和我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他三分笑意七分轻蔑地看着我:“从不碰无趣的处子之身。”

我大喜,这­色­ 胚既然这么说就该是真的,这个习惯真是妙,好的呱呱叫,极力谄媚道:“游公子果然清风亮节,品­性­高雅,让人好生佩服。”我是完全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他又轻笑着,眼里寒光闪过,“你最好安分点,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我忙不迭点头,这人的喜怒无常我算是领教了。松口气,只要他不碰我,什么都好说。虽然他说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还是不能安然地和他共睡一塌。想到第一次和黑寐同塌的时候,我也没有什么坚持,现在想想那是因为对象是黑寐,我潜意识里就不想抗拒。而让我和这个男人睡一张床,我怕我会发狂把他撕成碎片。

他自顾自脱了衣服在床 上躺下,我也安心地在桌上趴着,鸣金收兵。

周围很静,静的有点可怕,我极力保持平稳的呼吸装作已经睡熟。

不敢真的睡着,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行动。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也好像离地域越来越近。这个人肯定会灭了我,我不能等;如果黑寐找到我们,我会是游湛手上的棋子和人质,他一定会卑鄙无耻地拿来要挟黑寐。

想到这里,我坚定了决心,赌一把。

我唯一不受控制的时机,就是最现实的如厕的时候。看得再怎么紧,也不可能连这些都代劳。之前恬静最多也就在外面候着,换成游湛,更加不可能贴身跟着我。

轻轻站起身,对着床上叫道:“我方便一下,行不行?”

没有回音,不过我知道他肯定醒着,而且在听着我的动静,高手警觉­性­都很高。慢慢往茅厕走,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成败在此一举。

水上酒家,顾名思义,建在水上,那茅厕自然也是在水上,这是我唯一摆脱他们的机会。他聪明,我也不笨,不能力敌就智取,有任何逃跑的机会我都要抓住。

隐隐能听到下面水浪拍打的声音,我轻轻掀了下脚下的木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声,吓得我赶紧收手。这茅厕虽然在隔间,可是声响大的话,游湛会听见的。

眉头都拧在一起,这可怎么办,时间再拖久一点就废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刚巧这时外面传来其他客人的一阵吵闹声,应该是半夜住店的客人,声音很大,我抓住时机快速把两块木板掀开,­干­净利落,非常漂亮,我都为我自己鼓掌。

听到下面的水流声,我嗅到了自由的味道。观察了一下,最后一个隐忧解除,这里的茅厕有夹层,不是直接排到水中。

我差点激动到落泪,真是苍天怜我,没有把我变成臭臭萧。如果真是那种情况,我估计没有勇气下水。

手攀住一边,慢慢把身体放了下去,轻轻滑落,借着那声音掩饰我落水的声音。到了水中,飞快往岸边游,因为很快游湛就会发现我消失不见。

开心地笑着,我还不是很挫嘛,脑子真灵光。再见到黑寐的时候一定要逼他承认我很聪明,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并不只是一味拖累他。

茅加菲,终于没摆脱和茅厕相连的命运,光荣地通过茅厕逃跑了。

酒家都在岸边,自然马上就能游上岸,我飞快地窜身上岸,不带任何停顿,手脚异常地利索。一发现我从水里不见,他们肯定会把注意力投向岸边,我一定要抓住这点时间差先上岸,否则就等着被抓或者在水里力竭而亡。

不明白游湛的行事作风,只能先按兵不动。这个城市唯有两个方向通往别处,我怕我施展轻功逃跑很快就会被游湛他们追回,先等等再说。还是那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首要任务是换掉这身行头,可是我没有一点钱,于是昧着良心潜进民居,终于在第三家的院子里找到了一身衣服。顺出来穿在身上一看,竟然是男人的衣服,也只能忍了。头发随便绑了一个男人的发型,再用土把脸弄脏,算是小小的改头换面。

这个城市很大,想马上找到我也不是很容易。天亮了,我躲在一棵大树背后,思索到底怎么办。胃开始翻腾,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连日的奔波和思想的高度紧张。不过我心情却是出奇的好,事实证明,我还不是一无是处。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使劲揉了下眼睛,惊讶地发现没有错,就是他,银魔身边那个星爷星诩。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往后缩了缩,每次看见他准没有好事,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我。

“星爷。”几个手下跑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太远听不清。他皱紧了眉头,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看他的样子应该正在执行任务,还很棘手。我低头想了一会,生死存亡关键时刻,落在他们手里比落在游湛手里强,怎么说他应该不会杀我,顶多就是再去银魔那走一圈。游湛会杀我,白手帕不会要我的命。

打定主意,一抬头却发现他们几个人都已经不见,好像刚才是我眼花一样。四处找了一下,没有一点踪影,捶胸顿足,为什么动作那么快?

饿得几乎快承受不住,再这么下去,我估计真要刨树皮啃了。身无分文,也不敢贸然去大街上找吃的,大白天很容易暴露。

这棵大树也不安全,已经三三两两地有几个人看见了我。我决定找个地方躲上一白天,晚上再找吃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大大的­干­草堆,正合我意,就是天王老子也发现不了。

钻进去把自己隐藏好,折腾了一晚上,­精­神又高度紧张,疲倦到了极点,眼睛慢慢闭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产生了幻觉,透过草堆的缝隙,最后一眼迷迷糊糊看到有个人影在不远处,像极了黑寐。

一睡着,又梦见了他……

树林重逢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睡醒过后肚子更饿。这个­干­草堆,我想没有比它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不是饿得不行,我宁可再躲他几天上路。

弓着背,小心爬出­干­草堆,实在挨不到晚上再去找食物。不知道黑寐到底在哪里,我该怎么告诉他我已经逃出来了呢?在这个世界想要马上联系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小心走着,差不多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饿得几乎快昏过去。没钱寸步难行,绝对的真理。

往地上一坐,摸着肚子弯着腰难受得一塌糊涂,琢磨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吃的。

“叮。”走过去一个人,在我面前扔下了一个铜板。我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人家把我当成了乞丐。现在我穿着贫苦男装,衣服脏兮兮,头发乱糟糟,脸上黑漆漆,弓着背坐在地上,不是乞丐是什么?

“叮。”又是一个,我指尖一动,这可是赚钱的好方法。想到这里,头耷拉地更低,背弓的更弯,形象更可怜了。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多谢大爷。”可惜没有一个破碗让我敲,乞丐造型还不够典型。

旁边围来一群乞丐,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可能妒忌我这里风水好,被我很有风度地全部无视了。

“叮。”又是一个,我抬头向那人道谢,却看到旁边哒哒哒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蹄声跟催命符一样踏在我心上。那辆马车是游湛的,我天天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晃悠中侧面的小窗被风吹起,我甚至看到了恬静温柔妩媚的脸。

飞快低下头,听到自己十分清晰的心跳。很感谢这群乞丐,把我团团围住保护了我,让我不至于成为焦点。

马车忽然在我们一群人前面停了下来,我的心提的老高,埋着头眼神不停闪烁。难道被发现了?

过了一会没人理会我,我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了一下,恬静从隔壁的点心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又上了马车。马车重新启动,向着城门驶去。

身体放松下来,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背上也汗涔涔的,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存亡的关键战。其实他们一路给我易容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们对我的本尊反而不如小正太模样那么熟悉。

不敢确定他们是真走还是虚晃一招,所以不敢掉以轻心,我发现有时候我也很有卧底和间谍的潜质。

“兄弟,哪来的?”旁边那个乞丐虎着脸看我,圆圆的脸盘比大饼还圆,可见当乞丐油水有多么旺。

心念一动,急切地盯着他:“我们帮主是谁,能带我去见他吗?”洪七公?乔峰?丐帮帮主可都是响当当的大英雄大人物,我先找个地方躲避一下。

乞丐兄小眼聚光能力极强,看得我一阵阵发颤,“我们乞丐哪来的帮主,你说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说。”

原来这里的乞丐都是散兵游勇,那我要不要效仿一下黄蓉当个乞丐帮帮主?不过目前肚子问题最大,鉴于那几个乞丐看着我面前的几个铜板老虎般的表情太过明显,估计马上就要群殴我了。我的黑脸露出大白牙傻傻笑了一声,飞快捡起铜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他们尾随我追了一会,未果,纷纷散开。

几个铜板,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菜包子,我边吃边流泪,活着真不容易。

天渐渐黑了,我坐在­干­草堆边发呆,一片茫然。附近的民居炊烟袅袅,到处弥漫着饭香,外出的人都喜滋滋回家了。

泪水隐隐打转,孤立无援的感觉让我很无助。爸爸妈妈离我越来越远,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黑寐,我该怎么找你呢?越是在这种时候,我就越觉得我对黑寐的依赖到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至于那可怜的镯子,仍在游湛手中。也不知道他扔掉没有,估计和我无缘了。

闷闷地想了很久,一咬牙,不能这么颓废,现在的情况比前几天在游湛手里强多了。先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大城市躲着,等他。

至于路上的吃住问题,我托腮深沉决定:万不得已也只能­干­点出格的事。有功夫就是好,可以仗势欺人。

边走边口水滴答地瞄向旁边的饭馆,两个菜包子怎么顶饿呢?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人。世事果然是有无数的巧合,这个城市简直是熟人聚集地,我在这里看到了好几个熟人,而且这次还是大大的惊喜。

扑了过去,兴奋地叫道:“苍悦。”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朋友,我实在激动到了极点。

那人盈盈抬头,冷漠的表情一如既往,秀眉微蹙起,显然第一眼没认出我。

我指着自己笑道:“简萧啊。”赶紧抹脸,想把脸上的黑泥抹去。

她终于认出了我:“简萧?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我看着她桌上的菜,吞了好几口口水,两眼直放光,那样子比恶狼看到羊还要垂涎三分。

终于吃了一顿美美的晚餐,我的五脏庙得到了充分的安慰。苍悦给了我一套­干­净衣服,梳洗过之后我又有了光彩,总算再世为人。

“苍悦,你­干­吗不告而别,踏风很着急啊。”可以好好聊聊了,我第一句就切入主题。

她眉间罩着­阴­云,淡淡道:“没什么。”

我挠挠头,活动了下眼珠,她不肯说,我也不好刨根问底。她一向都这样,从来没有话多的时候,也不愿意把心事说出来,我也习惯了。

“倒是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她有点疑惑,任何人看到我刚才的样子都会吓一跳。

我吼了一声,继续挠头:“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详详细细把这次的劫持事件和她说了一遍,她越听眉头拧越紧,最后好像结了霜一样,看我的眼神几乎到了出神的地步。

“苍悦。”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让她从太虚幻境中出来。

她回过神,面无表情道:“简萧,你打算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怎么联系一个人,我要通知我的一个朋友我已经出来了,可我不知道他在哪。”

“这比较棘手,走一步是一步吧。”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不过现在的处境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太多。

“不早了,睡吧。”

“好。”我脱衣在里侧躺下,过了一会又咧开嘴老调重弹:“苍悦,回去吧,踏风在等你呢。”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她还没睡,一直坐在那里发呆,我也没多想。当初在武林书院她就经常不睡觉一个人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算我和唐凝睡的跟死猪一样也影响不了她。

我应该算是逃出生天了吧,不枉我吃了那么多苦,死伤那么多脑细胞。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睡了一个舒心的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噗。”从窗口飞进来一只鸟儿,确切地说是鸽子,在地上一跳一跳。苍悦从它脚上取下一张纸条,又把它放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信鸽,真是神奇。不知道驯养原理是什么,有时间我也养几只试试。苍悦看完纸条,有瞬间的失神。我也不好问她写了什么,问了估计她也不会说。

“苍悦。”我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我们该出发了。”

“哦好。”她看了我一眼,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张面具递给我,“简萧,戴上面具,安全一点。”

我发现这里的人戴面具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个个都会易容,人人都是高手,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门绝技就失传了。苍悦自己也戴,我们马上变成另外两个人。

想去找黑寐,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这里的地理情况我不熟,只能是由苍悦带路。苍悦不愧是武林书院选出来的浣玉仙谱的人选,行事谨慎,心细如发。为了不让游湛发现我们的行踪,每一个小细节都尽量做到不留破绽,我对她佩服得很。

一路几天相安无事,我想游湛可能也不会想到我这么快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

只是到了某个地方之后,我觉得有股熟悉感。

“苍悦,这是什么地方?”

