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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脚印 五

杨福顺听了这话,脸一下就红了。他好像是被别人戏弄了一般,面无表情地望着舅舅。

舅舅用手指着远处的桥头,说:“你看见桥上那个老汉了没(啦),就是牵着一头骡子的那个,你去跟他谈谈,把他那骡子给买下来,我给你倒倒手,这钱不就有了嘛。我一分不要你的,赚的钱全归你,咋样?以后你记住舅舅的好就行哩。”

福顺对舅舅给他说的这些话有点不能理会,他虽看见了一个老汉是走在那桥上,可他在寻思:这老汉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让自己去买那头骡子,这不难为自己吗。杨福顺焦急地看着舅舅,无奈地说:“舅舅,你这话我咳不哈(土话:听不懂)。这做买卖你知道我是不懂的,哪敢去跟别人谈甚生意咧?”他说着说着,又仔细看了看桥上那位老汉。啊,那不是德成大叔嘛。这时,他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为难。

舅舅看他不愿意,扭头就往前走去,还不停地埋怨他:“我说你这后生啊,舅舅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帮你咧,可你倒好,又不敢了。算咧,我还有事儿,哪能在这里跟你耗着啊。”

福顺见状一下更急了,他立刻跟了上去,并说:“舅舅,你别着急啊。听我给你说,那老汉我认识,他跟我是一个村的。”

舅舅一听愣住了,转过脸来笑着对他说:“这就更好哩。我说你呀,有这样的好事儿咋不去试试呢?”

舅舅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呀,就跟他说,前些时候你母亲生病在城里医治,现在已经好了,这就要回去咧,可身体还有些不适,想借他那骡子使使,送你娘回家。”

福顺一听这话,就觉得这不是让自己去骗人吗?立刻说:“不行,不行,这样不行。这不是明明在骗他吗?不行,不行。”

舅舅偏着个头,用手拍打着他的脑袋,又说:“我说你呀,咋是这书呆子呢?你明明知道我是做甚的。你把那牲口借过来交给我,我再把它给卖了,赚了钱,这既可以买东西去看你那未来的老丈人,又能把那老汉的钱给还了。说不定啊,还能赚上几个呢。这名利都有的好事儿,你上哪儿去遇得着呢,还不愿意。”

听了舅舅的话后,杨福顺飞快地跑向了杨老汉,这就上演了前面借骡子的那一幕。

杨老汉听了杨福顺的讲述后,气得是全身发抖,从牙齿缝挤出心中的愤恨:“你个臭小子,你个糊脑孙的你,想婆姨想疯了?好坏也分不清了?他叫你做甚,你就做甚?你日娘老子的你。那是老子我花了白花花的五十六个大洋从他手上买来的咧,你知道不知道。你倒好,跟他行伙(土话:一块儿)着来骗我。你个臭小子的你。”

杨福顺听见老汉又在责骂自己,而且越发的气愤,真是无地自容,想尽快离开。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摞银圆来,说:“这……这一共是十五个大洋,你老就收下。”说着他把银圆放在了炕桌上,并指着这些钱,又说,“我问他为甚只卖了这几个钱儿?他对我说,那牲口本来就是他的。他还说是你骗了他。这时,我才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哩。”

老汉听了这话越发生气了,他使劲地用手一扫,把炕桌上的银圆扫了一炕,有的还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当当”的响声。老汉气得咬牙切齿:“你个臭小子,日娘老子的你,你可把你爷爷害苦哩。你个糊脑孙的你,你可把你爷爷气死了呀。那可是我们家的血汗钱、救命的钱啊。日娘老子的你。”

骂着骂着,老汉就泣不成声了。羊娃和母亲看见老汉的样子,急忙上前扶起了他,还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前胸后背。羊娃母亲一边轻轻地拍着老汉,一边对着福顺说:“娃呀,你看你这是做的甚事呢?做事得先问问自己才是啊,不能是别人说啥你就跟着做啥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在城里念着字,这些个道理你应该懂呀。”羊娃母亲说这话时有些无奈,也有些语重心长。

福顺看到这样的局面,有些害怕了。他低着头,小声回答道:“婶子,教训咧,这可真是教训咧。我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他曾想,在这大过年的,自己真不该来打扰他们一家,可这事儿又像一块石头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所以,今儿这才来看望他们,给二老赔罪。为了有所交待,他特意买来点心,想以此来免去自己内心的愧疚。