“平果城。”

我一呆,随即小声在她耳边道:“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平果城就是坏蛋要带我来的地方。”那片树林就在平果城城外。

“我们这个样子,想必也没人能认得出来。天­色­这么晚,住一宿再上路吧。”

我想想也是,天都快黑了。隐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总有不安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一早就醒了过来,准备马上上路。看看身边,苍悦已经不在。

撩开纱帐,顿觉万箭穿心地震惊,冷汗立刻滑下额角。正对我坐着的人一袭白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正悠闲地喝着茶;而他身边亭亭站着的女人,是苍悦……

生平第一次感到五雷轰顶,轰得我全身麻木不堪。

“好几天不见了,我的好弟弟。”游湛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相当得讽刺。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木讷地看着苍悦;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也直视我,表情没什么异样。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如此和谐,再笨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喃喃道:“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游湛抿了口茶,温温道:“只差一点,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朋友。”

我不再说话,对现实很无奈。游湛看我的神情有着折磨一个人的快感,浑身上下充满着胜利者的气息。

我忽然有个怀疑,难道这都是他们一早策划好的?因为黑寐的人快发现我了,所以他们中途让苍悦带我来这里躲开追兵。苍悦让我戴面具,一路上那么小心翼翼,其实是不想给黑寐的人留下线索,并不是我所想的避开游湛的视线。

对着苍悦苦笑:“你们早就安排好的?”

“这倒不是。”游湛笑着接口,“你逃跑是真的成功了,我没有料到;你和苍悦遇见也是偶然,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不过后来是将计就计,临时决定你们两个上路。”

原来如此,我的挫败感轻了一些,我欠缺的是只是运气,可这唯一的一点运气把我送进了地域。不过,打死我也不可能知道苍悦是和他一起的。照这么说,苍悦进踏风山庄想来也不是偶然。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下床把自己整理好,笑道:“走吧。”是祸躲不过,事情到来的时候,也只能面对,横竖就是一条命而已。

一路沉默,我也不想去多问苍悦什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严冬的味道。重回魔爪,我的心已凉透,只是觉得不能再见黑寐最后一面很伤感。

不过穿女不死这是铁律,还从没听说穿女会死的,我心里头存着一点点侥幸。

依旧是枝叶繁茂,绿茵阵阵,一切都好象没有改变。

重回到这片树林,我坐在曾经坐过的石头上休息。游湛和苍悦站在我身边,并没有靠近包裹所在地。游湛这人做事很小心,连挖都不自己动手,说不定他以为我给他设了埋伏呢。

游湛的属下已经开始挖土,很快那个包裹就会露出来了,游湛专注地看着那里。我笑了一声,苍悦转头看着我,我避开了她的视线。我不是仙,嗔笑怒骂都有,你出卖了我,让我当什么没发生对你笑脸相迎我办不到。

透过树叶望向天空,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太阳。还不错,是个大晴天。

“嘭。”一声巨响,我们所有人都吓得后退三步。一阵硝烟过后,挖的两个人已经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我的头一下子嗡的成了浆糊,那里面埋的居然是炸药。游湛反应最快,第一步就是制住我,在我身上拍了几下,我很奇怪地闻到一股香味。

“你骗我?”声音­阴­的让人心悸。

我皱眉,连我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记错了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刷刷刷跳出来一些黑衣人,好像都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

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中间冷冽如冰的那个男人,呆呆地看了好一会,硬是忍住眼泪朝他笑。

还是来了!

他细细看着我的脸,好像是要看我有没有少什么,缓缓道:“是我疏忽了,当日远远地看你在树下挖坑,以为你只是好玩,否则断然不会出现今天的事。”

我眼泪倏地流了下来,明明是我的问题我惹的事。这么艰难的条件下他到底是怎么追来了,是一路追来平果城附近联想到的吗?

“哇哦,感人的重逢画面。”游湛斜睨着黑寐,笑道:“低估了阁下,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放人。”黑寐盯着游湛,声音澈寒。

“条件呢?”游湛挑眉。

聪明人过招就是爽快,不用多废话,直奔主题。想必游湛一看到那坑里埋的是炸药,就了然了。

很快黑寐手上多了一样东西,是那个包裹。游湛的眼睛亮了,嘴角泛起笑意,歪起­唇­角:“阁下有没有看过内里乾坤?”

“我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标准的黑寐式回答一点不出我的意外。我夹在他们中间,深深感觉自己没用透顶。等到安全了,我一定不会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再不会做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这次血淋淋的教训打得我无比清醒,人总是在吃过亏之后才会长进,而且必须是大亏。我说过很多次要奋进,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游湛点点头,相当满意的模样,不知道是真信还是假信。

双方开始交易,噩梦终于要过去了。

游湛带着我一步步往前走,黑寐也拿着包裹向我们走来。每迈一步都好像特别沉重,我知道这种紧要关头是很惊险的,一点也不敢懈怠。原来作为人质是这种感觉,有屈辱,有害怕,还有自卑,电视上无数次看到的镜头我得到了亲身试验。黑寐越来越近,我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终于面对面了,我对着黑寐轻笑了下就转开视线,这不是含情脉脉的时候。

他们两人同时出手,黑寐抓住了我的人,游湛抓住了那东西,然后同时放手。黑寐飞快将我拉到身侧,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倚在他身边,觉得安全无比,空气也清新了很多。如果有镜子,我很想看看这时候我自己看黑寐的眼神到底是怎样。

游湛露出一丝略诡异的笑容:“合作愉快。”收好包裹,慢慢往后退,却并未走远。

黑寐转身对后面两个人做了个手势,那两人带着我走开。

我迟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明白接下来是什么事。嘴­唇­动了动,很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开口,有时候男人的世界不是我所能理解和­干­预的,更何况是复杂的江湖。默默地和那两个人退到一边,实在担心,在不远处看着。

“阁下的身份,我大致已经猜出来了,动手吧。”游湛声音清朗,成竹在胸。

我心里纳闷,游湛为什么那么有把握,好像一定会赢的样子?他这人比较狡诈,会不会又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两边的人已经摆好阵势,一触即发,看样子都是久经战场的老手,我的视线只专注在黑寐一个人身上。

游湛的兵器是一把软剑,平时不知道藏在哪里,以前没见过;黑寐赤手空拳,我好像从来没见他用过兵器,除了岛上的一把小匕首。琢磨着是不是要送他样兵器,脑中勾画了一下,还是觉得什么都不用比较适合他。

游湛的武功果然很高,我一早就知道,只是剑法怪异,不像我们正常的武功。我暗暗想着他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平时感觉他们几个生活习­性­和这里的人也略有不同。

这个江湖的武功还是比较实际的,高手对决没有出现那种一下就树木全倒,再一下山崩地裂、轰天炸地的场面,可是散发出来的余波也是相当骇人,我在远处甚至都感觉得到他们打斗的激烈。

第一次感受到那些杀手刺客的女人们在自己男人出去决战时所承受的担心,如果让我一辈子这样,我肯定会早衰而亡。

时间慢慢过去,我却一点感觉不到其他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手里的一片树叶几乎已经被我揉烂,却还在不停揉着。

黑寐,以后我们隐居起来,什么都别管了行不行?

忽然间,我又闻到了一股香味,很奇怪的香味,有点让我犯晕。我问旁边那两个人:“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怪怪的味道?”

两个蒙着脸的人均摇头,我心里更奇怪,这么明显的味道怎么会闻不出来?可是慢慢地,我竟然心神恍惚起来,眼前开始迷迷蒙蒙,耳朵里他们的打斗声渐渐消去。

周围开始变得死寂,我也变得有些麻木,眼睛呆呆地看着一个点,眼睛继续眨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觉得这个世界好清静。

一个魔音在我脑子里响着:“到我身边来,到我身边来。”这种命令越来越强烈,强烈地我不能抗拒。

我飞快站起身,一个跃起,向着游湛飞了过去。旁边的人似乎想抓住我,却没来得及,跟在我身后。

游湛一个转身也飞快向我扑来,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的眼皮开始加重。

耳朵边听到游湛温温却又极具威胁­性­的声音:“武功,我不及你,可我有更好的武器,就是,这个女人。”

我的眼皮慢慢合上,终于彻底地安静。

生死时速

好像睡了很长很长时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温情,也有打斗,有我最想念的人,然后我醒了过来。

“啊……”摸着头,被吓到了,为什么我又置身于游湛的马车中?我明明已经获救了。脖子上一阵牵扯地疼痛,我摸了一下,居然包着一小块纱布。

我居然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记忆门马上开启了一下,苍悦把我带到游湛面前,去树林拿包裹,黑寐出现,被救,看他们两个决斗,之后……之后什么印象都没有。

四周看了一下,就是游湛的马车。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跳出车外,发现这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风景很美,隔壁是瀑布,另一个方向有几个人正围坐在一块大石边。

我一眼认出了有游湛,苍悦,恬静,还有两个陌生男人。我怎么会又被抓了,那黑寐呢?应该不会出事吧,我的心微揪起。

“醒了?过来。”游湛的声音飘来,很像地狱使者。我抚着胸口慢慢走过去,他们正在用餐,游湛还喝着小酒,一副惬意的模样。

风吹着我的衣袖,连我自己都觉得衣袂飘飘,但却是萧瑟的飘飘,冷冷问道:“他人呢?”

“他?”游湛假装蹙眉,“哪个他?”

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事实在反常,黑寐断不可能再让他把我带走。努力回想之前的异状,蓦地想到接连闻到的两次异味,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惧:“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递了杯酒给我,体贴道:“我想你需要,浇愁,这是个好东西。”

我一把拍掉,酒杯洒落在地,沿着石子路滚远。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明明长着一副上等皮­色­,我却第一眼就看不顺。所谓相由心生,就是如此。

他不恼,反而灿烂地笑着,俊朗的脸得意非常,“我只是在你身上下了无痛无感的镇魂散,你暂时迷失了心智受我控制,如此而已。嗯,放心,对身体无害的,你还是很健康。”他摆出一种很仁慈没有伤害我的表情。

我轰得一下懵住,我竟然被传说中勾魂术、追魂大法之类的邪恶东西控制了。苍悦略不安地看着我,我无暇顾及,只觉得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快没有,­阴­沉道:“然后呢?”

“你都见血了,他还能怎样,当然只能让我们走。”游湛拍拍我的脸,“虽然我武功不及他,可这次是我赢了,你很值钱哪。”

我摸着脖子,全都明白了,是他弄伤的。他利用镇魂散迷惑了我的心神,把我重新控制在手上,还在我脖子上划了一道血口要挟黑寐。如果没有我,游湛这个杀千刀的估计已经挂了。这个时候我宁可自己一钱不值,也不愿意变成这样的工具,这会让我觉得很内疚很屈辱。以前也被黑寐救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像这次感觉这么强烈。

“你可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咬牙切齿,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他摊手,无谓状:“能达到目的就成,谁让他在乎你呢,你看我就没有这个弱点。”

原来在乎一个人也会变成弱点,我有种冲动,想把他的脸打得稀巴烂,再把他放到锅炉里烤一下。

忽然想到,能用这种变态勾魂药的人,必定不是普通门派。他们和这里的人略有不同,每次吃饭时候都会试毒,养的那个什么韭虫一看就是高毒物质,恬静包袱里大大小小的药瓶药包无数,有一次甚至想对我下手……

“你们,是,西疆隋门的人?”我试探地问。以前曾听周不通说过,西疆隋门,以毒闻名,行事狠辣。只是蛰居已久,从不在江湖走动,所以不敢肯定。

听到我这句话,他们几个齐刷刷地看向我。游湛眼睛眯了起来,神­色­不明,过了一会哼笑了下:“你还不是很笨。”

这就是承认了。隐居边疆的人竟然都能让我碰上,除了苦笑我还能怎样?对着苍悦问道:“你进武林书院,进踏风山庄做什么?”

苍悦视线茫然落向远处,不愿回答,自从她带我回游湛身边后她就更沉默了。游湛举起酒杯代她回答:“为了替我拿浣玉仙谱,开启浣玉门。”

原来如此,武功秘籍、宝藏,江湖永恒的主题,世人乐此不疲。很想再问问他和苍悦什么关系,还是忍住了,不想再去理会别人的事情。踏风,你自求多福吧,我自顾不暇,真的没办法再顾到你。

看看四周,山林隽秀,白云点缀蓝天,堪比九寨沟的风景让人心醉,可这么美的风景在我看来却带着凄凉的味道。能死在这么美的地方,也算老天的优待。转头很平静地对着游湛:“你已经拿到你的东西,麻烦动手快一点,给我个­干­脆。”

他哈哈大笑起来,摇着头道:“这时候你还想得这么单纯。”

看我有点迷糊,他又解释道:“之前我是想过拿到东西后要不要杀你,可现在不会了。你这么好的棋子浪费了多可惜,有你在手上,对他是个很好的牵制。我说了,你值钱。

“原来你的目标是他。”我这才明白过来,有些震惊,起初以为他只是为了逃命才控制我,没想到另有企图,是要利用我牵制黑寐,“他有什么好让你算计的?”

“他的……很多东西,莫非你还不知道?”游湛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诧异,接着又不怀好意地笑,“这样更好,更有趣。”

我实在忍不住骂出口:“你变态。”

他恍若未闻,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径自走到马车里,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亮闪闪的十分刺眼,笑道:“我实在猜不出他会出什么招,万一再来一次炸药就糟了,所以……”抓起我的手腕,啪的两声,那东西一头圈在我手腕上,另一头圈在他手腕上。我低头仔细一看,竟是古代的手铐。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控制我,竟不惜把我们俩绑在一起,这样我咽喉的每分每秒都在他掌控下,果然万无一失。

他扬了扬手里的钥匙,放入怀中,好整以暇道:“我们的命运已经联在一起,有本事,你自己来拿。”

我极力稳住脸上的表情,不想让他看见我的害怕。变态的人,通常都以别人的痛苦为乐,我越是害怕,他越能得到快感。

这个世界最让我留恋最让我欣慰的就是我和黑寐的感情,可是现在它却变成了黑寐的软肋,变成了他最大的弱点。今天的事,如果没有我,结局完全相反。一想到以后可能还会有不利于黑寐的事,我心里一阵阵锥刺地疼。

“吃点东西吧,别饿死了。”游湛好心地招呼我。我用处这么大,可不能白白饿死。

我冷眼:“痛快点,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他站起身,手放在我脖子伤口处抚摸着,眉梢眼角都带着得瑟,半真半假道:“也许,可能,下次我再把刀架在这里,让他自废武功,你说,他会不会愿意呢?”

我整个人都冻住,没想到他这么狠绝,一瞬间我连斥责他的力气都没有。我甘愿做个小女人,却不是说没有任何尊严地成为别人最沉重的负担。

当你变成另一个人最大的负担和累赘,到了我这个境地,总是会有绝望的感觉,尤其那个人还是你爱的人。没有我,黑寐几乎是没有弱点的,游湛根本动不了他。一再地拖累黑寐,绝非我所愿,现在连我自己都开始痛恨我自己,简直没用到了极点。

今天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黑寐还会一直把我当宝吗?我想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永远忍受一个只会添麻烦只会拖后腿的女人吧。如果有一天,他厌倦我了怎么办?

巨大的慌乱冲上我的大脑,一想到那种可能我几乎要崩溃。

那个毁了我即将到手的幸福,现在又想利用我伤害黑寐的男人,正在继续饮酒作乐。手上的镣铐不断提醒我正在发生什么事,看着他的笑脸,强烈的愤怒迸发出来遍布我全身。

游湛说的没错,我们的命运联在一起了。我胆小怕事,可是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原本苍悦带我重回游湛身边后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附带一个,不吃亏。

凄凉一笑,对着游湛叹口气:“游湛,去那边,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还需要单独谈?嗯?”他扯了下手,顺带把我的手也扯了起来。

很想告诉他,我十分讨厌男人用坏坏的语调说“嗯?”。沉默了一会,略神秘的样子:“其实,那日,非亭不止给我,还有……”话说一半,遮遮掩掩,效果最好,当然也只是赌一赌。估计自负如他,不管是信以为真还是以为我想耍花招,都会探个究竟。

果然,他的表情略收敛,看我的眼神又稍稍­阴­历了起来,过了一会笑道:“那走吧。”

我们俩无视其他人的目光,翩翩走到瀑布旁边,真是俊男美女迎风而立。不是我想造成这样的画面,实在没办法,我们的手绑在一起呢。一旁的飞瀑很有银河落九天的气势,我立脚处的下方想必也很陡峭。

以我饱读诗书,博览武侠群英的经验,江湖中人不掉个崖,落个水,那还叫武侠吗?这虽然不是悬崖,可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双保险,即使摔不死下面还能再淹,够折腾,一个顶俩,保证效果。

大家都说跳崖跳水已经发展成古代江湖最强身健体,最常见的运动之一,我深以为然。水底说不定别有洞天,说不定有绝世美男或者绝世美女等着,游湛,便宜你了,跳完让你身体倍­棒­。虽然我有穿女不死的铁律顶着,可是被逼到了这份上,什么都不做束手待毙怎么行?

我想我也是有冲动和傲气的,因为我现在居然视死如归,甚至还觉得是种很好的解脱方法。我想来想去,不如趁现在一切都还是美好的时候做点什么。脑子里飞快闪过以前和黑寐在一起的画面,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真正成为他的累赘,对他来说我还是很美好的。

嘴角漫开一丝笑容,我终于可以强悍一次。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人,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会走绝路。

和着水气的风拂过鼻尖,意识缥缈起来。终究还是有点舍不得,略感欣慰的是今天见到了黑寐一面,无憾了。

“说吧,非亭还给了你什么?”游湛歪着头,戏谑地看着我。

我咧嘴灿笑:“非亭给我介绍他们家乡一种很优美很优雅的运动。”

“哦?”他挑眉。

我盯着他后面,大大地惊恐,他顿了下,觉得诧异,也转身向后看,事实证明这种转移人视线的招数屡试不爽。飞快往前一纵,叫道:“名字叫跳水。”因为手在一起,他猝不及防被我扯了下去。

“主人。”听到一阵惊呼,出自其他几个人之口。

“你疯了。”游湛在耳边吼道,身体却不停下坠。

游湛,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懂了吧,谁让你把我们手绑在一起来着?你不绑我还没这么顺利。

高空跳水,的确是最刺激的运动,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嘭”,我们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滚了两下,又欲往下,游湛狠狠攀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支撑住我们。我额头肩膀渗出了血,撞伤了;他的胸口和脖子也渗出血,伤的比我重,我满意地笑了。

“你这个疯女人。”

我忍着痛,朝他眨巴眨巴眼睛:“想利用我对付他,没门。”没门二字用的是­唇­语。

他紧紧搂着我的身体,因为我一下去他也绝对下去。他也腾不开手来拿钥匙解开我们,已经被完全束缚住。

我甜甜地笑着,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享受到主宰别人的快乐。鸵鸟了这么久,反抗一次不容易啊,应该载入史册。使劲往下蹬,把他往下拽。从他愤恨的眼神里我看到他有多愤怒,可是腾不开任何一只手来打我,随便拿掉哪只手,结果都是我们继续往下掉。

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很好笑,一个女人一点不着力,死命往下蹬着双腿;一个男人一边拼命抓着凸起的石头,青筋暴起,手指都流血了,一边还要奋力抓住女人不让她往下坠。

“主人。”“游湛。”上面有几个人在叫,恬静的声音尤其尖锐,我们现在离顶部还不是很远。

“你真的疯了。”他咬着牙,低头重重地瞪我。

我继续蹬,左右上下不停蹬,加重他的负担,顺便掰他搂着我的手,抬头冲他邪恶地笑着:“好哥哥,这话你已经说了几遍,该渴了,我们下去喝点水,你看弟弟我是不是很体贴呢?”