他轻手轻脚地把点心放在了炕桌上,转过身来急忙说道:“这是我专门为你们买的。另外那些银圆,到时我有了一定给你们还上。”

杨福顺确实不愿意在此停留一刻了,他怕万一老汉再出现什么事来自己不能收拾。他急匆匆地走出了窑洞,羊娃也紧跟着他走了出来。当他们走到门前的时候,福顺把脚步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门框上贴着的对联,对羊娃说:“福庆你来,我对你说。”

羊娃走到福顺身边,不解地看着他。福顺用手指着对联,说:“兄弟,你有机会还是到乡里的学堂里去念几个字儿才是啊。”

羊娃听了此话越发不解其意,心想,这对联跟这念字,跟你上我家门有甚关系哩?福顺看着福庆一脸疑惑的样子,就向他解释道:“你看,你家贴的这对联都给贴倒了。这意思倒了还可以原谅,可你看哩,这字都给贴倒了还不让人笑话嘛。”

羊娃一听他这话,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烫。虽说这对子是父亲贴的,可这也是自己家的事啊。自己家里没人识字,不像福顺满肚子的文化。可细想起来,他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形的,也不能这样的来伤人呀;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自己不能因此跟他计较。福庆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快,便站在一旁不吭声地假装看着贴倒的对联。

这福顺确实是一个不长心眼儿的人,他根本没有看出福庆内心的尴尬,就继续对他说:“刚才我进门时就觉得这对联贴得有些不对劲儿,现在仔细看来……”他看到了羊娃有些不快了,知道这是自己又在犯混,便立刻止住了说话。可为了挽回自己伤害福庆的话语,他想了想,又解释道:“这样吧,今年换这对联也是不好的了,等明年我早些个给你们写一副送过来,你看咋样?”

羊娃面对着门前这贴倒的对联,强烈的自尊心好像被刺得一痛再痛。他头也没回就说:“咱是个穷人家,哪来的钱念字呢?”

杨福顺看自己又没有说对话,他怎么也没想到福庆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好心,他没有想到,在这大过年的时候,说出这让人难堪的话来,是家乡最忌讳的啊。他只好没趣地走了。

羊娃母亲看着两个后生唧唧咕咕地在门前说着什么,就好奇地走了出来。她看着一个匆匆离去,自己娃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急忙向娃询问:“咋的啦?又出甚事儿让你不高兴了?”

羊娃没有说话,气冲冲地进了家门。他来到父亲面前就说:“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父亲看着羊娃有事,就问:“娃啊,有甚事啊?”

羊娃回答道:“我在想,现在弟弟的病也好多了,你在开春后又要把宋家的地退掉一些,我就不去他家那儿放羊咧。”

父亲一听,心想:这­干­得好好的,咋就说不了呢?他忙问:“你不放羊做甚呢?是不是福顺说你啥啦?”

羊娃回答说:“爹,他就是说咱家门口的对子给贴倒了,叫我去念字咧。”

父亲叹了一口气:“哎——我们哪有钱去念字咧。你还是好好地去放羊吧。”

看见父亲没有理解自己,又忙着说:“我不是想去念字,也不去放羊咧。”

父亲有些不解了,问他:“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去的,你要做甚呢?娃啊,咱是农民,这农民不是种地,就是到东家那儿­干­活儿,要不还能做甚呢?你是不是想跟着爹一同下地去哩?”

“不咧。爹,我是想去密姐姐家,帮着­干­点儿活儿,挣几个钱儿,帮补帮补家里。”

父亲这才明白了娃的心意,同意了他的想法。

羊娃的姐姐福幸在正月初六回到了娘家,因为从古时就有“七不出门,八不回家”的礼数,“三、六、九,遍地走”就是图个顺利。福幸在娘家住了整整三天,她除了帮助母亲­干­点儿杂活儿外,还陪着父母拉拉家常。当提到弟弟羊娃想去她家油坊­干­活儿时,福幸是满口答应。只是说要回去跟家里男人说说。她还说了,现在赶外(一种专门压碾油料的磨子)那个伙计,春节已回家成亲去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正想过年后再找一个小伙计咧。不过她认为,眼下弟弟还不能跟着她一块儿回去。等开了春,农民下地时,那时候才有事儿做,眼下都是闲着的。待春暖花开时,她找人捎回口信,弟弟再去也不迟。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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