看着游湛的样子,我想我能理解他了,原来看到一个人被自己折磨的时候是这么痛快,尤其这个人还是个自己痛恨的变态。

“主人,接住。”从上面抛下一根绳子,很巧地落在我身侧。他们几个反应果然快,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绳子。

一旦上去,我的生活绝对会比想象中百倍千倍地痛苦。游湛看着绳子,思考抓法,因为不管放开哪只手抓绳子都不行,时间来不及。唯一能抓绳子的就是我,而我是不会如他愿的。

时间紧急,我反抱住他,对准他死死抓住凸起的手咬了下去,毫不嘴软的,外加一根根掰他的指头,直到他实在忍受不住放开了手。

“没想到我算尽机关,最后栽在你手上。”他浑身是血,声音却仍高亢。

我笑嘻嘻地:“女人,是最不能得罪的。”急速下坠风声呼呼,打得我脸疼,却也顾不上。

旁边是白花花飞快闪过的瀑布帘,溅出的水星打在身上冷冷的。即使有穿女不死铁律,我还是在闻到了死期将近的味道,很清爽,很­干­净,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可惜不是和我爱的人殉情。

我就这样没了,他会不会知道?还会不会一直找我?他以后还会娶别的女人吗?如果他娶别的女人,我一定会在他新婚洞房之夜魂魄飘去捣乱。这样好像有点刻薄也不太人道,那就跑进他梦里把他掐死。

在我魂游的时候,事情并没有向着我预期的方向发展。照着我的预测,我们从那么陡峭的上面滚落下来,即使不死也得重伤,然后由于巨大的重力跌进水里直撞入水底深处,那么高的瀑布宣泄下来,受了重伤的我们想从水底顶着瀑布的力量浮上去几乎不可能,生还几率是很低的。

可是,穿女不死果真是铁律,乌龟王八活千年也果真是铁律。

我求生意志弱,有人求生意志很强。某人不惜以自己的腿为代价奋力攀住耸起的石块,找到一个支撑点,一用力,然后带着我飞向瀑布里面。

融入瀑布里,全身被冲刷着,我不得不闭紧双眼。顺着瀑布水流,我们减缓了下坠速度直到和瀑布同样的速度往下,速度虽仍迅猛,却是无碍。

“嘭。”我们落进了水中,只是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我就被他拽上了岸。

两个人浑身湿淋淋带着血水,面对面站在岸边,一时无语。我瞄向他的腿,一眼就移开视线,那条腿怕是废了。我虽然想和他同归于尽,可看到活生生的血腥场面时还是有些发怵,觉得自己的腿都在隐隐发疼。歉疚感浮了上来, 差点想跟他道歉,还是忍住。

“我小看你了。”温温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恼怒,他的脸上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好像那条腿根本没事一样。

“彼此彼此。”我­干­笑了三声,没想到他这么强悍这么能忍,倒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有种留着你这条命和我斗到底。”

我又呵呵笑了两声,很爽快地实话实话:“我没种。”一向没种。

游湛眉头微锁了下,不再看我,在一边坐下。

我长叹一口气,人生,真是太悲怆了。

­精­神折磨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悲怆,破天荒地勇敢一次和敌人同归于尽都不能如愿,我也只能苦笑。

游湛解开了我们之间的镣铐,他白­色­的长衫面目全非,十分骇人。

我四周瞄了一下,纵身往旁边一跃,想趁他受伤的机会随着水流流向下游。

没想到刚要碰到水面就被他老鹰捉小­鸡­一样提了上去。即使腿受了伤,他武功还在,我依旧逃不了。有了这个颓废的认知,不再做无谓的斗争。

“吃下它。”他手里捏着一个小药丸,嘴角带着笑意,平静得吓人。

迟疑了一会,我接过来放进嘴里吞下,反抗不反抗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问是什么?”

“除了毒药还能是什么。”你们隋门的拿手绝活,我还没蠢的以为你会给我补药。

他缓缓点头:“隋门独门毒药,暂时不会发。只要你配合,我会定期给你解药。”

我“嗯”了一声,心里明白手铐解除了,这是控制我的必然手段。只是他的腿因我而伤,不知道他会怎么报复我?一想到这人的变态模样,我就有些发抖。

坐在一边等着,过了很久苍悦和恬静他们从上面追到这里。恬静看到我,一掌劈过来,因为受伤,我只躲掉了五成,被她打落在地,嘴角渗出鲜血。我一边笑一边擦着,换成现代,肯定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可在古代却觉得这也没啥。

为了防止我再次寻死,他们的看守比之前更加紧密。

其实我骨子里是个很怕死很胆小的人,那天我是超常地发挥了勇气。在这样平平静静没有大刺激的时候让我咬舌自尽或者撞墙我还不一定敢,人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有特定的举动。

一想到黑寐,心揪的厉害。想他,疯狂地想见他,可是又不敢见,隐隐有些自卑和愧疚的感觉。以黑寐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相貌武功智慧足以与他匹敌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拖累他的女人。

这里的晚上总是昏暗不明,显得很不真实。我趴在桌上看着油灯一点一点耗尽,真怕自己也像这油灯一样慢慢枯萎。

游湛给我喂的毒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这种傀儡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门吱呀开了,我也没理会。忽然感到一阵杀气,我飞快地闪到一边,回头一看,恬静­阴­晴不定地对着我。

“我家主人的腿,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柳眉一竖,脸上全是狠戾之­色­。

我脸皮一阵抽动,不妙,是来寻仇的。果然没几秒钟,她出招了。几天的休养,我的伤势还没痊愈,只能勉力狼狈地接招。她武功原本就比我高,所以二三十招后我就无可奈何了。

“主人说你有用不能杀,可是我又咽不下这口气。”她的声音­阴­­阴­的,听得我心惊。说实话,面对游湛我都没这么害怕。

啪啪两下清脆的耳光,我又被打了,力道大得我直摔落在地。我踉跄地爬起来,擦了下嘴角,脸肿痛不已。

她走过来揪住我的头发,这时门忽然被推开,苍悦走了进来。她看了我们一眼,淡淡道:“恬儿,主人找你,过去吧。”

“噢。”恬静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冲我微微冷笑了一下,在我耳边小声道:“算你走运。”

我大大地喘了口气,幸亏苍悦及时出现,不然我就废了。我真是窝囊透顶,被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

苍悦在床边坐下,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一阵沉默。两边脸火辣辣的,一牵扯就疼。

她忽然抬头看着我:“简萧,你心里是不是很怨我?”

我苦笑一下,当然怨,能不怨吗?

“以后别做傻事了。”她指的是我抓着游湛寻死的事。

我点点头,抚着肿痛的脸坐下。忽然想到一个大问题,小心翼翼地问她:“苍悦,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没收了,你能帮我看看还在不在吗?”

“好。”她很爽快地答应,然后闷头出门。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顿时有了希望,连脸上的疼痛都暂时忽略了。过了一会,她捧着一堆东西进来放到桌上。

“看看你的在不在?”

我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终于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了我的东西:手镯、鞭子、心法、钱袋。重新将手镯戴在手上,高兴到了极点,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终于又回来了。

苍悦看我兴奋的模样,表情略有波动,问道:“谁送的?这么宝贝。”

“一个男人。”我神秘一笑,又继续摆弄,在这种艰难环境中能有一点点高兴的事情都值得欣慰。

她看我的样子略有些出神,不过还是很快恢复了淡漠的神­色­。

游湛的腿瘸了,当然是小瘸,微跛而已,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我对他也略有改观,怎么说呢,这人虽然卑鄙无耻了些,可还是很坚强很能忍的,从头到尾没听他叫过哼过,没见他为腿痛苦过。当然也可能他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不让我们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也许是大家都浮在了水面上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这两天他既没给我易容也没给我点|­茓­,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处置你。”游湛微瘸着腿,慢慢走到前面宽大的椅子边坐下。

我也找了张椅子坐下,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可以继续用镇魂散控制我,让我为你办事。”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言谈间颇为遗憾,“我也想啊,只可惜镇魂散对一个人只能用一次。”

怪不得放着这么好的武器不用要给我下毒,原来如此啊。这倒是让我心安了,如果长期被他用镇魂散控制我宁可马上就死。

“这两天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游湛话锋一转,突然提到黑寐。

我抬头看他,一提到黑寐我就紧张。他轻轻叹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抿着,“自从上次树林一别,一连几天他都没什么动静,怎么回事?”

我不由自主抚上我脖子上的伤处,我们确实一路走了几天都没碰上黑寐的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游湛笑容灿灿,带着深意:“难道我高估了你,他嫌你碍手碍脚,不管你的死活了?”

他的话直接击中我心里最深处,我承认,对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有自信,赶紧也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饰内心的恐慌,微微一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没想周全。他这么平静,我反倒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黑寐在想什么我也摸不清,他不会这么快就放弃我了吧?想想应该不会,我要相信他。

“你是颗好棋子,也是不稳妥的炸药,一旦出了纰漏,后果真的很难说。”

我木了一会,才理解他说的什么意思。他明着利用我要挟黑寐,可又没有完整周详的计划。万一中途我出了岔子,譬如说我死了,黑寐一定不会放过他和隋门的人,所以他不敢妄动。在没有很好的计划前他顾虑着黑寐,是不会对我下手的。

看着游湛沉思的样子,觉得这种天天想着算计别人或者被人算计的日子着实不好过。我实在不理解,好好的西疆世外桃源生活不过,偏要来蹚江湖这浑水­干­什么,是我的话肯定一辈子不出来。

游湛看我的眼神忽而凌厉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看得我发毛。本能想逃跑,理智又告诉我无处可跑。

他很快制住我,即使腿受了伤,他的武功也没影响多少。我直觉此刻的绝对他不怀好意,“你,你想­干­吗?”

他泛起邪恶的笑容,摸着我的下巴,­色­ⅿⅿ地:“我想到怎么处置你了。”

我每个毛孔都泛起冷意,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他把我的手摁在桌上,笑得极其温软:“你说,如果我砍下你的一根手指送给他,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脸­色­刷的白了,冷汗一滴滴自背上滑落。看看我的手指,再看看游湛的脸,一阵眩晕。他不会杀了我,可是这些小动作完全可以做。手指不停颤抖着,典型的帕金森症状,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你伤了我的腿,我砍你的手指,天经地义。”游湛视线渐渐落到我手上,举起他的剑,奋力往下。我有胆量拉着他同归于尽,竟然没有胆量看到自己的手指落地,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有人死死掐着我的脖子,我完全透不过气。那人青面獠牙,酷似­阴­间厉鬼,一双手不停用力。我狠狠拽着他的手,却发现手上都是鲜血。

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手。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湿透,我顿时感到一阵麻麻的疼痛,整个人都虚浮起来。

我的手指,果然还是没有保得住。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

“我还以为你有多强悍,真的什么都不怕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刺耳。

抬头看了一下,游湛正在我正前方悠闲地看着我。我拿起没有受伤的手抹了下脸上的眼泪,冷冷地看着他。

他轻轻咳了两下,柔声道:“感觉不错吧?”

“你向他提了什么条件?”我不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切入正题。

他笑道:“你说呢?”

我不说话,这人的心思我猜不透,更不敢想象黑寐看到了会怎么样?换成是我,一定会崩溃。

纠结心痛了好一会,游湛走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一圈圈解开带血的纱布。我怔怔地看着,也忘了反抗。解完他扔到一边,我赫然发现我五个指头都在。每一根都活动了一下,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你……”我看着他说不出话,事情发展太快,我一时懵住。醒过来看到满手是血,下意识以为一根指头没了。

他仰头轻轻一笑:“在还没做好万全计划前,我暂时不会动你。”

我十个指头交叉着握了一下,确定无虞,顿时郁郁愁思都抛到了一边。这人真的很变态,故意用血绷带绑我的手,目的是为了吓唬我吗?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替我缠绷带时那种从别人痛苦中得到乐趣的邪恶表情,肯定边缠边笑吧。

赶紧找了盆水把手上的血洗­干­净,终于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我差点就想亲几口。顾虑到游湛还在,我不动声­色­地背过手挺胸看着他,把手藏在后面,其实是有些怕了。手指失而复得,自然更加珍惜。

“我想你以后会学着听话一点。” 游湛笑着冷哼了一声,如此高难度的表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这时候我也有点明白他的意图了,让我经历一下疑似断指的痛苦,让我体验一下­肉­体折磨的难熬,从而识趣一些。也许我一鼓作气能有勇气寻死,可是这种慢慢的一点点的折磨却会渐渐瓦解一个人人的意志力。他还真是深谙折磨之道,这种缓慢的煎熬确实比痛快地死去更能击垮一个人。

游湛的折磨,恬静潜在的危险,告诉我未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摆脱恶男

途中休息的时候,游湛和苍悦会一起练剑,我想应该是在练浣玉仙谱。

游湛腿有恙,对武功略有影响,但影响不大,而且看得出来他已经练了一段时间。至于苍悦,早前就练得差不多了。

曾经和花痕淡一起去踏风山庄看过踏风和苍悦练剑,那时候我还觉得我们两对人真是不错,可惜现在变成了这样。踏风做梦也没想到苍悦会背叛他吧。

因为车夫迷路,马车颠来倒去走了两次,问过路人之后才找到了正确方向。这时候天­色­虽晚,游湛还是决定连夜赶路找客栈投宿。

车夫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大家都下了马车。再怎么着,个人问题还是要找时间找地点解决的,这个很现实。他们轮流看守我,我身边只剩下恬静,另一个侍妾,还有车夫。

时至初秋,被晚风一吹,人清醒了不少。借着淡淡的月光,很快我认出了这个地方,下午走叉的时候到过,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会。旁边是一大片树林斜坡,黑漆漆不知所谓。

呆了几秒钟,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现在身边只有恬静他们,我能不能趁此机会逃跑呢?如果能回到现代,我一定写篇长长的日记,名叫“简萧快跑”,因为我的生活总是处在奔波逃亡中。

恬静和车夫的战斗力比游湛苍悦差很多,这是绝好的机会,再浪费时间等到游湛回来就什么也­干­不了了。深呼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得拼一下,就算被抓回来也就是维持现状的下场,不会更惨。

想到这里,一咬牙关,用力往下一扑,顺着树林斜坡飞了下去。

几乎同一时间听到恬静的尖叫声:“不好了,她跑了。”然后和车夫飞快地追了过来。

我跑了两步就失去了重心,变成了翻滚。虽然是滚,速度倒比原先快了不少,只是身上到处扎的很疼,偶尔还撞到树撞得昏头昏脑。撞上了树我没有停,一个翻身继续滚。恬静和车夫追我,自然不会拼命地和我一样滚,所以速度比我慢了些。

又撞上了一棵大树,我没有继续往下滚,而是顺着树­干­爬了上去。我原本就没想过要一直跑到最下面,斜坡下面如果是平地最好,可万一是悬崖,或者有野兽之类的怎么办?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刚稳住,下面一阵劲风,游湛­阴­沉的声音划过:“四处找,一定要找到她。”

我屏住呼吸,尽量不让他听见,高手对呼吸声是很敏感的。好在四周还有沙沙的树叶声,遮掩了不少。坐在一根大枝桠上,居高临下,感觉还不赖。我的想法是等到他们死活找不到我,离开这里,我就安全了。

苍悦在远处叫了一声:“下面是个深潭。”

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够机灵够聪明,不然在这暗夜中掉进深潭绝对彻底完蛋。

“没有听到落水的的声音,她肯定还在上面。每人一个方向四处找一下,就是找到天亮也要把她找出来。”

全身紧绷着,处于高度警觉状态,天一亮,我怎么还走得掉?全都曝光了。

看来躲在大树上也不安全,游湛这小人还真是­阴­险。

怎么办怎么办,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僵在大树上左右为难。感觉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应该都往下或者往旁边追了。我轻手轻脚顺着树­干­爬下来,停顿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悄悄地往上面走,用我最小心的姿态。

月光下隐约能看到上面的路,还有马车。我小心攀了上去,心扑通狂跳,成败就在分秒间。

“她没有时间跑太远,附近再看看,树上也注意一下。”

游湛的声音已经很近,我现在施展轻功怕是马上就会被他发现,呆站着也肯定是被抓的下场,一时间我完全没了主意。

视线瞄到身旁的马车,猛地被捶了一下,我怎么忘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俯下身,悄悄爬到马车下面,这里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等他们马车开动,把我留在原地,我就脱身了。游湛再怎么小心,也不会想到我这么胆小的人又爬回来了吧。

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好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这马车很高,下面很空,想着他们暂时不会离开,我头一歪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在马车底下。看看外边,天已经亮了。马车里没有一点动静,他们应该还在继续搜索。

渐渐有脚步声响起,我又屏住呼吸。

“主人,找不到。”是恬静的声音。

过了一会,像是谁在自言自语:“没有道理,她不可能跑这么快,树上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

“再找一遍,看看哪里还有藏身的地方我们没发现的,一个时辰后会合。”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这是一段漫长的等待时间。可是只要能够逃脱,就算十个时辰也值得等。

时间慢慢过去,终于他们又返回了,紧张的时刻开始。我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盼着他们早点离开。

好像听到了马蹄声,接着有马停下来的声音。

“主人。”

看样子是游湛的手下和他会合来了,应该有好几个人。

他们小声聊了一会,准备上路,那几个人好像要跟着。我心里一个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通常主子都是在前,其他人在后。这几人骑马,自然是跟在马车后面,那我怎么办?

眼见马车准备启动,我急的快要爆炸了,几乎可以想象到游湛看见我从车底爬出来时候的模样。焦急中看到车底有几条腾空的横杠,不由细想,两手臂趴在上面,脚也勾住其中一条,整个人附在车底。

刚做完这些,马车就笃笃笃启动了,那几匹马果然跟在后面。我额头上的汗水开始往下掉,好险。

颠簸中,更乐观的前景浮现出来,只要熬过白天,他们找了客栈休息,我就自由了。因为马车都是停在特定的地方,没有人看守,我从马车底下逃走,绝对不会失误。

没想到一步步无意走下来居然让我发现了最稳妥的逃脱方法。

胜利就在前方,我差点落泪。再怎么饿,马车再怎么颠簸,手脚再怎么酸,我也一定要撑到晚上。

可是,真的很辛苦。浑身骨头快被颠得散架了,加上空空如也的肚皮,脑子开始混沌起来,这种滋味难受到了极点。

我一路咬着牙,不停胡思乱想,迫使自己尽量不去注意身体的难忍。

终于,熬到了太阳下山,马车进城了。谁也不会想到,这辆­精­美的马车下面还藏着一个人。

马车停了下来,想是到了客栈;车身晃动着,几个人下了马车;接着,车夫赶着车子转到了马车停放地;再接着,车夫下了马车。

又过了一会,天黑透了,四周悄无声息,有些可怖。隐隐有风灌进车底,增加了一些­阴­寒。

我知道这一次的瞒天过海是真的成功了。如果游湛知道我在马车下面,一定会邪恶地笑着把我扯出来然后变态地治理我一番。

眼看时机已经成熟,我试着动了下手脚,发现全都僵了。灰头土脸地摔到地上,慢慢地往外爬。

忽然,手上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即使身体麻木着我还是感到了这种剧痛。一阵寒气自脚底传遍全身,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又爬了一步,就再也爬不动,脑子里打起螺旋,一头栽了下去。失去意识前,我知道我的手受到了创伤。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在马车底下。身体舒服了一点,只是冷的厉害。

想到我的逃跑计划,踉跄地爬出马车,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寒战。马上看看自己的左手,有一个很细微的印痕。强烈的不安浮了上来,我知道昨天黑暗中我的手被什么东西扎了或咬了,导致了我的昏迷。

狠狠皱了下眉,不经意间看向旁边,立马跳脚弹开。我脚边躺着一个小尸体,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马车里的贵宾韭虫,这时候它已经四脚朝天。

耳畔响起了嗡嗡声,差点跌坐在地,心里有个疑问,我是不是被它咬了?它咬了我,又死了?这种可能­性­很大。

正在我惊魂不定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我抬头,这才发现这里一片狼藉,好像战场一样。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弱大哥,头戴一顶黑帽,面容凄楚,眼神有些涣散。一看到我,大叫了一声:“鬼啊!”然后真的和见鬼了一样跑开。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我被韭虫咬过毁容了?惊恐地摸了下脸,没有血没有疤痕没有痘痘,一切如常。前面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我马上跑过去照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事情太诡异了。

巨大的疑团促使我没有立刻跑开,而是走进了客栈内院。这一进去,顿时吓得赶紧缩到围墙后面。过了好一会,才探出头看个究竟。

地上躺着几具身体,一看就是没有呼吸的那种。

刚才那位大哥又出现了,在一边瑟缩着,看我还是一脸见鬼的模样,嘴­唇­动了几下没发出一个声音,最后指了指不远处地上。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是个女人的身体。不解地看向他,他又指了指。

难道是让我过去看那个女人?

我摇摇头,不敢,我一向怕死人。那大哥面­色­略有迟疑,手慢慢伸向我的手臂,轻轻碰了一下又弹开,好像在确认我是不是真人。触碰到了实体,他露出解脱放松的神­色­,然后拉着我走到那个女人身边。

我视线转向那女人,惊得像是在春日暖阳里被极地冰雪吞没一样,也终于明白那大哥认为我是鬼的原因了。

因为,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人,就是“我”。

冰雪聪冥

我终于明白那大哥认为我是鬼的原因了,因为,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我”。

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恐惧,如果没有那个活生生的客栈大哥在我身边,我想我一定晕倒了。看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死在你面前,你能不觉得万分震撼和害怕吗?幸亏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不然我真无法想象我会害怕到什么地步。

“到底怎么回事?”大哥捧着头喃喃自语。

我慢慢冷静下来,想了一会,拍拍大哥的肩膀,结结巴巴道:“大,大哥,你去看一下她脖子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她可能戴了人皮面具。”我实在不敢去碰一个死人,大哥你是男人,你上。

大哥看着我往后一缩,差点跳起来,过了很久,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终于靠向那个“我”,看了好一会,伸手到那人脖子下方摸索着慢慢掀起一层面具。

面具落地,真相并不是太出乎人意料,躺在地上的女人是恬静,她是被一掌劈在胸口打死的。

让她易容的人肯定是游湛。游湛做事小心,我不见了必定要找人冒充我来掩人耳目;至于杀恬静的人……我转头对着大哥急切问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略微被我的焦急吓到了,过了一会苦着脸满脸颓废,哀道:“我也不知道啊,又是打架,又是杀人,全客栈的人都跑光了,我的客栈就这么完了。”

我死死抓紧衣服,心里揪的难受,像有什么在啃一样。黑寐一定来过了,他来救我了。

“姑娘,你快些逃命去吧。”大哥好心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怎么了?”

“前两天,有几个凶巴巴的人找我密谈,给了我你的画像,说如果看到有个年轻公子带着你和几位姑娘投栈,一定要我把他们安排在那几个特定的房间。”

我心一颤,他继续道:“他们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酬金,不管人来没来都是我的。我本来不想惹麻烦,可是那几个人看上去实在不好惹,而且他们说人不一定会来。我贪念一起,心想人不定会住在我的客栈,就收下了。没想到才过一天,人就出现了。”他一脸的悔恨。

无力再听,我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恹恹问道:“哪几个房间?”

大哥指了指旁边,我转过身一看,有一瞬间的恍神,黑漆漆一片,连着几个房间全被一堵黑墙一样的东西罩着,完全密封住,坚不可摧。房屋之间略有空隙,是分开密封的。

“那几人在这几个房间里呆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在­干­吗,还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几个房间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被封住了呢?也不知道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我勉强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那个一直对我拳脚相向的女人就躺在我脚下不远处没有声息,她是在黑寐发现她不是我之后被一掌打死的。

恬静正对的那个屋门大开,没有黑墙罩住,想是黑寐进去的时候已经拆除。我慢慢走进去,看到另一个侍妾倒在一侧墙边,早已气绝。

大哥也跟着我进去,一拍脑袋小声道:“那几个凶凶的人还硬安了个伙计给我店里,就是这个伙计来招呼住在这些屋里的人。”

那伙计一定是来确定我具体住在哪个房间,可是他哪里能看得出恬静易容过后是真的我还是假的我?也只有黑寐才能一眼认出我的真假。

抱紧手臂,却还是止不住地感到寒冷。黑寐没有找到我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又要重新往回找?我还真是个扫把星,一次次给他添麻烦。

“姑娘姑娘,你别哭,快些去逃命吧,他们要杀的人是你,这位姑娘刚好成了你的替罪羊。”

我也不能解释什么,心里压抑到了极点。黑寐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地跑掉,他已经找到我了。

大哥兀自在一边劝我快些离开:“快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当时躲在一边看到那个杀你,不是,杀那位姑娘的男人,下手挺狠的,和那位姑娘一走出房门就一掌拍在她胸口,那位姑娘都没有时间挣扎就倒下了。我看他们不杀你不会罢休。”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我擦了把脸上的眼泪,视线几乎模糊得看不到什么东西。

“那几个黑屋里可能还有人,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出来后,大哥盯着那几个房间发呆。

我也回望了一下那几个房间,不管里面有没有人,都和我无关。难道我还把他们救出来继续让他们控制,当东郭先生吗?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救他们。僵着身体拖着步子往外面走。过了一会回头哽咽着问他:“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通向哪里?”

大哥很快回答:“殿城,由南往北必经之地。自从两年前隔壁城因为瘟疫被封城后,这里是唯一连接南北的城市。”

“谢谢大哥,我走了,你保重。”

我真是蠢货,为什么会这么蠢,拼了半条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可能被韭虫咬了,为的是什么?为什么不安心等着黑寐来救我?难道潜意识里我对他的信任还不够,以为他会放弃我,所以选择自己不顾一切地逃跑吗?我承认我曾经有过这种想法,我真的太蠢了。

我们的具体行踪他可能不会一一知晓,但我们北上的大致走向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北上必经之路,他就在这里等我。殿城的每一个大客栈他应该都做了相应安排,可是我把它搞砸了。他来救我的时候我正昏迷在马车底下,我顺利地躲掉了游湛,可是把黑寐也一并躲掉了。

上次树林里是,这次也是,每次都是我临时出了状况搞砸了一切。

看着手上的那个小印痕,觉得特别讽刺。我自己想办法脱逃是逼于无奈,也不能算错,可是却换来这样的结局,不但错过了黑寐,还把自己弄伤了,真是可笑。也许老天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跟我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地戏弄我,让我没有好日子过。

以后不会再有人绑架我,我真的自由了。

浑浑噩噩地慢慢走出了殿城。不知道走了多久,晕倒在路边的坑里,几乎两天没有进食加上体力的消耗,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闭上眼睛前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会长睡不醒。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依旧在路边的坑里,武侠小说里救人的呣子、父子、夫妻还是没有出现。

牙齿格格作响,身体的变化我即使想忽略也忽略不了。我确定我被那个韭虫咬了,因为从我昏迷醒来后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冷,很冷,越来越冷。明明是初秋,我却觉得像寒冬腊月一样冷,而且越是在太阳底下越冷。

起初以为是心情差到极点才有这种感觉,可是冷到这般瑟瑟发抖的地步却是不该出现的状况。心里慌起来,我到底该怎么办?四面八方都是路,我竟然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饿到胃疼,看旁边有几棵苹果树,顺手摘了几个充饥。机械地吞下肚,没有任何味道,好像只是完成任务一样。

“喂,你居然敢偷我家的苹果吃,知不知道错?”一个清脆的声音。

“就是就是。”旁边有声音附和。

我瑟缩着慢慢回头,是一大一小两小女孩。她们看到我,单纯的大眼里微微震动了下,表情马上软了下来。大点的女孩嘴角尴尬地拉开:“你是不是很饿呀,饿就多吃点吧,没关系,多吃点。”

小点的也连连点头:“真的没关系的,多吃点。”

两个人站在那里像两朵盛放的花一样灿烂,灼着我的眼,从她们明亮的眼睛里我看到现在的我有多狼狈,没有回答她们,低下头慢慢走远。

远远地听到她们还在议论:“这人真怪。”“是啊,会不会脑子不正常?”“我也觉得有点。”……

越走越偏僻,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

我被韭虫咬了,只有游湛有解药,难道让我去找他吗?就算他还活着,我好不容易从他手里逃了出来,怎么可以再入虎口?再被他当成对付黑寐的工具绝对不可以。

我想我错了,我应该留在殿城等黑寐,说不定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找到我。早上的时候越来越冷的感觉麻痹了我的意识,也可能是强烈的自责冲昏了头脑,我就这么一个人跑了出来。

回头看一下,竟忘了来时走过的路,不知道怎么回殿城。

冷得实在受不了,就好像穿着吊带睡衣赤脚踩在雪地里的感觉。我怕冷,一直怕冷,冬天一向都是呆在空调房里不愿出来。现在只穿着单薄的秋衫,根本抵挡不住寒意。

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奇怪的是温度没有越来越低,相反的,有了点暖意。

再走几步,闻到了一股什么味道,转角处有隐约的雾气升腾着。这味道……我飞快地跑过去,果然看到了温泉。一个很大的池子,在淡淡雾气笼罩中显得有些缥缈,宁静而优雅,颇有仙境的感觉。

温泉对普通人来说是正常的惊喜,而对我这个冷到极点的人来说就是救命泉。用手试了下水温,有点烫,却是我最渴望的,我疲惫冰冷的身体一下子有了力量。顾不得有没有旁人,我脱了衣服慢慢潜进去,脚尖碰到水的刹那,解脱的快感窜流至全身。

牙齿不再打颤,身体不再发抖,终于解除了痛苦,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趴在池边发呆,想着等一下还是摸回殿城比较好,在大城市里黑寐比较容易找到我。可是我身上的毒不知道严不严重……

泡了很久,直到浑身酥软皮肤开始肿起,我才慢慢从水中冒出。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我又赶紧缩了回去。

来人不止一个,而且还在聊天,我听到了女人的笑声。他们的声音不大,听不真切,不知道在说什么。我瞅准了一块石头,悄悄躲了起来。现在赤 身露体,太没有安全感。

来人已经到了池边,我一咬手指,糟了,我的衣服还大摇大摆躺在那呢。

果然,过了一会,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还带着笑意:“相公,有客人来了。”

同样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却和善没有恶意,“看来是这样,朋友,出来吧。”

眼看躲不过去,我在石头后面瑟瑟地叫了一声:“我没有衣服。”而且,我原先的衣服很脏很脏,地上打过很多滚。

女的爽朗地笑了:“等着啊,我去给你拿­干­净衣服。”

我的戒心放了下来,反应这么快又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没过多久,“接着。”

我吓了一跳,因为声音就在旁边,那女人已经来到我躲藏的石块附近。看来她武功很好,我一点察觉都没有。

“谢谢。”我接过衣服,偷偷看了她一眼:淡雅的素­色­衣服,梳着­妇­人常见的发髻,头饰很简单,只有一根简单的木钗。脸上带着笑,年纪约莫四五十,没有刻意保养得很年轻,但处处显示着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有的风韵,让人一看就放下戒心。

我小心地穿好衣服。这衣服质地很软,是年轻姑娘的款式,看上去有一定年代,应该是她年轻时候穿的。她个子比我略高,我穿着稍长。拎着裙角走出来,努力冲他们和善地笑着。

女人旁边有个中年男人,剑眉星目儒雅有礼,可让我震惊的是他居然坐在轮椅上,而且穿着厚厚的衣服,和一旁仅着单薄秋衫的女人形成强烈反差。轮椅上方还有一个漂亮的顶棚,把他完全罩在­阴­影下。

男的温柔开口:“姑娘你怎会在此?”

我刚要开口,一阵风过,吹得我瑟瑟发抖。离开了温泉的滋润,我的体温开始迅速下降,人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看到我的反常,他们俩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女人过来牵起我的手,让男人把脉。那男人把着我的脉门,凝神皱眉,我的心开始往下掉。

他放开我,抬头细细看我:“姑娘怎会中此剧毒?”

这挑起了我最担心的事,我勉强笑了笑,哑着声音:“是什么毒?”

男人平静道:“隋门奇毒-冰雪聪冥。”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腿,“我也身中此毒,双腿因此而废。”

看着他的腿,我彻底轰了。

有缘故人

“我也身中此毒,双腿因此而废。”

听到这句话,我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想不到任何东西,讷讷道:“冰雪聪冥……”

“姑娘怎么同样中了冰雪聪冥?”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一种叫韭虫的怪虫子咬了。”

“韭虫?”那男人略皱眉,“被韭虫咬了不该这么严重,不可能是冰雪聪冥。”

我轻轻叹口气,对于毒我一无所知,可是他好像很了解,连韭虫都知道。

“姑娘之前体内应该有毒吧?”他忽然眼神一利。

经他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对,我之前中过毒,后来又被韭虫咬了。”游湛为了控制我,给我喂了毒。

他缓缓点头:“这就对了,韭虫的毒不会这么厉害。冰雪聪冥是由韭虫和其他毒提炼而成,这两种毒分开,都是不致命的毒,可是一经融合,就是隋门最上层的奇毒冰雪聪冥。”

原来如此,我苦笑,我这是走了什么运?看看他的腿,我觉得身体更冷了。

“好了,回去再说,别杵在这。”那女人催道,又在轮椅后方找了一通,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覆在我头上,把我袖子拉下盖住手,“幸亏你碰上了我们,不然被你自己瞎折腾一番还不知道会毒发成什么样。”

看我一脸呆滞的模样,她又解释道:“中了冰雪聪冥不能见太阳,一吸收阳光会更冷,毒­性­更强。”

怪不得我一路上越来越冷,原来是晒了太阳的原因,也难怪那男人轮椅上方还要支个顶棚。这是什么­阴­暗的毒,也太邪门了,太阳能反利用么?

迟疑了一下,到换下来的衣服里面取了鞭子和其他东西,准备跟他们走。那女人一把夺过我的鞭子,眼神激荡起来,闪着灼灼光辉,“这条鞭子从何而来?”

她的反应很奇怪,我老实回答:“上康范家兵器行。”

她看了又看,一边的男人也温柔地看着那条鞭子,好像沉浸在什么场景中一样。过了一会,她递给我,笑道:“走吧。”

我接过鞭子,微颤抖着跟在他们后面。女人推着轮椅,慢慢走在山路上,不急不忙,悠闲散步一般。

我在后面恭敬问道:“两位,可是柳碧璃女侠夫­妇­?”她看到碧璃鞭时候的表现,一定是认识鞭子的人。我听楚帘说过,柳碧璃女侠和她丈夫隐居了好多年。他丈夫身有残疾,而且是隋门中人。从刚才看来那男人对隋门之毒十分了解,相信是隋门中人无疑。

前面的人脚步滞了一下,缓缓回头:“这名字好多年没有人提起了,你叫我音姨吧,他是音伯。”

我心下了然,笑着点点头。

跟着他们走到他们的居所,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很高大的山峰,造型很奇特,这个地方的温度比刚才温泉那边又要高一些,音伯已经脱了外面的皮袄。

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隐居在这里了,因为冰雪聪冥让我们时刻觉得寒冷,他们不得不找这个温度高于外界的地方藏身。我猜那边的大山峰应该是个火山,所以附近才有温泉,周边温度才会比较高。至于是死火山还是活火山,安全不安全,我没本事看出来。

几间简单的平房,收拾得很­干­净,布置得很雅致,处处可见女主人的勤劳。

倒了三杯茶,我们在桌边坐下。

音伯对音姨侧头道:“这位姑娘和我们有缘,她竟是你碧璃鞭现在的主人。”

“我叫简萧。”心里惭愧得很,当年碧璃鞭威震江湖,到了我手里就沉寂了。

音姨眉头轻锁:“是啊,更有缘的是她竟然也和你一样中了冰雪聪冥。”微微叹了口气,言语间有着遗憾。

“简萧,你为什么会惹上隋门的人?”

他们俩不问世事多年,即使音伯是隋门的人也无妨,我把事情始末简略说了一下。音伯微微笑道:“没想到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言下之意,他该是认识游湛父亲的。我看了看他的腿,想问,又怕触及他的痛处。他倒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拍了两下膝盖,慢慢说道:“我这腿,已经有很多年,习惯了。”

“音伯你是把冰雪聪冥的毒都逼到了腿上吗?”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说不定以后我也会这样,音伯的现在很可能就是我的将来。

音伯微楞,又和煦地笑了,眉间的皱纹舒展开。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候一定很帅而且还很温柔,即使现在也能看出当年的影子,“不是,这腿就是冰雪聪冥的毒发症状。”

冰雪聪冥,毒发时候并不是像其他毒一样吐血针刺奇痒之类的感觉,而是照着字面意思,全身冷到极点。每个人身体条件不一样,中毒深浅不一样,症状也会有所不同,所以不同的人毒发后果都不相同。等到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僵住不能动,那就与废人无异。

我想我的脸­色­肯定刷白到了一定程度,因为他们俩都笑了,音伯安慰道:“别怕别怕,你看音伯这么多年了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他们一个是隋门高手,一个是江湖女侠,认识的奇人异士肯定很多,都不能解毒吗?我虽然认命,可还是不想那么快就死……小心翼翼地问:“冰雪聪冥真的无药可解吗?”

音伯伸手比划了一个二字,“世上有两个人可以控制此毒,一个是分数老妪,可惜我们找到这位高人的时候她已然仙去。”他顿了顿,“还有一个就是历届隋门主人。只是我的毒就是他所下,他当然不可能帮我。”

有些吃惊,他的毒竟是游湛父亲所下;而我的毒和游湛有关,看来我们果然有缘。可随之我的心寒了下来,难道再让我去找游湛吗?绝对不行。

为了控制毒­性­,我在这里先安顿下来。

我还是幸运的,这个时候遇到了他们,因为冰雪聪冥中毒前期如果不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音伯原本就是隋门中人,自己又有切身经历,有他在,我的毒暂时得到了控制。

泡温泉成了必修课,因为身体长时间处于极度寒冷状态,会渐渐变得僵硬,需要每天泡温泉加以舒展活络筋骨。这个地方,确实是治疗冰雪聪冥的好地方,他们当年肯定也是找了很久才最后选择了这里。

事情的发展也免去了我要不要去找黑寐的纠结,因为我没有选择,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经常会想黑寐在做什么,他会不会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

音姨音伯两人的生活很简单,吃饭、睡觉、泡澡、驱毒、散步、聊天、种种花草。我来之后他们事情多了一些,要替我控制毒­性­。我没什么好做的,只能主动承担做饭和家务事。他们吃的也很清淡,几乎都是素菜,偶尔才会有一次荤,我也在慢慢习惯。

唯一习惯不了的是不能见太阳。冰雪遇见太阳,总是会崩溃,所以每次出屋都必须把身体包括手掌都包的严严实实,或者­干­脆躲在完全没有阳光的地方。这种感觉就好像鬼似的,见不得阳光,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只有晚上才是真正的乐园。

我总是极力安慰自己:这是保养皮肤的顶级方法,一定会让皮肤又白又­嫩­。

那句旷古箴言还真是­精­辟: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现在我是多么渴望能有强烈的阳光照耀在我身上。

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还是很美的。古代的山林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浑然天成,处处彰显着自然的美丽。

看着音姨在那里摆弄野花的身影,我心念一起,觉着有一点小事需要处理掉。对着她叫道:“音姨,舞一套鞭法给我看看吧,很想看看柳女侠名震江湖的鞭法。”

她转头粲齿笑道:“好多年没耍,手生了。”

“试试嘛。”我双手奉上碧璃鞭,期待道:“音姨?”

音伯也在旁边笑着鼓励:“是啊阿音,好多年没有看到你舞鞭子了,我也很想看。”

她眼眸闪动着接了过去,又细细抚摸了好一会,那神情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我虽然不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舍弃了碧璃鞭,可是看得出来这鞭子的确是她心爱之物。

她将鞭子甩开,我顿时感到一阵疾风掠过,和音伯退至上有遮盖物的地方,慢慢欣赏着。

三十多年前柳女侠的碧璃鞭人人皆知,鞭法出神入化,随心而动。我在楚帘调教下虽也略有进展,可和她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此时的她年届五十,身形不如年轻时灵活,可是舞起来依旧如行云流水般流畅。那条鞭子在她手里好像有了灵­性­一样,跟着她翻滚跳跃,所到之处迅猛有力,让人望而生畏。

我这不成器的,对学武三心二意,简直浪费了人家的神鞭。

一场舞完,音姨擦拭着额上的汗水,摇头道:“老了,以前连气都不喘的。”

音伯揶揄道:“是啊,以前还有力气拿鞭子抽我,现在就连拿鞭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音姨斜睨着他:“我现在照样抽的动,你要不要试试?”

我在一边捂着嘴直笑,这两人跟斗嘴的年轻小夫妻差不多。音伯对着音姨头向我偏了偏:“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年轻人笑话。”

音姨也笑起来,笑容直沁人心。她收好鞭子,不舍地递给我。我又把鞭子推向她:“简萧不夺人所好,碧璃鞭物归原主。”

她的眼睛亮了很多,我笑道:“我三脚猫的功夫,这鞭子跟着我实在是太委屈,音姨你快点收回去吧。”跟着我,这鞭子绝对屈才。

“简萧,谢了。”音姨爽快地扬了扬鞭子,又开始抚摸。

每个人每样东西都该有她最好的归宿,鞭子亦如此。赠人鲜花,手有余香,更何况这花本来就是她的。

只可惜这样平淡的山中控毒生活没有很久,我的第一次毒发就不合常理地出牌了。

原本中毒很久才会毒发的冰雪聪冥在我身上居然很快地发作,来的那么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而且是在深夜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那天晚上睡着睡着,忽然间感到极冷,我把被子裹紧了一些,再裹紧一些。可是越来越冰的感觉让我知道情况不妙,手脚都开始颤抖起来。我挣扎着下床,想去找他们,却蜷缩着摔倒在地。

周围的气温好像陡然下降了几十度,一切都冰封起来,如同回到冰川世纪。头发上硬硬的,结了冰块,嘴巴再也合不上,呼出的热气也马上变成了冰气。

刺骨的寒气从每个毛孔一点点倾入,又像冰锥一样刺进,攫住我整个身体,渐渐让人变得没有任何知觉,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巨冷之下人的意识也开始涣散,而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我,我很快就会和音伯一样了。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攀着桌子慢慢爬上去,抓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碎裂声在寂静中显得特别狰狞。

漫天雪花开始飞舞,我一个人躺在皑皑雪地里,逐渐被白雪覆盖。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音姨和音伯都守在我床边。

“终于醒了。”音伯舒了口气,音姨面带愁容:“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毒­性­发作?”

我想说话,喉咙却­干­的说不出来。用手撑住身体爬起来,却发现了异样。

震惊地地看着他们,音姨面有不忍:“对不起,简萧,我们无能为力了。如果不是你及时摔碎花瓶,后果不堪设想。”

我闭上眼睛,想哭又哭不出来,左手手掌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我还是走上了音伯的路。

手刚不能动的时候很不习惯,也曾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哭,可是一段时间下来,我也逐渐认命了。

我自问从来没有­干­过坏事,从来没有伤天害理,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我命该如此。

不停抚摸着那只没有知觉的手掌,试图给它一点暖意,却是徒劳。视线转到手腕,很快移开,不愿去想。

眼睛看到的是那个大山峰,该是火山。有时候胡思乱想,觉得就算会喷发我也不是很害怕,火山喷发岩浆迸裂,瞬间就解脱了。

“简萧。”

我起身叫了声“音姨”,又重新坐下。

这里是一个简易的亭子,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有不少适合音伯和我休憩的场所。我经常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阳光发呆,我想音伯这么多年也是这样吧。

“在想什么?”

“没什么,犯困呢。”我随口道。

音姨微微一笑,整个脸生动起来,眼角的皱纹昭示着岁月的划过,却依稀能看到当年驰骋江湖一代女侠的豪气。这是我从小看小说看电视剧女侠梦的现实版,历经沧桑后潇洒转身,和心爱的人隐居山林。只是现实还是不尽如人意,音伯的毒依旧残留着,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孩子,两个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一直守在这里过下去。

她伸手搭在我肩膀上,语中带着促狭:“天天对着手上的东西发呆,就能见到他了么?”

我一阵心虚,捋好袖子把手镯藏住,嘴硬道:“哪有,这不是他送的。”

音姨呵呵笑了,轻声道:“想他,就出去找他,一个人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不出去。”我嘟囔着,“这里很好。”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不要出去见他。

“傻了。”音姨看着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我微怔了下,用右手接过。

“我和他商量过了,你不该一直呆在这里,更不能就这样等着下次毒发。这封信你带给隋门现在的当家,那个叫游湛的,他看了或许会救你,也不会再拿你当人质。况且,从他之前给你下的毒来看,虽然极其难解,却是很轻的毒,他并不想至你于死地。”

让我回去找游湛?我忙把信塞还给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你的毒早晚还会发,难道你想和音伯一样?”

我说不出话,不敢想象我会有那么一天,手不能动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音伯比我坚强,身边还有心爱的人陪着,他能熬下去。如果我和他一样,连腿都不能动了,我宁可永远一个人也不愿意让黑寐知道,或者­干­脆自我了结寻个解脱。我打心眼里佩服那些身体有缺憾的人,换成是我绝对挨不下去。

“简萧,听音姨的话,如果解毒了再回来看我们。你中毒时间短,如果救治及时,那只手是可以复原的。”音姨抓住我戴着厚厚手套的左手,她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特质。

我苦着脸:“音姨,我真的不能去找游湛,那人实在太坏了。”

她眉毛一挑:“可是我和你音伯想过两个人的生活怎么办,你难道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我傻眼,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她看我愣住的傻样,摸着我的头:“出去吧,如果实在解不了再回来找我们,最坏也就是和你音伯一样。”

“要不,我们一起走?音伯也需要解毒。”

她笑得有些凄凉:“我们的情况太复杂,一时和你说不清楚。再说他的腿已经废了这么多年,即使解了毒也恢复不了,我们已经习惯了。”

我也不好再勉强,颓废地蹲在那里,“那过段时间再说,马上快冬天了。”其实外面什么季节对我和音伯来说没什么差别,即使外面是酷暑,我们的感觉也像在冬天一样。

这个过段时间没有多久,我就被他们打包扔了出来。

“简萧,别和任何人说我们在这里,我们不想被别人打扰。”

我拿着包袱不停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说的。”就算他们不提醒,我也知道要替他们保守秘密。

音姨笑着挥手:“走吧,路上小心。”

和他们告别完,心里空空的,前路一片渺茫。回头看他们,音姨推着音伯慢慢往回走,步伐平稳,身影渐淡,消失在阳光下。

将那封信撕掉,碎片扔在风里。

就算出来了,我也不会去找游湛,他们的好意怕是要被我辜负了。看的出来,他们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如果不是为了替我求解药,他们根本不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我反正不会去求游湛,那留着这封信又有何用?不如替他们保守这个秘密。

人各有命,继续沿着命运的脚步顺其自然地走下去吧。

意想不到

我想我的形象似乎有些骇人。因为不能接触阳光,所以我穿着厚厚的衣服,带着厚厚的手套,头上蒙着厚厚的头巾,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探路,典型的阿拉伯­妇­女装扮。

走到外面发现自己多虑了,现在已然是大冬天,大家都穿得很厚,我也就不显得有多突兀。山中不知岁月,到了外面才知道我已经在里面呆了三个月,可能音姨音伯在里面呆了三十年也就是晃眼而过的感觉。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个世界我真的孤零零无依无靠,除了黑寐。可是我对他的了解真的很少,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一旦失散就等于杳无音讯。

那个美丽的梦,真的太遥远,只能是梦。

一连走了好几天,也没看见一个熟人,原本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除了明遥那几个没出息的家伙和楚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囊中羞涩,钱袋里的钱别说明遥,连一半路都撑不下去。再不找工作,只能露宿街头。

刚好这时,看到有人在大街上贴了一张大大的告示。我研究了半天,问了旁边的人,才弄明白告示上写了什么。大意是某个新门派清葵派创立初期,拓展规模,招弟子,招其他杂役人员。

我考虑了一下,必须先解决温饱问题,我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一阵沉默,现在手不方便,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收。

顺着地址找到了清葵派的大门,很有气势,看样子掌门人是想大展宏图。

和门口的人说明来意,那人进去通报后领着我去见管事者季叔。当然不是掌门人亲见,掌门人哪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虽然是个新门派,倒也有模有样,而且一看就很有钱。进去后,我马上解开头巾和手套以示尊重。

“你会­干­什么?”季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厨房里的我都会,端茶倒水服侍人我也会,我什么都能­干­。”洗衣服怕是不行,连衣服都拧不­干­。

他点头,有了一丝笑容:“那你先留下吧,过两天具体再给你安排活­干­。”

我大喜,没想到这么顺利,连连道谢。

季叔带着我往女眷居所走,途中刚好遇到一个丫头打扮的人端着托盘经过,他把那丫鬟拦下,对我道:“茅加菲,你过来拿这个,先跟着她熟悉一下环境。”

“好。”我连忙走上去,用手小心托住托盘下面,只有右手着力,托盘显得有些不稳。

季叔看了我一会,话中带着惊讶:“你的手有问题?”

我知道他看出来了,只能实话实说:“对,左手力气小一点。可是我右手一样能­干­,你别辞退我行不行?我需要这份活。”

他表情中明显地有着犹豫,最后还是狠心拒绝了我:“你手不方便,不太适合我们清葵派,对不住。”

“没事。”我勉强笑着,心里却很酸。换位思考一下,怨不得人家嫌弃我,谁会要一个手不灵活的丫鬟呢?我终于体会到大多数人所不能体会的残疾人的痛楚,连当下人都没人要。

那丫鬟麻利地从我手里把托盘接过去,看着她灵活的双手,我只能勉强笑着。

“见过掌门。”丫鬟又对着我后面行了个礼,季叔也叫了声“掌门”。

清葵派掌门?我转过头,和那个掌门视线对个正着。好年轻的掌门,估计也就二十多岁,中等偏上的面容,一身宽大的白袍,身材很高大。

他看见我,略有几秒钟的失神,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对季叔道:“何事?”

季叔为难着:“这位姑娘来找活­干­,可是她左手不能动,实在不方便,我只能推了她。”

“左手不能动?”掌门人微皱眉,神­色­间有着诧异,径自过来替我把脉,又甩了两下我的手臂,我快速推开他的手。

他看着我轻笑起来,头一偏,对着季叔道:“这姑娘收下了,去我屋里。”

“啊?”季叔有些傻眼,“属下明白。”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转了几圈,那个丫鬟也不解地看着我。

真是鲤鱼跃龙门,我一下子就成了掌门的丫鬟,这转折别说他们,连我自己也着实摸不着头脑。

掌门人慢慢往屋里走,又回头看着我们:“进了清葵派以后必须改名字,以后你就叫春妞,以前的名字不能再用。”

春 妞……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位掌门,不敢想象一代掌门居然给我起这么个名字,我宁可叫翠花。

季叔推了一把成为呆公­鸡­的我,瞪眼:“春妞,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放下去服侍掌门呀。”

“哦哦。”我拼命点头,又瞄了一下那掌门人,刚刚没注意现在发现了,他走路的时候腿脚有一点点不便,真是和我一样身体有小缺憾的人自强不息的典范。

女眷通常都是几人合住,我一来居然就分了个单间,还是最好的房间,这样的待遇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难道这个掌门人对我居心不良,意图不轨……我弱弱地怀疑着,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切的反常?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是我自作多情了。

晚上,我换上这里统一的丫鬟衣服忐忑不安地去掌门房里听候差遣,琢磨着万一他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怎么办?

“掌门。”我怯生生叫了一声,典型的丫鬟样。

“嗯。”掌门没有抬头,正在看书,随意指了指边上的砚台:“春妞,磨墨。”

我好怨念,春妞…… 乖顺地过去,倒了些许水,慢慢磨着。磨墨其实手很累,可是我又不能换手磨。

“太浓。”他试了下,不满意。

我又加了点清水,继续磨。

“还是太浓。”

我继续……

折腾了好久,他抬头看着我,嘴角翘起:“你到底会不会磨墨,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鬟。”

这个主子实在太难伺候了,我尽力扯着嘴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听候教训。我需要这份工作,不然我就会饿死,所以我忍,我忍。

他伸了个懒腰,叹口气,指指肩膀:“过来替我捶肩。”

“是。”我转到他身后,举起右手轻轻捶着他的右肩。

“今天没吃饭?”极具讽刺的口吻。

力度不够吗?我赶紧加大力度。他端起手边的茶碗,我对准他右肩捶下去,他噗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转过头对着我冷笑了一声,我呵呵一笑继续捶着。

“去给我拿些糕点。”他又懒懒道。

“是。”

飞快地奔出去,跑到厨房拿了一盘糕点。

他每个都尝了一口,然后撇手往地上一扔,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地上弄得面目全非。然后他看着我温温道:“打扫­干­净。”

我呆呆地点点头,也不能说不,谁让他是主子呢。我打扫,他就大摇大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直盯得我脊背发凉。

扫完地,再收拾物件,再打扫整个屋子,一直折腾到半夜才搞定。我提着发抖的右手顶着酸痛的腰杆回到我屋里,一头栽倒在床上。

我敢肯定,这个掌门不是是自己变态,就是哪里看我不顺眼,可我实在不记得我有哪里得罪过他。

清葵派是江湖上的新兴门派,简言之,处于打江山的阶段。

我坐在石凳上摸着下巴沉思: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新兴的掌门人方清葵,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看我不顺眼。其实也就是一些小麻烦,就是不停给我找事,翻来覆去地­干­活。倒也不是很辛苦,只是这些活是完全不必要的。

最后得出结论:这人天生有病,虐待狂。

“春妞,掌门人叫你过去。”

我应了一声,皱眉,还是不习惯如此强大的名字。慢吞吞挪着步子,走进方清葵掌门的屋里,卑躬屈膝叫了声“掌门”。

“嗯。”

我正等着他今天唱哪出戏来差遣我,不料一样东西递至我面前。睁大眼睛一看,竟然是一顶黑纱帽,厚厚的帽沿垂着,应该直接能覆盖到肩膀。

我口吃:“掌,掌门,这是?”

他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有病是不是,整天蒙着脸­干­什么?”

我呵呵傻笑了两声,解释道:“掌门,对不住,我生了一种怪病,不大能晒太阳。”

他看着我又笑了,笑的有些怪:“这帽子是特制的,能阻挡阳光,不过料子特殊,你还是可以看清楚外面。”

我哑,还有这好事?拿过帽子看了下,确实挺厚,不过比头巾透气多了。我差点感动得眼泪汪汪:“掌门……”原来这人也不是很恶劣,我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他。

“出去吧。”他无所谓地大手一挥,像赶小狗一样赶我出门。

我捧着帽子无限感激,连连鞠了两个躬,差点被门框绊倒。

碰到这样的主子,是我三生有幸,我终于有种时来运转的感觉。

只可惜,还没等我实行尽心尽力计划,半路就出了岔子,我竟然又一次毒发。音伯已经尽力给我控制,他说通常冰雪聪冥要过半年才会发作第一次,第二次一般在一年之后,可是我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来得太快,也许我天生就是个苦命人。

那天,清葵派里举行大会,我们都被召去厨房帮忙准备他们的午餐。

“春妞,你运气怎么那么好,一来就服侍掌门人。”厨房的厨娘羡慕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也没回答,这次运气是不错,不过我大多数时候运气背得人心寒。

大家正在说笑,我忽然觉得一阵奇冷。原本在厨房里温度应该偏高才是,不好,难道要毒发?脑子里闪过音伯的话,第二次毒发比第一次可能还要严重。我浑身都僵了,不敢想象毒发后会是什么光景。眼看快要撑不住,已经在浑身打颤,我冲了出去,绝对不能让她们看到我毒发的模样。

“春妞。”好几个人在叫我,我顾不上,闷着头一路狂奔。我该怎么办,音伯不在身边,难道说我命里该绝吗?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很清晰又很模糊,朦胧中感觉他又抱着我了……

“嘭。”跌跌撞撞跑着,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直撞得我­精­神涣散,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春妞,慌慌张张­干­什么?”那人斥责。

我看了他一眼,牙齿已经打颤得说不出话,好像又有一阵奇寒直灌进体内,将我身体吞噬。

方清葵脸­色­一凛,闪电般点住我周身几处大|­茓­,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给我服下,横抱起我直往他房间走。

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得男女大防推开他,只能颤抖着让他抱着。他直接将我放置在他床上,我身不能动,可是这会寒意却下去了一些。他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利光,徐徐自柜中取出一个布卷打开,竟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难道他要给我施针?看样子他好像一点不奇怪我的病情,直接要给我治疗?怎么回事?

看着他的手,我一阵懵然,这手哪里见过,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还有那微跛的脚……彗星撞地球了。

“游湛!”我有气无力地嚎了一声,我怎么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是游湛,看到他的跛脚我就该知道的。

他取下面具,捏住其中最长的一根银针极其­阴­险地笑了,恢复了原先的声音:“简萧,你这个笨蛋。”

那根长长的银针像催命符一样,对准我手背Сhā了进去,在我满眼的愤怒中,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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